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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年前,日本帝國如何走向了崩潰?

今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5周年。從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的局部抗戰算起,中國是世界上最早開辟反法西斯戰爭的戰場。在亞洲主戰場上,中國人民英勇抗擊了日本侵略者,進行了長期、頑強的殊死戰鬥,不僅保衛了家園,也為世界反法西斯戰爭作出了巨大貢獻。回望歷史,曾經深受中國傳統文化影響的日本,又是如何一步步被狂熱的民族主義充斥,走上軍國主義的歧途,導致帝國最終毀滅的呢?

▌馬國川 著《國家的歧路:日本帝國毀滅之謎》,中信出版集團

傲慢的國際孤兒

“國際聯盟”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各國為維護世界和平穩定而創立的國際組織。1931年,國際聯盟決定派出“李頓調查團”,調查“偽滿洲國”問題。調查報告指出:日本在沒有宣戰的情況下,將大片毫無爭議屬於中國的領土,強行奪取和佔領。調查事件的起因,正是關東軍策劃的“九一八事變”。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日本外交全權代表松岡洋右,在國際聯盟大會上,不僅沒有承認侵略事實,還發表即興演說,聲稱戰爭是:維護在日俄戰爭中犧牲十萬英靈換來的在中國滿洲的利益。日俄戰爭,不過是日、俄兩大強國,於20世紀初在中國東北的較量,爭奪對東北的控制權。引用彼次侵略,解釋此次侵略,這一說法真可謂“無出其右”了。

1933年,日本關東軍又佔領熱河,國際聯盟大會上,各國以42比1的表決結果,要求日本尊重李頓調查團的意見。松岡洋右竟然因此選擇退出國聯,引得全場寂然。早年留學美國的松岡洋右自知失敗,準備接受國民譴責。但是,當他抵達橫濱,日本民眾揮舞小旗擁護他上岸,他成為了“國民英雄”。這時,狂熱的民族主義已經充斥日本。

▌李頓調查團正在調查該鐵路的爆炸點

《國家的歧路:日本帝國毀滅之謎》中,作者馬國川評價此時的日本,已經成為“國際孤兒”,這種一意孤行的選擇,源自經濟發展帶來的底氣,卻又是日本墜落的動因。近代日本歷史研究中,一個核心問題揮之不去,即明治維新後強大的日本,如何一步步走上軍國主義的歧途,導致國家最終崩潰。

馬國川的這本書,對1912年至1945年的日本歷史,以類似“紀傳體”的方式進行描繪。其中,我們可以直觀感受到民眾對政治的不滿、民粹主義的盛行和軍國主義的瘋狂。正是在這些歷史的記憶碎片中,我們拚湊出一個國家失去理性、不可遏製的“狂妄”。

後起者易行的歧路

對於20世紀上半葉的日本歷史,固然有多種劃分方式。筆者以為1929年全球性經濟危機,依然是日本近代史轉折點。同時,普遍觀點認為,這場危機同樣使德國走上法西斯道路。日本在法西斯戰爭的道路上愈走愈遠,不妨視作軍部勢力,雜糅偏激的民族主義,逐步擠壓、侵蝕民主制度的過程。當軍部以各種恐怖事件控制國家權力後,全民“玉碎”的命運已在所難免。

這一過程中,有數次“事件”可作為鮮明的標誌。1925年,《治安維持法》頒布,“特別高等科”成立,製造二十餘年的“白色恐怖”,限制思想輿論自由。1932年“五一五事件”,系海軍少壯軍人發動的政變,首相犬養毅被刺殺。不可思議的是,軍部大肆煽動輿論為刺殺者開脫,並得到民眾支持,更有極端者請求以自己替代凶手受刑。在強大的社會壓力下,刺殺首相的凶手,僅僅被判15年。由此看出,彼時日本政黨政治腐敗,加之經濟危機,使人民不再信任政治。1936年“二二六事件”,陸軍“皇道派”刺殺政府官員,首相齋藤實被殺,最終軍方對政府決策加強乾預。1938年,《國家總動員法》頒布,日本轉向國家主義統製體制,議會制度名存實亡。斯時已有觀點認為民主過時而獨裁先進,日本不可逆轉地走上軍國主義道路。

馬國川對此評價道:日本歷史的吊詭之處就在於,只要強調犯罪動機是單純的,是出於至高無上的愛國熱情,軍人的殘暴行為就很容易得到民眾的諒解。由此可見,軍國主義的坐大和民粹主義的狂熱,仿佛是一體兩面的車輪,載著國家走向“深淵”。

其實,軍部的“沙文主義”和侵略邏輯,與日本民眾所謂的“愛國熱情”,內裡都隱含著從弱到強過程中,後起者的自我認同和自我彰顯。真正的強者無須在乎別人的評價,而後起者往往因為曾被欺凌、曾經弱小,在強大後便有一種報復壓製、唯我獨尊的傾向。這既是明顯的“創傷記憶”,也是從逆境中屢撲屢繼者可能存在的心態。

