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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筆下無處不在的仙氣:他可以把豔遇也寫出仙氣

李白,字太白,號青蓮居士,又號“謫仙人”,被後人譽為“詩仙”。從李白的字號就能看出,李白身上是有道家風骨,仙人氣質的, 這不是李白自我標榜的,是得到很多大咖認證的。,比如賀知章。

天寶元年(公元742年),李白奉詔入京,在長安紫極宮見到賀知章, 賀知章是當時德高望重的前輩,官位早已是太子賓客,銀青光祿大夫兼正授秘書監,在文壇政界都是赫赫有名的重量級人物。李白立刻上前拜見,並呈上袖中的詩本。

賀知章頗為欣賞《蜀道難》和《烏棲曲》,李白瑰麗的詩歌和瀟灑出塵的風采令賀知章驚異萬分,說:“公非人世之人,可不是太白星精耶?”稱他為謫仙人,賀知章覺得李白是從天上被貶謫到人間的仙人。

比如杜甫,在《飲中八仙歌》中寫道, “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作為李白的迷弟,李白嗜酒豪飲在杜甫的眼裡都自帶濾鏡,變得飄逸出世,超脫如仙。

李白的仙氣還散發在他的日常中,比如他寫楊貴妃“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同樣是奉承女人的美貌,卻沒有停留在人顏與花容媲美,而是說這麽美的人莫不是天女下凡呦!好像他天上仙境曾經是他的日常一般。

即使醉酒之後,李白想要去的遠方也不是尋常人能望及的,“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獨自飲酒時便舉杯邀明月,醉後還希望和明月永結忘情之友,並相約在高遠的河漢岸邊再相見。

詩仙不是白叫的,李白行之所至處處散發著仙氣,比如其筆下的一首樂府題詩,讀來不能不感歎,豔遇這種事也是可以帶著仙氣的。

楊叛兒 李白

君歌楊叛兒,妾勸新豐酒。

何許最關人,烏啼白門柳。

烏啼隱楊花,君醉留妾家。

博山爐中沉香火,雙煙一氣凌紫霞。

先說詩題,《楊叛兒》本為童謠,源自一個香豔故事。說南朝蕭齊隆昌年間,女巫之子楊旻隨母入內宮,從小生在宮中。太后何婧英看著他長大,長成了一個俊俏小鮮肉,強行開始“姐弟戀”,楊旻為何後所寵。

太后愛上女巫的兒子,這種愛情太令人怎舌,人們都是愛八卦的,紙包不住火,最後事情敗露,太后失去了楊旻,這種皇家桃色事件還成為了當時的輿論熱點。民間童謠就唱:“楊旻兒,共戲來所歡!”可能因為小朋友吐字不準,大家訛傳成了“楊叛兒”,並演變成了女子口中情人的雅稱。而後《楊叛兒》演變為西曲歌的樂曲之一。

古樂府《楊叛兒》在宋郭茂倩編《樂府詩集》的清商曲辭部分共有八曲,其中第二曲是這樣寫的:

暫出白門前,楊柳可藏烏。

君作沉水香,儂作博山爐。

李白也覺得這首詩很有意思,便借樂府詩題重新加工創作,由四句擴為八句,以一個女子的口吻寫了一首歡情詩。

話說在一處紅燈區,一個眼中有滄桑狂放不羈的男人,向著一位豔麗的女子唱起情歌《楊叛兒》。這個男子好輕浮,可是也許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有人就喜歡這種荷爾蒙的氣息。女子很識趣,有上好的新豐美酒,一起喝一杯啊。

喝著喝著兩人就熱絡起來了,最初的搭訕轉變成竊竊私語:你可知道,有一個地方,那裡最令人嚮往難忘,就是城南白門外烏鵲啼鳴的柳林深處啊。

兩人一拍即合,心思迅速達成一致,約啊,逢場作戲又怎樣,一個風流蘊藉又明媚妖嬈,一個歷經滄桑又風流倜儻,你不嫌我的風塵,我也不計較你的落寞,你情我願,今朝有酒今朝醉。

不明真相我們跟不上節奏,怎麽這麽快就成功約上了,他們怎麽說的?

