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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的特種地圖與地圖模型

我國古代的測量與製圖技術曾經遠遠領先其他國家,各類地圖廣泛應用於政治、軍事活動和生產實踐的諸多領域。從繪製地圖的原材料方面來講,早期的地圖製作材料以絹帛為主(少數用布料);從隋代開始,由於大編圖志風氣的興盛,開始嘗試採用紙卷代替絹帛;宋元以後,雕版印刷業日漸發達,紙質印刷地圖益為流行,許多地理志書中都插配上了相應的地圖。不過,在我國古代,除了絹帛地圖、紙卷地圖外,還曾出現過其他各色材料繪製的地圖。舉其大者,即有原始地面刻劃地圖、九鼎地圖、銅版地圖、石刻地圖、木刻地圖、刺繡地圖、“聚米圖”、面糊木屑地圖模型、熔蠟地圖模型、沙石地圖模型等等。這些用不同材料製作的特種地圖,從不同側面反映了中國古代地圖發展的水準,值得系統總結和闡介。

從發生學角度來看,原始先民最初用以表述地理知識的方式很可能是圖而不是文字。新中國成立初期,在我國西南地區進行民族學調查時,曾發現尚無文字的原始民族,保存有某些圖騰的遺跡;近年來,在內蒙古陰山、寧夏賀蘭山等地所發現的岩畫中,也有大量的鳥獸、草木圖形。這說明在人類社會出現文字以前,先民主要是依靠在地面或岩石上繪畫符號,以缺少文字注記的簡單圖形來記載已知的地理事物。古史傳說大禹治水時,曾從水神河伯那裡得到過一方水淋淋的大青石,上面刻劃有一些彎彎曲曲的水道線條,大禹借助它視察地形,導山導水,終於治服了洪水災害。這個故事或許荒誕無經,但古代文獻中關於“九鼎圖”的記述卻信而有證,可以增加我們對原始地圖的了解。據《左傳》記載:“昔夏之方有德也,遠方圖物,貢金九牧,鑄鼎象物,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澤山林,不逢不若,魑魅魍魎,莫能逢之。”《漢書·郊祀志》也說:“禹收九牧之鼎,象九州。”夏禹九鼎上的影像後世稱為“九鼎圖”,其上的內容十分豐富,“山之奇,水之奇,草之奇,木之奇,禽之奇,獸之奇,說其形,著其生,別其性,分其類”(明·楊慎《山海經補注》序言),“按其文,有國名,有山川,有神靈奇怪之所際,是鼎所圖也”(清·畢玩《山海經新校正》序言)。可見,如把九鼎的影像綜合在一起,就構成了一幅原始象形的全國總圖。有關專家認為,我國古代文獻中記載的“九鼎圖”,要比公元前1300年埃及努力亞塔金字塔一帶的巴比倫魯地圖約早800多年(金應春、丘富科編著《中國地圖史話》,科學出版社1984年版),其在世界地圖發展史上的地位可見一斑。夏禹所鑄的銘刻著原始地圖的九鼎,傳至西周時仍被視為國寶而收存在陪都雒邑城中。但到戰國末年,秦攻周(周赧王遷都後的西周),取九鼎,一鼎沉溺於泅水,其余八鼎入秦,後來也下落不明。戰國時,成書的地理名著《山海經》曾配有“山海圖”的內容系直接取材於“九鼎圖”。晉代陶淵明《讀山海經》詩中有“泛覽周王傳,流觀山海圖”之句,可見當時社會上還留存有“山海圖”。可惜《山海經》中的地圖後來失傳,我們已無法深入了解“九鼎圖”和“山海圖”的本來面目。

兩周時期,我國的製圖技術有所提高,各類專題地圖大量湧現,製圖材料除後世經常採用的絹帛以外,還有金石、木質材料。《論語·鄉黨》篇中提到“式負版者”,“式”是致敬之意,所謂“負版者”,鄭玄箋注雲:“持邦國之圖籍”。因為,當時的地圖主要雕刻在銅版、石版、木版上,比較笨重,所以,要通過背負才能送運或觀覽。

