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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看了太多假的樸樹,今天我給你們一個真的

不知從何時起,網絡上出現了一大堆吹捧樸樹的文章。

有的說他淡泊名利,不想賺的錢堅決不賺,有的說他靈魂乾淨如樹,在嘈雜的時代活得像個單純的少年。恨不得在他腦門兒上貼倆字兒:純聖。

朋友叉少說,樸樹確有難能可貴的才華和堅持,但要往聖人的路子上吹,就有點過了。實際上,從出道以來,樸樹的很多欲念跟凡人沒什麽兩樣。

今天,叉少就給你八一八樸樹的掙扎,你會發現樸司機早就不是少年了,而且內心比普通人更驕傲、更破碎。

——書單君

1995年,樸樹沒錢了,四處跟人打聽怎麽賺錢。朋友說要不你寫點水歌賣給傻逼們,樸樹覺得言之有理,沒多久就賣了一首。

很快,他又接到一個電話,問他願不願意認識高曉松。當時樸樹心裡挺瞧不上這幫寫校園民謠的,覺得他們做的東西也就那樣,但為了賣歌答應了,心想反正騙點兒零花錢嘛。

第一次見面,樸樹怕見生人,讓女朋友跑去跟大緊接頭。大緊見到姑娘一臉懵逼:“你是樸樹?電話裡你不是一男的嗎?”

姑娘轉身把大緊帶進一片小樹林。高曉松那年月也算見了不少奇人,看到樸樹還是愣了一下。樸司機當年留著一特怪的髮型,前面頭髮巨長遮下來,後面半拉剃成板寸。儘管人有點兒虛胖,高曉松還是覺得他很帥。

之後就有了江湖上廣為流傳的那段對話。樸樹拎著琴給高曉松演唱作品時,高問:“你能寫能唱長得也好,幹嘛不當藝人,非得賣歌?”樸樹說:“我覺得現在音樂圈的都是傻逼,等我掙錢了,我要自己出唱片。”

大緊也是愛才,不與樸司機計較,聽了幾首兌水的歌說:“你也別拿手頭這點兒東西糊弄我,我知道你肯定還有更好的,都拿出來,我給你一個好的安排。”

所謂好的安排,就是太合麥田。大緊的師兄宋柯在美國音樂理想受挫後,提著一箱子珠寶回國做生意,半路被高曉松劫了胡,說咱合夥兒開唱片公司自立山頭。這就有了麥田。

樸樹也沒多問,簽完合約連合約書都找不著了。那時他想法很簡單,無非就是隨心所欲地寫點音樂順便解決生計問題,至於走紅、當明星完全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傻逼才想當明星呢。

直到95年之前,樸樹都沒想過賺錢的事。他父母是北大教空間物理的教授,俗稱高級知識分子,一心想讓樸樹成為他們那樣的人。

然而樸樹連考大學的興致都沒有,拿他自己話說,高中最大的理想就是把學退了,留一頭長髮在街上甩,可以各種耍流氓。

考上首都師范大學沒多久,樸樹就徹底荒廢了學業,整天跟圓明園一幫畫畫的藝術家瞎混,覺得他們特起範兒。到了第二學期,一堂課也沒上。樸樹厭煩至極,堅決把學退了,也沒想著賺錢,吃喝都在家裡。

他從小在一個舒適、飽足的環境裡長大,完全沒有謀生的概念。退學後那一年,沒事就帶著一把吉他去燕山一哥們兒家錄歌,創作欲極其旺盛。覺著孤獨了,就跑去迪斯科瞎混,混到最後還是厭倦,內心得不到慰藉。

真他媽沒意思。

這大概是樸樹活著的一個心結。

簽約後,樸樹沒養成做藝人的覺悟。1998年,麥田推出“紅藍白”三張專輯,準備把尹吾、葉蓓、樸樹打造成巨星。其他人的專輯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樸樹才吭哧吭哧寫出兩首歌。公司實在等不及,讓他一邊錄音一邊寫歌。錄了七八首,沒一首是樸樹滿意的。

大緊當時也嫩,完全幫不上什麽忙。拖拖拉拉錄了幾個月,公司都快錄破產了,樸樹錄到幾近崩潰,打電話跟宋柯大吵了一架說:

“我他媽不幹了!”

宋柯還是格局寬廣,實在不想華語樂壇損失一位天才,問你到底怎麽樣才能留下?

