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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裳藏書生涯中撿過的最大一漏

黃裳先生在藏書界以收藏明清版本著名,不過他也曾從琉璃廠來青閣僅花百元就買到過一本宋版《尚書圖》。隻不過黃裳還沒在篋中藏多久,就因拿此書去鄭振鐸那裡去顯擺,被鄭振鐸“扣下”並勸說其捐贈歸公。此書今藏國家圖書館,之前在國圖的珍貴古籍展中還展出過。

黃裳捐贈的《尚書圖》

   

北京出版社最近出版的《榆下懷人》,全面編選了黃裳先生敘述從民國時起收集當代文化界代表人物手跡的諸篇文章。這些文化名人不少和黃裳先生由此因緣而成為知交。其中《憶鄭西諦》一文祥述了其與鄭振鐸定交乃至“被捐贈”宋版《尚書圖》的諸多細節:

今年春節前一直下雨,年初一忽然放晴,來了滿天的好太陽。家居無事,想找一部書來看,順手從書架上取下了《西諦書目》。我是常讀書目的,這在旁人看來似乎不大好理解,不過這實在是很有趣味的。好書大抵藏在圖書館裡,難得有借閱的機會,現在看看書目,有如坐在飯館裡翻菜單,雖然不一定樣樣都點了來吃,到底也是一種享受。這《西諦書目》又與別的書目不同。他的興趣雜,收羅的方面廣,不大重視正經正史,但集部,特別是詞曲小說、版畫中卻多有怪書(說得好聽些應該寫作“僻書”)。常常看到一種書名,就揣想這應該是怎樣的一部書呢?如有附圖,那麽是出於徽派還是金陵派刻工之手的呢?這樣想著想著往往會令人神往。《書目》裡有些書是我見過的,還多少有點關係,這就更有意思。例如卷一有一條是《樂律全書》存四十二卷,是殘本,其中有《六代小舞譜》和其他幾種,就是我在徐家匯的一家舊紙鋪裡發現的。大約三四種,白綿紙大冊,附有古拙的插圖。那時我還不認識鄭西諦,但對這位文壇老輩是非常佩服,心儀已久的了,想找個機會見見他。知道他多年來辛苦搜集著版畫,就把這拿給他。那大約是1938年的春天,他索居在靜安寺的廟弄裡,我弄不清門牌,就抱著書闖了去,居然給我找到了。

高高的身材,穿著一身半舊的西裝,出現在有些荒涼的小花園裡,厚玻璃鏡片後面雙眼睜得大大的,一面用手翻著書頁,注意地看那版畫,不由得漾出微笑來。他大約覺得有點奇怪,送書上門的不是書坊裡的夥計卻是一個中學生。

我終於認識了西諦先生,還從袋裡摸出一小冊《西行書簡》,請他寫幾個字。他爽快地答應了,就站在花園的草地上,掏出鋼筆,歪歪斜斜地寫下了“舊遊之地,今已淪為狐兔之窟。何日得重遊!”幾行字。這大約就是我和他的“論交之始”。

民國商務印書館出版的《西行書簡》

在《書目》的尾頁,我曾寫了下面的幾行題記:

此冊所收頗多佳冊,亦可見西諦收書之雜。然奇書秘冊,往往而在。叢書亦多妙品,憶解放前曾偕西諦遊蘇,夜訪書護龍街上,見懷新齋許氏書甚多,其中多叢書之大部頭者。西諦顧而樂之,然無買書錢,笑向余曰:“凡此皆可收也。”余亦一笑而已。時秋高風景佳異,遊木瀆食鲃肺湯極美,轉瞬二十年前事矣。丁未九月初三日夜記。

這件小事很可以表現出西諦書興之豪。買下了多少萬卷舊書,用樟木箱藏起放在書房、客廳裡的富商大賈是說不上“豪”的,只有像西諦那樣,身無分文還設法張羅舉債收書,視書為性命的人,才能算得上是“書林豪客”。

在書畫目錄類書的書眉,我也寫下過這樣的話:

余曾收朱竹垞抄本鬱氏《書畫題跋記》《續記》,謙牧堂舊藏。為西諦所見,強索為贈,未之許也。是時渠方銳意收書畫類書,是以豪情如是。今日思之,徒增黃壚之感。

新中國成立後西諦在文物局工作,在團城辦公。一次我帶了幾部書到那裡去看他。他照例一看見好書就要“雀躍”,要留下。記得那次有一冊宋建本白麻紙極初印的《尚書圖》,就被他“扣”了下來,立即送到圖書展覽會上去了,說好說歹才留下了這部《題跋記》。這當然說不上“豪奪”,不過他那見了好書就不肯放手的氣勢確是有點“豪”。“你多少錢買的?”接著就不容分說留下了。這本《尚書圖》是胡心耘的舊藏,先為孫某所得,書實在太漂亮了,使他疑惑起來,是真宋本還是翻宋本,終於吃不準,以原價一百元脫手。我是從來青閣買得的。宋本書的書價不過百元,這在今天看來也確實有點近乎神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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