1975年,河北平山縣在發掘戰國中山國墓葬一號墓時,發現了一幅公元前310年左右的、刻在銅版上的“兆域圖”。此圖是長95cm、寬48cm,用金絲銀縷搓成線劃符號和銘文的,並注明有“方二百尺”比例的墓域建築規劃平面圖,迄今已有2300年的歷史,是我國目前發現的最早的一幅地圖,現珍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銅版地圖發展到清代已十分完善,康熙五十六至五十七年(公元1717~1718年)製作的“皇輿全覽圖”,就曾被雕成銅版形式。這幅地圖先後被鐫成幾種版本,收藏於內府的版本為“三十二葉本,內地十六葉,邊外十六葉”(《清史稿·何國宗傳》),拚合起來就是一幅全國地圖,今收藏在中國第一歷史博物館。1921年,沈陽故宮發現的41塊銅版地圖,是“皇輿全覽圖”的另一個重要版本,這個版本首次採用以經緯線分幅的製圖技術。另外,“皇輿全覽圖”還有以分省分府分幅繪製的“小葉本”,共計227葉,內容更為詳細,但未著經緯線,也“無邊外諸圖”。後來,北京圖書館藏的分省分府“皇輿全圖”和民國21年北平民社影印的“內府地圖”即屬於這一系統(中科院自然科學史研究所地學史組主編《中國古代地理學史》,科學出版社1984年版)。

石刻地圖出現的時間也比較早,《述異記》記載春秋時魯國人公輸般創造了最早的石刻地圖,即雕刻在洛陽石寶山岩石上的“九州之圖”。據說,直到南北朝時代,那幅地圖仍保留在原地。兩漢時期,石刻地圖更為廣泛。新中國成立後,杭州市出土有1900年前的石刻星圖,這是世界最早的一幅石刻天文圖。另外,四川出土的東漢市井畫像磚上有漢代市場布局圖,也是漢代石刻地圖的一種流變。我國現存最早的石刻全國地理圖為保存於西安碑林的“華夷圖”和“禹跡圖”,其中“禹跡圖”是南宋“劉豫阜昌七年”(1136年)4月刻石,“華夷圖”上石時間則晚半年。“華夷圖”和“禹跡圖”的長、寬均為3. 42尺(合今0. 77m),同刻在一塊石碑的正背兩面。相傳,“華夷圖”是宋遼人根據唐代賈耽的“海內華夷圖”縮小10倍編繪而成。從碑石上看,圖上沒有畫方,四周的中間標有東西南北4個方位,以圖中內容而言,堪稱一幅以中國為主的亞洲地圖。“禹跡圖”的繪製時間約在北宋元豐四年(1081年)至紹聖元年(1094年)間,是目前看到的最早的畫方地圖。此圖採用大比例尺,“每方折地百裡”,其中橫方70,豎方73,共計5110方。由於製圖範圍比“華夷圖”小,又採用了畫方方法,精度明顯提高,海岸線、長江、黃河及其主要支流的線畫基本符合當時的實際情況,因而成為我國古代石刻地圖的一個典範之作。另外,考古工作者1964年在四川榮縣發現的北宋末年刻石的“九域守令圖”,淳佑七年(1247年)上石;收藏於蘇州博物館的“地理圖”;刻在廣西桂林市城北鶉鴻山(鸚鵡山)南麓三面亭後石崖上的南宋“桂州城圖”,都是宋代石刻地圖的珍品。

在我國古代,與銅版地圖、石刻地圖並行的還有木刻地圖。早在大約公元5世紀中期,南朝劉宋的謝莊就首先做過“木方丈圖”,“山川土地,各有分理,離之則州別郡殊,合之則宇內為一”(《宋書·謝莊傳》)。宋神宗熙寧七年(1074年),沈括出任河北西路察訪使時,“始為木圖,寫其山川路線”,“至官所,則以木刻上之,上召輔臣同觀,乃詔邊州皆為木圖,藏於內府”(《夢溪筆談》卷25)。南宋光宗時期(1190~1194年)的黃裳也曾“作輿地圖以木為是(《玉海》卷14)。元朝時西方的地圓說、地球儀傳入我國,國內相應也出現了彩繪木地球儀,“其製以木為圓球,七分為水,其色綠;三分為土地,其色白。畫江、河、湖、海,脈絡貫串於其中;畫作小方井,以計幅員之廣袤,道裡之遠近”(《元史·天文誌》)。前面曾經提到的清康熙“皇輿全覽圖”除銅版形式外,也曾被雕成木版地圖,原圖是在實測數據基礎上編繪的,又第一次採用經緯線都為斜交直線的梯形投影法,對近代中國地圖製作技術的發展產生了巨大影響。

