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r發現一個怪現象。
你隨便進一家KTV,它的熱門曲,都還停留在十年前。
以前的流行歌,大街上,電視裡,校園廣播裡,360°將你環繞。
而現在,“大家都在聽什麽(新)歌”這個問題竟然成了謎。
從此江湖上讓年輕人覺得耳熟的就只有……
抖音神曲。
即便這樣,大家也隻記住了某段bgm,很少有人聽完過整首歌,更不知道原唱歌手是誰。
華語音樂,隨著實體唱片業一起,在走向沒落。
不知道聽什麽的我們,只能找過去,找熟人——
《歌手》。
已經到了開播的第七個年頭。
最新這一季,首發請來劉歡、齊豫、吳青峰等知名歌手。
可以用“神仙打架”來形容。
雖說陣容空前豪華。
但這樣的豪華,誰又能說不透著尷尬?
看到《歌手》,Sir腦海中不時浮現起一個紀錄片的畫面——
非洲大草原的旱季。
太陽炙烤,水域面積日有所減,最後只剩下一方小小的水塘,擠滿了無處容身巨鱷……
1
確實,來到第七年,套路都是老套路了。
關鍵時刻,總要喝水。一瓶礦泉水,一喝好幾年。
但仍然也有求變。
這是音樂風格最多元化的一季,卻少有受大部分華語聽眾偏愛的流行hit曲。
比如劉歡在節目的第四期,竟然玩起了電子樂。
一首《Far Away》寫於18年前,由劉歡本人製作,融合了迷幻、搖滾、電子等多種曲風,放在現在聽都絲毫不過時。
可大眾能習慣唱電子的劉歡嗎?
從名次來看,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讓Sir印象很深的,反倒是他唱完這首歌,輕聲說了一句:
“這個也是劉歡。”
他這次會答應來《歌手》,只為讓大家看到他音樂的另一個方向。
但凡是比賽類音樂節目,唱嗨歌總歸是更吃香的。
歷屆歌手舞台,唱“大歌”的冠軍不少,但這一季它開始懂得——
收。
吳青峰在開展新人活動前,曾包攬蘇打綠專輯大部分的詞曲創作,風格不一而足。
有人曾整理過他的音域,能唱二十六度音程,橫跨三個八度。曾經在台北小巨蛋唱過《Creep》,能達到C6,即比我們通常所說的high C還高一個八度。
這次登上歌手舞台,目前為止,他無一例外全選“小歌”,原創的《燕窩》和《未了》,都並非專輯內的熱門曲目;
翻唱孫燕姿的《逃亡》、楊乃文的《Silence》、汪峰的《地心》,也都不是原唱歌者傳唱度最高的金曲。
他把在《歌手》唱的每一首歌,當做在做一張概念專輯。
分則自成方圓,合則內有乾坤。
比起靠澎湃的聲場震撼聽眾,他更看重的,是與人內心情緒的共鳴。
湖南衛視也懂得趁勢而為。
《聲入人心》火了,就順帶來《歌手》聯動。
踢館歌手的聲入人心男團,在第七期演唱了由三寶老師創作、中國現代經典音樂劇《蝶》的選段《心髒》。
這種藝術表演形式被搬上歌手的舞台,還是第一次。
這曲詠歎調,唱盡了梁山伯被蝶人判死刑後,梁祝二人的離愁別緒。
他們不僅唱,還賦予表演以遞進和反差,以熾熱的心髒,唱海水的冰涼。
《歌手》走到第七年,保持了其慣有的水準,並肉眼可見地求新求變,可惜觀眾並不買账。
爭議在於兩個字——
排名。
2
排名之爭,集中在兩個名字:齊豫和楊坤。
齊豫竟然倒數?
楊坤兩場第一可還行?
