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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學者型長官空降山西大學,非一流大學能否逆襲?

一所“落榜”大學的二十年突圍

本刊記者/徐天

2018年9月30日,一則破格提拔的新聞,引發了極大的關注。

這天上午,山西大學召開幹部教師大會,宣布北京大學校辦產業管理委員會辦公室主任黃桂田,出任山西大學黨委副書記、校長。

黃桂田此次到任,是從“正處級”到“正廳級”的破格提拔。為此,山西省委組織部特意發布了一份公示的補充說明。在其中明確指出,從北京大學選派學者型長官擔任山西大學主要長官,有利於充分發揮領軍人才作用,提高科學研究水準和校際交流合作水準,帶動山西大學實現快速發展。

山西大學圖書館內自習的身影。圖/視覺中國

山西大學上一次如此頻繁地被報導,是在今年2月。教育部公布了14所省部合建大學名單,山西大學榜上有名。而它和河北大學,是14校中唯二的“四非大學”,即非985、非211、非世界一流大學、非世界一流學科。

顯然,今年是山西大學的發力之年。剛剛卸任山西大學校長一職的賈鎖堂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山西大學正站在一個新起點上,有新的平台,遇到新的重大戰略機遇。如果加倍努力,山西大學會迎來真正的突圍。

事實上,自上世紀90年代落選211工程大學以來,這所中部地區的地方大學,始終在困境中求生存、找出路,幾經輾轉,突圍了20年。

拿到“入場券”

百年前,山西大學曾有過輝煌的時光。

1902年,山西大學堂成立,中西學皆有,是一所新式學堂。到辛亥革命時,國內僅有三所大學堂,分別是京師大學堂(現北京大學)、北洋大學堂(現天津大學)以及山西大學堂。

1907年,即將赴日本留學的山西大學堂學生。圖/FOTOE 

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後,山西大學堂更名為山西大學校。1931年,又改名山西大學

新中國成立時,山西大學是國內辦學規模較大、學科門類齊全、辦學水準較高的幾所大專院校之一,文、理、工、醫、法學院齊全。

1952年到1953年,院系調整,山西大學工學院的一部分參與成立北京鋼鐵工業學院(現北京科技大學),一部分並入西北工學院(現西北工業大學),還有四個系獨立建院,成為了現在的太原理工大學;醫學院成為現在的山西醫科大學;法學院歸入中國人民大學。剩下的文理兩院合並,成為山西師范學院。

1959年,山西大學恢復建制,並於兩年後與山西師范學院合並,仍定名山西大學。隨後,“文革”來臨,學校發展停滯,直到十年後,這所被拆分又重建的老校,尚得以喘息,與國家一道,恢復生機,步入發展的正軌。

1995年,國務院批準啟動“211工程”,即面向21世紀、重點建設100所左右的高等學校和一批重點學科的建設工程。每一位接受《中國新聞周刊》採訪的山西大學相關人員均認為,這是一件影響山西大學發展二十年、甚至還會影響更久時間的事——落選211工程。

上世紀90年代的山西省,有四項重點工作,挖煤、發電、引水、修路。學科建制僅有文理科的山西大學,與從山西大學拆分獨立的太原理工大學相比,後者有著極大的工科優勢,更符合當時山西省對省屬高校服務地方的需求。

接受採訪的人士均指出,作為非部屬的高校,山西大學和太原理工大學誰能入選211工程,主要看山西省的推舉,而在90年代的大環境下,山西大學落敗。

之後的幾年裡,山西大學始終在努力求生存、求發展。山西省將山西大學、太原理工大學列入重點建設大學,省內分配資源、項目時,總會做到盡量平衡。比如,每年在財政中,分別撥款1000萬到2000萬給兩校,作為重點大學建設經費。

但作為211工程大學和非211工程大學,前者會獲得工程專項資金,省裡也會據此配套資金,後者則沒有。

更重要的是,教育部對前者有業務指導的義務,對後者則沒有。那時,山西大學與教育部基本沒有往來,也不受關注。想要獲得教育部的消息,一方面靠省教育廳傳達檔案精神,另一方面則靠私人關係與教育部相關部門的人往來。