在研究法西斯主義時,弗洛伊德的“投射”心理,被反覆作為言說的理論依據,它的核心正是:把內心的焦慮、敵意和仇恨,投射於現實世界的對象,對其加以打擊,從而彌補心靈缺失、緩解不安緊張之感。雖然,軍國主義者帶有政治目的,但在這一點上,它和失去理智的民粹主義,確有相似之處。

日本知識界在當時有“近代之超克”(overcome)的說法,標簽化西方與資本主義,認為日本能以更高超方式實現強大,建設“新日本精神之秩序”超越西方。這無疑是一種更理論化的狹隘民族主義。

1941年後,日本將美國視若仇敵,禁止女性燙發、消滅爵士樂,改變日語用詞,比如牛奶軟糖改稱“軍糧精”,“西鐵城公司”改為“大日本時計株式會社”,“華盛頓鞋店”改為“東條靴店”;甚至連鉛筆的HB、2H、3B都變為中庸、2硬、3軟。無疑,這種現象“在高漲的文化自信背後,其實是深刻的文化自卑”。1901年,日本給開啟日本近代發展的佩裡船長建立紀念碑,但終於在1945年被推倒。彼時日本在二戰中,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階段,卻依然開展“國民精神總動員運動”,進行軍事化教育。

▌1945年,日本右翼團體在推倒“佩裡來航紀念碑”後合影

誰能阻止戰爭?

刺殺,也是近代日本揮之不去的“陰影”。原敬是平民出身的首相,他曾擴大參選人數,發展民主,但於1921年被刺殺。首相浜口雄幸,系右翼愛國人士,被刺殺後長期住院,還始終堅持工作,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刺殺者如井上日召,早年在中國流浪,認為“一人一殺”是菩薩行為。他組織的血盟會於1932年暗殺井上準之助、團琢磨。北一輝,本是青年失意人,後來發展自己的極端思想,寫作《改造法案》,鼓吹武裝政變、底層革命、建立帝國,成為日本上世紀30年代軍事政變的行動指南和思想根源。北一輝接受財閥的資助,而追隨者卻在刺殺財閥。

馬國川認為,刺殺已經形成“棘輪效應”:來自下層的激進法西斯運動,每次痙攣般發作都成為一種契機,促進上層法西斯化,確立軍權官僚和財閥沆瀣一氣的體制。然而,二戰中的日本,是否有機會停止自己的“瘋狂”行為呢?答案也許令人扼腕歎息。

1938年,日、德、意三國同盟,日本有過反對聲音,因為英、美過於強大,這其中包括著名的山本五十六。山本在美國生活14年,深知美國強大,彼時他是海軍司令米內光政的副手。米內光政在強大壓力下,簽約形成軸心國,山本雖知日本無法戰勝美國,且將一貧如洗,但是依然要打,於是索性制定珍珠港計劃,以盡量避免毫無勝算的戰爭,先佔據上風逼美國談判。這種思路著實出乎意料。

更鮮明的例子是海軍統帥及川古志郎。他懼怕海軍反對三國同盟,使近衛內閣辭職,不想承擔毀壞內閣的責任。陸軍部東條英機和及川對話,海軍方面雖知戰爭勝算很低,但不願意直接表達,希望陸軍挑頭停止戰爭;陸軍認為海軍應該明確表達無法繼續戰爭,陸軍才會撤軍,重新評估戰事。近衛首相、海軍、陸軍相互“踢皮球”,不願承擔責任。及川在當時有能力阻止戰爭發生,卻因為“面子”,擔心承擔責任而放棄,不再堅持。現在看來,簡直匪夷所思。

侵華戰爭的甲級戰犯東條英機,堪稱筆記狂人,長於行動,短於思考。石原莞爾評價“他的能力只能保管好倉柯瑞的20挺機關槍,超過20挺就無能為力了”。但是,他在執行公務時,善於利用圖像和聲音的媒介,塑造率先行動、斷然決絕的領導者形象,還突襲檢查、微服私訪,讓早都做好準備的媒體大肆宣傳;他睚眥必報,組織憲兵和“特高”,監視報復;他也鼓勵國民入伍,為天皇戰死,自己的三個兒子卻不上戰場。

馬國川在刻畫這些人物的同時,銳利地點評道:“從個人言行看,日本的政治家每個人都頭腦正常,而且精明得很。他們每個人都在徒勞地相互推卸責任,每個人看起來都是無辜的,因為他們都可以說自己內心不想開戰,但是他們卻將國家和民族推向了災難的戰爭深淵。”

在狹隘的民族主義洪流下,軍國主義分子鋌而走險,把侵略戰爭說成“為亞洲各民族的獨立解放之戰”,把認同軍國主義強權思想稱為“回歸到了母親民族的懷抱”。他們把日本比作“浴火重生的鳳凰”,犧牲的卻是普通民眾之性命。在終無歸途的“歧路”上,日本依然有機會調轉方向,然而熱衷戰爭的集體狂熱,已經導致其騎虎難下,只能任憑虛無狂妄的目標把自己“吞噬”。(責編:曾子芊)

來源 北京晚報·五色土 | 作者 趙慕宇

編輯:白杏玨

流程編輯 劉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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