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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抓魚地下書店賣的究竟是什麽?

十一期間,線上二手書平台多抓魚將天津庫房的4萬冊圖書“移居”北京,將辦公室改造成一家實體二手書店“多抓魚地下書店”。這場由線上轉戰線下的初次試水受到讀者們的追捧,預約的門票一掃而空,地下書店甚至變成了國慶假期內北京的新興景點。那麽這家書店賣的是什麽?不惜搶票、排隊也要來到這裡的讀者,究竟在為什麽買單?在書店裡的所聞所見告訴我,事情可能沒有那麽簡單。

在上午十點,北京大望路電影產業園,多抓魚地下書店前早已匯聚了眾多提前購票的粉絲讀者。書店早早開啟了限流措施,讀者在玻璃門外等待叫號。在場外的幾頂白色的太陽傘下,“跳蚤市場”也熱鬧起來,幫助遠道而來的讀者們打發等待的時間。

順著樓梯來到位於地下的書店現場,這裡的布置簡約而不失設計感。暗黑色的房梁懸掛著數盞白色吊燈,仿佛天已經黑透,而讀者正置身於閃耀的星辰下;樓梯處的彩色霓虹照亮多抓魚起家至今的奮鬥故事;牆角處形成書架區,透明玻璃瓶插滿盛開的雛菊,與舊書筆箋共同構成一個個特色專題,使室內的整個氛圍變得清新活潑起來。

與新興的實體書店們身上那種常見的精致質感頗為不同的是,多抓魚的地下書店更為粗糲奔放,給人留下大開大闔的豪邁印象。正如多抓魚設計師又木所說,“本次設計主要圍繞‘地下書店’主題展開,核心就是讓書店成為最重要的部分,而不是那種很精致但不方便淘書的感覺。” 與其說是書店,地下書店到更像是一場展覽。區別在於,這裡的任何一件展品除了可觀、可知,也可觸、可買。

為了方便讀者淘書,地下書店的布局也不同於傳統的線下書店,分區不由圖書種類構成,而是依據閱讀的“難度”劃分——A(wo ren shi de zi bu duo)B(新手村)C(中等難度)D(身經百戰)E(read or die)五個區域,難度依次遞增,雜而不亂,給人面目一新之感。現場除了兩個簡單的廣告牌之外,基本沒有資訊的增量,給讀者留下了一個相對純粹的閱讀環境。陌生的人們在書架間遊移,專注於私人時間的享受,並默契地維護著這種氛圍。

多抓魚內容運營嚴肇雋為記者介紹了地下書店首日的營業狀況:一個時段差不多有一百多人,一天至少有六七百人會來到這裡。他表示地下書店在活動期限內共有四萬冊圖書待售,工作人員會根據銷售狀況及時補滿貨架,每天保證賣場上有一萬本書供讀者進行挑選。

同時,他告訴記者絕版書板塊的定位標準,即根據圖書的稀缺性以及在多抓魚平台上閱聽人對圖書的搶購狀況,由多抓魚編輯和算法機器人一起合作篩選。這樣的標準似乎為圖書注入了某種性格——這些舊書中飽含意識流,人的啟蒙,性的解放,道義的喪失與回歸,它們曾經歷批判,一度絕跡,如今又倔強地穿越歷史的浩波,與我們邂逅於此。在讀者和圖書之間,現代感與年代感相互碰撞,頗有一番藝術感。

在地下書店的前期宣傳中,多抓魚反覆強調“這個書店唯一的賣點就是書”。然而與賣書的能力相比,過硬的故事功底被很多人視作這家二手書電商在資本時代擊敗很多老牌對手,獲得資本和社會關注的殺手鐧。為期七天的書市本身,會不會是多抓魚的又一場“秀”?

在跳蚤市場的攤位前,記者對多抓魚媒體運營部李嬋提出了上面的問題,李嬋大寫的耿直使採訪少了許多無謂的鋪墊:“我們是電商,通過賣書來獲得利潤。但我們不是在賣概念,也不需要將某種情懷生硬地賦予在舊書上來吸引讀者。因此,在這次地下書店活動中,我們沒有設定太多的噱頭,只是營造了真正的讀書氛圍,保證有品質的流通,使讀者可以獲得真正優質且廉價的圖書,並能在挖掘‘寶藏’的過程產生全新的感受。總之,我們不需要用故事偽裝什麽,來自消費者的良好口碑呈現的就是我們最真實的樣子。”

在實體書店崛起的過程中,很多經營者都把情懷視作讀者回流的重要驅動力。如果起家於線上,並開始實驗種種線下形態的多抓魚沒有為自己賦予“某種情懷”,那麽究竟是誰,會在北京最美好的季節裡穿過大半個城市乃至更遠的距離,把難得可貴的一個公休日花在二手書店裡?

