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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菊花裡爬出一條絛蟲!醫生:我從業30年都沒見過你這病例

前不久,廈門一位小哥@貓總重新上路 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菊花裡竟然爬出了一條絛蟲!他在微博上發布了絛蟲的影片,引來許多關注。拉出絛蟲是什麼感受?後續治療過程如何?聽說幾個小時內腹瀉了十幾次?劫後餘生的貓總本人,為我們親自寫下了他與絛蟲鬥爭的血淚史

焦慮的一天

事情要從颱風過境前一天說起。在北方出差折騰了一周,我趕在「山竹」風圈過境前夕坐飛機回到廈門。我葛優癱在沙發上,打算抓住周日最後的尾巴享受片刻的安寧,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擾我和沙發相親相愛的美妙時刻。

半睡半醒之際,忽然感覺到肛周有瘙癢感。最近一個月,這種感覺多次出現,夜晚入夢前尤為強烈。我順手撓過去,摸到一個怪異的物體,軟滑的觸感讓我想起家鄉過了涼水之後的打滷麵。從屁股下面掏出來後,一看,竟是一條類似蛞蝓正在蠕動的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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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曾被中學生物學課本中寄生蟲單元支配的恐懼,我認為他是豬肉絛蟲

一瞬間,我的腦袋宕機。作為一名懂得網上衝浪的人類,面對未知生物時,我嫻熟地掏出手機攝了蟲體。三秒後,我將影片PO上網路,尋求網友的幫助。

發完微博我便起身往醫院動身了。此時的蟲子在體外掙扎了半小時左右,已經死亡並開始萎縮。路上迎面呼嘯的颱風讓我從懵逼的狀態中恢復過來,滿腦子發出了天問:你是誰?你從哪裡來?你要到哪裡去?

死亡萎縮的絛蟲蟲體

第一家醫院是家附近一座新成立的三甲醫院,正值周末,只有急診。分診台的護士姐姐詢問我的癥狀,我說身體裡出來一條蟲子。原本喧鬧的分診台立刻安靜了下來。我又說:「我帶了蟲子,需要查驗嗎?」護士連忙擺手錶示不需要,隨後把我安排在了內科。

內科大夫聽完我的描述,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說;「小夥子你這厲害啊。」我內心強忍著大喊「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變成這種畫風可是我現在也很抓狂但也有點興奮是怎麼回事」的衝動,問醫生:「您看這像不像絛蟲?要不要做檢查?」醫生說:「這都是小問題,吃點腸蟲清就行。」

因為我關注過兩個月前網路上關於虹鱒寄生蟲的討論,當時自己買來腸蟲清,預防性的吃了兩顆,可還是中招了。醫生說腸蟲清可以繼續吃,連吃三次,每次兩片。

出門診後我便吞服了兩粒,臨走前還聽到分診台的護士們在小聲嘀咕:「這人居然拉出了蟲子?」走出醫院,我掏出手機,發現微博已經炸開了鍋。水族館大大(開水族館的生物男)轉發了我的微博,並且懷疑是豬肉絛蟲,還提到了囊尾蚴的危害。我的大腦再一次宕機,趕忙去了第二家公立三甲醫院。

第二次的就診還沒開始就結束了。醫生表示 「這病我不會治,你要找有感染科的醫院試試,去那裡就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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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一次這條絛蟲

繞著廈門島再次跑了半圈,我來到第三家醫院。由於害怕,再加上趕路,我渾身已經濕透了。掛好分診科,急匆匆趕到醫療室,將樣本拿給醫生看,醫生反問了我一句:「這是什麼?」

此時我的心理建設已全面崩塌。我大喊:「這是絛蟲,很危險!需要檢查!」幾個年輕醫生聚在一起小聲討論了一會,又進屋裡打了一通電話,出來跟我說:「我們跟主任討論了下,這種寄生蟲病我們醫院很多年沒遇到過了。我們這裡不懂得如何治療。你可以去廈門疾控中心了解一下。」

我沮喪的離開醫院,撥打了疾控中心的值班電話,疾控中心讓我明早顧問感染科。放下電話的時候已經是臨近傍晚了,我和女友惆悵的坐在長椅上,不敢相信這一下午發生的是真的。

一個連醫生都不認識的蟲體,一個不被醫院收診的病症,千百年沒進過醫院的我不禁感嘆:為什麼醫學始終在進步,看病卻依然這麼困難?