樸樹說我要張亞東給我錄。

1999年的張亞東已經是腕兒了,畢竟王菲登上《時代》封面也有他的功勞。宋柯一聽就搖頭,說我們請不動這尊大佛。可最後還是去了張亞東家,傾盡一切滿足了樸樹的心願。跟張亞東聊完後,回去的路上,宋柯對樸樹說:“小樸,哥們兒我能做的都為你做了,你以後一定得為哥們兒負責啊。”

樸樹是真的幸運,一個新人入行,不但有張亞東當製作人,連錄音棚都用的是王菲的。錄了5首歌之後,張亞東發現他的歌詞和旋律很是分裂。兩人在音樂理念上產生嚴重分歧,張亞東說服不了樸樹,直接罷工。

宋柯又拉下臉從中說和。過了幾天,張亞東回棚裡把剩下的幾首歌給錄了,其中有一首樸樹覺得無論從情緒還是技巧上都很糟糕,差點兒沒放進專輯裡。

那首歌就是《白樺林》。

上個世紀末的空氣是焦躁的,人們剛剛遭受互聯網的衝擊,路邊的孩子一個頂一個凹造型。樸樹用《我去2000年》喚醒了不少沉睡的心,也令圈內人紛紛感歎他的才華。不過很快,種種“缺陷”也暴露了出來。早在發片之初,張亞東就對樸樹說:“你這脾氣,估計在宣傳的路上就被封了。”

果不其然,《我去2000年》賣破30萬張後,樸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擰巴。

原本是想玩音樂,沒想到成角兒了。樸樹又特煩做明星那一套,而且過度自我,自我到孩子氣,不喜歡跟媒體說同樣的話,也不願意當著那麽多人的面唱歌,再來一句“後面的朋友你們好嗎?”那可要他的親命。

每次做宣傳,都是經紀人哄著。

為了感激宋柯的知遇之恩,樸樹一百個不情願地接受了。結果導致更大的心理災難,去重慶唱歌時,觀眾朝台上扔礦泉水瓶子,樸樹撿起來直接扔了回去,上台領獎,主持人說樸樹你挺酷的,樸樹說:“酷就是個屁。”

幾乎每次出鏡,樸樹都是苦大仇深。尤其是2000年,春晚點名要湊一個“99新歌聯唱”,讓他唱《白樺林》。整個公司都覺得這是利於宣傳的大好機會,樸樹勉為其難地答應,一個月崩潰了三次。最嚴重的一次跟經紀人在央視演播廳指著鼻子破口大罵。

回去經紀人打電話說:“你丫怎麽那麽牛逼,全公司上上下下為你打點,你知不知道你犯渾以後大家的路都被你堵死了?”

那時的樸樹啊,真是驕傲著、易碎的,罵罵咧咧哭了:“我怎麽牛逼了?我就是不想過這種生活,我他媽現在一點兒也不快樂!”

巨大的名利和關注度給二十來歲的樸樹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做名人所必須付出的代價更是讓他感到惶恐無比。參加“99新歌聯唱”時,看到一幫人跪舔發瘋想出名的樣子他就覺得惡心。宋柯勸他說:“唱吧,做完這個宣傳,明年你想幹嘛幹嘛。”

可第二年宣傳還是同樣密集。

當然錢是賺到了,只可惜花錢帶來的快感特別短暫。2001年前後,樸樹頹了,參加各種活動一副格格不入的樣子。北京大大小小的娛樂場所冒出來,樸司機見天兒地往夜店、酒吧跑,假裝開朗跟各路陌生人瞎貧,回回喝大了都是朋友一清早給背回家去。那時樸樹覺得,藝術家就該過這種放縱不羈的生活。

結果找不著北了。

幸好他才華確實過人,別人搭梯子才能摸到的天花板他抬手就夠得著。2003年11月8日,樸樹30歲生日,推出專輯《生如夏花》。“內地最佳男歌手”“內地最佳唱作人”“內地最佳編曲”“內地最佳製作人”,樸樹那一年拿獎拿到幾乎手軟。更讓公司感到欣慰的是,《生如夏花》發行期間,樸司機無比乖順地配合宣傳和演出,對任何媒體的採訪都來者不拒。公司給他安排過52個城市的巡回演出,他愣是一站接一站地咬牙扛了下來。

回看那時期的採訪,樸樹掛在嘴邊的詞都變了,不是“包容”“長大”就是“成熟”“開闊”。許戈輝問他:“你曾說你成名是個錯誤,你現在還這麽以為嗎?你曾經痛恨的當明星要乾的那些事,你是喜歡,還是妥協了?”