轉機出現在2004年。當時,山西大學得到消息,河南省和雲南省與教育部簽訂協定,鄭州大學、雲南大學成為省部共建大學。

什麽是省部共建大學,協定內容是什麽,對未來發展起什麽作用,山西大學並不了解。但與鄭大、雲大同樣都是地方大學,山西大學認為這應該是一個發展機遇,學校立刻派出幾名人員,打聽此事。

打聽的結果是,2004年初,教育部決定與中西部地區無教育部直屬高校的14省(自治區、兵團),各共建一所地方所屬大學,以加強與地方政府合作,強化地方政府及有關部門對高校的支持力度,為地方高校發展創造良好外部環境和更廣闊太空。

教育部省部共建工作研究中心秘書李培鳳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當時,教育部直屬司提出,中西部高等教育資源和東部地區嚴重不平衡,且差距越來越大,因此提出了省部共建大學,在每個省選一所學校來支持,且按照常理來說,入選211工程的大學優先考慮。

曾有媒體採訪教育部相關人士,對此事做出了另一種解釋。相關人士表示,本世紀初確定建設211高校時,一些學校各方面條件達標,但因指標有限,無法獲評,教育部於是以這種方式予以補償。

另一方面,河南省作為高考大省,卻沒有教育部直屬高校,該省多次向教育部提出申請,希望得到援建。而“鄭州大學喊得最厲害”,於是,教育部與河南省政府於2004年2月27日簽署共建協定,鄭州大學成為中國第一所省部共建大學。

山西大學得知此事後,開始上下跑動呼籲申請。或許是因為山西大學跑動的時機早於太原理工大學,或許是因為山西省為了平衡兩校的教育資源,又或許是山西省為了彌補山西大學當年落選211工程的遺憾,最終,山西省與教育部於2005年5月13日簽訂協定,非211工程大學的山西大學成為省部共建大學。

自此之後,山西大學每年會獲得國家1000萬的專項資金,2010年增加到2000萬元,山西省同樣會給2000萬作為配套支持。

後來,加入省部共建大學序列的學校逐漸增多,並在22所這個數字上穩定了數年。這些高校除了每年能獲得經費支持之外,還能就學校的“十二五”規劃接受教育部直屬司組織的專家論證。

李培鳳回憶,專家通常是清華、北大這類一流高校的退休校長官,視野開闊。他們對22校的“十二五”規劃一一進行論證,並與對方省的職能部門會談,請省裡給予學校更大力度的幫助。

以山西大學來說,專家向山西省建議,應給予山西大學更多的資金支持。李培鳳回憶,後來,山西省給予山西大學的省部共建配套資金與太原理工大學的211工程配套資金相同。

對於這些非部屬高校來說,更重要的意義在於,平台打開了。最明顯的變化是,地方大學的校長可以參加部屬高校的會議了。李培鳳說,過去,這些會議是“中央高校俱樂部”,地方大學沒有資格入場,而有了省部共建的牌子,地方大學的校長書記也可以參加,並“在最高級的平台上來討論高等教育的發展”。

中央高校討論的問題,地方大學可能尚未遇到,但可以提前了解,甚至前瞻性地進行改革,拓寬了治校思路。

2007年,山西大學在省部共建大學中,獲得了一個額外機會。教育部希望在這些高校中,掛靠一個省部共建工作研究中心,以研究論證地方高校的發展。該中心最終掛靠在了山西大學,剛留校任教不久的李培鳳成為該中心的秘書。

李培鳳形容,因為這個中心,一方面,山西大學在各省部共建大學中有了影響力;另一方面,借著研究中心的平台,山西大學能及時了解教育部的想法,做出有利於未來發展的抉擇。

抱團取暖

22所省部共建高校這個數字,維持到了2011年。

2011年,全國“兩會”期間,時任教育部長袁貴仁表示,985、211的大門已經關上,不會再有新的學校加入這個行列。不少想要進入國家隊的高校,開始鉚著勁成為省部共建大學。

三年之後,省部共建大學數量翻番,達43所。截至2017年10月,教育部參與的省部共建大學共79所。而如果算上其他部委參與共建的大學,目前已有120所左右省部共建大學,遍及全國。

