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矽谷“造王者”離場:執掌YC五年,已無人質疑他的野心和權勢

矽谷傳奇孵化器Y Combinator原本沒有總裁,直到創始人Paul Graham選中繼任者。

“我不算什麽經理人,但Sam Altman是,”2014年,Graham在卸任之際告訴TechCrunch,“我也沒有過總裁這種頭銜,但我們要為他設一個。”

矽谷一時間輿論沸騰——“Sam Altman是誰?”

在那時,Y Combinator(以下簡稱YC)已經是一個傳奇:它挑選出有潛力大規模擴張的初創公司,給它們2萬美元的種子基金、創業指導和關鍵資源,換取7%的股權。它因孵化出知名初創公司而聞名:Airbnb目前估值已突破300億美元,Dropbox已經上市,Stripe的估值也已突破200億美元……

但史丹佛輟學生Sam Altman彼時28歲,還籍籍無名。

當時間來到2019年, Altman執掌YC5年之後,整個矽谷已很難有人再質疑他的野心和權勢:

YC在他的帶領下極速擴張,截至2018年10月,孵化出了1281家公司,體量龐大如一支艦隊。這其中有93家估值超過1億美元,以至於從領英聯合創始人Reid Hoffman到CNBC等媒體,都稱呼Altman為矽谷“造王者”;

此外,YC形成了一個“商業體”,覆蓋了從種子到後續的多輪投資階段。公司入選YC,就意味著擁有了主流風投和龐大的校友網絡資源;

YC中國也在2018年成立;

……

Altman實現了Graham卸任時為YC規劃的航線——大而不倒,能夠經受一個世紀的時間考驗。

外界也並非全是讚美:投資人對Altman又愛又恨,抱怨YC孵化出的創業公司太過昂貴,哄抬投資價格;他們還抱怨孵化公司數量逐年膨脹,導致質量參差不齊。

最重要的是,過去5年間,YC沒有再孵化出一家超越Airbnb體量的公司。

Altman也33歲了,他仍舊習慣穿短袖衫、工裝短褲、顏色鮮亮的運動鞋。他曾用YC去對標Google,計劃孵化各行業的領袖公司,讓這些公司在後續擴張的同時,會保有對YC的熱愛和忠誠。YC甚至為他們建立了名為“Bookface(書臉)”的校友網絡。

但YC對Google的10年追趕才走到一半,舵手突然離場。

3月11日,Altman宣布卸下YC總裁職務,出任人工智能實驗室OpenAI的CEO,從聯合創始人轉為管理者。他稱應當阻止任何公司獨佔強大的AI技術,因為公司在逐利的過程中可能技術失控,導致人工智能帶來毀滅性的破壞。

Altman的突然離場,就如他當年的突然上任,震動了矽谷。

擴張,再擴張

YC的2019春季Demo Day(展示日)剛剛落幕,再一次刷新規模。為了容納創紀錄的200多家初創公司和千名投資人,YC把大會從總部山景城計算機博物館的會場,搬到了舊金山碼頭的一個大型倉柯瑞。

大會熙熙攘攘,Demo Day的熟客面面相覷:今年怎麽這麽多人?

為了能讓200多家公司在2個下午完成展示,YC甚至破天荒地把創業者分成了兩批,開辟了兩個舞台,讓公司路演。

在這個Demo Day上,這200多家公司收獲了YC賦予的第一次估值飆升。YC統計,創業者當日一般能融到50萬到300萬美元,從而使他們的估值達到300萬至1500萬美元。根據矽星人在現場觀察,優秀公司種子輪份額早就已經被一搶而空,甚至直接開始A輪融資。

YC2019春季Demo Day因規模太大,搬到了舊金山碼頭的一個大型倉柯瑞 圖:Vicky Xiao

Liron Shapira曾在2017年登上YC的展示台,他告訴矽星人,“我們必須確保自己能拿出激動人心的東西,否則會蒙受羞辱。”

Demo Day當天,他與100多名投資人進行了交談。大多數投資人對他的項目沒什麽興趣,但還是有一兩個人,為他們開出了25萬美元的支票。這足以使他激動起來,“這就是我們所需的全部資金!”

