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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魯特爆炸中的文化遺產需要“急救”,教科文組織等發起行動

一個由國際博物館和遺產組織組成的聯盟正在為貝魯特的相關遺產機構統籌“文化急救”。黎巴嫩首都貝魯特在8月4日發生爆炸,該城市的文化遺產在此次毀滅性爆炸中遭受重創。包括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國際博物館協會(ICOM)、中國國家博物館、盧浮宮在內的全球27家組織簽署承諾,“ 盡所能為完全恢復貝魯特在爆炸中受損的遺產做出貢獻”。

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及相關機構稱,初步評估發現,貝魯特歷史街區至少有8000棟建築受到爆炸影響,八座博物館在爆炸中受損。

在貝魯特爆炸中遭受重創的蘇爾索克博物館內部

在8月11日發布的一份聲援聲明中,包括聯合國教科文組織( Unesco)、國際博物館協會(ICOM)、世界古跡基金會(World Monuments Fund)、中國國家博物館和巴黎盧浮宮在內的27個簽署方承諾“盡我們所能,為完全恢復貝魯特在爆炸中受損的遺產做出貢獻”。

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稱,初步評估發現,至少有8000棟建築受到爆炸影響,這些建築集中在歷史街區傑梅澤赫(Gemmayzeh)和馬爾·米哈埃尓(Mar Mikhael),其中640棟具有遺產身份。據估計,這些歷史建築中約有60棟面臨倒塌風險。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說,它們正在與黎巴嫩文化部文物總局合作,以領導應對這場文化災難,便向黎巴嫩政府以及貝魯特地方當局和機構提出建議。

上周訪問貝魯特的國際博協遺產保護協調員埃爾莎·烏蒂茲韋雷(Elsa Urtizverea)表示,藍盾組織(Blue Shield International)黎巴嫩國家委員會目前正在協調當地專家,調查該市博物館、圖書館、檔案館和歷史建築遭受的破壞,以便國際夥伴在規劃長期救濟工作時,對重建的優先事項有一個總體了解。

據國際博協黎巴嫩分會主席及位於聖約瑟夫大學內的礦物博物館(Museum of Minerals )館長蘇西·哈基米安(Suzy Hakimian)稱,八座博物館在爆炸中受損。

爆炸前的蘇爾索克博物館

在貝魯特港口爆炸中遭受重創的蘇爾索克博物館

位於港口爆炸中心附近的蘇爾索克博物館(Sursock Museum)遭受了“令人難以置信的”破壞,別墅正面的所有彩色玻璃窗都被震掉了,屋頂也遭到了破壞,博物館暴露在風雨之中。該博物館曾在2015年耗資1500萬美元進行翻修工程,負責這一翻修工程的建築師目前正在就建築物的安全性提供谘詢。包括博物館工作人員和年輕的文化專業人士在內的志願者已經把博物館的藏品搬進了庫房,清理掉遍地的玻璃碎片,並用塑料布等遮蓋住受損的博物館窗戶。

在貝魯特爆炸中遭受重創的蘇爾索克宮別墅正面的所有彩色玻璃窗都被震掉了

在貝魯特港口爆炸中遭受重創的蘇爾索克博物館內部

蘇爾索克博物館所在的蘇爾索克宮建於1860年,是當地貴族尼可拉斯·易卜拉欣·蘇爾索克(Nicolas Ibrahim Sursock)的私人別墅,建築風格結合了典型的黎巴嫩建築風格和奧斯曼、威尼斯等元素。這裡收藏著精美的藝術品、奧斯曼世紀帝國的家具、大理石和來自意大利的畫作——這些都是蘇爾索克家族三代人的心血。

在貝魯特爆炸中遭受重創的蘇爾索克博物館內部

爆炸前的蘇爾索克博物館展廳

蘇索克宮一直是貝魯特的地標,被列為文化遺產。內戰後,經歷了昂貴的修複,在2015年重新開放。據介紹,貝魯特港口大爆炸對蘇爾索克宮造成的破壞,是黎巴嫩15年內戰對其造成的破壞程度的10倍。

位於港口1公里外的聖約瑟夫大學的黎巴嫩史前博物館(The Museum of Lebanese Prehistory)也遭到結構性破壞,需要緊急的關注。Urtizverea說,“主要威脅”是玻璃天花板瀕臨倒塌,為了保護藏品,已經臨時用木頭加固。