學校多了,範圍廣了,有好處,也有不足之處。比如,教育部最初的願景,即發展中西部的高等教育、平衡東部與中西部教育資源,就難以著力實現了。

教育部再次提出,還是希望能對中西部大學給予政策傾向。省部共建工作研究中心被要求論證中西部高校綜合實力提升工程政策,並出具報告。

此時,還有兩個工程可供選擇——中西部高校基礎能力提升工程和中西部高校綜合實力提升工程。兩個工程名頭相似,如果高校不了解情況,很難區分應該申請參加哪一個。

李培鳳作為省部共建工作研究中心秘書,她了解到,中西部高校基礎能力建設工程,是國家將重點支持中西部23個省(自治區、直轄市)以及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的100所地方高校發展。

而中西部高校綜合實力提升工程,則是回歸省部共建大學的初心,在沒有教育部直屬高校的14個省(自治區、兵團),秉著“一省一校”的原則,專項支持該省的一所高水準大學。相較之下,山西大學顯然應該申請參加後者。

2012年,順利加入“中西部高校綜合實力提升工程”的山西大學,得到的資金支持與此前的2000萬已不可同日而語。

那之後的四年裡,山西大學平均每年得到國家財政撥款一個億,而按照規定的1:0.5的配比,山西省平均每年要給山西大學配套資金5000萬。因此,山西大學平均每年得到額外的項目資金支持是1.5億。

山西大學發展規劃處處長吳文清告訴《中國新聞周刊》,那時,學校的預算始終徘徊在三億左右,學校的“十二五”規劃(2011-2015)提出,到“十二五”末期,力爭預算達到七八億。

剛剛卸任山西大學校長一職的賈鎖堂也向《中國新聞周刊》回憶,2012年,他接任校長一職,當時學校的預算不到6億。

每年1.5億的額外資金支持,顯然給山西大學帶來了極大的幫助。

根據山西大學提供的數字,2012年,因項目開始較晚,當年隻撥款了3000萬,次年,1.1億資金到账。學校將其中的3600萬用於科研平台與實踐基地,3000萬用於人才培養和團隊建設。

2014年,1.8億資金到账,學校拿出了其中的6000萬,用於人才培養和團隊建設,4800萬用於公共服務體系,4050萬用於教學實驗平台。

那幾年裡,山西大學擴建新校區、增設工科、實行績效工資制度,同時,還加入了人才爭奪戰,開出高薪吸引高端人才及團隊。項目的資金支持,在其中起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除了得到資金支持,山西大學和其他13校在這幾年裡結成同盟。早在項目之初,14校就共同成立了“中西部高校綜合實力提升工程入選高校協作聯盟”(以下簡稱協作聯盟),協作聯盟的秘書處常設在貴州大學。

從2013年起,協作聯盟各高校每年定期輪流承辦書記校長圓桌會議及工作經驗交流會議。會議後,聯盟代表會去教育部匯報會議情況,並提出下一步工作建議。

而在協作聯盟的第一次經驗交流會上,各高校就對該聯盟建設的近期、中期、遠期目標達成了共識。其中,中期目標是爭取國家將“中西部高校綜合實力提升工程”,由目前的階段性項目支持確定為長期政策性支持;遠期目標是爭取將入選“中西部高校綜合實力提升工程”的高校,納入教育部直屬高校管理體制。

根據最初設定,項目起始於2012年底,終止於“十二五”末,即2015年底。到了2015年,14校的校長官普遍開始焦慮,大家已經習慣每年的資金支持了,如果項目終止,怎麽辦?

