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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目!90歲老兵穿上軍裝,參加了一場一個人的升旗儀式

他,11歲被抗戰遊擊隊收留,20歲在舟山剿匪,23歲在朝鮮戰場上立功;他,打過遊擊,當過司號手,做過電台兵;他,在烽火歲月裡曾演繹出經久難忘的聲音;他獲得三枚勳章,並在朝鮮戰場上獲得三等功。隨著歲月的流逝,他內心深處埋藏已久的心願越發強烈:穿上軍裝,向國旗敬禮!

7月31日上午,在江蘇省沭陽縣城府苑居委會門前的八一廣場,伴隨著雄壯的國歌聲,國旗冉冉升起。90歲的孫運華身著軍裝,面對著國旗,莊重地舉起了右手。偌大的廣場只有孫運華老人一個人,老人雖已年過九旬,但身板挺得直直的,不失軍人的英氣和挺拔,這是沭陽當地有關部門得知老人的心願後,特意為他一個人舉行的一場特殊的升旗儀式。

“祖國變得富裕強大了,我要向國旗敬禮;穿上軍裝,感覺渾身都是勁,一下子又回到了年輕時候。”老人告訴紫牛新聞記者,凝視著緩緩升起的國旗,耳邊似乎響起了那熟悉的旋律:“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思緒一下子飄回到半個多世紀前那段戰火紛飛的歲月。

(一)遊擊隊生涯

1939年,日寇進軍沭陽。面對日寇的燒殺淫掠,沭陽人民紛紛背井離鄉,當時年僅十歲的孫運華和多數人一樣,隨母親跑到了沭陽縣胡集鄉避難。禍不單行,剛到胡集的第二年,孫運華的母親病逝,年幼的孫運華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

“我沒處去,只有哭。”孫運華說,當時唯一的親人走了,自己不知何去何從。正當他傷心欲絕、走投無路的時候,地方遊擊隊的一位姓李的排長向他走來。

“小鬼,你哭什麽?”

“我媽死了,我沒處去了。”

“沒處去了?打日本鬼子,去不去啊?”

“去,只要有飯給我吃,我就去。”

從此,孫運華跟隨沭陽第六區區公所遊擊第五中隊,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就這樣跟著部隊打遊擊一晃就是2年。

“那年要不是遇到遊擊隊,遇到李排長,我肯定活不了幾年。”整整80年過去,雖然當時未能留下照片,但是李排長和遊擊隊員的身影卻深深印刻在老人的心底,成為他最掛念的人。

“1941年左右,我腿上害瘡,部隊將我轉移到漣水,安排在當地婦聯主任家。”孫運華告訴紫牛新聞記者,那位婦聯主任名叫金二娘,“當時部隊考慮個人安全和部隊行動安全,讓我改姓金,說明我是金家人,並不是從遊擊隊下來的。” 從那以後,孫運華改名金標。

孫運華老人向國旗敬禮

(二)勝利的號角

1949年4月23日,中國人民解放軍徹底摧毀了國民黨軍隊精心構築的“長江天塹”,成功解放南京。此時的孫運華已經20歲,他也從一個“革命小鬼”成長為一名真正的革命戰士,成了一名司號手。

“嗒嗒嘀嗒嗒,嘀嗒嗒嘀,噠嘀嗒嗒,嗒嗒嗒,這是行軍號;嘀嘀嗒嘀嘀嘀,嘀嘀嗒嘀嘀嘀,這是衝鋒號,尾音拉得相當長,特別響亮。”開飯號、起床號、休息號、集合號、出操號,孫運華老人如數家珍,時至今日,他仍然清晰記得各種旋律。

“軍號就是電台,號語就是密碼。”孫運華告訴紫牛新聞記者,當時的通訊設備很落後,部隊之間的聯絡基本上是靠號語交流,僅他的部隊聯絡號語就有四百多種。可以說,當時軍號為協調部隊行動、號令軍隊各項活動、保障戰爭勝利,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在大大小小的戰鬥中,讓孫運華印象最深刻的,是發生在舟山群島剿匪時的一場夜戰。

