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煙雨客
900多年前的一個暮春時節,山花盈野,以片片絢爛裝點了山河。一位官員漫步山間,看著田野裡的鮮花,遠眺萬裡平疇,驀然想起了農人的勞作,他有感而發,寫下了這首勸耕詩。
勸耕二首 其二
宋 吳淵
鈴齋日日簿書塵,不覺光陰暗裡侵。
忽見前山有花發,始知今歲已春深。
邊風尚有寒吹面,臘雪全無早系心。
憂國憂民平日事,新來贏得白盈簪。
流年暗換,身處南宋一隅的詩人吳淵,始終有著感時傷世的心。
吳淵(1190—1257年)字道父,號退庵,約生於宋光宗紹熙初,卒於理宗寶祐五年,年約六十八歲左右。嘉定七年中進士,調建德主簿。丞相史彌遠在館中留他,將授以開化尉,他謝道:“甫得一官,何敢躁進。”累官兵部尚書,進端明殿學士,江東安撫使、拜資政殿大學士,封金陵公,徙知福州、福建安撫使,予祠。又力戰有功。拜參知政事,未幾,卒。
就是這樣一個心憂家國、淡泊名利的人。當國的丞相史彌遠也認為他是國器也。
他寫過多闕滿江紅。憂邊、憂國的愁緒,見於字裡行間。
滿江紅(鳥衣園)
宋 吳淵
投老未歸,太倉粟、尚教蠶食。
家山夢、秋江漁唱,晚風牛笛。
別墅流風慚莫繼,新亭老淚空成滴。
笑當年、君作主人翁,同為客。
紫燕泊,猶如昔。青鬢改,難重覓。
記攜手、同遊此處,恍如前日。
且更開懷窮樂事,可憐過眼成陣跡。
把憂邊、憂國許多愁,梘拋擲。
人生一夢,我們經過很多地方,見過許多人,但此後這些地方,那些人,也許再也不會經過、見到,就如浩渺的蒼穹,有鳥飛過,可再無蹤影。家國天下,何嘗不是如此,金甌殘缺,再難圓。
滿江紅
(雨花台再用弟履齊鳥衣園韻)
秋後鍾山,蒼翠色、可供餐食。
登臨處、怨桃舊曲,催梅新笛。
江近蘋風隨汛落,峰高松露和雲滴。
歡頭童、齒豁已成翁,猶為客。
老懷抱,非疇昔。歡意思,須尋覓。
人間世、假饒百歲,苦無多日。
已沒風雲豪志氣,祗思煙水間蹤跡。
問何年、同老轉溪濱,漁鉤擲。
詞人登山臨水,歎自己已經少了風雲豪傑之氣,只想著煙水隱蹤,山林避世。可實際上,他的內心何嘗片刻忘卻家國的憂患。
吳淵為官公道正派,清正廉明。任建德縣簿時,“江東九郡之冤,訟於諸使者,皆乞送淵”。為老百姓伸張正義,洗清冤曲,深得百姓擁戴。後任提點浙西刑獄時,衢州、嚴州盜賊四起,吳淵調遣將士,“殲其渠魁,散其支黨”,平息了盜賊之患。
這顆心,始終先天下之憂而憂。
登南城
宋 吳淵
江城一眺思悠悠,平楚蒼然野水流。
衰草寒煙梅老墓,敗垣斜日謝公樓。
江山有恨英雄老,天地無私草木秋。
萬古興亡俱是夢,丈夫何者為身謀。
他登南城,感慨遙深,思接千載之餘,他感慨英雄老去,為江山留下多少憾事,而天地無私,草木又是深秋。不只是千古興亡,萬古興亡也只是南柯一夢,身為大丈夫,又豈肯為自己一身而謀呢?
天下蒼生,才是自己心中牽掛的。
吳淵在幾處任所連逢大災,他全力慰撫賑濟。任太平(今當塗)知州時,兩淮流民湧入太平境內者達40餘萬人,他將流民編成“什伍”(古代戶籍編制,十家為什,五家為伍)予以賑濟,令當地土著人不要侵犯,使流民得以安定,使187萬餘災民得以存活。
他還有戰功,曾力戰白河、沮河、玉泉一帶,敗蒙將汪惟立。
孝行也為世人所敬佩。五歲喪母,“哭泣哀慕如成人”。宋嘉定十七年(1224年),父親吳柔勝去世,按照當時的規定,吳淵在家守喪三年,保留官職,但不理朝事。在守喪期間,朝廷下詔書命他複職,他堅決不同意,並上書朝廷曰:“人道莫大於事親,事親莫大於送死,苟冒哀求榮,則平生大節已掃地矣,他日何以事君?”
藹然君子之風,讓人千載之下猶追慕其為人。
念奴嬌·我來牛渚
我來牛渚,聊登眺、客裡襟懷如豁。
誰著危亭當此處,佔斷古今愁絕。
江勢鯨奔,山形虎踞,天險非人設。
向來舟艦,曾掃百萬胡羯。
追念照水然犀,
男兒當似此,英雄豪傑。
歲月匆匆留不住,鬢已星星堪鑷。
雲暗江天,煙昏淮地,是斷魂時節。
欄乾捶碎,酒狂忠憤俱發。
多少恨,隨著酒入愁腸,也就不吐不快。此時的吳淵,多麽希望可以親提虎旅,一戰掃清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