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4年南京：蒼涼六朝古都，洪秀全無法走出之“圍城”

1864年之六朝古都、清代第二大城市，有“人間天堂”之稱的南京城，已經沒了昔日之繁華，而是滿目蒼涼、餓殍遍野，儼然就是一座“死城”。當時，曾國荃“吉字營”、彭玉麟“長江水師”、鮑超“霆軍”等“湘軍”精銳部隊已攻佔城外各據點，包括雨花台、九洑洲、三汊河在內之戰略要地悉數淪陷。毫無疑問，若是繼續堅持守衛南京城，結果必定是死路一條，等著被清軍活捉。所以，放棄南京，外出建立新地盤才是上策，可洪秀全不這麽想，他已經無法走出這“圍城”。

1863年11月底，蘇州陷落，12月，常州陷落。1864年初，李秀成從堂弟李世賢處跑回南京，並向洪秀全提出“讓城別走”建議，希望放棄南京，前往敵人力量薄弱的陝西發展。李秀成曰：“京城不能保守，會帥兵困甚嚴，濠深壘固，內無糧草，外救不來，讓城別走。”“若不依從，合城性命定不能保了。九帥得爾雨花台，絕爾南門之道，門口不能爾行，得爾江東橋，絕爾西門不能為用出入！得爾七甕橋，今在東門外安寨，深作長壕；下關嚴屯，糧道絕門。京中人心不固，老少者多，戰兵無有，懼是朝官，文者多，老者多，小者多，婦女者多，食飯者多，費糧費餉者多。若不依臣所奏，滅絕定也！”要求棄城而走，到外面去建立新的根據地。就當時之局勢而言，去敵人力量薄弱的陝西發展，建立新的根據地，無疑是一條良策，也是唯一可行之策。

可洪秀全直接拒絕，並怒斥：“我朕奉上帝聖旨、天兄耶穌聖旨下凡，作天下萬國獨一真主，何懼之有！不用爾奏，政事不用爾理，爾欲出外去，欲在京，任由於爾。朕鐵桶江山，爾不扶，有人扶。爾說無兵，朕之天兵多過於水，何懼曾口者乎！爾怕死，便是會死。政事不與爾乾，王次兄勇王執掌，幼西王出令，有不遵幼西王令者合朝誅之。”表示絕對不會離開南京，因為天兵天將會來救援自己，何懼“清妖”呢？洪天王可謂是霸氣外露，十分硬氣。次日，洪秀全覺得話說有點過了，於是脫下龍袍給李秀成穿，希望他能協助鎮守南京，“次日，天王其知自過，賜下龍袍，以安我心。”看來，洪秀全內心還是有所愧疚。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1864年之南京城必定保不住，為何洪天王卻不采納“讓城別走”建議，而甘願讓其成為自己無法走出之“圍城”呢？

首先、洪秀全之南京情懷，及其建設“小天堂”之夢想

1837年，科舉失敗的洪秀全持續高燒，兩天后方才醒來，期間據說他上了天堂遇見上帝，並受上帝委託，下凡“誅妖”，創建人人平等之人間“天國”。為實現這理想，洪秀全拉攏老同學風馮雲山創立拜上帝教，並深入紫荊山區傳教，向貧苦大眾介紹自己的宗教理念，向其展示未來即將建設之“人間天堂”。至於“人間天堂”在何處，洪秀全沒有明說，也許他也不知道。1851年1月，金田起義爆發，洪秀全宣布建號太平天國，與“清妖”做鬥爭。此時的太平天國，尚沒有一塊地盤，而是整日轉戰農村，想辦法突破清軍包圍圈，尋找機會壯大力量。連續奔波一年多，期間還遭遇重大挫折，尤其是蓑衣渡受埋伏，差點全軍覆沒。

進入湖南後，洪秀全心灰意冷，“人間天堂”貌似與自己無緣了，他想到了落草為寇，回兩廣打遊擊。此時楊秀清力排眾議，強製推行“道州決策”計劃，“已騎虎背，豈容複有顧戀？今日上策，莫如舍粵不顧，直前衝擊，循江而東，略城堡，舍要害，專意金陵，據為根本，然後遣將四出，分擾南北，即不成事，黃河以南，我可有已。”有了奮鬥目標，洪秀全再次鼓起勇氣，決定繼續北上，而後東下金陵，到達心目中的“人間天堂”——南京。非常幸運，1853年3月，楊秀清帶兵殺進南京，到了目的地。經過九九八十一難，還差點喂魚湘江，洪秀全終於到達了終點，到達了“人間天堂”。南京，來之不易，洪秀全很珍惜，哪裡捨得再離開呢。

