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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了這麽久,這些字居然一個都不認識?

義務製教育九年,高中三年,就算不上大學,這12年課上課下學的漢字,怎麽著也有3、4000吧?

就算是印刷體的古籍,怎麽著也能認出幾個繁體字吧?

仔細盯著上圖3分鐘,無一字認識,我敗下陣來,仿佛讀了一篇天書。

上圖這些似漢字又非漢字的印刷字體,正是當代藝術史上最具突破意義的藝術家徐冰創作的《天書》。他這麽解釋這些看似漢字卻又不是漢字的字:

漢字是由一些表示世界的基本要素的符號組成,我把一個類似‘山’的符號,與一個類似‘水’的符號拚在一起,你一定會說這個字是表示自然的;如果我把‘工’與‘刀’部拚在一起,你一定知道這個字是說人造物的。這讓你自己首先相信,明明有這個字。這就像你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卻叫不出他的名字。這讓我的這些假字,比起古字典中那些已經死掉的真字更像真字。”

徐冰《天書》

為什麽徐冰能造出這麽多我們不認識的字呢?這是由漢字自身性質決定的。作為象形+表意文字,漢字不像拚音文字那樣,可以用少量的字元組合出一切詞語。漢字被發明的過程中,也在隨著使用需求不斷增刪、調整。

遍觀歷史上的字書,漢字的數量一直在增加。殷商時期的甲骨文約3000字。秦代的《倉頡》、《博學》、《爰歷》三篇共3300字。漢代許慎《說文解字》有9353字。後魏楊承慶作《字統》有13734字。唐代孫強增字本《玉篇》有22561字。宋代司馬光修《類篇》有31319字。清《康熙字典》輯錄42174字。

1990年徐仲舒主編的《漢語大字典》,收字數為54678個。1994年冷玉龍等的《中華字海》,收字數多達85000字。

80000多字!就算每天學習兩個字,人類憑著短短的100年壽命也學不完。

不過這些字裡,絕大多數已經死去。例如茴香豆的茴字的另外三種寫法、尚未破譯的3000來個甲骨文(現在已識讀的甲骨文僅有1000多個)、《辭源》裡28個有關馬的字……它們曾鮮活地存在,如今卻在歲月中遺忘,早已廢棄不用。

但也說不準,有些字就突然“死而複生”。最有名的就是“囧”字,其本義本是“明亮、光明”,看它的甲骨文和金文就知道,它最早是用來形容明亮通光的窗戶。如今因為“長相”原因在網絡中浴火重生,表達“無奈、尷尬、困窘”之意。此外,複生的字還有諸如“?”、“兲”、“烎”等生僻字。

要知道,我們日常讀物上出現的常用漢字,不過3000來個。認識4000來個字的人,足以應付現代生活的方方面面。

這樣一來,粗略一算,大概30個漢字裡,有29個都已經死掉(淘汰、生僻、異體而不再用),只有1個還在為我們現在所用。

據推測,如今宇宙中95%都是我們觀測、感受不到的暗物質。漢字也是這樣,我們現在使用的幾千來字,在古往今來浩瀚無邊的漢字宇宙中,也顯得單薄渺小。正因為這樣,才顯現出漢字的偉大。

徐冰《天書》

古人“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將自然萬物的形象與思想濃縮進漢字中。

自然萬物的創造,是造物主的事。給萬物命名,是我們人類的事。命名用的字體符號,更該由我們自己做主。

徐冰製作《天書》,意在表達他對“現存文字的遺憾”,另一方面,他也給大眾做了一次表率,“我要求這些字最大限度地像漢字而不是漢字,這就必須在內在規律上符合漢字的構字規律”,在古代造字法“六書”的指導下造了幾千個字,雖說是造的“偽漢字”,但又何嘗不是一種真的漢字呢?

徐冰的新英文書法

隨著科技進步,以漢字為基礎的藝術多了起來。人們漸漸發現漢字(尤其是甲骨文)本身就是一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藏,藝術家們紛紛將漢字做成影像、GIF表情包,推出甲骨文字體……好是好,但這些終究是沒有跳出已有的漢字字形、框架。雖然已經很好了。

漢字的存在本身就是藝術品。它有自己的精神內核,並且再現了現實,實現了感情的傳達。藝術不會固步自封,它會創新、自我迭代,藝術本身就是火種,它會照亮一代一代的人。3000多年後,這個種子傳承到了我們手上。

我們何不像徐冰那樣,動手創造一些自己的漢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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