古代的絹帛地圖多採用彩繪方式,有些類似山水風景畫,但也衍生出過一種刺繡地圖的流派。最早的刺繡地圖始見於三國時期的吳國。據晉人王嘉《拾遺記》,吳主孫權“軍旅之隙尋善畫者,使圖山川形勢軍陣之象”。但彩繪的地圖既經風吹雨淋,容易褪色失真,所以,孫權讓身懷絕技的丞相趙達之妹把山嶽、河流、城邑、行陣之形,按一定比例縮小,並用五彩絲絨線刺繡於“方帛之上”。這樣,行軍打仗時隨身攜帶起來十分方便,趙達之妹因此很得孫權寵幸,並被晉封為夫人。與一般絹帛地圖相比,刺繡地圖雖然頗費工藝,但經久耐用,直觀性更好一些。所以後來廣泛應用於軍事活動。例如,在抗日戰爭時期,我晉察冀軍區司令部裡就曾使用過這類地圖。

我國製作地圖模型的歷史也相當悠久,並且有多種多樣的形式。東漢建武八年(32年),光武帝劉秀西征割據今甘肅天水一帶的隗囂,大將馬援“於帝前聚米為山谷,指畫形勢,開示眾軍所從道徑往來,分析曲折,昭然可曉”(《後漢書·馬援傳》)。這種“聚米圖”,取材方便又直觀形象,後世多有仿效。如宋人趙殉就曾仿照馬援的方法制作過“聚米圖經”。博學多才的北宋科學家沈括也製作過多種地圖模型,“其初遍履山川,旋以面糊木屑寫其形勢於木案上。未幾寒凍,木屑不可為,又熔蠟為之。皆欲其輕,易妾故也”(《夢溪筆談》卷25)。這類以面糊木屑或熔蠟為材料所製的地形模型圖,取材便宜,但與“聚米圖”一樣,也有不便長久保存的缺點,只是繪製草圖時採用的臨時辦法,所以沈括後來呈給朝廷的地圖仍是刻工精美的木刻品。南宋朱熹曾嘗試用“膠泥”起草地圖模型,按當時的政區劃分,“以兩三路為一圖,而傍設牝牡,使其犬牙相入,明刻表識,以相離合”(《鶴林玉露》卷3)。無耐,膠泥材料尚不如面糊木屑或熔蠟,因為難度太大,朱熹的“膠泥”地圖最終未能完成。在歷史上,人們還有用沙石製作地圖模型的成功經驗。今四川都江堰市二王廟(即二郎廟)尚存一幅用沙石材料製成的“都江堰灌溉區域圖”,長4m多,高2m,氣勢磅礴,雖為清朝作品,但至今完好保存,可稱是我國古代地圖模型的一個傑作。

另外,據史書記載,唐代還一度出現過壁畫式地圖。李德裕出任宰相時(833~847年),“乃建籌邊樓,按南道山川險要與蠻相入者圖之左,西道與吐蕃接者圖之右,……乃召習邊事者與之指畫商訂,凡虜之情偽盡知之”(《新唐書·李德裕傳》)。李德裕畫在籌邊樓牆壁上的軍事地圖精度如何難以推測,但這類地圖不可能隨軍移動,因而沒有多少實用價值,後世未見再有仿效者。

由上述可知,我國古代曾出現過多種多樣的製圖形式,其中大多為中國特色,國外地圖發展史上似不多見。古人根據具體需求,因時製宜,因地取材,充分展現了他們的聰明才智。這些豐富多彩的地圖樣式,構成中國地理學發展史上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悠久燦爛的中華文明的具體反映。現代地理教學中通用的塑料泡沫地圖或地球儀,無疑與古代的特種地圖有一定的淵源關係。而文物展覽、園林風景建設中廣泛採用的膠泥、沙石地圖模型也從古代製圖技術中汲取過營養。可見,如何總結我國古代在製圖學領域的偉大成就,推陳出新,使之發揚光大,服務於當前的經濟和文化建設,當有著一定的現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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