轉機的一天

第二天大早,我理清了思緒,決定做最後的兩項努力:首先尋求廈門疾控中心的幫助。如果無果,再去廈門第一醫院碰碰運氣。

按照疾控中心昨日值班電話所說,八點半我便撥打電話過去,直到九點鐘才有人接聽。接電話的負責人向我表達了:疾控中心不能治療這個病,也不接受個人檢查。只有醫院拿單子過來才能檢測蟲體,而且必須要是活蟲。活蟲要半小時內拿到疾控中心來。疾控中心不清楚哪些地方可以治療這個病,需要自己想辦法。絕望之際,我只能前往第一醫院。

當日感染科主任醫師吳曉鷺正好當班。吳主任面有白髯,看起來很像電視劇中醫療聖手的樣子。後面發生的事,讓我感覺到也許醫者的高尚不在於技術,而是對病患的耐心與共情。吳主任聽完我的病情,認真地查看了我帶來的蟲子,仔細聽我描述了我在網路上看到的一些診斷方案。隨後他查到廈門上一個案例是在2014年。儘管在他從業的30年中未曾遇到過一例絛蟲病例,但他不停地顧問著檢驗科和病理科的同事,最終確定了治療方案:1.做頭顱和眼周的ct檢查以排除囊尾蚴的可能性;2.做糞便檢測以檢測蟲卵。

ct結果顯示正常,可是檢驗科的檢測卻並不順利。原本一小時的取樣足足做了快兩個小時。由於科室很久沒見過絛蟲樣本了,全科室的醫生停下手頭工作一起查找糞便中的蟲卵,然而並未在找到。檢驗科醫生認為糞檢並非百分百可靠,建議我分三次檢測,可提高蟲卵檢測的成功率。

第一次糞檢結果,並非成功檢出蟲卵

帶著令人沮喪的結果,我正準備離開醫院。檢驗科的黃主任卻帶來一個意外的好消息。她將我的案例發到了福建省寄生蟲研究的群中,來自省疾控中心的陳主任認為,這可能是另外一種絛蟲,建議我前往福州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確診和治療。我趕忙與陳主任聯絡好,第二天早上在福州會診。

排出體外的絛蟲節片在顯微鏡下的圖樣,圓球體為蟲卵,每個孕節含千萬隻

想到一個寄生蟲病居然要去省會求診,心裡無限感慨。如果牛痘天花這種已經滅絕的病症在2018年也再次出現,還有醫療工作者懂得如何治療嗎?

第二天我如約來到省疾控中心。省疾控有寄生蟲病科,絕大多數省內的寄生蟲病例都是轉移到這裡治療的。陳主任詢問了我最近數月的飲食情況,特別提到了近期是否吃到過被昆蟲或老鼠汙染過的食物。我突然回憶起上個月在河粉店裡吃出蟑螂。陳主任說有一種絛蟲以昆蟲和老鼠作為中間宿主,人類食用被其汙染的食物而患病,懷疑我有感染其他絛蟲的可能,又進行了第二次糞檢。

省疾控中心

因為之前吃了兩粒腸蟲清,所以糞樣中的蟲卵太少,不易被檢測出。這一次的糞檢終於在顯微鏡下查出了蟲卵,最終確定我體內的蟲子為牛帶絛蟲

第二次於省疾控的糞檢壓片的顯微鏡圖,其中圓球體為絛蟲蟲卵

我問道,現在福建省的寄生蟲病病例多嗎?他說寄生蟲病在十幾年前很普遍,但現在逐年降低。牛帶絛蟲是以牛作為中間宿主,人類為最終宿主,所以唯一患病的可能性就是食用了未完全熟透的牛肉感染成蟲,只有感染性而沒有傳染性。回想起最近幾個月最愛吃的潮汕牛肉火鍋,涮燙幾秒就入口,大概就是患病的來源了吧。女友也檢測了糞樣,未發現蟲卵。可見確實沒有傳染性。人類一直自喻高等生物,在原始的寄生蟲面前,還是要甘拜下風的吧!

實驗室中存放的某寄生蟲樣本

在醫生的科普下,我放鬆了許多,便離開醫院工作去了。下午去藥店購買了第二日驅蟲的藥品。

微博上各種自媒體和公眾號開始大量自行轉發編輯我的消息,網路世界對我的關注迅速增長。收到最多的留言來自於醫療工作者和醫學生。

原來絛蟲已經快成為塵封的歷史了,很多年輕的醫生和醫學生沒有見到過年份距離現在較近的絛蟲標本,更別提鮮活的蟲子了。想想如果排出完整的蟲體,興許可以作為難得的教學工具惠澤一代醫學人,居然有些欣慰。