賈鎖堂向《中國新聞周刊》回憶,那時的自己也十分焦慮。如果項目不持續的話,就像個爛尾樓,學校的工作都僅僅只打了基礎,甚至基礎都還沒有牢固。“那幾年,學校廣大的教職員工向高水準大學前進的自信心已經起來了,如果項目戛然而止,很危險。就像一個高速前進的汽車,緊急刹車,會出大問題。”

2015年7月初,包括賈鎖堂在內,14校中有五名校長同時在北京參加培訓。他們臨時決定召開工作會議,並在會上一拍即合,要向教育部提交繼續實施提升工程的請求報告。

各校按照統一的寫作要點撰寫分報告,之後一同起草總報告。7月下旬,總報告完成。協作聯盟破天荒召開了當年第二次工作會議,討論通過了總報告並共同署名。

之後,在教育部相關長官的指導下,貴州大學校長鄭強、山西大學校長賈鎖堂、南昌大學校長周創兵等逐字逐句修改,將27頁的總報告壓縮凝練至5頁,呈報教育部。

協作聯盟提出建議,將“中西部高校綜合實力提升工程”作為國家工程,列入國家“十三五”規劃實施方案,將工程由專項支持轉變為常態支持。

半年後的2016年3月,國家“十三五”發展規劃綱要發布,首次明確將“深入實施中西部高等教育振興計劃”納入規劃綱要。

4月27日,國務院召開常務會議決定,在沒有教育部直屬高校的13個省份以及新疆建設兵團,各重點支持建設一所高校。

協作聯盟的中期目標實現了,14校深受鼓舞。當年9月,協作聯盟書記校長會議在山西大學召開,與會的書記校長們彼此手拉著手,合影留念,笑得開懷。

自2014年起,每年協作聯盟的書記校長會議上,他們都會用這個造型合影,以示14校風雨同舟、一起奮進。

2016年9月22日,第四屆中西部“一省一校”國家重點建設大學聯盟(Z14)書記校長會議在山西大學召開。攝影/山西大學郭謙

“跑部”前進

項目之初,14個高校的書記、校長彼此約定,他們中只要是全國“兩會”的代表委員的,每年提案議案都必須涉及一個主題,即建議將“中西部高校綜合實力提升工程”作為長期建設的國家項目,並推動入選高校逐步享受與教育部直屬院校同等的政策。

第一個目標已經實現,第二個目標還有待爭取,每年的提案議案以及向教育部的建議都不曾停止。

賈鎖堂是第十二屆全國人大代表。從2013年到2017年,他每年隻提這一個議案,山西團的其他人說他是“祥林嫂”。賈鎖堂對《中國新聞周刊》笑言:“我就是祥林嫂,這是我當校長期間的一號工程。”

賈鎖堂說,這是“帽子”,更是平台,有了平台,才能名正言順。“咱們先進去,(成為部屬高校),有了名分再說,這比什麽都重要。然後你自己爭氣一點乾好了,教育部覺得這幫人還能乾成事,咱們再說爭取更多的支持、更多的資源,不能一下子給國家提更高的要求。”

對抱團取暖的14校來說,繼2016年“十三五”規劃發布後,又在2018年迎來了機會,可謂“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2018年,全國兩會前夕的2月24日,教育部召開支持和提升中西部高等教育發展座談會,部署啟動部省合建工作。

會議指出,要通過部省合建這一新的機制和模式,在尚無教育部直屬高校的省份,按“一省一校”原則,重點支持河北大學、山西大學、內蒙古大學、南昌大學、鄭州大學、廣西大學、海南大學、貴州大學、雲南大學、西藏大學、青海大學、寧夏大學、新疆大學、石河子大學等14所高校建設。

在半個月後的十三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的新聞發布會上,教育部部長陳寶生對部省合建工作進行了進一步的解釋。他說,有13個省、自治區沒有部屬高校,再加上生產建設兵團,這14家是“13+1”。為了改變這種狀況,教育部在過去省部共建的基礎上做了一個更新版,建立部省合建機制,一省一校、部省合建。

“教育部把這些學校列入部屬高校序列,相當於準部屬高校,省、自治區和兵團對高校現有的支持力度不減,隸屬管理不變,雙方共同合力建設這14所高校。在不遠的將來,使他們能夠快速成長為中西部高等教育的‘排頭兵’,向‘國家隊’水準邁進。這類學校可以把它叫做部建高校,這是一塊金字招牌。”陳寶生說。