撩妹也是要懂暗語的,“烏啼白門柳”的“白門”一詞在南朝民間情歌中經常出現,原為六朝都城南京一座城門的名字。

六朝建都南京,城南面共有三座門,最西一座叫“陵陽門”,後改稱“廣陽門”,最東一座叫“開陽門”,正中的一座為“宣陽門”,東晉、南朝時,宣陽門一直俗稱白門,後被借用為南京的別名。民間常將白門用於表示愛情發生的美好地方,也是男女幽會歡會之地的代稱。

白門和柳結合而成“白門柳”或“白門秋柳”,白門在樂府民歌中是指有情人約會的美好地方,白門柳也被用作愛情的代稱,其中凝結了感人的柔情、深切的思念。白門柳還有一個特殊的含義,即代指秦淮妓女。

楊叛兒,白門柳這兩個詞兒明白了,就不難理解這個女子為何能對男人的心意迅速心神領會,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兩個人不必多言,自然是心照不宣。

日暮黃昏,烏鴉歸巢之後漸漸停止啼鳴,在柳葉楊花之間甜蜜地憩息了。酒是性情水,能澆愁,更能助興。兩個喝高的人不僅沉醉在酒精裡,更陶醉在彼此的柔情蜜意裡,情難自禁之時,“君醉留妾家”就變成水到渠成的事。

說李白身上是有道骨仙風的氣質的,對這種男歡女愛之事的描寫,筆調也力求與眾不同。

古代豔情詩在《詩經》中就已露端倪,漢朝時流行賦,其中也能看到或直白或隱晦的描寫,比如蔡邕所作的《協和婚賦》中寫道“粉黛弛落,發亂釵脫“香豔之景不能不讓人浮想聯翩,”釵脫“景象甚至成為後代綺豔詩詞常套。

到魏晉南北朝時朝野放縱奢靡,文人放任自然率性而為,文學中尤其是樂府詩歌中出現較多的直露詠歎,讚美男女歡愛的詩詞,其中也不乏經典之作,比如《古樂府》“托買吳綾束,何須問段長,妾身君抱慣,尺寸細思量”,又比如《子夜四時歌》中“開窗秋月光,滅燭解羅裙,含笑帷幌裡,舉體蘭蕙香”。

但是讀來就能發現這些詩歌多圍繞著女子的閨中情態著筆,或是對一些閨中物的詳盡描摹。“粉融香汗”“絲發披兩肩””楚腰纖細“芙蓉帳“羅裙“…多是豔麗露骨之詞,雖然通俗易懂,在民間傳唱度也很高,但總歸格調不高,難登大雅之堂。

這些豔情曲詞李白也能信手拈來,但跟前人一樣難免落俗。這些香豔曲詞一律摒棄,於是筆下的歡情就變成了”博山爐中沉香火,雙煙一氣凌紫霞“。

博山爐,又叫博山香爐、博山香薰,是漢、晉時期民間常見的焚香所用的器具,爐體呈豆形,其上覆以尖錐狀的蓋。爐蓋一般被塑造成怪石嶙峋的山的形態,留有孔隙以便煙香溢出。山內與山外隨處可見雲氣或海水紋飾,峰巒間往往還點綴著奇珍異獸,望之有如仙山。燃上香的博山爐就是真實可見的“神仙世界”。

李白不實寫歡情,不描閨中物,男子的醉留,正如沉香投入爐中,愛情的火焰立刻燃燒起來,情意融洽,像香火化成煙,雙雙一氣,凌入雲霞。

像不像我們看電視,到了某些不可描述的地方,導演將鏡頭切換,不是變成一輪圓月,就是變成一隻搖曳紅燭。李白不是導演,但很在行用隱喻,室內博山爐中燃著沉香,兩股輕煙嫋嫋而上,繚繞一氣,上凌紫霞。至於隱喻要表達的是什麽,讀者自行去腦補就好了。

這或許是李白因樂府詩意創作的一首小詩,或許是發生在李白身上的一段情,雖是煙花場中的萍水相逢,李白卻為之賦予美好的感情。

明人楊慎對李白擬作給予高度評價:古《楊叛曲》僅二十字,太白衍之為四十四字,而樂府之妙思易顯,隱語益彰,其筆力似烏獲扛龍文之鼎,其光似光弼領子儀之軍矣。他讚賞李白構思之妙隱喻之巧筆力之健風采之異,一出手就是大師風范。可見李白學習民歌,推陳出新,青出於藍的才能。

李白自己也很得意,不用豔詞也能寫出豔情,把春風一度生生升華成楚雲湘雨,還帶著仙氣,有情色卻不色情,可謂色而不淫。

也就是李白,這個虔誠的道教徒,修仙訪道看多了熏香繚繞,一個博山爐就能拿來大開腦洞。

這樣就結束了嗎?

再引以為豪的作品也會有人吐槽,過了幾十年,一個叫徐凝的詩人,就是寫“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的作者,他也作了一首楊叛兒:

哀怨楊叛兒,駘蕩郎知否。

香死博山爐,煙生白門柳。

這麽放蕩這是作死呢知不知道,整天到處亂逛,人前風流倜儻,回家是不是棲棲遑遑?

出來混早晚要還的,白門的煙柳春風吹又生,嫋嫋不絕,沉香燃盡卻會灰飛煙滅。

徐凝潑的好一瓢冷水,不知道李白在天有靈會不會打個激靈。

作者:小安,本文經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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