樸樹說:“我覺得我是妥協了,現在我明白這是我的工作,不能什麽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其實有很多人都很有才華,只是他們沒我那麽幸運,甚至連生活都很困難,其實那種遭遇比名利對人的損耗大多了。”

宋柯也樂呢:小樸啊,長大了。

《生如夏花》狂銷帶來的爆紅又推了樸樹一把,這次帶來的名利更大。2003年樸樹的商業排名排到內地前三,出去走穴的錢回通州能買一套房子。就在大家真以為他弄懂了行業規則開始踏踏實實地做個明星時,樸樹心底的黑暗又長了出來,比上一次還要劇烈地搖撼他本人。後來接受媒體採訪他才說:“那兩年走穴掙錢,想起來就是遭罪。”

06年之前,樸樹掙的錢夠多了,隨後整個人陷入了巨大的精神空虛。掙了一大堆錢,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幹嘛。每天沒頭蒼蠅似的,又跑去過夜生活,過得很不開心,自虐似的過。整整兩年下來,身與靈都砸進了那些昏暗、混亂的場所,亂七八糟地煮了。

後來覺得不能再頹了,樸樹跑去參加《名聲大震》,以為就此可以找到一點生活的方向。哪想到,節目成了之後抑鬱的導火索,每一場演出他都要親自掌控,連鍵盤、DJ都要安排得明明白白,可以為了第二天穿什麽演出服糾結一個晚上。長達3個多月演出下來,樸樹發了高燒,心跳一分鐘只剩四十下。

腦子裡那根弦兒,直接燒斷了。

08年全球鬧金融危機,樸樹走到了崩潰邊緣。他也不缺錢,也不想再跟外界來往,每天一睜開眼都不知道幹嘛,看什麽都覺得索然無味,生活的重心和方向徹底迷失。那兩年,除了買煙和遛狗他連樓門都不願意出,商演全推了,鬧得經紀人養活不了自己只能去賣二手車。想當初《我去2000年》走紅後,犯了抑鬱症,樸樹還能開車去北戴河轉悠排解排解心境,這時候他是爛成一灘泥哪兒也不願去誰也不想見,真的是墜入了無邊黑暗。

只想永遠地離開。

樸司機的抑鬱症,不是一天兩天練成的。病源要追溯到中學時代。上小學那會兒人還活潑著呢,“小升初”的時候差0.5分沒考上北大附中,初中當了半年班長又被撤職,樸樹自此渾渾噩噩,打架、逃學。後來架也不打了,不跟任何人來往,不愛說話。沒多久他哥弄了把吉他回家,樸樹這才算找到了精神寄托。父母心說彈吉他總比打架好,也就不多過問。

等到高中,情況更加糟糕,不但不愛說話,還整宿整宿地失眠。父母害怕他有問題,帶他去醫院做心理檢查,其中有一個問題,說如果你死了,你覺得你身邊的人會怎樣?第一是難過,第二是無動於衷,第三是高興。

樸樹毫不猶豫地選了三。

給家裡人急得,又是心理谘詢,又是找氣功大師發功,偷偷給樸樹開治躁鬱症的藥。樸樹曾經從他爸床下翻出一堆書,全是治病的。

很長一段時間,音樂都是樸樹的精神出口。初一聽羅大佑,初三聽崔健,風花雪夜也好,憤世嫉俗也罷,從此心有所寄。結果到了08年,樸樹連歌也寫不出來了。拿他自己的話說,之前他還能收到來自宇宙的那個信號,從那時起,信號斷了,琴沒心思彈了:“老天爺把給過我的東西都收回去了。”

樸樹沒有接受過科班訓練,他剛走紅時,就有人提過一嘴巴,說他寫出這麽好的東西全是靠感覺攢的,哪天感覺要是沒了怎麽辦?

你要說錢吧,樸樹早就掙夠數了,即便是缺錢,也會有辦法。但要是撐著心魄的那口氣斷了,就跟被人把龍筋抽了一樣。

很不幸,老天爺這一收,就是好幾年。

心無所寄,焉有不頹的?