省部共建大學,省在前,部在後;部省合建大學,部在前,省在後。排位的變化,再加上教育部部長的公開發言,14校邁入了準部屬高校序列。

最直觀的變化是,過去,教育部函件的抬頭寫的是“各省、自治區、直轄市教育廳(教委),新疆生產建設兵團教育局,有關部門(部門)教育司(局),部屬各高等學校”,如今還要加上“部省合建各高等學校”。

一名受訪者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原本,作為非985、非211、非“雙一流”的山西大學,處境比較艱難,但因為進入部省合建大學,學校今年的招生品質有了明顯好轉。

不過,目前來看,14校更關心的還是相應制度落地的問題。

經費自然首當其衝。教育部科學技術司每年會進行高等學校科技統計資料匯編,僅從科技經費,就能看出部屬院校和地方院校的區別。

2016年,根據已公布的65所教育部直屬院校的數據,其科技方面的撥入經費為759億,而1667所地方院校在科技方面得到的撥款是592億,比前者少150多億。

教育部省部共建工作研究中心秘書李培鳳告訴《中國新聞周刊》,他們曾做過調查,部屬高校中,專業性強的大學,比如中央音樂學院、中央美術學院,每年獲得的中央財政撥款在4億左右,而一般的綜合性大學獲得的中央經費支持則在8億左右。

撥款直接影響學校的預算。

廣西大學校長趙躍宇在《關於“部省合建”政策的思考》中提出,預算方面,部省合建高校通常在4億到33.9億元,而985高校則在14億到200億元。

山西大學2018年的預算數字在18億左右,而在預算數字上領跑部屬高校的清華大學,2018年預算是269億,前後數字相差近15倍。

據山西大學發展規劃處處長吳文清介紹,今年,山西大學獲得國家撥款1億,山西大學配套5000萬。接下來,部省合建大學的財政撥款是否會有變化、是否能做到與部屬高校一視同仁,大家都在拭目以待

2018年8月,教育部部長陳寶生主持召開部省合建中西部14所高校工作推進會,交流總結半年來部省合建工作進展,安排部署下一階段重點任務。

一名受訪者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在會上,陳寶生明確提出,有哪些政策是教育部直屬高校特殊享有,而地方大學沒有的,應該梳理出來,給予14校相應政策的支持。他要求各司局與14校進行工作對接,幫助14校盡快進入教育部序列。

另外,教育部還按照 “一校一冊”的要求,逐省、逐校溝通確定了合建工作手冊,研究制定了路線圖、任務書。

山西大學的工作手冊有16條,規定了如何進行隊伍建設、學科建設保障等問題,甚至詳細到如何開會、如何辦公。山西省應當給予什麽樣的支持,也寫入其中。

上述與會人員感慨:“這次的力度真的非常大。”

目前,14校都在建設與教育部的影片會議室。賈鎖堂說,前一陣,遠程參加教育部的一個工作會議,因學校的影片會議室未建成,他到山西省教育廳參會。當天,他是省裡唯一一個參會的地方大學校長。

賈鎖堂要求學校的相關人員,要勤於與教育部溝通。這就像一個大家庭裡,會說話的孩子總歸會得到父母更多的支持。

過去,教育部對山西大學沒有業務指導的義務,而現在,一切都變了。“大家得趕快適應這種變化,要主動接受管理,主動“跑部”前進。你跑得越多,接收資訊也越快,前進得也越快。”

“已經走了一大步了,很不容易,這是歷史性的跨越。一號工程乾成了,我一生當中最高興的就是這件事。”賈鎖堂說。

“外援”北大

2018年9月30日上午,山西大學召開幹部教師大會,宣布學校新任主要長官。此前任北京大學校辦產業管理委員會辦公室主任的黃桂田,出任山西大學黨委副書記、校長,試用期一年,山西大學原校長賈鎖堂卸任。

(資料圖片)黃桂田。圖/視覺中國

這是一次從正處級到正局級的破格提拔。為此,山西省委組織部於9月21日發布一份《關於黃桂田同志任前公示的補充說明》。

說明裡提到,黃桂田是北京大學選派的學者型長官,是北大黨委“全面比選、慎重推薦的人選”。其到任將“有利於全面落實省政府、北京大學戰略合作協定和北京大學支持山西大學建設與發展實施方案”。

