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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麽艱苦求學,又喜歡禪宗畫,我贈你一個號——苦禪”

展覽:法古禪心——紀念李苦禪先生誕辰120周年藝術展

時間:2018年11月21日至12月22日

地點:國家博物館南7、南8展廳

國家博物館舉辦“紀念李苦禪先生誕辰120周年藝術展”,以“法古禪心”為題,概括出這位中國現代大寫意花鳥畫大師“含道映物”的藝術追求。

出生於1899年的李苦禪,在山東高唐老家排行“英”字輩,故名李英傑。他自幼深受民間藝人影響,遂生系統學畫之強烈願望。1918年赴北平學習西畫。1922年他在北京國立藝術專科學校學習期間,因家境貧寒,夜晚常拉洋車掙錢維持生活。藝專同學林一廬見此情景,說“這麽艱苦求學,你真有毅力。你又喜歡禪宗畫,我贈你一個號——‘苦禪’”。從此,苦中尋覓禪心,陪伴著李英傑一路走來,成就了一代大寫意花鳥畫宗師李苦禪。

畫荷以抒懷

最受人矚目的紙本設色巨製《盛夏圖》出現在紀念展上,它濃縮了李苦禪一生的藝術追求。這幅縱3.68米、橫5.8米的大畫,作於1981年,正值改革開放初期。畫幅右側頂部橫亙一方巨石,苦禪先生題寫道:“國家日趨興盛,乃余之願。祖國古稱華夏,想炎夏之際,荷花盛開,乃作荷塘即景,何不題之盛夏圖耶!”後面題署“歲在辛酉冬月之初”,是1981年冬月所作。試想,在隆冬到來之時,在這位82歲的老畫家心中,卻是一片盛夏景象,真是“相由心生”的最佳寫照。他在畫左側邊緣又寫:“荷之性情,不枝不蔓,出淤泥而不染,余素喜愛之,故六十年來寫荷不計其數,然若如此巨幅,乃平生首次也。”苦禪先生最愛畫墨荷,他以荷花、荷葉為主體,充分運用筆墨的表現力,呈現淋漓舒暢的“水墨洇暈”之趣。他認為大寫意畫中景物,既有本身之美,又有畫外之美,即是它又非它。作畫者與觀者正是在借物而悟的過程中達到心心相印。

寫竹以明志

“胸有成竹”是北宋文同畫竹時的著名論斷,元代趙孟頫題《秀石疏林圖》時說:“寫竹還於八法通”,高舉“方知書畫本來同”的主張。清代的鄭板橋提出“眼中之竹”“胸中之竹”和“手中之竹”的三段論,形象地說明了生活與藝術創造的演進過程。他還說“有成竹與無成竹,其實只是一個道理”。畫家應能在心中預見畫中之形象,才能借畫中之竹營造出畫外之情境,抒發個人之性情。

苦禪先生晚年的《勁節圖》,也是一幅大畫(縱283厘米橫429厘米),作於1980年。五杆粗壯有力的竹子,不見首尾,只見其身,全以闊筆寫出,濃淡乾濕,層層推進;另有五枝細竹,穿插其間,濃墨寫就。苦禪先生以勁竹有節自比,題寫“未出土時便有節,待到凌雲尚虛心。古人雲,胸有氣節方可寫竹。畫法雲:一世蘭,半世竹。可見寫蘭竹之不易也。板橋詩雲:四十年來畫竹枝,白日畫竹夜間思。刪盡繁冗留清瘦,畫到熟時是生時。”經歷了“十年浩劫”的苦禪先生也是舊杆發新枝。

法古之緣

苦禪先生的大寫意,有三大根脈,一為明代之徐青藤,放縱淋漓;二為清初之八大山人,酣暢簡練;三是近代齊白石,用筆平正,質樸率直。

徐渭之水墨大寫意花鳥善於用“水”,縱橫肆意,墨筆淋漓。李苦禪也特別重視“水”的作用。然而,兩人的志趣與天氣卻大不相同。徐渭筆下的墨葡萄,濃淡相洇,似在晚風中嗚咽,飽含悲涼;苦禪先生筆下的墨鷹,披著厚而蓬松的羽翼,凝視遠方,展翅欲飛,具有雄強遠闊的感染力。苦禪先生還大量借鑒了徐渭的技法,特別是“膠墨法”,即通過水墨中調蘸適量的膠水達到渾化、厚重與顯形的效果,產生特殊的韻味。他將徐渭的“狂”化為自己的“雄健”,始終把節奏韻律感放在首位,而不拘泥於具體物象的準確。