Altman公開過他錄取公司的底線——能夠快速擴張的公司,有潛力估值破百億美元的公司,所以“增長”通常是YC公司強調的重點。

“增長倍數、回報“,這不僅是Altman掛在嘴邊的孵化公司關鍵詞,也成了他發展YC的關鍵詞:2019年,申請進入YC孵化的初創公司數量進一步暴漲,總數超過12000家。YC則宣布增加25%的錄取名額,刷新了紀錄;

在Altman主導YC的五年之間,YC不只孵化規模從每批67家增長到250家,本身也超出創業孵化器,成為一個商業體;

各個領域都有優秀的創業者或者專家作為合夥人加入,讓YC擴大了投資的領域,從軟體擴大到了生物科技、能源、人工智能等領域;

5年之間,YC不再隻孵化美國公司,項目來自全球各地,最新一期就有40%來自美國以外的地區;設立YC Continuity,進行種子輪之後的投資;

設立YC series A,孵化A輪公司;設置在線免費創業學校,一期畢業的創業公司超過1500個;

設立非營利研究機構YC Research;

設立YC中國拓展海外業務,並請到在中國比YC還要出名的百度前總裁陸奇出任CEO。

當遍地開花的孵化器淪為提供場地收租的二房東,YC已經建成了創業者的龐大“聖殿”。YC共登記在冊1281家孵化公司,其中已經死亡的僅158家,94家成功退出投資,剩下的1029家公司還在寫自己的後YC故事。

艦隊龐大,但問題是,YC還沒有走出一家堪稱“偉大”的公司。Graham時代以精準的眼光和高質量的孵化著稱,如今卻難以再現。

有投資人對矽星人表示,他們會提前收到冗長的公司名單,再興致寥寥地派一個投資經理去現場。日常真正的投資,則回歸到矽谷傳統的口口相傳和內部推薦中。

Fusion Fund創始合夥人張璐告訴矽星人,YC對孵化公司的品牌建立和市場行銷做的非常好,以至於風投需要去篩選真實的信息,這樣才能在200多個項目中投中真正有價值的。

2018年,YC的CEO Michael Seibel發布文章說,YC已經變了。Altman用5年時間,奠下了YC在創業孵化領域“大而不倒”的地位。但人們開始問,YC變得更好,還是更壞。

它會更好,還是更壞?

2014年,在一片疑問聲中,Graham把YC交到了Altman手上。他在接受TechCrunch採訪時,留下兩個預測:一是YC的根本體驗不會改變;二是YC將走向一個更宏大的未來,成為能歷經時間考驗的公司。

Graham解釋說:“很少有公司能延續百年,但對大學來說,百年彈指一瞬。之所以有這種區別,我想,因為產品公司的基因是假定,假定產品,假定市場,結果成為虛妄。但大學是聯結了一群人……人們也為這一點才進入大學。我不是在聲稱YC能延續百年,但它有這個可能。”

彼時擴大YC規模是Graham的首要目標。他相信,Altman是可以把孵化器建成一所百年大學的人。

Altman則更直接,在富比士上放話稱,要將YC擴大10倍。

Graham猜對了一半。如果說是他寫好了創業者的聖經,那麽Altman的確如他所願,建成了創業者的“聖殿”,有堅固城牆,有忠誠門徒。

但YC已經離開了Graham的精英時代,換上了Sam Altman的“商業體”面孔。

YC起步於規模小但精英氛圍濃厚的創業孵化。在2005年,YC自身還是一家創業公司,那時申請孵化的公司創始人會直接給Graham寫郵件,其中就包括Altman。Graham會親自培訓公司創始人,再把他們推薦給投資人。

Graham如同一個和善的老校長,對這些看起來都很像失敗者的創始人,傳授自己的秘訣:“做點一小部分用戶會深愛的東西,用戶的愛是你所需要的。”

YC創始人Paul Graham 圖片來源:YC官網

然而經歷了5年的飛速擴張,如今的YC則會這麽告訴創業公司,“如果你是一家B2B的公司,那麽YC有1000多家校友公司可以成為你的客戶。他們的聯繫信息都在Bookface上公開。最終,你在YC期間一半以上的新增銷售會來自校友公司。”

就連曾經的YC創始人們也感到不適應。在宣布增加25%的錄取名額後,Shapira忍不住跑去Altman的推特抱怨擴張太大,“我那批只有120家創業公司,我們那時彼此親密的多。”

但不管YC如何變化,Altman仍然在踐行著Graham的願景。他在史丹佛開設創業課程,在YC開設了免費的在線創業學校,並且把這些課程和學校在全球範圍內推廣。

創業早已沒有什麽秘訣,如今難以撼動YC地位的,是校友公司規模和孵化資源網絡。

Altman和YC成為了創業界的“迷信”。創業者Hoala Greevy曾在一篇部落格中描述他與Altman的12分鐘面談:

“Altman向我扔了一枚炸彈,他說,我有可能建立一家價值10位數美元的公司。”

“如果其他任何人這麽告訴我,我不會信的。可這是Sam和YC,腰帶上掛著10個獨角獸公司的功勳。該死的,可能他是對的?”