北京大學與山西大學的對口支援,是今年山西大學成為部省合建大學之外的第二件大事。

早年間,山西大學也曾動過念頭,希望有國內頂尖高校能來對口支援,但始終動靜不大。他們十分羨慕14校中的青海大學。李培鳳說,清華大學對青海大學的對口支援,可以說是國內最為深入、效果也最好的。

2001年,教育部“對口支援西部地區高等學校計劃”啟動,清華大學負責對口支援青海大學。

17年來,清華大學共選派了四人前往青海大學擔任校長。目前,青海大學校長是中科院院士王光謙,出自清華大學水利水電工程系。

截至2017年,清華大學派出17名專家教授出任青海大學院系負責人,另有10批專家教授團指導青海大學的課程、學科專業和實驗室建設。

據媒體報導,教授團手把手教青海大學的老師們如何上課,同時一批批中層幹部、教師還被送到清華進行交流、實習和培訓。李培鳳前往青海大學調研的時候,該校一名副校長告訴她,自己是在清華大學參與培訓的“黃埔一期”學員。

因青海大學需要發展農牧業、建立地質系,清華大學就牽線邀請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和中國地質大學參與對口支援。青海大學電腦系、光伏實驗基地,均由清華大學的專家教授及其團隊幫助成立。

根據清華大學《對口支援青海大學“顯著提升”行動計劃》,學校執行教育部“品質工程”中青年教師進修計劃和管理幹部學習鍛煉計劃,實施提升青年教師學歷層次計劃,每年接受來自青海大學的訪問學者和博士後。

也就是說,只要符合清華大學的招生標準,青海大學每年可以派出一部分青年骨乾教師,到清華大學深造,提高學歷。

山西省委書記駱惠寧,2016年從青海省委書記任上調任山西。

在青海工作了13年的他,十分了解清華大學對口支援青海大學的模式、方法。據知情人士介紹,來到山西後沒多久,駱惠寧就提出請國內頂尖大學對口支援省內大學一事。

多名受訪者都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目前,山西省處於經濟轉型的關鍵時期,省委省政府的相關長官也十分重視高等教育發展,因此極力促成北京大學與山西大學的對口支援。

據知情人介紹,兩校溝通了一段時間,山西省委省政府長官先後請兩位國家長官人和教育部從中協調,最終,北京大學和山西大學開始共同推進,起草相關協定。

在公開新聞中,山西省委書記駱惠寧、省長樓陽生在今年6月和8月,兩次會見時任北京大學黨委書記郝平、校長林建華。

6月,雙方圍繞山西省與北京大學加強戰略合作,北京大學支持山西大學推進“雙一流”建設等進行了探討,形成高度共識。

8月,山西省委省政府出面,邀請國內九所一流大學的校長到晉座談,北京大學校長林建華、清華大學校長邱勇、上海交通大學校長林忠欽、南京大學校長呂建、浙江大學校長吳朝暉、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校長包信和、西安交通大學校長王樹國均出席了會議,複旦大學和哈爾濱工業大學派出了副校長出席。

駱惠寧在講話中表示,希望這些高校能來晉興學辦教,進一步提供高水準智力支持,並發揮人才富集的優勢,成為山西引進高端領軍人才的“活管道”。他還提議成立專門工作班子,進一步對接。

樓陽生代表省政府與北京大學校長林建華簽署了《山西省人民政府——北京大學戰略合作協定》。根據協定,山西省將與北京大學通過戰略谘詢、科技合作、成果轉化、人才交流等方式,進一步深化戰略合作

隨後,雙方還簽署了《北京大學支持山西大學建設與發展實施方案》,北京大學對口支援山西大學一事就此敲定。據了解,該方案制定得十分詳細,這其中就包括了將由北大選派人員到山西大學任校長。

目前,除了校長黃桂田出自北大,山西大學現有七名副校長,其中兩位也都出自北京大學。

據了解,10月末,將會有一半左右的山西大學中層行政幹部,前往北大學習、對接。賈鎖堂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未來,北大還將派學院院長、學科帶頭人等,全方位支持山西大學的建設發展。