為了開解自己,樸樹也想過不少辦法。找過他爸當年開的藥,找過北大的心理疾病大師,找過老中醫,早些年還學了佛,皈依了藏傳佛教,都沒能解決精神上的焦慮和虛空。09年前後,樸樹快沒錢了,人很慌。但他沒像1995年一樣急著出去找錢。困境顯而易見,找到錢了又如何?不解決問題啊。

不急著掙錢,樸樹求佛、見高人、打坐,在北京郊區過起清教徒式的生活。有那麽一段時間,真像個出家人。可內心仍是不自由。

最終能幫到他的,還是音樂。

2012年,經歷人生最黑暗的一段時光後,樸樹開始組建自己的樂隊。成為獨立音樂人,就意味著要自己掙錢了。頭一年,樂隊接了5場演出,第二年更少,隻接了3場。樸樹上節目說缺錢,不是開玩笑,只是在各大行銷號帶節奏的情況下,群眾們跟著會錯了意。

要掙一份糊口的錢,樸樹跟哪兒掙不著,真以為他窮呢?早在2010年,樸樹生活上就變得清心寡欲,手機用諾基亞,出門蹬個小電動車,花哨的衣服早不買了。樸樹說自己缺錢,那是得養活樂隊,供自己做音樂。一年要是光接兩三個商演,還不夠保養樂器的。

儘管如此,很多錢樸樹還是不願意掙。有個汽車品牌開年會,給了非常高的價,前提是讓樸樹唱卡拉OK,不帶樂隊:“我們公司100來個高管,場地太小,湊合一下吧?”樸樹一聽就推了。也有電影找他唱主題曲,樸樹看了劇本發現是個爛片,再也沒跟對方聊過。

倒是碰見喜歡的,像侯孝賢的《聶隱娘》,根本不提報酬的事。李志演唱會請他當嘉賓,兩人第一次見,價錢都定了,聊完後樸樹突然又給李志打了個電話:“要不我再降5萬?”

除此之外,他不允許樂隊的人亂接私活,可以偶爾為之,但不能跑到其他樂隊和場子兼職。要是這條不答應,那你還是別來了。

早好幾年樸樹就把錢看淡了,名啊利的也就那麽回事。拿朔爺的話說,什麽成功啊,不就掙倆臭錢,讓傻逼們知道嗎?但是,他能粗茶淡飯,樂隊裡的人不行。人家還要在滾滾紅塵裡翻兩翻呢。樸樹自然要為大家的生計負起責任。為了按自己的意願去做音樂,樸樹也願意對商業和娛樂做出一定程度的妥協。

要說長大,這才叫真的長大了。

所好的是,音樂才華到頭來沒有辜負他。老天爺收走的東西,一點一點又慢慢回來了。那年夏天,韓寒去他家玩兒,說要拍一電影,麻煩給寫首歌。當時樸樹沒心力現寫,拿了幾首舊作給韓寒聽。韓寒選了一首,樸樹說:“歌詞好幾年我都沒寫出來,要不然你寫吧。”韓寒填完詞,樸樹又改了一遍。

借著《平凡之路》,樸司機重回公眾視線。

原以為過了這麽多年,大家夥兒早把自己忘了,沒想到歌一出來,還有那麽多人惦記自己喜歡自己。緊跟著商演一來,一時半會兒不愁掙不著錢,就能定下心來做唱片了。即便如此,樸樹還是擰著,《在木星》發單曲時拿他照片做封面,他跑去微博發了一通脾氣,雜誌找他拍照,他稱病再三拒絕。

某種程度上,他還是堅持著一份自我。

早些年高曉松就說過:“樸樹不是商人,他是音樂人,音樂是被創造出來的東西,所以我覺得越自我越好。作為音樂人和生活中的男人,樸樹很自我,這沒什麽問題;而作為娛樂藝人,他就是過於自我了。”

時至今日,樸樹還是脆弱、易碎,希望被肯定,又討厭被神話,這些元素依然集中在他身上。只是比起前幾年瀕臨絕望的心態,他整個人要放鬆了許多,但還談不上自在。

畢竟對一個曾經奄奄一息過的人而言,心裡幽暗的猛獸,沒那麽容易上岸。

至於外面傳的那種活出天真自在、不為物欲所累、幾乎就要通透的人設,樸樹早就對魯豫說了:“我沒你們說的那麽好。”

樸樹期待能夠活得開闊一些,但更多的時候,他還是更樂於活在自己的趣味之中。

這份自我,就像當初老狼吃了一家特好吃的蹄花,特意把樸樹帶到店裡點了一大堆給他。結果樸樹來了句:“我不愛吃肥肉。”

給老狼氣的:“丫真沒什麽生活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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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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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好,我是本文的作者,叉少。

在時間的長河裡,總會有各種好玩兒的事發生,有各種有趣的人留下痕跡。叉少我沒別的愛好,熱愛考古往事,於是開了一個叫“叉燒往事”的號。

在這個號裡,你可以看到那些不為人知的江湖恩怨,也會發現,原來時間、人生、世事,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經埋下了伏筆。

更多精品,盡在“叉燒”。想知道那些秘聞的,都來打個招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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