張璐認為,從商業體的結局來看,Altman的運作是成功的。他將YC的影響力、體量、資本量,各方面都提升到了一個新的層級。YC成為風險投資行業生態圈中最主要的一支孵化的力量。但這與Graham時代的高質量精品風格相去甚遠。YC能否抵達一個平衡點,既能夠優質、高質量地孵化創業公司,同時也有一定的規模效應和影響力?

Shapira卻相信YC會一年比一年好,“YC已經聚集了大量的資源,對傑出的公司創始人來說,應當懂得怎樣從中尋找到最好的資源。”

一面經理人,一面極客

Graham卸任的時候,眼見創業的大潮洶湧而來,“創業逐漸變成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有那麽多的創業者,我們需要去投資他們。”

但Graham也是出版了《黑客與畫家》等書籍,一身老派藝術家氣質的計算機工程師。他樂於從YC的日常事務中抽身而出,去寫他熱愛的小文章。他在家庭和事業中疲於奔命,希望尋找到一個繼任者。

Altman甚至是Graham“有且唯一”的人選。儘管他最初申請加入YC時表現得極不耐心,想把Graham的面試推後一天,以便參加另一場面試。

“你才大一,你明年來吧。”Graham寫郵件打算推掉他。

“我大二了,我明天就來。”Altman回復。

YC第一批孵化的公司創始人合影 圖片來源:YC官網

Altman似乎總在經理人和極客的角色間徘徊。

他出生在芝加哥,在密蘇裡州長大,8歲時,他獲得了自己的第一台電腦。他接受LGBTQ活動的邀請,表示自己在高中時期出櫃,屬於第一批公開性取向的人群。

在申請加入YC創業的那個暑假,他原本打算去投行高盛做暑期實習。

但最終,2005年,Altman成為YC的第一批成員。

20歲時,Altman從一直嚮往的史丹佛退學創業了。他又以4340萬美元的價格賣掉公司,與合夥人男友分道揚鑣。他成為了YC的合夥人,卻遠不是名動矽谷的投資人。但Graham對他說,“我要退休了,你來接管YC吧。”

到他成為YC總裁之際,媒體還需要借由名人背書來刻畫這個繼承者。

當時Graham稱Altman為絕佳的領袖,把他比作蘋果的賈伯斯,微軟的比爾蓋茨。Graham在輔導創業公司時遇到問題,總是會問“如果是賈伯斯會怎麽做呢?”,“如果是Altman會怎麽做呢?”

其他人則說,Altman很擅長達成交易,非常健談,總能說服其他人。

但Altman同樣有非常極客的一面。他熱衷收集人類科技史的證物,像手斧、銅劍,他還在搜羅F1飛機引擎。他解釋說,自己很喜歡人類科技史的里程碑,儘管這些文物或許看起來科技含量不高。他已經完成了一個大型的手斧收藏,藏品歷史可以上溯150萬年。

他還直言不諱去抨擊舊金山灣區的“政治正確性”。Altman在他的個人部落格上寫,“中國的一些事情真的讓我很驚訝。我意識到,我在北京討論有爭議的觀點,比在舊金山要覺得坦然自如。我沒有完全覺得坦然自如——畢竟是在中國——但還是比在舊金山要好。”

這篇部落格後來引起了軒然大波。他的擁護者照常湧去他的個人部落格刷voteup(讚同)。也有科技部落格對他嗤之以鼻,諷刺他自比伽利略,“召喚身穿衛衣的極客信徒”。

Altman還曾公開表示人工智能是他最初的志趣,可以回溯到他的孩童時代,“像很多人一樣,當我用電腦寫出第一個程序時,就意識到總有一天計算機會非常智能,可能會比人類還要聰明。”

在短暫的史丹佛求學生涯中,Altman選擇修讀人工智能。人工智能和機器學習領域的前沿科學家吳恩達,彼時擔任他的學業指導。

可惜那也是人工智能的瓶頸時代。Altman回憶,“我們很壓抑,人工智能注定會至關重要,但那時卻什麽也做不出來。”