受訪者們均表示,如果與北大的合作能逐漸深入,或許可以解決學校現有的一些問題,包括辦學水準、科研水準、管理水準等,都會得到一定的提高。

傾斜與放棄

賈鎖堂是“文革”後第一批大學生,在山西大學念的書,留在山西大學工作,見證了這所百年老校幾十年的發展歷程。就任校長一職期間,一號工程是成功了,不過也有遺憾——落選雙一流。

有受訪者認為,這是落選211工程的遺留問題,畢竟所有211工程高校全部進入了雙一流大學名單,作為地方大學,這基本是唯一的出路。

也有受訪者認為,說到底,還是因為山西大學的學科發展水準不足。

“雙一流”將在2020年迎來第一次大考,山西大學認為,之後,國家或許會允許一些高校補入雙一流榜單。而這是山西大學的機會。

現在,“帽子”有了、平台有了、資金逐漸到位,接下來,該是刀刃向內、發展學科的時候了。

山西大學有兩大優勢學科,分別是物理和哲學。

以物理學為例,學校每年3億的科研經費中,物理學科有1億,佔據三分之一。但據教育部的全國高校第四輪學科評估結果,山西大學物理學得到B+。

而在目前入選世界一流學科的大學中,物理學最低評級是吉林大學物理學的A-,其他均為A或者A+。從國家獎的得獎頻次到論文發表刊物的水準,山西大學物理學科都尚有一段距離需要跨越。

賈鎖堂認為,要解決這個問題,最核心的方法,是人才的引入,尤其是海外人才的引入。

學校發展規劃處處長吳文清介紹,2012年之前,學校的人才主要靠培養,2012年之後,大家普遍認為,引進人才更有效。這與學術環境的變化、歸國人才增多有關,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學校認為,靠本土培養一個國家級人才,十分困難,而引入的人才,則往往能很快成長起來。“同等年齡、同等學歷的情況下,外來人才的科研實力遠在我們現有人才的水準之上。”

雙一流大考的2020年已近在眼前,要在有限的時間內打造出世界一流學科,吳文清認為,引入人才,讓人才建立高水準團隊,是最為有效的方式

目前,學校為人才培養和團隊建設投入的經費是6000萬一年,而物理學佔得其中的2000萬,且可以視情況增加。然而,全國各高校都在進行人才爭奪戰,毫無地緣優勢的山西大學,搶奪人才的難度倍增。

除了靠學科本身的實力吸引人才之外,山西大學還會打政策牌和感情牌

一名剛被引入的長江學者,過去在部屬高校工作,但認為學校給他安排的大學生課程過多。山西大學沒有教授給大學生上課課時的最低限制,這無疑是一個吸引

同時,針對他的家人提出的安家條件,校長官跑了幾個小區,才為他尋找到適宜的房源。最終,這一系列舉動打動了這名長江學者,使他婉拒了國內其他頂尖高校的邀請,選擇來山西大學任教。

另一個核心的問題是,如何留住這些已經培養出來的人才。事實上,這要消耗更大的成本。據介紹,為了留住人才,校長官候選人也往往從物理、哲學這兩個優勢學科中來。

這一系列政策的傾斜,都帶來了另一個問題,學科發展不平衡。這是全國各地方高校都存在的難題。

李培鳳說,學校容易形成路徑依賴,作為資金、資源匱乏的地方大學,必須靠犧牲其他學科來扶持培養某幾個優勢學科,而其他學科就總也發展不起來,學校難以獲得新的發展方向,長此以往,惡性循環。

賈鎖堂認為,平衡發展是十分困難的事。就像家境貧困的人家,會重點支持一兩個有出息的孩子,他們發展好了,才能帶動全家。治校也一樣,必須有所選擇,有所捨棄。

賈鎖堂說,此時的山西大學,正面臨著極為重要的機遇。山西省正在進行經濟轉型,而山西大學著力發展的學科都是“非煤”的學科,包括環境工程、大數據、電子等,這些學科或許能在經濟轉型中開辟產學研的新路徑。

“大家要加倍努力,爭取在未來一段時間內有更大的跨越發展,真正實現突圍。我想,10年、20年乃至50年以後,山西大學還是很有希望的。”

值班編輯:萬霽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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