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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虹:以前做演員講究“技不壓身”,如今都是速成班

不久前,熱播劇《小歡喜》收官。大結局中,宋倩拍著英子的肩膀,說出了英子夢寐以求的那句“你想報哪兒就報哪兒”,喬家終於成了萬眾期待的“幸福快樂的一家”,陶虹也用自己精湛的演技為宋倩一角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小歡喜》中的喬衛東一家。

《小歡喜》中最具爭議性和話題性的角色,無疑是陶虹扮演的“宋倩”。她是一位以愛的名義“綁架”女兒的單親媽媽。從飲食起居到高考志願,每一個環節都嚴格把關,時間部門恨不得以分鐘計算。她是典型中國式母親的縮影:強勢、固執、令人無法喘息。能將如此令人窒息的母親演得讓觀眾同情,陶虹的演技和投入功不可沒。在情感上,宋倩受過傷害缺乏安全感,也有柔軟和隱忍,陶虹說這是她給這個人物留的出口,最終成為宋倩變得立體並獲得觀眾諒解的轉折點。

生活中,陶虹和“宋倩”完全是兩類人。她會給予女兒極大的自由、信任和包容。她不會像宋倩那樣逼迫女兒一定要達到什麽成就,“我希望她能夠真正地認識自己,和自己和平相處,這樣才能和別人建立好關係,她的世界才是喜悅的。”

人物攝影/新京報記者 郭延冰

宋倩和英子,不是不愛而是擰巴

在陶虹眼中,宋倩是一個非常極端的人,需要不停去揣測和拿捏分寸。演過了會有偏頗,演不夠又無法展現她的極致性。不能把她演成一個好人或者壞人,必須要用非常中立的態度去展現她應該有的樣子。

當初對於接下“宋倩”的決定,陶虹是猶豫的。主要原因是那時還沒有完整劇本,沒有劇本的戲她不會接。“我是一個在這方面有點‘矯情’的演員,不是沒這能力,而是我不喜歡。如果對人物沒有全盤的設定,想到哪是哪的話,整體看的時候就會看出毛病了。”

最終出於對黃磊的信任,陶虹接下了這個“不討喜”的角色,她為此做了細致的準備工作。拍攝前期,劇組搭的“宋倩家”還不是劇中的模樣。陶虹看到後覺得,搭得很漂亮,但不像宋倩的家。“太波希米亞風了,到處都是小零碎,還有各種各樣的顏色。宋倩應該是性冷淡風格的,所以她家應該都是冷色調,線條清晰明了、輪廓分明。”按照陶虹的設想,“宋倩家”更改了設計,最後導演連被子都要來問她,“哪個顏色是你家的被子?”

《小歡喜》中陶虹飾演的宋倩與女兒英子。

宋倩和英子被稱為“戀人式母女”。因為離異,宋倩在感情方面有所缺失,於是她將自己的愛全部投入到女兒身上。把英子的一切劃入自己的掌控範圍裡,不允許一點失控,甚至連英子與前夫親近,也會讓她感到一種類似失戀的恐懼。如果以“戀人”作為比喻,陶虹說,宋倩和英子之間不是不愛,就是倆人比較擰巴。“但是”,她話鋒一轉,“你不覺得所有轟轟烈烈的愛情都是因為擰巴出來的嗎?要經過一段磨合期。”

雖然宋倩的教育方式遭到了很多質疑,但陶虹覺得,單親媽媽普遍缺乏安全感,如果孩子不在身邊,情感就無法依托。戲外,作為一位母親,陶虹對宋倩的強勢與脆弱並不難理解,“一旦成為媽媽,很多事情不用解釋就會懂了。”

考試,不是衡量孩子的唯一標準

劇中,喬衛東和宋倩祝福女兒考試成功。

在陶虹的觀念裡,考試不是驗證孩子價值唯一的標準,不應該把高考的焦慮,蔓延到孩子的童年。但現實中也有令她感到困惑的事,“我有個朋友就不給孩子報補習班,後來她女兒說,媽媽,你給我報兩個吧,你不給我報,我跟同學都沒有共同語言了。”孩子會先被同學影響到,“比如,大家都住在學區房,會相互傳遞焦慮,傳遞對考學這件事的恐懼感”。這對陶虹而言也同樣是一道難題。

允許孩子犯錯,也無需急於去糾正

出演《小歡喜》讓陶虹對教育問題感受良多,她樂於講述這部電視劇傳達的溫暖和反思,也願意分享自己在教育孩子中的思考與感悟。“應該給予孩子怎樣的指導或者是多大的幫助?這確實是媽媽每天都要糾結的事情。”

陶虹與徐崢1998年因拍攝《春光燦爛豬八戒》而相識、相戀,2003年結婚,2008年生下女兒小寶。

陶虹和徐崢。

小寶如今已經上小學了,陶虹的教育觀就是充分尊重女兒。對她來說每個孩子都是獨一無二的,針對他們的教育方法必然也各有不同。無論準備得多麽充分,真正為人父母時,也總會犯錯、迷茫。畢竟,父母也不是從出生開始就是父母,只能邊帶娃邊學習邊摸索。

