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力對紅樹林的破壞並非個案，海南能否擺脫房地產依賴症？

《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賀詩 | 北京報導

海南澄邁縣富力紅樹灣項目，拍攝於2018年8月。今年5月1日，海南省澄邁縣住房保障與房產管理局印發《關於暫停富力紅樹灣項目建案銷售的通知》。(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5月1日，海南省澄邁縣住房保障與房產管理局印發《關於暫停富力紅樹灣項目建案銷售的通知》（下稱“《通知》”）。《通知》稱，對海南三林旅業開發有限公司、海南朝陽房地產發展有限公司、海南紅樹林度假村有限公司、海南富力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海南明強房地產發展有限公司、海南三林發展有限公司開發建設的富力紅樹灣項目所有建案暫停銷售許可，關停建案合約網簽系統。在暫停銷售許可期間，公司不得對該項目建案進行銷售和宣傳，直至下發解除暫停通知為止。

公開信息顯示，上述6家公司的法人均是富力地產（2777.HK）董事長李思廉。紅樹灣項目正是富力地產在澄邁縣開發的項目。

2010年，海南省獲批建設國際旅遊島後，海南房價迅速攀升，全國房地產商不約而同前往海南“圈地”，各大海灣是最受熱捧的地段。

不過，旅遊度假酒店和高檔小區在海邊的大規模興建，也引發了一系列的生態環保問題。

2018年初，《海南日報》曾發表評論稱，“隨著海岸線的過度開發和利用，許多被稱為‘第一道綠色天然屏障’的海防林屢遭破壞，這對海南生態環境帶來了不可估量的影響。”

在海南，富力對紅樹林的破壞並非個案。實際上，包括魯能、恆大、融創等企業都曾在海南的房產開發建設中引發了生態環保問題，並被當地政府處以“雙暫停”（暫停建設、暫停營業）處罰。

富力

因破壞紅樹林至少已被罰4次，還甩鍋村民

富力此次受罰已有先兆。

4月17日，海南當地媒體就曾報導稱，海南富力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在澄邁縣進行房地產開發的過程中破壞當地保護區範圍內的紅樹林。

報導稱，據最早發現當地紅樹林被填埋破壞的當地村民介紹，項目施工方為了進出方便，填了土方修路，道路兩邊約3畝紅樹林被破壞。去年上半年項目方填埋的紅樹林數量更多。有村民說：“他們雇了很多工人，連夜砍了一大片紅樹林。”

澄邁縣林業局相關負責人證實，村民反映的海南富力毀壞紅樹林、推倒保護區界樁屬實。且已確認紅樹灣項目周邊枯死的紅樹林超過9畝，縣林業局已責令項目方加倍補種，同時要求開發商在施工道路兩側設置圍擋，避免散落土石影響到兩側紅樹林。

但有意思的是，4月30日，也就是在澄邁縣住房保障與房產管理局印發《關於暫停富力紅樹灣項目建案銷售的通知》前一天，媒體上刊發了一篇疑似富力的洗地文章《富力公益心|十年紅樹林面積翻倍》。

在該文中，富力將紅樹林枯死甩“鍋”給了村民。海南富力辯解稱，早在2015年，發現紅樹林因地塊外圍村民圍塘養殖魚、蝦，導致區域水體循環受阻，造成該片紅樹林長期淹水缺氧而枯死。相反，他們為保護環境，投資了2億元建造紅樹灣濕地公園。紅樹灣項目的建設用地從已取得國土證的7852畝建設用地減少為目前的3613畝建設用地，建設用地縮減了五成多。而現紅樹林面積由原1800畝（2009年）擴增至2934畝（2019年）。

但“打臉”來得太快，僅第二天，富力便等來了處罰。

事實上，據統計，因破壞紅樹林，海南富力已至少被罰4次。早在2015年8月，富力就曾因紅樹灣項目破壞紅樹林被行政處罰3萬元，同時被責令整改；2017年曾因此被罰款13萬元，施工負責人被追究刑責。

然而，3萬元或13萬元的罰款，如此低的違法違規成本，對富力地產而言根本構不成威懾力。這一定程度上也是富力屢罰不改的重要原因。

魯能

兩個違規項目平移至新址

去年年初，文昌市綜合行政執法局發布通告稱，決定對魯能山海天精品酒店和魯能山海天展銷中心兩處違規項目實施“雙暫停”措施。

該局表示，魯能山海天精品酒店建成於2013年，違反了環保“三同時”（即建設項目中防治汙染的設施，應當與主體工程同時設計、同時施工、同時投產使用）制度，山海天展銷中心建成於2015年，項目違反環保“未批先建”和“三同時”制度。