苦禪先生學八大山人,學他水墨造型中那一種詼諧的味道。八大的鳥多是縮頸躬背,似體內有一口鬱結之氣。苦禪先生的八哥與竹雞,也常有此種造型。與八大山人還俗之後在畫中表現出的含蓄、中和、濕潤的筆致不同,苦禪先生有一種更加外露的生趣盎然之味。這一點既受他老師齊白石的影響,更是他個人心性的體現。他即便在苦難之中,也不會委曲求全,隱忍過生活。在被誣為“反動學術權威”的歲月,苦禪先生也從不間斷站樁練功。1971年,他曾被指令在中央美院傳達室看大門。兒女不在身邊、生活極度困難,但他對光明的到來從未喪失信心。

畫中有戲

苦禪先生一生喜作“松鷹圖”題材,其寓意一目了然,高瞻遠矚。但是了解他的人知道其中另有奧妙:鷹的原型來自京劇舞台。常見畫面有如此安排:最左邊一隻鷹,轉頭盯著右方四隻鷹,以一敵四,完全是武戲裡的經典造型。一人力戰四將,走上幾個回合,猛然一個停頓,亮相。鷹,不但已經擬人化,而且入了戲。

苦禪先生在生活裡的一大愛好就是聽戲。戲曲化,構成了他作品中妙趣活潑的場面。據他的學生回憶,老師作畫時,常常邊聊戲邊畫畫,筆下的禽鳥就帶有了他創作時的情緒。在他的藝術空間裡,時而是平面的畫紙,時而是立體的舞台。他既是執筆作畫者,也是營造空間的導演。

31歲的李苦禪在1930年應林風眠校長之邀,出任杭州藝術專科學校教授國畫。他大膽創新,將中國傳統戲曲藝術之精華——京戲引入學校的藝術教學體系之中。他敏銳地發現,京戲的程式化表演之中蘊含了中國畫寫意的法則與韻味,同時輔以西方雕塑家羅丹一脈的藝術觀念,啟發學生深入理解何為“寫意手段體現意境之美”。齊白石曾有一句“蒼鷹不搏即鴛鴦”,如此表達“和為貴”的願望,弟子怎能不解?苦禪先生常愛借用此句作《雙鷹圖》,寓陽剛與陰柔之美在生動簡潔的畫面之中。

禪機入心

苦禪先生青年時代即傾心於禪學。他曾作《達摩面壁圖》一幅,上寫:“於無心處畫佛,於無佛處求尊。”他早就開始追求禪理與畫理在宣紙上的統合。他認為意在筆先,這是普通畫家的想法。而北宋的黃庭堅,深諳佛理,常常是在思想進入鴻蒙宇宙之時,才放筆寫出淋漓縱橫之天氣。這也成了苦禪先生的追求。中國的禪宗,常伴有老莊的思想,亦為先生提供了無盡的繪畫想象空間。本展中有一幅《溟魚圖》,創作於1981年。畫中四尾遊魚,先生題記:“漆園生雲:北溟有魚,其名為鯤,擬其意而戲寫之。”作於同一年的《群魚圖》,有“與其臨川羨魚。不如退而結網。莊子與惠子遊於濠梁之上故事耳”之款識。苦禪先生熟讀老莊,故事中的禪機與哲思,既滋養了他的心靈,又開啟了繪畫的法門。

以自然景象寓深刻道理,中國傳統藝術善於將“理”與“道”寄情於花鳥林泉之間。中國傳統繪畫恰似一個有機的生命體,在內外因素的作用下,隨時代不斷演進。真正的大師,傾畢生精力,將個人生命注入畫中,其藝術才能具有吐故納新和自我調試的機能。李苦禪的花鳥畫,上追明代中期的大寫意花鳥開創者徐青藤,下至明末清初的八大山人,又參照“揚州八怪”的題材及構圖創意,得近代趙之謙與吳昌碩等人金石之氣,且長期浸潤於恩師齊白石花鳥之法,自出機杼,融匯西東,別開生面,創縱筆寫意之路。質樸、雄渾、豪放的畫風,成為二十世紀中國大寫意花鳥畫中一道風景。

文|王建南

本文刊載於2018年12月07日 星期五 《北京青年報》B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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