晚上睡夢中我夢到自己在一個漫長的蟲腔體內游泳,驚醒後想起幾小時就要驅蟲,之前的興奮和期待感迅速消失了。

疾控中心張貼的常見寄生蟲圖譜

清早我趕到了疾控中心實驗室。陳主任首先讓我口服了大劑量的吡喹酮,吡喹酮的作用原理是是麻痹和破壞蟲體。40分鐘後我開始口服甘露醇注射液。

在口服大量的甘露醇(500ml),又持續飲用了大量的水後,我開始頻繁的腹瀉。主任讓我將過程都記錄在了紙上。腹瀉主要的排出物是水,要靠腸胃的蠕動讓小腸中的絛蟲逐步流到肛門口。

吡喹酮,處方殺蟲藥

這個過程是漫長的,之前的病患平均要三小時才能排出成蟲。第二個小時開始,治療的痛苦開始體現出來。

截止到第三個小時,我已經飲用了10斤的礦泉水,第一次感覺到喝水帶給我的催吐感和飽腹感。由於腹瀉反應不明顯,陳主任增大了甘露醇的劑量,醫生說我的體質已經足夠好,正常病患500毫升的甘露醇都喝不下,我足足喝完了1000毫升。

因為擔心蟲體流失,排泄只能在實驗室進行。我直接排泄到一個空桶裡。陳主任在隔壁辦公,定期會進來查看桶中的糞水,詢問情況。我既不好意思又很愧疚,這一刻感覺自己像一個懷春的少女,怕自己的男友亂來,又怕他不來。

醫用甘露醇注射液,口味偏甜,凝固後為白色顆粒

時間過去四個小時了,我已經飲用了18斤的礦泉水,腹瀉11次,心態開始爆炸。每一口甘露醇都如同毒藥一般難以下咽,每喝一口飲用水都是煎熬。我煩躁不安地在實驗室來回走動,腹瀉的時候依然只有水分排出,而看不見蟲體。

第五小時,我已經全身無力。早餐和午餐都沒有進食,大量的飲水讓我有些頭暈,頻繁用力的排泄讓我的痔瘡都犯了,肛門口開始流血。我從沒有想過治療的過程會是如此的痛苦。此時,網路上面的資訊開始持續發酵,我的同學朋友甚至同事都聽說了。很多人抱著看戲的態度密集的發消息給我。我感覺到的只有崩潰。

陳主任說,可能我比較年輕、體質好,對甘露醇的耐受性強,藥物沒有發揮應有的效果。第一次遇到我這種情況,陳主任又給我服用了幾粒果導(另外一種輕型利便藥物),讓我再堅持試試看。

第七小時,共計飲用了22斤的飲用水。我在冷氣機房裡大汗淋漓,連排便的慾望都沒了,肛門更是疼痛不已,但仍未見到絛蟲的蹤影。我開始懷疑到底有沒有患蟲,那天見到的是不是一隻爬到我身上的蛞蝓?

醫生說之前在糞樣中檢測到了蟲卵,我的體內必定存在著一條絛蟲。不出意外的話,蟲體目前已經死亡並且暴露在我的消化和免疫系統之中了。如果今日未成功排出,它將會在我的身體中被消化被破壞。也就是說,我明天甚至以後都看不到這隻蟲子了。由於見不到頭節,所以無法保證這次驅蟲成功。如果這條絛蟲有幸逃過此劫,三個月後會在我體內發育成成蟲,到時檢查糞樣再次查出蟲卵,需要疾控中心進行第二次治療。

艱難的治療過程,完全記錄

就這樣,今天的治療結束了。對於盡心儘力幫助我的陳主任,我感到很愧疚,他中午甚至沒有下班休息,一直持續觀察我的情況,但我依然沒有排出成蟲。我也沒辦法提供活體成蟲為醫學界做貢獻了。

陳主任安慰我,這次的治療對於他來說也是一個難得的案例,對以後的治療方案有很多的啟發,也許也可以作為一個新的醫學報告案例來研究。

我無法得知這次的驅蟲是否成功,體內的絛蟲是否還苟延殘喘的留在我體內。曾經我以為疾病離我很遠,更不要說感染這種在初中課本裡出現的寄生蟲病。但如今才明白,疾病距離我們是那樣的近,對於病症本身我們又是那樣的無助和弱小。所幸有像陳主任一樣眾多盡職盡責的醫護工作者存在,才能為我們的健康保駕護航。

在回廈的動車上,夕陽快速的消逝在地平線遠處。過去的72小時像一場夢一般,我摸著虛弱的腹部,回想近期的不幸,竟有些感謝在我腸胃中的絛蟲,它的存在讓我能儘早的認識自己,也體驗著社會。只是希望這份感謝到此為止,我再也不願經歷驅蟲的人生體驗了。

一個AI

牛肉火鍋還是可以吃的,但記得涮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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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Guokr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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