黎巴嫩史前博物館的玻璃天花板可能倒塌。

位於港口以西4公里的貝魯特美國大學考古博物館(archaeological museum of the American University of Beirut)的門窗“完全被炸飛”。該館的藏品有“一些損壞”,包括一個倒塌的玻璃鏡,其中大部分是玻璃製品,正等待修複者的檢查。

幸運的是,黎巴嫩貝魯特國家博物館( National Museum of Beirut)的主要考古藏品“似乎完好無損”,儘管窗戶、門和電梯都在爆炸中受損。一樓陳列著從公元前3000年到拜佔庭時代的石棺、雕像和馬賽克等展品都只需要稍加清理。

蘇西·哈基米安(Suzy Hakimian)說,“這些藏品被保存下來是個奇跡。”她自己所在的礦物博物館的礦物和寶石收藏目前是安全的,被保存在聖約瑟夫大學(Saint Joseph University)一個單獨的校園內。

但是對所有受損歷史建築的管理方來說,他們面臨著要在秋季之前尋找到建築的重建材料,這將是一個巨大挑戰。“當地的市場難以充足供應所有損毀的門窗上的玻璃。在黎巴嫩的貨幣危機中,修複成本將非常高,並且博物館還必須符合嚴格的技術規範。”蘇西·哈基米安(Suzy Hakimian)說。

貝魯特美國大學考古博物館的一個倒塌的玻璃櫥窗。

貝魯特文化機構的恢復不僅取決於國際專業知識和原材料,還取決於財政支持。Urtizverea說,包括總部位於日內瓦的Aliph基金會(衝突地區遺產保護國際聯盟)和阿姆斯特丹的Prince Claus基金在內的贈款機構都正在努力確定當地透明而可靠的操作者,以建立一個籌款平台。

“我們是文化遺產的救護車,目的是幫助那些可能被忽視的機構,如重要的私人收藏和藝術家居住中心等。”Prince Claus基金的負責人說。目前他們正在幫助當地的一個圖像基金會,保護它們的攝影作品在受損的存儲區裡免受貝魯特的酸雨影響。

哈基米安曾在黎巴嫩內戰後參與貝魯特國家博物館的重建工作。她說,重建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文化界正在聯合起來……盡我們最大的努力。”

(本文綜合編譯自The Art Newspap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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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巴嫩貝魯特博物館

一座博物館在戰爭時期有何作為?

文/Kirxie 吳中博物館

2020是多災多難、歷經坎坷的一年,而前不久發生在黎巴嫩首都的爆炸事件,似乎更為這一年增添了一抹灰暗。這場爆炸不僅觸動了各國人民的神經,也讓人們再度將目光投向黎巴嫩——在當代的廣泛印象中,這個中東國家一直同動蕩和戰亂聯繫在一起。

自1975年那場長達15年的內戰以來,黎巴嫩就一直飽受內憂外患之苦,頻繁爆發的小規模黨派衝突和遊行示威,與鄰國以色列、敘利亞的緊張局勢,無一不為這個國家打上命運多舛的憂愁烙印。

黎巴嫩大爆炸之後, AP Photo / Hassan Ammar

然而,在連綿的硝煙和戰火之外,黎巴嫩還有不為大多數人所知的另一面。它西臨地中海,山麓狹長,平原廣闊,氣候溫和宜人,且擁有中東地區罕見的豐沛降水。優越的地理條件吸引人類前來定居,腓尼基人締造的燦爛商業文明自三千年前便已在此成長。

由於黎巴嫩位於亞非歐交通要衝,且擁有得天獨厚的航運條件,數千年來相繼受到埃及、亞述、巴比倫、波斯、羅馬等政權統治,在7至16世紀初成為阿拉伯帝國的一部分,在1517年則被奧斯曼帝國佔領,一戰後成為法國委任統治地,直到1943年的11月22日,才終於宣告獨立,成立黎巴嫩共和國。

曲折漫長的歷史,一方面使黎巴嫩的人口、民族和宗教構成具有相當的複雜性,另一方面,則讓這個國家的文化傳統擁有獨樹一幟的多姿魅力,成為在世界上都令人嘖嘖稱奇的文明奇觀。首都貝魯特是黎巴嫩最大的海港,其歷史可追溯至公元前15世紀,名列世界最古老的城市前列。貝魯特消費水準位居中東前列,不僅是黎巴嫩的政治、經濟中心,更曾作為阿拉伯世界和西方世界的港口樞紐,以“中東小巴黎”的美譽吸引著世界各地的遊客,呈現著十足的地中海魅力。

