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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母”:母子心,情至深

“母”字的形義

《說文·女部》:“母,牧也。從女,象褱子形。一曰像乳子也。”清段玉裁《說文解字註》:“以疊韻為訓。牧者,養牛人也。以譬人之乳子。引伸之,凡能生之以啟後者皆曰母。”

依據段注,“母、牧”疊韻。音近者,義相通。“牧”,指牧牛人。“母”為象形字。學界對於它的所象之義有兩層解釋,一是說像懷孕的女子,一是說像乳育小孩的女子。段注指出,以此引申,“母”之義大體是指能夠生產和育養小孩子、使之長大及至成人的女子。因此“母”即孩子的母親。褱,古同“懷”,夾也。段注又雲:“夾”字從亦、有所持。《說文·亦部》:“亦,人之臂亦也。從大,象兩亦之形。”指的是人的左右兩腋之間,造字取此形,大概是特指有所持的樣子,即表示懷藏、懷挾等義。後來,又以形聲字“腋”指名詞性的“亦”(“兩腋”之義),而用詞組或句子表示“在腋下夾持著某物”這一動詞性的意思。

所以,段注“母”下又雲,“從女。象褱子形。褱,袌也。象兩手袌子也。一曰象乳子也。”《說文》:“褱,袌也。”“袌,褱也。”褱、袌轉注。字皆從衣,表示以衣懷抱幼子之義。《論語·陽貨》:“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漢馬融注釋“懷”為“懷抱”,清段玉裁《說文解字注》引此例,解釋“即褱袌也。”今作“懷抱”。“袌”的小篆字形尤能顯示其本來之義。後來的使用中,“抱”字行,“袌”字廢。

又,古注關於“一曰象乳子也”。《廣韻》引《倉頡篇》:“其中有兩點者,象人乳形。”從《倉頡篇》之形訓與許氏書之聲訓(母,牧也)都可見出“母”義為“母親”,指能育子女的女子,是生命的孕育與護持之人。

“母親”之至情

《說文·見部》:“親,至也。至部曰:到者,至也。到其地曰至。情意懇到曰至。父母者,情之冣至者也。故謂之親。”

“親”字收於“見”部,表示赤子嬰兒剛剛出生時,最先見到的是自己的至親,當然,最先多是包孕自己十月之久的母親。所以,“親”與“母”字複合,附於其後,表示在與人相關的所有關係當中,“母親”是那個與自己生命的關係最為密切、與赤子的感情最為深厚的人。由是,“親”就有了指代“情之最至者”的“母親”這一義項。“親”又與“父”字複合,附於其後,用以記稱自身所屬直系血統的上一代男子,也即賦予了生命之初的“父親”。這樣,就有了合稱用的“雙親”來指父母親。古注亦有“親,父母也。”“父母者也,故謂之親。”清徐灝《說文解字注箋·見部》:“親,親愛者莫如父子、兄弟、夫婦,故謂之六親。”這是說,在最為情深的雙親之外,與所言的人具有血統關係的、婚姻關係的人也就是相對極其親近的人,稱為“親眷、親戚、親屬”等了。

上述這一切詞與詞義的延伸使用,都離不開一個根本的開始,就是給予人生命之始的母親。從詞匯學上解釋,“母親”是一個名詞,即“稱謂語”。而“母、母親”都是充滿感情的詞語,正如上述“親”字得以附著於“母”的理據一樣,“母、母親”是生命至親之所在,蘊含著不普通的深情。

清吳敬梓《儒林外史》(第一回):“這人姓王名冕,在諸暨縣鄉村裡住。七歲上死了父親,他母親做些針指,供他到村學堂裡去讀書。”這是寫元朝末年,有一位叫王冕的孩子,幼時喪父,由母親辛苦供養他讀書。後來,王冕成長得嶔崎磊落,名聞鄉裡。在他十歲時,母親喚他到面前說話:“兒阿!不是我有心要耽誤你。只因你父親亡後,我一個人,只有出,沒有進;年歲不好,柴米又貴;這幾件舊衣服和些舊家夥,當的當了,賣的賣了;只靠著我替人家做些針指生活尋來的錢,如何供得你讀書?”迫於艱難的生計,母親只好讓王冕到間壁人家做雇工,去做一個放牛娃。善於體恤的王冕對母親說道:“母親說的是。我在學堂裡坐著,心裡也悶;不如往他家放牛,倒快活些。假如我要讀書,依舊可以帶幾本去讀。”於是商議定了,王冕就去放牛。次日一早,母親就同王冕來到了間壁秦老家。分別時,王冕送出門。“母親替他理理衣服,口裡說道:‘你在此須要小心,休惹人說不是。早出晚歸,免我懸望。’王冕應諾,母親含著兩眼眼淚去了。”

反覆閱讀這段文字,心頭為之陣陣哽咽。母親手上為兒理衣,口中念念囑托小心,系念之情溢於言表,而終是“含著兩眼眼淚去了”……這雖是小說中的記敘,可我們的直覺卻能夠確信,每一顆曾經感受到母愛的心靈都會深受感動。如同盡情地書寫了母親對子女的牽掛的唐孟郊《遊子吟》:“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任何時候來讀這首詩,都會讓在外的遊子淚落如雨。清蔣士銓《歲暮到家》:“愛子心無盡,歸家喜及辰。寒衣針線密,家信墨痕新。見面憐清瘦,呼兒問苦辛。低徊愧人子,不敢歎風塵。”過年歸家的“我”感受到的母愛之心——母親在為我縫製棉衣,針線兒密密的,我寄的家書似還浥濕,這家書是母親才剛剛收到的啊!母親見到“我”憐愛地說著“瘦了、瘦了”,連聲地問著“苦不苦、苦不苦”?“我”只是慚愧地低著頭,在母親如海的思念面前,在母親苦苦的思兒情裡,“我”那漂泊的境況哪裡能對這親愛的母親提起呢!

母子心,情至深

離家遠行,最念母親。於是,有很多誦念母愛的詩以“憶母”為題。名為《憶母》之詩,如“相逢敘夢中,牽衣喜且泣。”(明史可法)“夜績孤燈暗,朝梳白發新。”(清沈受宏)淚眼、白發,吟訴千般牽掛,母子情深,寸寸相思,化作淚雨千行。“暗中時滴思親淚,隻恐思兒淚更多。”(清倪瑞璩)也有以“別”字入題者,離母遠遊,子心慚怍,其情令人凝噎。如《別老母》:“搴幃拜母河梁去,白發愁看淚眼枯。慘慘柴門風雪夜,此時有子不如無。”(清黃景仁)母親的一言一語,化作了兒女涓涓不盡的思母情。如《遣悲懷三首》:“衣裳已施行看盡,針線猶存未忍開。”(唐元稹)親人故去,留下孤苦之子,看著母親留下的針針線線,此情何以堪!哀思沉沉,深厚綿長,夢魂苦苦,淒切斷腸,生時與母親音信難寄,而今親已故,音信更無托,哀思若此,情又何以負!

本文原載於《中國紀檢監察報》(作者於峻嶸、嶽雯,河北師范大學文學院),圖源網絡,圖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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