兩個一大早從廊坊趕來地下書店的小姑娘,興奮地談論著她們找到了喜歡了很久的一本書;在照片牆角落,抱著厚重的攝影畫冊的粉衛衣女孩,希望通過這本書進行自學,好讓自己從目前的檔案學專業轉到電影動畫專業。似乎每個人都對今日的“滿載而歸”十分滿足。

有位金融系的男生買了一整框關於經濟學的書籍。“我是一個務實的人,除了內容,價格是這次書展最吸引我的因素,畢竟平時要買的書太多了,這筆錢也是一筆很大的開支。”購買的舊書總價遠遠低於購買新書所需的成本,這點令他很滿意。

書架一側,一位背著綠色小挎包的短發姑娘靜靜地挑選著自己感興趣的圖書。她選書並不拘泥於自己從事的IT領域,對於其他文學著作也甚是喜愛。“人與書的相遇,總能帶來一種感情的羈絆,我相信有趣的靈魂終會相遇,無論以怎樣的方式,都是妙不可言的。”同時,她向記者談到,“我從小愛逛舊書攤,然而隨著舊書攤逐漸品種多樣化,舊書的品質和種類相對下降,特別是在奧運會之後,老北京的氣息越來越弱,這種有味道的書攤也逐漸消失。”

時代不會是一成不變的,讀者也是一樣。在出現於地下書店的讀者身上,我們不難發現,多抓魚也在選擇自己的用戶——在“誘惑”懷舊的人群回望歷史,能夠貪婪地收藏自己的鍾愛之物的同時,多抓魚也在透過觀、知、觸、購促成人與書更深層的交集。

多抓魚明顯是懂得這些用戶的——在一塊螢幕上,書店在直播涉谷區十字路口的畫面,雖然是都市居民習以為常的平凡圖景,但在這樣一個特殊的環境下,這些畫面將會催生某種特定的戰栗——生活在一座城市裡,被數百萬人圍繞著,在與他人緊密相依的時刻,你可能會輕易地感覺到內心的荒蕪與清冷。人們時常會沉迷於一種渴望,想要找尋一些關聯性、一些實物證據,以證實其他人也曾進入過與自己相同的狀態。在這些時刻,舊書給人們帶來的溫暖就顯得更加難以抗拒。

這樣的需求能夠催生多大的消費?今天年輕人給出的答案或許會令長輩震驚。這讓我們不由聯想到著名思想家齊格蒙特·鮑曼在20世紀80年代提出的“新窮人”一詞。“新窮人”不同於經典意義上的窮人,它象徵著一個擁有一定教育背景和上升夢想的、消費不足的群體,三十多年後,這個群體正在頻繁地出現在我們的視野中,就像廉思筆下的“蟻族”一樣:他們大學畢業,聚居於大城市的邊緣或中心,擁有一定的收入,卻在消費社會的碾壓下輾轉反側。這群人在某些消費領域特別收斂節儉,怎麽看都是十足的窮人,然而事實上,這種節儉只是消費重點轉移的表現。他們的理財理念是將錢花在刀刃上。這個刀刃,可能是房子車子,也可能是傳統觀念裡毫無價值的某個浪漫念頭——他們猶如兩棲動物,在水域和陸地分別按不同的規則來消費。

作為消費社會和消費文化的伴生物,今天的“新窮人”同樣是從實物經濟向虛擬經濟過渡過程中的產物。或許這兩者之間將會出現越來越多的重疊地帶,那麽他們開辟的消費市場也成為極具潛力的地帶。而求知、懷舊、破解孤獨……把這些情感因素加在一起得出的“情懷”二字,仿若開辟這份土地的一把鑰匙。

我們可以理解,李嬋和多抓魚不喜歡“情懷”“概念”這樣的詞,是希望社會能更清晰地看到公司的商業模式。但對於激發二手書市場的潛力、服務好特定人群的特定需求而言,情懷也絕不是一個貶義詞。它既是一種動力,也是一種方法。雖然商業可以解構一個又一個寫滿夢想的標簽,但情懷只要落到實處,就不會無處安放。本質上,所有的情懷,所有的商業,最終,都是人的一種生活方式。

如今,讀書正在成為一種更加普遍的生活方式,而基於算法的二手書店的出現,則為這種生活方式增添了新的可能性。為期七天的地下圖書盛宴或許正在打開一扇門,那麽這扇門後的市場究竟有多大?“不談情懷”的多抓魚又能走多遠?一切還有待時間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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