貝魯特城市景觀, revivme.com

一面是複雜環境帶來的紛擾動亂,一面是文明交匯成就的城市風情,歷史在黎巴嫩宛如一把雙刃劍,對社會生活施加著雙重影響。作為黎巴嫩國立博物館的「貝魯特國家博物館」,則有義務向公眾呈現這一點。

這座博物館的歷史,可追溯到1923年。當時的總理兼教育和美術部長貝查拉·埃爾·科裡,牽頭建立了“博物館之友委員會”,呼籲公眾籌款建立國家博物館。在籌到足夠款項後,博物館於1930年,由建築師安東尼·納拉斯領銜,在臨近貝魯特競技場的一塊市政府捐贈的土地上開始建設,並在1937年完工。由於二戰局勢的影響,原定於1938年開館的貝魯特國家博物館,於四年後的1942年,才正式開始對公眾開放。

The National Museum, Beirut, Public Domain

博物館的開放,象徵著黎巴嫩的文明尊嚴。藏品多為手工藝品,年份由史前時代橫跨至奧斯曼帝國時期,均來自黎巴嫩的土地。依照年代順序排列陳設的每一件展品,都在講述著古老而深沉的歲月故事:史前部分陳列的典型,多數是矛頭、燧石、鉤子和陶器等生活用具,這些文物發掘於黎巴嫩山脈的山洞和岩穴中。整個黎巴嫩已對大約500個史前遺址進行了調查,貝魯特本身也對大約50個遺址進行了調查。

在策展人兼文物保管人米爾·馬呂斯·切哈珀的領導下,藏品數目不斷增長,關於黎巴嫩錯綜瑣碎的民族記憶,逐漸複現在人們眼前——這個被常年征伐的小國所嘗試尋覓的文明脈絡,似乎已經呈現出了大致的模樣。

National Museum of Beirut

然而這一切,在黎巴嫩內戰爆發的1975年,戛然而止。這場戰爭為黎巴嫩人民帶來了無盡的苦難,而對於貝魯特國家博物館及其內部收藏的大量珍貴文物而言,更不啻一場浩劫:內戰爆發時,博物館所處的大馬士革路不幸成為交戰最激烈的烽火線。這條界限被有意稱為“博物館之道”,用以區分交戰的民兵和軍隊。矗立其間的博物館遭受持續不斷的槍擊和炮轟,甚至一度成為戰鬥人員的兵營。

切哈珀心急如焚。在戰爭情勢已經遏製不住之時,當局終於同意關閉博物館的決定。在交火間歇和短暫的休戰時間裡,切哈珀和妻子潛進博物館,費盡心力為文物做保護措施。他們將最易受傷害的小文物從展櫃中撤出,藏在地下室的儲藏間。雕像則用沙袋進行保護。完成後,他們將地下室整個圍封起來,堵住任何一條可能的入口。在一樓,安裝在地面上的馬賽克展品上全被澆築了一層混凝土。在交戰最激烈的1982年,那些諸如石棺、地面馬賽克之類的展品統統被澆築上混凝土封存在方塊裡。博物館策展人安妮·瑪麗·瑪伊拉·阿菲切回憶道:

“……他建了一堵牆把藏品保護起來,假如你不知情,你根本不會知道在這堵牆後面,所有的收藏都被保護著。”

沒有人知道這場戰爭會持續多久,這樣極端的保護方式,背後透露出多少辛酸和無奈。事實證明,切哈珀的做法相當明智。這場長達15年的戰爭,在1991年才宣告最終停火,但博物館建築已然處於奄奄一息的狀態——地下室被50厘米深的雨水浸沒,屋頂被洞穿,外牆覆蓋著密密麻麻的彈坑和槍眼,佔領場館內部的民兵們在建築內隨意塗鴉,將博物館變成自己的放縱樂園。

被毀壞的博物館外牆, Fouad Elkoury

與此同時,藏品的收藏狀況也極為嚴重:儲藏室中積水嚴重,小型文物因無人護理且存放時間過長,遭到不同程度的銷蝕,尤其是木製品和人像俑,已然變得面目全非;大型石器被遺留在應急箱中,沒有任何通風,顯露出鹽分腐蝕的痕跡。相鄰的古物總局側面更是被炮彈炸毀,地圖、照片和文檔記錄與45個裝有考古用具的箱子均被付之一炬。