陶虹不會過度要求孩子,她允許孩子去犯一些錯誤,也不會急於替她糾正。有時,她甚至會眼睜睜地看著孩子在安全範圍內犯錯。比如,當女兒長到和家裡的桌子一樣高的時候,她會擔心孩子撞到桌角,想把桌角都包起來,但想到這次磕到軟的地方,下回還會磕到,出去怎麽辦?思來想去,她決定不去包桌角。女兒兩次磕到桌角之後,第三次終於學會繞過那個地方了。

整個過程很揪心,但結果很值得。“小時候允許孩子去犯一些小錯,她嘗試過什麽叫失敗,知道什麽叫承擔後果,將來自覺就不會犯大錯,因為她會衡量這個後果。”

陶虹和女兒小寶。

搭積木是女兒小時候最喜歡玩的遊戲,每次陶虹都會陪著一起玩。有一次,她發現在搭積木的時候,女兒就坐在旁邊看著,直到她走開女兒才悄悄地搭起積木。後來她故意在女兒面前把積木搭得歪歪扭扭,女兒就主動過來搭積木了。

陶虹理解到女兒害怕失敗,儘管大人對孩子沒有要求,但孩子都有目標性,會把你當成玩伴,希望能玩得像你一樣好。“如果你玩得太好,孩子就會覺得沒有參與性,還玩什麽呢?所以我故意把積木搭壞,女兒就會覺得媽媽也搭不好,就能放心玩了。”

陶虹不想讓孩子背負過於沉重的期待,只希望她能夠勇於嘗試,不要膽怯,也不要懼怕失敗,學會接受它,去嘗試一切自己想要做的事。就像“竹子規則”,竹子在生長期前四年一共隻長三厘米,但根已經在土壤裡盤踞到數百米之外。再過幾個月,會以每天三十厘米的速度往上長。用了四年的時間做準備,才會有這樣的生長速度。“大部分家長有時都太著急,想看著孩子成才,其實扎根才是重要的。”

“宋倩”這個自帶話題性的人物讓沉寂多年的陶虹再次受到關注。不僅日常生活中大家在討論劇情,網友也在呼喚陶虹回歸熒屏,甚至有人向徐崢導演喊話,不能將陶虹私有化。

“不焦慮”,源於自我的滿足感

宋倩”這個自帶話題性的人物讓沉寂多年的陶虹再次受到關注。不僅日常生活中大家在討論劇情,網友也在呼喚陶虹回歸熒屏,甚至有人向徐崢導演喊話,不能將陶虹私有化。

陶虹成為演員是“無心插柳”的事。1983年,11歲的她成為北京花樣游泳隊的一名隊員。四年後,進入國家隊。她日複一日地苦練,一天有大半時間是在水裡度過的。儘管很喜歡游泳,陶虹自認並不是個有天賦的運動員,但她身上有一股不服輸的勁兒。她偏要繼續練下去,哪怕再苦、再累,浮出水面的那一刻,臉上都要掛著最燦爛的笑容。

在練習游泳的第十年,她站上了第七屆全運會花樣游泳集體冠軍的領獎台。入選花樣游泳隊的150多名女孩兒裡,她是唯一一個堅持了十年的。“我練了那麽久,是因為我真心熱愛這件事。所以從小努力就成了我的習慣,在國家隊我也是出了名的刻苦,苦慣了。”

做演員前,陶虹曾拿過花樣游泳集體冠軍。

在她21歲那年,迎來了人生的一次轉折。1993年的夏天,薑文來到花樣游泳隊,為《陽光燦爛的日子》中於北蓓一角挑選演員。第一眼看到陶虹,薑文就覺得這姑娘太靈了。電影上映後,扎著倆馬尾,大大咧咧的於北蓓,清風朗月的笑容讓人沉醉。

一時之間,片約紛至遝來,但陶虹卻沒有因此而迷失。她知道單憑一時的靈氣很難走得長遠,決定放下手中的片約去讀書,學習更專業的表演。

出演《陽光燦爛的日子》與薑文合作。

《空鏡子》劇照

在中戲就讀期間,陶虹出演了電影《黑眼睛》,飾演一位盲女。憑借這個角色,她拿下了金雞獎、華表獎最佳女主角。之後憑借電視劇《空鏡子》中孫燕一角,又獲得了金鷹、飛天獎最佳女演員。說起這些獎項,她說,“只要我演了,就會用盡全力對自己的作品負責。”

正因做就用到全力,即便轉身離開也沒有遺憾。就像做運動員,陶虹做了十年覺得夠了,就不幹了。做演員,演到現在,也覺得演不演都行。當運動員那會兒,陶虹沒趕上奧運會,那屆奧運會只有花遊單人和雙人項目,她是集體冠軍,就沒機會去。後來有集體項目了,她又退役了。陶虹說,從此以後就再也不為很多事焦慮了。“結果不重要,重要在於你享不享受這一刻。”

“不焦慮”的狀態可能也來源於她的滿足感,無論做運動員還是演員,手裡都是沉甸甸的獎杯。人滿足了就沒有那麽多“較勁”的狀態了。

十年沒拍戲,無關“奉獻”

