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眼中，迪士尼的人偶們編織起的，是個“仿童話”的世界。
但看得見的是童趣，看不見的是辛酸。這兩天，關於迪士尼“白雪公主”扮演者講述自身遭遇的帖子，上了微博熱搜，該話題獲得2億多的閱讀。
該扮演者對著鏡頭講述了自身經歷：應聘時對身高外貌要求嚴格，應聘成功後不可穿著工作服裝自拍，否則會被炒魷魚，還要應付各種“不合適”的遊客。除此之外，園區遍布著的保安都在監視著迪士尼樂園員工的行動。
無獨有偶，一段香港迪士尼人偶“玫玫”在巡遊中因中暑而暈倒的視頻，也在熱傳。“玫玫”熱倒後，工作人員隨即上前查看，在確定“玫玫”已經無法繼續巡遊後，將之扶離現場。
讓眾多網友不滿的是，在整個過程中，工作人員都未給“玫玫”解開厚重的頭套和工作服，為其通風透氣。有網友憤怒表示，這是不顧玩偶扮演者生命安全的行為。
玫玫被扶走的整個過程，都沒有脫下頭套與服裝。
但按迪士尼的規定，為了保護孩子的童心，所有人偶都不能在遊客面前摘下頭套。這個規定確有道理，一方面基於保護童心，另一方面也是企業形象的維護，避免遊客因為不喜歡某位扮演者而“遷怒於”其所扮演的卡通形象。
但當企業規定面對生命安全時，哪個更重要？迪士尼給出的答案，無疑跟人偶帶來的那份美好相去甚遠。
一、迪士尼人偶可愛背後是心酸
“玫玫”這個以米奇老鼠的女友米妮為原型製作的小熊，以可愛著稱，一向是迪士尼裡最具人氣的形象。但“玫玫”也是最多災多難的形象之一。在網上一搜，除了扮演者暈倒之外，上海迪士尼還發生過遊客拍打“玫玫”頭部，導致扮演者腦震蕩的事情。
“挨打”的不止玫玫，就在上海迪士尼，還有不少人偶因為遊客拍打頭部而感不適，甚至被送去急救。
之所以有中暑和受傷風險，是因為看起來可愛的人偶其實戴著十幾斤的頭套，相當於頂著兩個大西瓜。而且頭套為了定型，內部是鋼骨架，因此即使是外人隨手一拍，鋼骨架的錯位也會對人偶扮演者帶來傷害。
人偶身上穿的套裝也重達10-30公斤，別說走路和跳舞，即使站著也不容易。而穿著沉重工作服，在長達數十分鐘的巡遊中始終高舉雙手的辛苦，外人也很難想象。
“沒有一份工作是容易的”，這確實是一個成年人應有的自覺。但在看起來永遠快樂的迪士尼，這份辛苦與風險難免因巨大反差而令人唏噓。而且，人偶這個行當的職業保護一直頗為尷尬。
除了迪士尼等大型遊樂場會有專人扮演人偶之外，大多數人偶扮演都是兼職，如商場宣傳或品牌推廣現場等都是如此。
不少勤工儉學的大學生會樂意嘗試這一兼職，這是因為相比其他兼職，人偶扮演的收入相對較高，一天能有二三百元進账。
但很少會有人願意長期兼職，這是因為當他們嘗試過後，就會發現這是一個“再多錢也很難堅持”的辛苦行當。
行動不便不說，還經常遇上“熊孩子”，加上一乾就是一天，等於“行走桑拿”。因為是兼職，你也無法指望雇傭者給予扮演者任何保障。
但雇傭專人扮演人偶的迪士尼，對扮演者的權益同樣沒有太多保護。
二、迪士尼對人偶演員的權益保護很不夠
作為大型遊樂場，迪士尼的員工與其說是員工，不如說是演員，而且必須全程進入角色。
比如孩子要找蜘蛛人，工作人員只能回答“蜘蛛人去拯救世界了，暫時還沒回來”。這個集體營造的童話世界，完全為了給遊客更深刻的代入感。那位“白雪公主”扮演者也提到了這點。
對細節的注重，固然營造了一個幾十年不墜的童話世界，但也難免將整個迪士尼變成一家習慣了規訓的企業。
每個入職者都要遭遇洗腦式培訓，長期觀看與扮演角色相關的動畫，直至角色“附體”。每年還要經歷重聘審查，身材皮膚和思想狀態都在審查之列，以免“脫戲”。
網友對迪士尼沒有好好保護員工的行為表示不滿。
即使每個員工都笑臉迎人，時刻表現出快樂一面，也無法掩蓋工作的繁重與苛刻。迪士尼對員工的規定十分複雜，比如公主角色的扮演者，每小時必須與不少於172人有交集互動，不達標4次就要下崗。
這種苛刻很容易產生雇主與雇員之間的不平等。東京迪士尼就發生過人偶扮演者因為穿了幾個月工作服而手臂劇痛，患上胸廓出口綜合征的事件。美國迪士尼員工也曾因時薪過低、排練時間過長等問題而罷工。
這與迪士尼的經營有關。數十年來風靡全球的迪士尼曾是低收入者改變命運的階梯，造就了一個個中產家庭。
但如今，無論在美國還是全球其他地方，迪士尼都成了低薪典型。“玫玫”暈倒的香港迪士尼已連續數年虧損，其中最大支出就是員工薪酬。而降低人力成本，只會導致更多的“玫玫”因過度辛苦而倒下。
回到具體事件，“玫玫”暈倒後的處理，即使少數人認為是“敬業”，並因此萌發廉價感動，也無法改變迪士尼形象受損的事實。
一句“保護童心”，並不是漠視生命安全的理由。要知道，所謂童心，就是以最純粹的眼光看待世界，並愛著這個世界，其本質是悲憫。
即使無法擺脫“洗腦式培訓”和低薪製，迪士尼也需要對員工權益有更多保護。
最起碼，這些遊樂基礎設施提供者應拿出應對高溫作業的保障辦法，避免人偶演員悶在頭套裡，在高溫中暈厥。這最基本的人文關懷，迪士尼們不該也不能不懂。
葉克飛（專欄作家）
編輯 王言虎 實習生 鄧海瀅 校對 吳興發
香港九龍灣馬來街興發大廈15樓D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