齊豫演唱的《飛鳥與魚》,是華語樂壇最經典的歌曲之一,卻跌落倒數。
同樣可惜可歎的還有《今世+不曾告別》。
《今世》由三毛作詞,是她寫給逝去愛人荷西的歌。
齊豫借舞台追憶三毛,唱盡血淚沾襟的永恆情話。
同一條手帕
擦你的血
濕我的淚
就這樣跟你血淚交融
而《不曾告別》則唱齊豫對三毛的愧疚,唱她對曾鼓動好姐妹去剖開痛苦回憶的悔。
這種編排,在生者與逝者中間搭建起傾訴空間,卻也因更為作者性,更私人化,而容易忽略旋律上的大眾化,忽略與現場觀眾的共情。
這也讓我們去正視一個現狀:
觀眾的耳朵被有現場感的嗨歌慣壞。
藝術化表達被商業化擠壓到,須得踮起腳尖歌唱。
劉歡在不知道選什麽歌時,曾給女兒打了一個“求助”電話,女兒勸老爸:
反正你也不用迎合觀眾,要信任觀眾。
但,作為觀眾的我們,擔得起這份信任嗎?
觀眾看著“導師”們在台上像選手一樣pk。
也應該想想,自己對藝術的理解、包容、敬畏,配不配得上藝術家付出的努力。
無論是聽眾對聽眾,還是聽眾對歌手。
有人由通俗走向小眾,自然也有人由獨立走向主流。
曾做獨立樂團主唱的吳青峰,來這個節目前,也經歷了一番思想鬥爭,最後讓他說服自己的,是去了解這個世界的渴望:
從去年開始,走出了舒適圈,嘗試了許多沒做過的事,才發現,過去僅僅因為一個觀點去判斷事情,恐怕不知不覺成了偏見。擺出一些“我隻選擇什麽什麽”的姿態,難免變成那種說得清高的人,有些話也只是說起來很帥而已,不希望自己連嘗試的勇氣、走一遭了解了再判斷的立場都沒有。
他們在向大眾邁出一步的同時,你是否願意也邁出一步,去擁抱他們的變化?
3
更多的觀眾對藝術家的改變,以及非大眾藝術的傳播,還是持鼓勵態度的。
去年大熱的美聲競演節目《聲入人心》就是最好的證明。
之前在國內被劃入冷圈的音樂劇火出了圈,鄭雲龍的音樂劇甚至在開票一分鐘後即售罄。
他曾在微博上寫:
這一分鐘,我等了十年。
然而市場的應激反應,很快也給鐵粉帶來了不適感。
上周,鄭雲龍主演的《謀殺歌謠》北京場開票,票價最低380,最高880。
而同樣的劇目之前在上海,最高票價不過260。
劇場條件不變,演出內容不變,票價卻是水漲船高。
而在美國百老匯和倫敦西區,相關機構會扶持演出,不管是多麽大牌的演員來演出,票價都會保持在同一水準。
這就是一個社會對藝術的“定力”。
演員們拚命研究如何讓音樂劇更好地進入人們的生活,與此同時,資本迫不及待地開始割韭菜。
用貪婪世俗的目光去打量藝術,總格外令人心痛。
寫《聲入人心》時,Sir說過,隻願世人不負他們的光芒,不負他們的熱望。
《歌手》也是一樣。
齊豫也放著成名曲不唱,去唱《今世》和《飛鳥與魚》。
吳青峰沒有選更炸裂的搖滾,去唱更安靜、需要耐心傾聽的《未了》和《燕窩》。
劉歡如果去唱那些大眾熟悉的金曲,可以一路唱成冠軍,但他選擇了另一種的“這也是劉歡”。
讓每位藝術家發光的東西,不一定都是我們最熱切要看到的。
反而是那些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毅然示人的部分。
那個部分凝結了所有執拗與倔強,有掙扎,還有裂縫,是他們未曾端頒布面的心血。
這份心血,都值得被呵護。
嗤笑怒罵,自有人賞得。
我相信,熱愛這件事最終的結局,會不負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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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布拉德特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