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妍君
一樁爆發於2015年股災背景下的兩融糾紛，歷經18個月的仲裁，至今仍未被裁決。
這場糾紛始於2015年8月24日，李先生在國元證券開戶的信用账戶被強製平倉。“目前正在等待仲裁結果。”李先生告訴《中國經營報》記者，因為發現了其他證據，後續將對國元證券提起刑事訴訟。
記者採訪事件雙方了解到，上述糾紛的主要爭議有兩點：其一，2015年8月24日，李先生的账戶被平倉前，國元證券是否履行了告知義務；其二，當日，李先生盤中账戶維保比例低於約定的115%時，國元證券進行瞬時平倉的行為是否合理。
盤中跌破115%被強平
2015年的極端行情下，不少加杠杆入市的券商兩融客戶以“被強製平倉”收尾，部分損失慘重的投資者相繼將券商告上了法庭。從過往兩融糾紛案例看，被強製平倉的投資者，往往是對與券商簽訂的兩融合約、平倉步驟存有較大疑問。
李先生與國元證券之間的糾紛即是其中一例。
回顧來看，2013年，李先生與國元證券簽署了《融資融券合約》。2015年6月，股市大幅波動，國家層面啟動了救市措施。其中，為保護各方的合法權益，7月1日，證監會和交易所同時修訂了融資融券的管理辦法和交易細則，規定兩融用戶的維持擔保比例不應低於130%，至於追保時間的安排可由券商與客戶自行約定，並允許券商可接受客戶個性化的申請。
在此背景下，2015年7月7日，李先生向國元證券營業部提交了一份《申請》，該《申請》經國元證券審核同意。具體內容為，李先生“申請自2015年7月7日起將本人账戶T+1日補充擔保物後維保比例從150%下調至130%，申請將本人账戶平倉後維保比例從150%下調至130%；申請將本人账戶跌破平倉線T+2日強製平倉調整為T+3日強製平倉；並同意對本人账戶盤後維保比例低於120%的次日進行平倉，盤中账戶維保比例低於115%當日進行平倉……”。
而李先生與國元證券產生糾紛的直接誘因是2015年8月24日的強製平倉事件。李先生告訴記者，8月24日早上9點17分，他接到了國元證券客戶經理（國元證券核實是客服人員）的電話。該電話告知李先生，在8月24日收市前，他需要將維保比例提高至130%，否則第二天（8月25日），就會對其账戶進行強製平倉。
需要提及的是，2015年8月20日，李先生信用账戶的維保比例已低於130%，而按照《申請》約定，其账戶跌破平倉線T+3日強製平倉，同時，8月22日、23日為周末。
始料未及的是，2015年8月24日開盤後不久，市場大跌，除了新上市及停牌後重開的股票外，幾乎全部股票都跌停，李先生所持股票也未能幸免，由此其盤中維保比例瞬間跌破了115%，隨後其账戶被強製平倉。李先生認為，他的账戶維保比例跌破115%之後，國元證券應該履行告知義務，並提供足夠的追保時間。
緊急平倉無告知義務？
對於券商單方面強平，國元證券有關負責人對記者強調，“2015年8月20日（T日）李先生信用账戶日終維持擔保比例為125.6%，低於平倉線130%，我司和營業部對其進行了相應的通知，要求其追加擔保物。8月24日（T+2日）上午開市前營業部再次對客戶進行錄音電話通知，明確告知客戶公司規定的平倉線為130%，要求客戶補充擔保物。”
他進一步解釋稱，8月24日對李先生信用账戶的平倉是基於李先生《申請》中的承諾條件，盤中維保比例115%相當於緊急平倉線，如若達到這個條件，就會按約定，當天進行平倉。
廣東天穗律師事務所律師事務部負責人張新祿律師也向記者指出，在上述情況下，券商沒有義務再次提醒。8月20日盤後維保比例已經低於130%，按照《申請》的約定，T+3日即8月25日（8月22、23日為周末，非交易日）券商有權強製平倉，券商在8月20日收盤以及8月24日開市前均有提醒客戶追加保證金，已經盡到了提醒告知義務。
然而，對於盤中維保比例低於某一特定數值是否需要及時通知客戶，兩融相關法規並未作出明確規定。
《證券公司融資融券業務管理辦法》第二十六條規定，證券公司應當逐日計算客戶交存的擔保物價值與其所欠債務的比例。當該比例低於約定的維持擔保比例時，應當通知客戶在約定的期限內補交擔保物，客戶經證券公司認可後，可以提交除可充抵保證金證券以外的其他證券、不動產、股權等資產。《上海證券交易所融資融券交易實施細則》第四十三條規定，客戶維持擔保比例不得低於130%。當客戶維持擔保比例低於130%時，會員應當通知客戶在約定的期限內追加擔保物，客戶經會員認可後，可以提交除可充抵保證金證券外的其他證券、不動產、股權等資產。
