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音之前是東芝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航通社，作者｜書航

全球各地都已經進入了 2019 年，而所有舉辦大型跨年活動的地區中，美國是最後一個。

數以億計觀眾通過電視直播，觀看在美國的心髒——紐約時報廣場（Times Square）舉辦的跨年儀式。總有人錯叫它為“時代廣場”，實際上它是因《紐約時報》總部在此而得名。

百老匯 1475 號樓也即《紐約時報》大廈（One Times Square），就是那個“水晶球”會落下來的地方。

每一年的最後一分鐘，一個閃閃發光的玻璃球體會從這座大廈的高處徐徐下降，通過背後的一塊廣告牌，並在 0 時整點亮寫有年份數字的燈箱，向世人宣告新年的來臨。

北京時間1月1日12:59 ，紐約當地時間12月31日23:59 ，水晶球又一次在這裡落下。只是，這一次它背後的廣告牌上，再顯眼不過地出現了一個中國人都很熟悉的標識——一個抖動的音符和碩大的“Tik Tok”。

抖音——是的，抖音——成為了這次時報廣場跨年最醒目的讚助商，“豔壓群芳”。

世界人民震驚了。在 Twitter 上，畫風大概是這樣的：“親愛的，快出來見上帝”“這是什麽鬼”“開年第一個看到的居然是抖音，這一年不會好了”。

是啊，畢竟在曾經歲月靜好的 10 年裡，曾經雄踞這個全球最佳廣告位的，一直都是一家“沒什麽存在感”的企業——

東芝（Toshiba）。

閃耀十年，終成絕唱

2018 年 5 月，一群施工隊爬上《紐約時報》大廈外牆頂端的“TOSHIBA”廣告位，準備進行拆除工作。

自從 2007 年 12 月開始，東芝公司的廣告牌就始終懸掛在“水晶球”將會落下的位置，這也就意味著每年這個時候，全球所有轉播儀式的電視台都會免費給東芝做廣告。

圖 / Youtube（ https://youtu.be/huEWOKmfRgw ）

如此已經 10 年，直到 2017 年 11 月，東芝宣布終止時報廣場的廣告位合約，因為行將就木的公司再也無法負擔如此奢侈的消費。

沒人知道現在這塊廣告牌的租金是多少錢，在 2007 年，這個位置每月的租金鋼彈 27.5 - 40 萬美元（分淡旺季）。

東芝在 2017 年已經進入財政絕境，這很大程度是因為它時運不濟的押寶於核電項目，斥巨資並購了美國西屋電子（Westinghouse Electric）。

然而，東芝的如意算盤卻因為 2011 年東日本大地震打的粉碎。地震引發福島第一核電站核泄漏危機，事故的陰影不僅重挫了日本本土發展核電的信心，更讓日本核電技術的向外輸出戛然而止。

東芝所持有的西屋電子股份在 2018 年 4 月已經清空。此外，東芝不斷通過關閉海外工廠，出售業務部門和專利來“斷臂求生”。

現在，東芝已經基本拋售了所有消費電子業務——被夏普收購的東芝筆電電腦業務可能是最後一個迎來改變的，它將在 2019 年 1 月去掉東芝品牌，隻採用其型號名“Dynabook”作為商標。

淡出中日兩國的國民記憶

東芝的全面崩潰，也不可逆轉的改變了日本本國的一項歷史傳統。

在富士電視台播出的國民卡通片《海螺小姐》（サザエさん）從 1969 年至今從未間斷，長盛不衰。東芝從這部卡通片開播之日起，就是排在第一位的讚助商，已經持續 48 年之久。

圖 / Twitter （ @kagotomo210 ）

2013年，《海螺小姐》動畫版超越美國卡通片《辛普森一家》，被吉尼斯世界紀錄認證為“播放時間跨度最長的電視卡通片”。

2018 年 3 月，當時虧損超過 5000 億日元的東芝，終於宣布撤出《海螺小姐》的讚助商行列，儘管此前它一直想勉力堅持，社長曾說“我們不能給人一種退步的感覺”。這被網民嘲諷為“打腫臉充胖子”。