2015年, Altman和伊隆·馬斯克聯手成立了非營利性質的人工智能實驗室,命名為OpenAI,希望建立一個人人都能擁有的安全人工智能。

在Altman擴張YC的途中,人工智能原本是一條支線,卻突然發展成主要劇情。

撲朔迷離的 OpenAI

在矽谷紛紛猜測Altman的去向時,非營利組織OpenAI宣布建立了一個“有限營利公司”。而Altman離任YC後,隨即出任OpenAI營利和非營利兩個組織的CEO,擔任主要管理角色。

此前一個月,馬斯克宣布離開OpenAI。他發布推特解釋原因,一是難以為這個項目貢獻時間,二是旗下公司特斯拉還需要和OpenAI競爭人才。但他在最後寫到,“我不同意一些OpenAI團隊要去做的事情……還是就此分道揚鑣保持友誼比較好。”

Altman則和OpenAI的新轉折一起到來。OpenAI設立了一個營利公司,要以公司而不是非營利組織的身份,去對抗科技巨頭。

OpenAI原本誕生於對獨佔AI技術、追逐利益大公司的不信任,比如Google。它也誕生於對人工智能技術的畏懼。

Altman曾這樣描述大公司獨佔人工智能技術的危險,“一個以逐利為目的的公司,控制了一個強大的人工智能,並以此控制全世界,然後事情失去控制。”

OpenAI團隊及家人合影 圖片來源:OpenAI官網

矽谷幾乎每家科技巨頭都投入巨資跟進研發AI。但OpenAI希望建立一個人人都能擁有的安全人工智能,稱為AGI。Altman的一個設想是,未來每人都能擁有一個人工智能助手,讓全人類可以共享人工智能帶來的社會發展。它首期籌措了10億美元的研究基金,所有的研究成果都會公諸於世。

Altman認為,單一強大的人工智能具有統治世界的危險,不如讓多個人工智能互相鬥爭達到平衡。他計劃用善的人工智能,去製止惡的人工智能。這會比任何一家公司單獨控制超級AI技術要好的多。Altman甚至設想了人類與人工智能和平共處的時代,導致採訪他的風投合夥人沒有控制住大笑。

Altman在2017年斷言,在不需要太多創造力的領域,人工智能超過人類的時代正在到來。比如富士康的機器人已經替代了大量的低技能的勞工,而這是一件好事。

他也並不避諱人工智能造成人類失業的未來,反而對此表現出樂觀。因為人工智能以更低的成本進行生產,最先會取代“不好的工作”,反正那些工作人類也不喜歡。人們甚至可以不需要工作,用更喜歡的方式去度過一生的時間。因為在AI替代生產力後,人類社會能夠提供富足的物質。

然而沒有工作的人生又應該如何度過呢?

YC Research在美國開始探索“基本收入研究”,不加限制地選擇人群,送給他們每月1000美元覆蓋生活基本支出。試驗將對比試驗人群在時間分配、主觀幸福感、精神健康、財務健康、個人決策等各個方面的變化。

這是一個聽起來有些荒謬的試驗,對Altman而言,能夠探索怎樣改變失業人群的生活狀態,以適應人工智能替代人類工作的未來。“如何讓人們在不工作的情況下,獲得幸福、滿足、社會地位,一切人類在意的東西。”

OpenAI的初心美好,但硬體和資金似乎成了大問題——OpenAI宣稱,此前籌措的10億美元研發資金不足以和科技公司對抗,比如Google和Facebook的人工智能實驗室。

而在Altman 執掌下的OpenAI,為吸引公司投資,設置了最高100倍的回報率。一切超過100倍率的回報,都將會進入非營利部分的OpenAI。然而100倍的超高回報,顯然只是名義上的“有限營利”。

OpenAI解釋,人工智能研發需要消耗大量的經費,需要融資購買硬體設備,建立自己的基礎設施和超級計算機,並與大公司爭奪人才。據美國科技網站Wired的報導,此前OpenAI科研所要用計算機處理器和顯卡,只能向Google租借。

Altman似乎善用功利的手段,去做不功利的事情。

在Altman離任之時, YC仍舊宣稱不會改變,只是要搬去舊金山了。此後歲月會證明,Altman是否留給了YC一個“大而不倒”的未來;而隨著Altman到來,OpenAI放棄非營利組織的定位,踏上了一個撲朔迷離的轉折。

下一個5年,他會想要把矽谷帶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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