陶虹沒時間看自己演的劇,丈夫和女兒倒是把《小歡喜》追完了。就連當時鼓勵她接下宋倩這個角色的徐崢也沒想到,陶虹能把這麽個“招人恨”的角色演得還挺招人喜歡的。

在更迭變換快速的娛樂圈,陶虹卻過著一種“慢生活”。2008年之後,她有十年沒怎麽拍戲。“奉獻、犧牲、隱退”這樣的字眼,成為人們談論陶虹的關鍵詞。但她並不這樣認為,事實是她主動放緩了工作。她並不覺得因為自己擅長表演,就一定要把演戲這件事當成人生的全部。沒拍戲的日子,陶虹也沒閑著。她會在女兒醒來之前先起來把狗遛了,然後掐著點回家,把早飯的準備工作做好,叫大家起床,吃了飯送孩子上學。

《小歡喜》之後,陶虹還沒有接戲,她開著玩笑說因為自己太“懶”了,“剛出道那會兒太拚命,乾到極致,我傷了。”

人物攝影/新京報記者 郭延冰

不久前,海清等女演員在網絡上掀起了一場關於中年女演員困境的討論。有人問陶虹,為什麽沒有中年女演員的焦慮,在她看來,這並非僅僅是一件“中年女演員沒戲演”的事,“整個中年女性群不受社會關注,沒有文學作品寫她們,沒有這樣的角色,我們演誰?業內肯定更傾向小鮮花、小鮮肉,他們那麽年輕,每張臉都那麽好看,我都愛看。但他們就像一朵鮮花,剛開始綻放,就被當做極致去用,讓所有光都照著它,這屬於‘催生’。”

“現在大家對演員的要求,跟我們以前不一樣了。”在陶虹那個時代,演員要做到“技不壓身”,“你應該是一個樣樣精通的雜家、社會學家、心理學家。現在的演員都是速成班,孩子還是花骨朵就要把它掰開,從長遠的角度來說傷害很大。”

【新鮮問答】

新京報:最近幾年你接戲的頻率都不是很高,現在接戲會有自己的偏好或標準嗎?

陶虹:我是個不勤力的演員,就是憑著感覺走,所以經常給我的經紀人造成很大困難。不少人呼籲想看到我多一點作品,但在家待習慣、舒服了就不想好好乾活了。

新京報:這麽久不演戲你會有躍躍欲試,心癢癢的時候嗎?

陶虹:躍躍欲試是因為你的生命力催著你要去做一點什麽。就像噴泉,越壓著水越要噴出來。如果把生命力隻放在一個泉眼裡噴出來,就會很有勁兒。但我在做一堆亂七八糟工作的時候,力量會被分散。我也不停地在試圖整理自己的人生,所以沒有標準答案。

新京報:什麽類型的角色讓你嘗試起來會比較困難?

陶虹:每個演員都有局限性,我只是能認得清自己而已。內心複雜的角色我可能詮釋得更好,那些特臉譜化的角色我就演不好。

新京報:生活中經常跟女兒說的一句話是什麽?

陶虹:現在這個話可能已經變了,有段時間我特愛說“可以啊,但是……”有一天女兒說,媽媽,我要去幹某件事。我還沒說話,女兒就說“我不要但是!”詭計被識破,套路被看出來了,以後要改變套路。

陶虹說,現在有點擔心“女兒和自己關係太好了”。

新京報:你不打算做一下劉靜(《小歡喜》中詠梅飾演的角色)那樣的媽媽代表嗎?

陶虹:我現在反倒擔心,女兒跟我太要好了。只要我在這兒,她恨不得跟我寸步不離,我就開始擔心,我是不是應該變得討厭一點,這樣她就會想離開我了。如果父母跟孩子關係好到膩在一起、難捨難分,孩子可能會缺少走向遠方的勇氣,我隱隱會有這樣的感受,有時候父母也許就是激勵孩子遠走高飛的一個動力。

新京報:女兒肯定也潛移默化受到了你的影響。

陶虹:前幾天我不在,奶奶照顧她,回來跟我說,“小寶好懂事,我說要去超市,她就說我認識,我給你帶路。買完東西,她幫我一路提回來,說不能讓奶奶提東西。”

我就誇她,怎麽這麽懂事,表現不錯。我女兒忽然說了一句話,我當時挺震驚的,她說,這不是有好榜樣在這兒嘛,她指著我。就是這樣,你要想孩子孝順,自己首先得是個孝順的人。

新京報:跟女兒關係這麽好,你覺得小寶的性格像你嗎?

陶虹:她像她自己。她身上有一些讓我很吃驚的東西,是我想擁有還不曾擁有的。我記得她兩三歲的時候帶她下樓玩,遛孩子,每次看到女兒在前面走得這麽雄赳赳氣昂昂,感覺世界都是自己的時候,我就在想,她哪來的這個自信啊。不像很多小孩,看見一個陌生人立刻投到家長懷裡,在我女兒身上從來沒有過。她就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我挺服的。

新京報首席記者 劉瑋

人物攝影 郭延冰

編輯 吳冬妮 校對 趙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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