今年4月，文昌市綜合行政執法局表示，根據整改方案，魯能山海天精品酒店已平移730米，魯能山海天展銷中心平移154米，原址完成複綠工作。

中國交建

以建設港口為名填海進行房產開發

三亞市鳳凰島是海南的標誌性島嶼，島上的高級產權式酒店曾賣出15萬元/平米的天價，被稱為“海南最貴建案”。

公開資料顯示，2014年4月，中國交建以收購的方式獲得了鳳凰島國際客運港和郵輪港的開發權。

2017年12月23日，在中央環保督察組向海南省政府的反饋中，點名批評了鳳凰島填海項目以國際客運港為名填海，但實際主要用於房地產和酒店開發，由於填島造成水流變化，三亞灣西部岸線遭到侵蝕，為修複岸灘不得不斥巨資對三亞灣進行人工補沙。

根據海南省政府對外公布的消息，鳳凰島於2018年1月初停工。

此後，海南省方面表示，經過有關部門對鳳凰島項目強化跟蹤整改，在審批手續齊全、合法合規的前提下，鳳凰島一期已建成酒店從2018年2月12日起已全面恢復對外經營；鳳凰島一期其它項目，可以依法按規劃和有關政策恢復審批、建設和經營。鳳凰島二期填島工程中涉及道路等基礎設施、涉及到島嶼安全及島嶼周邊生態環境所需要的維護工程等，可以依法恢復建設。

恆大

填海項目被拆分後分別獲批

中央環保督察組的督察意見同樣提到了位於儋州市的恆大海花島項目。

督察意見稱，儋州市海花島填海總面積783公頃，儋州市政府及海洋部門化整為零違規審批，將填海項目拆分成36個面積小於27公頃的子項目，並於2013年1月21日一天內批準18個子項目，於2013年7月4日一天內批準另外18個子項目。海洋部門對該項目未批先建等違法行為處罰不到位，項目施工造成大面積珊瑚礁和白蝶貝被破壞。

隨後海南省政府決定對海花島項目實施“雙暫停”。

2019年4月28日，海南省公布的《貫徹落實中央第四環境保護督察組督察反饋意見具體問題整改進展情況》透露，儋州市海花島等對局部生態環境造成明顯影響或破壞的圍填海項目，相關市縣已組織業主部門及技術部門開展海洋生態環境影響後評價，制定整治修複方案，開展生態修復工作。

根據要求，海花島項目整改期限為2020年底前。

融創

“合作公司”違規填海，督察進駐才停止

中央環保督察組的督察意見指出：萬寧市日月灣綜合旅遊度假區人工島項目總填海面積97公頃，包含日島和月島，萬寧市政府未組織編制區域建設用海規劃，填海面積為49.1公頃的月島項目於2015年10月未批先建，海南省海洋部門對其監管不嚴，2017年2月才責令停止建設，但直至督察進駐期間才實際停止違法填海行為，周邊岸灘已出現大面積淤積並形成連島沙壩，極大地破壞了海洋自然風貌。

融創中國品牌總監劉曉婧曾介紹，日月灣的填海項目由南山（海南萬寧）置業和海南萬寧弘基置業負責，兩公司與融創均為合作關係。

企查查數據顯示，融創（深圳）房地產有限公司分別擁有上述兩家企業50%的股份，兩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均為融創中國副總裁兼海南區域公司總經理鍾連勝。

2018年8月8日，在日月灣附近海域，已經組織開展人工島填海項目生態補償修復工作，共計投入500萬元。

與海花島項目一樣，日月灣項目同樣被要求在2020年底前完成全部整改。

海南能否擺脫房地產依賴症？

針對房地產企業在海南“野蠻開發”引發的環保生態問題，中央第四環保督察組組長賈治邦曾說：“海南財政過分依賴房地產，房地產企業指到哪兒，政府規劃跟到哪兒，鼓了錢袋，毀了生態”。

根據中房智庫的數據，在全國城市房地產依賴度排名中，三亞市和海口市連續三年名列前兩位。

海南省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2018年5月，海南省省長沈曉明在省政府一次全會上表示，要“以壯士斷腕的決心減少房地產依賴”，省政府也多次頒布嚴厲的房價調控政策。

2019年3月，海南頒布的《關於鼓勵存量商品住宅用地轉型利用和解決有關歷史遺留問題的實施意見》稱，鼓勵海南省存量商品住宅用地轉型利用和處置盤活，妥善解決招商引資產業項目配套商品住宅用地歷史遺留問題，促進產業轉型升級和經濟高質量發展。

按照文件的要求，一些拿到土地證但尚未動工的商品住宅用地，應轉向規劃成產業項目，建工廠、辦公大樓，優先滿足產業用地，脫虛向實。

今年前兩個月，海南房地產投資增速為-35.3%，排名全國倒數第二，是為數不多負增長的地區。

有學者指出，海南欲擺脫房地產依賴症，面臨兩大難題。一是稅源流失、債務壓力升級。二是長期的經濟如何轉型。目前，海南方面缺少比較清晰的思路，還需摸索試驗。不過，若“去房地產化”能在全省達成共識，這對整個海南的環境和經濟長遠發展來說，都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文字編輯：周琦

新媒體編輯：王新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