萬幸的是,大部分文物依舊被相對完好地保存了下來。在鋼筋混凝土牆被鑿開後,人們似乎能夠聽見那些被封存15年的文物的低聲嗚咽。

博物館的整體修繕在戰後重啟,在1999年,這棟三層樓的建築的第一層和第二層重新開放,但地下室仍然處於關閉狀態,在2010年,才終於對公眾敞開大門。它舉辦的首次展覽,是一次殯葬藝術的大型巡禮。從25萬年前的人類牙齒開始,直到19世紀的奧斯曼石刻,與亡者相關的陶器、石器、象牙護身符、小塑像、珠寶和武器等均被展出。

lebanonuntravelled.com

在其中,31具白色大理石石棺上雕刻著的精美肖像,記錄著數千年前逝者的生前面貌。這批石棺來自公元前六至四世紀的腓尼基時期,每幅肖像都有著與眾不同的面部特徵,有些像是埃及人,有的卻長得像是來自希臘,多種族的人口狀態在當時就可見一斑。

Anne-Marie Afeiche

在展廳中,一座巨大的彩繪墓碑同樣能吸引人們的注意。這座墓碑於1937年在黎巴嫩最南端的提爾地區發現,壁畫場景均取材於希臘神話,可追溯到公元二世紀。

National Museum of Beirut

這幅描繪聖母瑪利亞的壁畫可以追溯到公元前240年,是當今世界上繪製的最古老的聖母形象之一。

MARWAN G NASSAR

在41年後對公眾首次開放的博物館地下室展廳,選取如此宏大的文化命題,必然有其用心。關於生死的哲學問題,不僅與各種宗教的核心教義息息相關,更是黎巴嫩人民未曾忘卻的現實境況。那些逝去歲月中充斥的鮮血、怒火和哭號,與眼前肅穆而沉靜的亡靈紀念相互照應,似乎是一種殘忍的對比,映照出當下深切的苦難。在這個並不安寧的國度,信仰同文明一道野蠻生長,這個民族歷經的苦難,什麽時候才能完結呢?

在館中,我們也許很難找到答案。但在柔和的燈光下,曾經互相對立的文明被比肩被置於透明展櫃中,顯得如此安靜和平。歷史的風塵拂來,歲月的尖銳棱角被抹去,隻呈現出其最本真的模樣。黎巴嫩的歷史在我們眼前徐徐展開:

青銅器時代的古樸稚拙和鐵器時代的神靈崇拜,共同勾勒出人類幼年時期的成長歷程;古希臘時代的浪漫瑰麗和古羅馬時期的雄健豪邁,凝駐著千年地中海文化的浩瀚變遷;拜佔庭帝國對於基督教的無上崇敬和馬穆魯克時期濃厚的伊斯蘭傳統,本質上都象徵著對於神性與人性的探索和追尋。看似不甚相同甚至勢不兩立的一切,最終都存在著某種關聯。

古希臘與古羅馬 National Museum of Beirut

古希臘與古羅馬Noboru Ogata

拜佔庭鑲嵌圖案 Public Domain

馬穆魯克紋飾 Public Domain

貝魯特國家博物館明白這一切。它不畏懼歷史中的矛盾,更不憚於呈現自己在歷史中所受的創傷——修補好的外牆至今還能看出曾經傷痕累累的影子,而館高職門開辟了一個版塊,用來陳列在內戰中受損嚴重的文物。博物館並不打算將這些展品恢復到戰爭之前的樣子,因為這些展品所歷經的,同樣是屬於它們的歷史。2010年正值敘利亞內戰,黎巴嫩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影響。當問到為什麽選擇依舊開放博物館地下室時,阿菲切說:

“即使蓄意破壞和衝突依舊會出現,我們也總是希望能夠重建一個完整的收藏,一個完整的博物館,向遊客開放,能讓他們能夠意識到他們的歷史和文化遺產。”

粉飾不會讓人忘卻,直面才能激起反思。貝魯特國家博物館這份擔當和勇氣令人動容。作為國家級別的歷史博物館,它體量不大,貌不驚人,但能帶給我們的思考卻有很多很多。在貝魯特的黃昏中回頭望去,那些凝重又果敢的回憶,在這幢法式建築投下的陰影裡愈發清晰,似在敘說著永恆的和平心願。

(延伸閱讀部分經授權轉載自吳中博物館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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