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來抱抱自己

　　文/亦

　　柳梅是個鄉下姑娘，高中畢業後沒考上大學，在家幹了半年農活就跑出來進城打工，她在一個小超市裡找到了份做營業員的工作。

　　三年過去了，憑著那股農村人特有的純樸和吃苦耐勞的韌勁，她從超市營業員升到了店長。超市不大，是個在老城區的一個生活區裡不足一千平米的生活小超市，店裡除了老闆娘和她就只有兩個收銀員和三個營業員外加一個晚上守夜看店的保安，保安是老闆娘的親戚。另外還有三、四個供貨商和廠商派駐進來推銷他們自己的商品的促銷員。

　　店雖不大可生意挺好，生意好人手不夠自然就會很忙，加班加點那是常有的事，兩個收銀員每星期有一天輪休，如果碰上其中一個休息她還得頂替當臨時收銀員，就算沒人休息，如果顧客多要開兩台收款機收錢，她這備用收銀員也的上。

　　老闆娘每天隻管錢和账，營業操作的具體事務全都扔給她，一個十幾、二十歲的小姑娘，每天要安排好店裡的大小事務，要收貨錄單，要處理顧客的各種奇奇怪怪的投訴，碰上一些小團購還得親自給人家送貨上門，可真忙得她夠嗆的。

　　她說收銀不能坐，有時實在是累得不行，瞧著沒人過來買單就趕緊蹲下抱著自己歇會，哪怕是歇上一兩分鐘也會舒服許多。

　　她說 她最怕夏天和秋天刮台風下暴雨，因為店和租住的地方都在老城區，老城區常常內澇，被水淹的那種慌亂狼狽和無奈真的無法言說。

　　我說既然這樣你幹嘛還要在這老城區租房住？換個地方不行嗎？

　　她說想過要換，可考慮來考慮去還是覺得這樣將就著住比較好。

　　她租住的地方就在超市後面小區的一棟最破舊的老樓裡，就在一樓，是個改裝出來的單間配套，因為一樓容易挨水淹，所以租金特便宜，每月才250元，在市中心這算是最便宜的了。她說住近一點好，省時省錢，遠了上下班要浪費很多時間在路上，而且一個單身女人常常要忙到十一點多才能回去，實在是不安全，再說住遠了還得花錢買電動車，還得花錢保管修理太浪費了。

　　我笑她：“你這麽省幹嘛？想攢嫁妝啊？”

　　她紅著臉說：“才不是呢，我要攢錢供我弟讀書，我考不上大學一直很遺憾，我希望我弟能考上，就算考不上，哪怕是自費的我也要供他上，我爸媽只會種田什麽都不會，我弟只能靠我，我不省不行啊。”

　　那天，我去她們超市想跟老闆娘對對账，走進超市一股濃濃的霉臭味熏得我難受極了，暗想前兩晚那場大暴雨肯定是把這給淹了，一問店長柳梅，果真是。

　　柳梅一邊指揮營業員把一些泡濕的東西搬到店外停車場上的空地去曬，一邊疲憊的跟我說：“老闆娘說這個月不對账了，改下個月。”

　　我說：“哦，特殊情況可以理解。你幹嘛變熊貓眼了？這兩天都沒睡覺嗎？”

　　她眼圈紅紅的說：“是啊！你不知道，那晚的雨可真夠大的，我住這三年多了，還沒見過淹這麽厲害的，超市水淹到了膝蓋，我住的那小區水淹到了視窗。那晚，為了來超市搶救貴重物品，我屋裡的東西全泡水裡了，忙了整整一晚上，渾身都濕了，第二天早上回去又累又餓又冷，弄不了吃的，也沒有乾的衣服換洗。跟你熟，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那天我難過得就蹲在房裡抱著自己哭了。”

　　“哦，你真不容易，不過現在雨過天晴了，你看，外面的太陽那麽燦爛，它會把你的東西曬乾把你的心烘暖的。”我笑笑說。

　　“是的，雨會停，太陽會出來，濕了的東西可以曬乾，超市停業快三天了，明天重新開業，一切得趕緊恢復正常才行。”柳梅感歎道。

　　回去的路上我腦海裡老閃著柳梅的那句：“跟你熟，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那天我難過得就蹲在房裡抱著自己哭了。”還有她說過的“有時實在是累得不行，瞧著沒人過來買單就趕緊蹲下抱著自己歇會，哪怕是歇上一兩分鐘也會舒服許多。”

　　人活這世上，總難免會有勞累有辛酸有無奈，有時候太累太苦太痛，蹲下來抱抱自己會舒緩很多很多。

　　記得剛來這城市的時候，我天天跑人才市場，資料一份份的遞，每一扇希望的門我都小心翼翼的去敲，使勁的去推，可失望的冷水卻何不留情的一盆盆向我潑來。有一天，走出人才市場，我終於忍不住了，蹲下把手中的資料袋狠狠的甩地上，抱著腿，頭趴膝蓋上，淚很不掙氣的吧嗒吧嗒往下流，濕了袖子濕了褲管，不少路人不解的瞄我一兩眼便又匆匆而過。

　　今年夏天的一個下午，在科園秀廂路口不遠處，我的電動車後輪不知為什麽突然爆胎了，平時沒留意，以為順著秀廂大道往前走會有修理店，可誰知道要到大學秀廂路口才有修理店。那麽長的一段路，三、四十度的高溫氣象，穿著高跟鞋，推著爆了胎重重的電動車，汗流滿面的走了將近一個小時的路，我熱得累得煩得想哭想喊想把車扔了不要了，那時覺得自己好累好命苦，腳板疼的實在走不動了，就把車支路邊上，在路邊的綠化帶上蹲下抱著自己歇口氣，眼眶都紅了，拚命忍著才沒讓淚珠子滾出來。

　　人啊！不是每一次的嘗試都能成功，不是每一個希望都能實現，也不是每一次的辛酸都會有人安慰，更不是每一次的苦痛都會有人理解。很多時候，你得自己在失望和失落、無奈和苦痛中自己慢慢掙扎著走出來，如果實在受不了就蹲下來抱抱自己，當沒有人關心你疼愛你的時候不要絕望不要放棄，你還可以自己疼自己，自己抱抱自己，雖然這疼這抱有些許酸楚，但怎麽說也會讓自己舒緩很多很多。

　　累了，痛了，沒處可靠，就蹲下來抱抱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