其次、久居深宮之中，本就薄弱之意志，此時消失殆盡

洪秀全是個享樂主義者，胸無大志，進入繁華的南京城後，立即修築比紫禁城豪華數倍之天王府，開始過著腐朽、糜爛之生活。從此，洪秀全再也沒有離開天王府，當起了“宅男”，政務則全部交由東王楊秀清打理，自己則在花叢中享受幸福快樂之日子。楊秀清理政能力強，“開立軍伍，整立營規，東王佐政事，事事嚴整，立法安民，上下佩服！”有這麽一位助手，洪秀全便廣納江南美女，為了充盈自己的后宮，他設置了多個職位，其中王妃24人，愛娘、禧娘以及秒娘等208人，女工人數更是達到了2300餘人。幼天王洪天貴福被俘虜時，曾爆料洪秀全私生活，“老天王妻八十八”。啥概念，妻子就八十八位，妃嬪數量就更加不用說了。

套用法國皇帝路易十五一句話：“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人生如此短暫，能享受則盡量享受，那用去管子孫後代之事呢，洪秀全便是這麽認為。按照忠王李秀成《自述書》中所說：“主又不問國事，一味靠天，軍務政務不問，我在天朝實無法處！”“這班臣子本是忠直賢良，不幸未逢明主，屈誤英雄，死去無數之好漢，誤死世民，實出吾主之過！”可以說，洪秀全不是一個合格君主，沒有艱苦奮鬥之精神，沒有頑強之意志力，更沒有廣闊之胸襟，他有的只是“享受”。從殺入南京到現在，已經整整11年，洪秀全本就薄弱之意志早已消磨殆盡，哪會有動力再去西北荒涼之地發展呢？要知道，此時的陝西可沒漢唐時之富裕，荒漠化相當嚴重，生活水準跟南京沒可比性，簡直是天壤之別。

再則、屢屢破除京圍之“路徑依賴”，洪秀全充滿著幻想

當了11年“宅男”，洪秀全早已不知外面世界究竟有何變化，對王朝所處之政治軍事環境一無所知，不知死之將至，實在可悲。洪秀全很天真，之前屢次破除京圍之經驗讓其產生了“路徑依賴”，認為南京必定守得住，天國軍民會想辦法保衛京師，擊敗湘軍，再創奇跡。1860年，和春、張國梁第二次組建的“江南大營”已經完成對南京包圍，外圍各據點悉數淪陷，城內糧食補給線被切斷，形勢萬分危急。但是，洪仁玕、李秀成玩一招“圍魏救趙”，李秀成率3000兵馬偷襲杭州，吸引清軍分兵，然後殺個回馬槍，一舉摧毀“江南大營”，欽差大臣和春自縊而死，張國梁落水身亡，第五次天京之圍宣告解除。

李秀成在《自述書》中寫道：“三、四日之間，浦口城外靠大江邊營盤，概行被張帥之軍攻破，九洑洲亦已失守。此時京城又困。此是五因京城矣。”“被和張兩帥密密加營，深壕格深，合朝無計，京城困如鐵桶一般。此時天朝氣數未盡，不應絕命，人心再振，我在外四路通文，各而肯從我意，任我指陳。”可知局勢非常危急，清軍有可能攻破天京，蕩平太平天國。但是，李秀成等人還是擊敗了清軍，第二次摧毀“江南大營”，南方八旗、綠營軍一潰千里，“此時我朝軍威大振，何知有今日之難！”此外，洪秀全早已命扶王陳得才去西北招兵買馬，此時擁兵20餘萬，正在往天京方向趕來。可以說，洪秀全對第六次解除京圍存在幻想，認為會有外地兵馬來勤王，確保大本營安全。

總而言之，1864年之南京，危機四伏，外無援兵，內無存糧，城池隨時可能陷落。但是，洪天王久居深宮之中，不了解當前實際軍情如何，又早已過慣了南京“小天堂”之幸福生活，沒了往日之雄風，沒了繼續艱苦奮鬥之意志力。所以，洪天王拒絕了李秀成“讓城別走”這一最後救命良策，讓南京成為自己無法走出之“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