除此之外，李先生對於國元證券履行平倉前告知義務的質疑，還在於8月20日的通知中，客戶經理並未直接提及130%就是平倉線。
根據李先生提供的電話錄音，客戶經理在8月20日14點的通話中，只是告知李先生，其账戶目前維保比例低於1.3（130%），收市之前需要通過減少負債或是轉擔保物的方式，將維保比例提高至1.3（130%）以上。同時，8月21日上午9點，李先生打給客戶經理的電話中，也被告知其账戶當天需要追加擔保物，“低於維保比例1.3（130%）將被限制融資買入及普通買入”。
李先生認為，維保比例與平倉線屬於不同的概念，券商應當明確告知130%就是平倉線。
張新祿表示，《申請》合約中已經約定了維保比例低於130%可以在T+3日強製平倉，也就意味著雙方對於130%作為平倉線的認可，“換句話說，雙方已經確認了維保比例低於130%，券商可在T+3日平倉；低於120%，券商可在T+1日平倉；低於115%，即時平倉，因此，券商無須另行通知客戶130%是平倉線，僅需提醒其需要在約定時間內追加擔保物即可。”他補充道。
張新祿還向記者指出，證券公司為投資者開通融資融券業務是設定了一定的門檻的，比如投資者投資年限、資產狀況、風險偏好等等，“也就是說作為股民，在開通融資融券業務時，是具備了一定的投資經驗的，單純就維保比例而言，無須券商提醒，其在登錄账戶後是可以看得到的，平倉並不是瞬間的事，應該說投資者是應該有心理預期的。”
金融證券投資律師楊兆全則強調，兩融平倉案件要根據合約條款的具體規定進行操作。平倉一方必須嚴格遵守合約約定。
瞬時平倉是否合理？
李先生與國元證券兩融糾紛中，另一個具有較大爭議的問題是，盤中維保比例跌破115%時，券商是否有權進行瞬時平倉？券商為何不以日終維保比例作為平倉標準？
上述國元證券人士向記者指出，按《申請》約定，“同意盤中账戶維保比例低於115%當日進行平倉”，這明確了當日平倉的條件是“盤中維保”而非“盤後維保”，如果以“盤後維保”為條件，則無法在“當日進行平倉”。
據記者了解，券商設定盤中平倉線屬於行業慣例，主要是為了應對股票持續下跌的緊急情況，而設立的風險保障措施。“從券商的角度，客戶如果跌破了緊急平倉線，券商肯定首先考慮把債權收回來，所以設定了盤中線，它相當於緊急措施，是立即馬上的事情，不會去考慮下一個時點，可能股票會漲回來這種因素，”業內人士如是指出。
張新祿也認為，客戶盤中維保比例低於115%時，券商有權當即對其账戶進行平倉，因為《申請》即雙方簽訂的《補充合約》中對於這一點做了明確約定。
他表示，“維保比例低於115%，券商可以即時平倉”看起來很恐怖，但是這句話背後其實隱含了投資者自身放任平倉後果發生的行為。比如，在維保比例觸及130%的時候，如果投資者按照券商要求也就是合約約定即時追加保證金，保持維保比例在130%之上，那麽，當天盤中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觸及115%的即時平倉線。
他舉例說，“我們可以按照最極端的算法，假設投資者账戶中沒有一分錢現金資產，全部都是股票，當天開盤維保比例130%，當天盤中投資者账上的全部股票都跌停，那麽盤中維保比例的最低值為117%，也不會引發盤中被即時強製平倉。”
楊兆全則提及，他接觸到的絕大多數平倉糾紛，證券公司方面，有的可能會存在一些瑕疵，但過錯不大，這種案件對個人客戶來講，勝訴的概率比較低。如果說確實能從合約條款裡，抓住對方在平倉前後有違反合約約定的情況，這種情形下，個人投資者還是有勝訴的可能性。“具體的案件還是需要結合全部資料具體分析。”他強調道。
為解決糾紛，2016年7月，國元證券應李先生要求，通過補充協定形式將雙方《融資融券合約》中約定的合肥仲裁委員會，變更為李先生選擇的廣州仲裁委員會。雙方在補充協定中約定“隻通過向廣州仲裁委員會依法提交仲裁的方式維護自身合法權利，保證不再采取任何其他方式和手段”。
國元證券相關人士強調，在未獲得裁決結果的情況下，國元證券一直嚴格遵守補充協定的所有約定，但李先生實際已多次違反協定約定。
未來如何裁定，本報記者將持續關注。
責任編輯：李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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