值得一說的是，在東芝退出與日清食品、麥當勞等並列的《海螺小姐》讚助商名單後，取而代之的是……亞馬遜（Amazon.com）。

當年，一擲千金買下洛克菲勒中心的日本人，曾讓美國人有“日本買下美國”的擔憂；而今，一切轉化為日本網民“這下海螺小姐要從亞馬遜網購東西了”的調侃。

甚至，東芝的廣告也和中國有不解的緣分，而這一切也成為了絕響。

在平成初期的 1990 年前後，東芝和松下、日立、夏普等一起，稱霸國內電視台的電器廣告時段。東芝在中國做過的家喻戶曉的廣告，除了宣傳其音響、錄影機、電冰箱等家用產品，還曾介紹應用於日本的新乾線列車和中國的電氣化鐵路上的鐵道技術。

圖 / Bilibili （ 魂歸故裡0467 ）

當時，不管是在小朋友看卡通片的時段，還是在春節聯歡晚會前後，都能聽到一曲廣告歌：“掏西吧、掏西吧、新時代的東芝”。

在 2009 年國慶 60 周年於十裡長街舉行的閱兵儀式上，人們可以看到在王府井北京飯店的大樓側面，矗立著一塊“TOSHIBA 東芝”的大型廣告牌。

至遲到北京飯店旁邊的新燕莎金街購物廣場開工時，這塊東芝廣告牌就已經看不見了。而此後，面向消費者的“東芝”廣告，恐怕也再不會出現在神州大地的任何角落。

舊時代謝幕和新時代開篇

東芝在 1984 和 1987 年分別發明了 NOR 和 NAND 兩種類型的閃存。目前，NAND 閃存佔整個記憶體市場份額約 42%，市場規模接近 300 億美元。此前，東芝也曾起訴過海力士和數家台灣芯片企業侵犯 NAND 閃存專利，並與三星達成了交叉專利授權。

就像這幾年的中國一樣，日本著名的公司如日立、東芝、索尼等都曾成為美國“337調查”的主要目標。也是在 1987 年，東芝因早年向蘇聯走私數控機床事發，受到美國政府製裁，3 年內不得向美國出售產品，情形跟今天華為、中興因伊朗而起的風波如出一轍。

那個時代的東芝，為日本貢獻了微波爐、量產彩色電視、日文文字處理器、筆電電腦、DVD等等多個“日本第一”。

即使東芝因核電業務巨虧，不得不在 2017 年出售自營 NAND 閃存業務，這些創新在東芝的歷史上依然熠熠生輝，是東芝和昭和——平成交接時代，日本各方面輝煌騰飛的真實寫照。

今年的跨年，日本處處洋溢著“平成最後一次”的懷舊氣息。而在中國這邊，一個“新時代”的初試啼聲則響徹雲霄。

據說，抖音這次海外廣告投放的主戰場除了時報廣場，還有阿聯酋的杜拜塔。杜拜塔因為前幾年有高層建築火災，近年來跨年都只有燈光秀而無焰火表演，所以“Tik Tok”在杜拜塔亮相，也確實足夠“吸睛”。

考慮到蓄勢待發的字節跳動毫不諱言自己要“take over”百度，以達成新“BAT”的雄心，如果它接下來的 10 年也像之前的東芝那樣，持續讚助時報廣場的水晶球活動，似乎也並不特別讓人驚訝。

在平成謝幕時，來自新時代中國的抖音，替換了標誌著日本昔日榮光的東芝。你可以說這純屬巧合，也可以相信這是一種“命運的安排”。

越來越多的人將昭和末、平成初的日本，與當今的中國相提並論——雖然時移世異，肯定不能生搬硬套，但作為文化基本相通，歷史走向又如此相似的鄰邦，日本確實是中國一面最好的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