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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裡最悲劇的一個丫鬟,關鍵在於她所托非人

千紅一窟,萬豔同杯。《紅樓夢》裡的女孩都是悲劇命運,但卻各有各的不同。譬如王夫人房裡的大丫鬟彩霞,最後被王熙鳳指婚,嫁給了“容顏醜陋,一技不知”,只知道“酗酒賭博”的旺兒之子。

旺兒夫婦是王熙鳳的心腹,出嫁的時候從娘家帶過來的陪房,王熙鳳外放利錢就是經了旺兒媳婦的手,而在陷害尤二姐一事上旺兒也是鞍前馬後為王熙鳳效勞。一面是自己的心腹的要求,一面是一個女孩子的終身幸福,在王熙鳳的心理天平上非常容易取捨。因為她是一個極端利己主義者,再說彩霞不過是一個地位卑微的丫鬟。相對而言,賈璉心地更為善良,也更人性化,但他畢竟不會為一個不相乾的丫鬟而得罪了鳳姐。因此在王熙鳳的狠心和賈璉的不作為下,一個如花似玉的好女孩被推入了火坑。

仔細分析彩霞的悲劇成因,其直接責任者自然是王熙鳳,但也有其自己的原因。一個人所做過的事,所走過的路,日積月累都會成為自己或幸運或者不幸的人生。每個人總會為自己的昨天買單。

彩霞是王夫人房裡的大丫鬟,獲得過寶玉和探春的交口稱讚:

寶玉道:“太太屋裡的彩霞,是個老實人。”探春道:“可不是,外頭老實,心裡有數兒。太太是那麽佛爺似的,事情上不留心,他都知道。凡百一應事都是他提著太太行。連老爺在家出外去的一應大小事,他都知道。太太忘了,他背地裡告訴太太。”李紈道:“那也罷了。”由此可見彩霞是一個有內秀的人,不善於表現自己,但細致周到,對王夫人也是忠心耿耿。

但女孩子大了,總要有心事,會為自己的將來打算。賈府丫鬟的出路有三條:其一是自主擇婿,其二是由主子分配,其三是做主子的姨娘。對於很多丫鬟來說,做姨娘是一條捷徑,雖然改變不了奴才的身份,但不用再乾活受累,待遇也大大提高,一旦生下一男半女,也就終生有指望了。當眾丫鬟的眼光都聚焦在賈寶玉身上時候,彩霞卻獨辟蹊徑,看上了賈環。

第二十五回賈環替王夫人抄經,用蠟燭燙傷寶玉的臉,就可以看出彩霞和賈環兩個人的感情。賈環拿腔作勢地抄寫,一會叫彩雲倒茶,一會讓玉釧剪蠟花,眾丫鬟們素日厭惡他,都不答理。只有彩霞倒了一鍾茶來遞與他,勸道:“你安些分罷,何苦討這個厭那個厭的。”賈環卻說道:“我也知道了,你別哄我。如今你和寶玉好,把我不答理,我也看出來了。”彩霞咬著嘴唇,向賈環頭上戳了一指頭,說道:“沒良心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的確,賈環就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他一貫的自卑心理讓他極度缺乏自信和安全感,對事態沒有清醒的判斷,彩霞明明一門心思都在賈環的身上,賈環卻只看到寶玉親近彩霞,一時嫉妒心發作,才故意燙傷了寶玉。而彩霞也一廂情願地對賈環好,卻並不知道賈環的為人,雖然他只是個庶出的孩子,卻染了一身的紈絝習氣,對於丫鬟完全沒有寶玉那樣的尊重和愛護。

第七十二回寫道:前日太太見彩霞大了,二則又多病多災的,因此開恩打發他出去了,給他老子娘隨便自己揀女婿去罷。旺兒家的因看到彩霞被放出來,才動了給自己兒子婚配的念頭,求之於鳳姐。

彩霞為什麽被放出來?有兩個理由其一是年齡大了,其二是多病多災。那麽,這兩個理由成立嗎?

在第七十回歲末將近,林之孝開列了八個年滿二十五歲小廝的名單,需要裡面指派丫鬟出來婚配,可是結果只有李紈和鳳姐房裡的粗使丫鬟出來了,並不夠小廝婚配的數目,只好讓他們自謀婚配了。為什麽放出來的丫鬟這麽少呢?其一是因為年齡不夠,另外年齡夠的幾個丫鬟又有特殊情況:第一個鴛鴦發誓不去;第二個琥珀,又有病,這次不能了。第三個彩雲因近日和賈環分崩,也染了無醫之症。而彩霞並未在第七十回的開發名單中說明其年齡未必夠;而且彩雲和琥珀都是因為生病才沒有放出來,說明作為主子如果照顧自己的丫鬟,會讓其養病恢復健康,才放出來的。可是彩霞被放出來的理由卻是“多災多病”。

彩霞,王夫人的得力大丫鬟,並未在第七十回的開發名單中,卻在第七十二回被主人放出來了,這說明什麽呢?說明王夫人對其失去了信任,並不想保護和照顧她了。至於原因呢?很可能和趙姨娘母子相關。王夫人雖然看起來老實敦厚,但畢竟在大宅門裡生活了這麽多年,生活閱歷是非常豐富的,對於遠近親疏也是分得清的。彩霞與賈環親近,趙姨娘求之不得,就難免被趙姨娘利用,成為其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王夫人身邊有這樣一個丫鬟又怎麽能放心呢?這才是彩霞被放出來的根本原因。

彩霞被王夫人放出來到旺兒家的求娶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彩霞聽到了消息求之於趙姨娘。“趙姨娘素日深與彩霞契合,巴不得與了賈環,方有個膀臂,不承望王夫人又放了出去。每唆賈環去討,一則賈環羞口難開,二則賈環也不大甚在意,不過是個丫頭,他去了,將來自然還有,遂遷延住不說,意思便丟開。”

趙姨娘“素日深與彩霞契合”,正是彩霞失去王夫人信任庇護的根本原因。而趙姨娘“不承望”彩霞被放出來,說明彩霞並未夠放出條件,而非正常的被放出來了。只是彩霞想依靠的賈環是個薄情寡義,沒有擔當的人,並不在意一個丫鬟的死活,反而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彩霞最後也只能無可奈何了。

常言道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彩霞所托非人,失去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也誤了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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