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中世①｜探訪全國首家專收老弱病殘罪犯的特殊監獄：身患尿毒症犯人突發眼疾之後

摘要：當被問及有什麼願望時，李東軍脫口而出說：「想回家！」

編者按

2007年，上海市南匯監獄正式啟用。作為全國第一家專門收押老病殘罪犯，並與大型監獄醫院合併建設的監獄，獄內收押的多為老、弱、病、殘犯人。這些犯人往往需要更多關注和照顧，民警在管教時需要付出更多的心血。日前，記者來到南匯監獄，感受其中的法與情。

2018年8月13日，颱風「摩羯」餘威猶在，黑雲壓城，一輛車身標著「司法」二字的警車在高速公路上疾馳，暴雨敲打著車窗，彷彿要將這輛小小的警車吞沒。

40分鐘後，警車停在了上海市五官科醫院門前，車上下來幾名警察，扶著一名穿著囚服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地走進門診大廳。路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他們是誰？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辦？

今年5月底的一天，李東軍（化名）和往常一樣起床，卻發現眼前一片模糊。早飯之外，情況沒有好轉，他便向主管乾警王世仲反映：「右眼看東西看不清楚。」

對43歲的李東軍來說，疾病已經糾纏了他大半生。12歲即患腎病綜合症，35歲患尿毒症。原本是一個司機的他，患病後只能待在家裡。他上有65歲的父母親，下有2歲的女兒，妻子當時也無工作。在4年治療過程中，他只能依靠兄弟姐妹的接濟度日。在他經濟困窘時，老鄉給他介紹了一件差事：幫人送貨，一次便可獲利幾萬元。2015年7月的一天，當他用拎包裝著一個方形物品來到上海某路口加油站等著人接貨時，被警察當場抓住：包裡裝著的是毒品。不久，他因運輸毒品罪被判死緩。2018年1月，他被移押到南匯監獄五監區。

通過幾個月的接觸，王世仲明白，李東軍不是那種會沒事找事的犯人，所以第二天，他便帶著李東軍來到上海市監獄總醫院眼科就診。醫生初步診斷是右眼散光，建議李東軍去配一副散光眼鏡。就診一周後，李東軍感覺視力一天比一天差，幾乎無法看書讀報了。

得知李東軍的眼疾越發嚴重，王世仲建議他去醫院複診，看究竟是什麼原因。這次，監獄總醫院醫生給出的診斷結果是右顳部眼底大片出血。對常人而言，眼底出血只要及時止血即可，但李東軍是個尿毒症患者，其治療方式需防止凝血。

得知情況後，五監區監區長和監獄衛生所乾警一起趕到監獄總醫院。經三方研究決定，儘快藉助社會醫院力量，及時治癒李東軍的病痛。7月10日，上海市東方醫院眼科專家應邀來監巡迴醫療，專家指出，李東軍的眼底出血癥狀是尿毒症的併發症，建議採取保守治療。同時，專家建議針對李東軍尿毒症的治療應使用無肝素的藥物。

8月6日，王世仲第四次帶李東軍來到監獄總醫院，複診發現，李東軍右眼的視網膜已經脫落。了解情況後，監獄總醫院第一時間開了轉診單，建議轉院治療。南匯監獄則啟動應急預案，幫李東軍掛上了五官科醫院的專家號。

一周後，經上海市監獄管理局批準，南匯監獄組織警力帶著李東軍前往上海市五官科醫院就醫，門診專家給出了保守治療的建議：「手術風險很大，患者身體情況不適合做手術。」除了尿毒症，他還患有B肝大三陽，去年還做了腹主動脈支架手術，可以說是百病纏身。患上眼疾之後，對失明的恐懼，讓原本就寡言少語的他更加沉默。

得知李東軍生病之後，他的家人趕來探望。那一天，看到女兒，這個43歲的男人哭了。過往，他和妻子在電話裡和接見時聊得最多的是孩子教育和家庭收入的問題。打心裡，李東軍惦記著孩子。王世仲對此深有感觸，他曾在和李東軍聊天時誇讚了李的女兒很可愛，「他的臉色瞬間明朗起來，眼睛裡好像有道光。」

當被問及有什麼願望時，李東軍脫口而出說：「想回家！」抱著這個念頭，李東軍在獄中表現良好，今年4月，南匯監獄刑罰執行科向上海高院遞上報一批減刑假釋司法文書，其中就有李東軍的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