1949年夏,上海市和浙江省解放後,國民黨軍約6萬人退到舟山群島,企圖保持浙江近海島嶼,實行海上封鎖。中國人民解放軍奉命對舟山群島實施渡海登陸作戰,當時,孫運華就是舟山剿匪部隊中的一員。

“那天我們夜間行軍,路過一個山頭時,忽然看到山上冒火光,當時營長就問我,對方是哪個部隊的。”孫運華立馬執行營長命令,跑到相對空曠地帶吹號詢問。

“吹了第一遍沒人答應,剛吹第二遍,槍就響了,那子彈貼著我耳朵邊飛過。”孫運華說,“對方不是友軍,不知道號語,他們回應不了,知道跑不掉了,就尋著號聲先開槍。”

營長立即下令進攻,從側翼包抄山頭。隨即,四五個連衝鋒號集中響起,“嘀嘀嗒嘀嘀嘀,嘀嘀嗒嘀嘀嘀嘀”,嘹亮的軍號聲直接把敵軍嚇蒙。

孫運華告訴紫牛新聞記者, 在戰場上,只要軍號一響,解放軍部隊全部都奮不顧身地撲向敵軍,國民黨軍隊被打得如潮水般潰退。此次戰鬥中,孫運華所在的部隊以少數傷亡贏得了勝利。

(三)永恆的嘀嗒

1950年,孫運華毫不猶豫地寫下了志願抗美援朝的申請書。“抗美援朝都是自己寫申請書,自覺自願去。”孫運華在接受紫牛新聞採訪時說,當時一江之隔的新義州已被炸得滿目瘡痍,看到這一情景大家心中充滿了怒火。

當時孫運華所在的部隊是坦克三師,駐兵四平,坦克、電台全是蘇式裝備。由於在漣水養傷的幾年,他上過學讀過書,有點文化,所以一進部隊就被安排在電台報訊班學習蘇聯無線設備。

“電報四個一組,嘀嗒、嘀嘀嗒、嘀嘀嗒嘀嘀嘀嗒嗒……七個字碼來回翻。”時至今日,孫運華老人仍清晰記得當年的電碼。經過短期培訓,孫運華就跟隨部隊立即開往朝鮮戰場。

部隊剛進朝鮮的第一天,就與敵軍遭遇了。“我們駐地被特務知道了,我們一駐扎,美軍的飛機就來轟炸,我們部隊立即調七個高炮團集中回擊,那一天一共打下來敵軍飛機15架。”戰鬥一結束,孫運華隨部隊連夜轉移到中線。

孫運華還記得,當時天一黑,美軍就扔照明彈,他所在的部隊夜間行軍時車輛都不敢開燈,都是摸黑趕路。“前方的部隊不敢燒火做飯,怕暴露目標,只要一冒煙,敵人的炮就到了。戰士們只有吃炒面,因為沒有蔬菜吃,不少戰士開始爛嘴巴。”

1952年,中美兩軍交戰進入了相持階段,此時的美軍進退兩難,便打出了“假停戰”的口號。“美國耍滑頭,他這邊談,那邊還要跟我們打,最後把我們一個陣地奪去了。”

孫運華說,被奪走的陣地叫258高地,這個高地山不怎麽高,卻是軍事要塞、交通要道,“當時美軍有飛機,掌握製空權,但我軍首長明確要求要集中一切力量,一定把這個山頭奪回來。”

孫運華所在團隊的坦克全部投入戰鬥,不惜一切代價奪回陣地。“當時我在258高地聯合兵種指揮所,參謀長就站在我身邊,命令我每隔十分鐘聯繫一次下面的坦克連。”

戰鬥已經打響,可就在萬分緊要時刻,通訊中斷了。“叫不通,那邊聽不到,肯定是天線被炸斷了。沒了通訊,戰場上就相當於沒了眼睛。”通訊班連續派出了幾個戰士進行搶修,但都犧牲了。作為通訊班副班長的孫運華當時還患有肺結核病,但他沒有絲毫猶豫,立馬摘下耳機,趕忙跑出指揮所查看天線。

