川普“降息夢”即將成真，美聯儲喪失獨立性隱患眾多

美聯儲7月議息會議也許是上次金融危機以來最引人注目的一次會議，我們很可能會見證時隔10年後美元再次進入降息周期。

面對全球經濟放緩和貿易形勢變化帶來的壓力，美聯儲需要通過調節貨幣政策維持經濟持續擴張，但美國總統川普通過各種方式施壓正在對美聯儲的獨立性產生嚴重威脅，也引發了市場的不安。

川普成為美聯儲靜默期主角

按照慣例，美聯儲從議息會議前兩周起進入靜默期，內部官員將不得在公開場合就經濟前景和貨幣政策發表講話，但美國總統在此期間，再一次向美聯儲施壓。

7月22日，川普通過社交媒體表示，由於美聯儲的錯誤導向，美國毫無必要地比其他國家付出更多的利息，同時量化緊縮還在延續，這使得美國更難與其他國家競爭。如果能夠像以前一樣實施低利率政策，美國的GDP和財富積累將更高。美聯儲加息太多太快，讓美國經濟錯過了機會。

29日，就在美聯儲7月議息會議開幕前一天，美國總統再次“發難”稱，其他央行都在通過降低利率、向金融系統注入流動性（壓低匯率），使得這些國家的產品出口獲得優勢，而美國的通脹水準如此之低，美聯儲卻無動於衷，太令人失望了。

據第一財經記者不完全統計，今年以來川普通過各種渠道對美聯儲“喊話”的次數接近20次，“瘋了、荒謬、搞砸了”之類的詞匯屢屢出現，他多次表達了對美聯儲主席鮑威爾工作的不滿，甚至“建議”由歐央行行長德拉吉來掌管貨幣政策。

回顧歷史，美國政府首腦通常會避免公開評論美聯儲政策，克林頓、小布什和奧巴馬執政時期皆是如此，然而川普上任以來一直在破壞這種“規矩”。

美聯儲獨立性面臨考驗

1913年，美國國會通過《聯邦儲備法》，認定美聯儲是一個由國會授權成立、由各會員銀行聯合組成的獨立機構，不僅獨立於美國政府，也獨立於國會。

美聯儲前主席伯南克在其撰寫的《行動的勇氣》一書中對美聯儲獨立性存在的意義進行了如下闡述：美聯儲是一個具有政治獨立性的中央銀行，為了國家的長遠利益作出政治上不受歡迎的決策是其存在的一個理由，即做他人不能或不願做，卻又必須要做的事。

鮑威爾6月24日在外交關係委員會致辭時重申，美聯儲需要保持獨立性，以防止出現政策屈服於短期政治利益時的損害。貨幣政策不應過度反應短期情緒波動，這樣做可能會加劇經濟前景的不確定性。希望通過“Fed Listens”審視貨幣政策，了解不同背景及利益訴求群體的看法，通過清晰而可信的方式與外界溝通並重塑外界對美聯儲的信任。

然而這一切並不容易，川普正在試圖通過人事任命擴大其在美聯儲決策層的影響力。

7月2日，聖路易斯聯儲執行副總裁沃勒 (Christopher Waller)和歐洲複興開發銀行美國理事、保守派經濟學家謝爾頓 (Judy Shelton)獲得了美聯儲理事的提名，在現行利率調節制度下，兩人的鴿派立場或將對未來美聯儲貨幣政策表決結果產生決定性影響。

同時，鮑威爾的職位也變得“風雨飄搖”，在美聯儲前副主席費希爾(Stanley Fischer)眼裡，川普連任就意味著鮑威爾將無法獲得第二個任期。

他認為，川普對美聯儲政策的批評給鮑威爾製造了非常尷尬的局面，美聯儲將不能完全獨立於政治。

“讓川普來決定貨幣政策不是一件可取的事情。”費希爾補充道。

荷蘭國際集團ING經濟學家奈特利（James Knightley）此前向第一財經記者表示，美聯儲的獨立性正在面臨挑戰，如果過多乾預令未來美聯儲的政策執行無法獲得公眾的信任，將嚴重損害金融市場穩定，甚至影響美元在全球經濟中的地位。

以史為鑒，央行獨立性至關重要

川普曾提及前總統尼克松的例子為自己施壓美聯儲辯護，但這段歷史如今依然充滿爭議。

1971年美國前總統尼克松曾向時任美聯儲主席伯恩斯（Arthur Burns）實施寬鬆的貨幣政策施壓，以幫助其在1972年大選連任中勝出。不少經濟學家認為，政府乾預貨幣政策是上世紀70年代美國陷入衰退的主要原因。

考慮到經濟的周期性，央行也許並不能保證國家持續繁榮，但獨立性保證下的貨幣政策是對國家經濟最有力的保障。當利率和政策工具被政治目的綁架，中長期可能會產生高通脹、經濟波動等惡果，這樣的例子並不少見。

在南美，委內瑞拉和阿根廷政府都曾完全控制了央行政策，然而這並不能阻止兩國經濟經歷惡性通貨膨脹和經濟衰退。

2018年印度總理莫迪為了大選最終“逼走”了不願放鬆信貸標準刺激經濟的前央行行長帕特爾（Urjit Patel），並從央行董事會入手，通過提名新的成員擴大在貨幣政策上的影響力。

今年以來印度央行已經降息三次，卻難以阻止印度經濟增速創四年新低。

最新的例子來自土耳其，7月6日埃爾多安宣布解除了央行行長切廷卡亞（Murat Cetinkaya）的職務，土耳其總統認為，高企的利率推高了通脹而不是遏製通脹，因此利率需要迅速下降，這種與傳統經濟學觀點相反的非正統理論並沒有得到切廷卡亞的支持。

26日土耳其央行決定將一周回購利率從24%大幅下調至19.75%，425個基點創下2002年以來該國最大降息幅度。降息前土耳其實際利率（名義利率減去通脹率）高達8.3%，大量熱錢流入令裡拉麵臨巨大升值壓力，土耳其出口與經濟增長面臨巨大衝擊。土耳其一季度GDP環比增長1.3%，暫時擺脫了技術性衰退的泥潭，但全球經濟放緩及與美國的緊張關係讓土經濟未來依然荊棘密布。

近期的數據讓外界對美國經濟的擔憂有所減弱，從美聯儲官員近期表態看，7月降息25個基點已經成為大概率事件，這顯然無法令希望降息50個基點的美國總統感到滿意。隨著2020年大選的臨近，如果未來美國經濟放緩、民意支持率開始威脅到連任前景，川普勢必會繼續攻擊美聯儲。

中信證券認為，美聯儲喪失獨立性是美國長期宏觀前景的隱患。首先，這將增加市場預期管理的難度，加大金融市場波動風險。其次，激進的貨幣寬鬆勢必推升資產泡沫至新高，同時美聯儲的貨幣政策空間變得捉襟見肘。此外政府債務攀升、貧富分化和保護主義這些問題也許會在下一次經濟衰退到來時更加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