“我在指揮所外的一棵樹上找到了斷掉的天線,我把工具包掛在脖子上,手腳並用往樹上爬。”孫運華說,美軍飛機炸彈一波一波往下扔,炸彈爆炸掀起的氣浪震得他喘不上氣。“當時根本就沒有時間考慮生死,心裡只想著一件事,就是迅速把天線接上。”最終,孫運華出色地完成了任務,戰鬥中通訊聯絡始終保持暢通。

戰鬥勝利了,孫運華表現英勇,被授予三等功。“通訊兵一般很難獲得三等功,當時因為我帶病冒著生命危險衝上去,圓滿完成了任務。”如今,每當孫運華老人拿起軍功章時,朝鮮戰場的往事就會情不自禁地浮現在腦海中。

(四)深藏功與名

戰爭結束後,孫運華在1954年複員回到了沭陽老家,被安排在湖東糧管所,此後又陸續乾過其他基層工作。對於工作安排,他從沒向組織提過任何要求。老人還當過廠長,那是轄區居委會辦的編條廠,這個編條廠就是做做相框之類的。孫運華自嘲說,所謂的廠長,其實也就是業務員,因為廠裡根本沒幾個人,“因為我在東北呆過好幾年,在那邊有不少熟悉的戰友,能夠買到木材和原料。”在那些年裡,這個居委會辦的小廠,每年竟然能創造約10萬元左右的利潤。

在這個廠子裡幹了十幾年後,廠子倒閉了,這時他已經是六十歲左右的老人了。因為檔案找不到了,他變成了和鄰家大爺一樣普通的老人。

沒有人知道,他精心收藏的布袋裡,有他珍藏一生的三枚勳章和一本立功證明書。立功證明書是蓋有“中國人民志願軍戰車第六團政治處”紅色印章的三等功立功證明,時間是1953年7月6日。

孫運華的立功證明書

三枚勳章分別是:中國人民赴朝慰問團1953年10月25日贈的“和平萬歲”勳章,一枚是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全國委員會1951年贈的、印有毛主席頭像的“抗美援朝紀念”章,還有一枚是寫著朝文、正面是一個士兵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的“軍功章”。

這三枚勳章和立功證明是孫運華老人那段血與火的歲月見證,他說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我後來跟著兒子搬了幾次家,許多老照片都找不到了,只有這些勳章和立功證明,我一直好好保存著。”

孫運華老人的軍功章

孫運華老人的家人告訴紫牛新聞記者,老人偶爾會和家人說起以前的戰鬥經歷,但從來不讓家人去找組織提任何要求,“他年齡大了以後,生病了住院的費用是可以全部報銷的。但他生病了,從不去住院,都是自己花錢去藥店拿些藥吃。”

在孫運華老人家中,著名歌唱家郭蘭英演唱的經典旋律時常響起:“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上住,聽慣了艄公的號子,看慣了船上的白帆…...” 在90歲的孫運華老人炯炯有神的目光下,臉盤依然堅毅,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英氣,“幾十年了,這首《我的祖國》我百聽不厭。每當旋律響起,我總是心潮澎湃。”

回想起那段烽火歲月,在老人的內心深處,一個埋藏已久的心願越發強烈:穿上軍裝,向國旗敬禮!

經過老人的家人前期聯繫,7月31日,在沭陽縣相關部門的協調和幫助下,孫運華老人在家人的攙扶下,換上了軍裝,把三枚勳章佩在胸前。當國歌聲響起,老人左手拄著拐杖,向著升起的國旗莊重地舉起了右手……在夏日陽光的照射下,老人的身影恍如一尊雕像。

孫運華老人向國旗敬禮

紫牛新聞記者|高峰

通訊員 呂述謖

編輯|張冰晶

主編|陳迪晨

圖片來源 記者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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