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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保國:120萬買來的平遙第一大院隱士般地活著

大門上方的五個“吉”字

分別代表了吉祥、吉利、吉瑞、吉慶、吉福

下方的橫幅或許有些煞風景

卻代表著主人的身份,也是他的生計

我已經記不起是第幾次來平遙了。因為距離北京不算遠,有那麽幾年,經常利用周末到平遙小住。

1997年,平遙古城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這座當代中國保留最完整的古代縣城,開始恢復它曾經擁有的榮光。但也是從那之後,我們這些世俗生活的狂歡者,像一群剛剛發現新大陸的海盜,瘋狂地參與了這座古城的實用主義大開發,一遍一遍地磨損著這塊中國古典生活的活化石。

一時間,感覺平遙古城就是為遊人準備的。但是我們往往看不懂平遙。

在一個拜金主義的時代,物欲是一種時尚。很多人來到平遙,可能就是衝著那些古代富商的豪宅去的。他沒有住過那樣的大院,那是他的動力。而一個文盲來到平遙,一定會自慚形穢,甚至激發出內心的惡,因為那些匾額、楹聯、雕刻,無一句無出處,沒有足夠的古詩文修養,可能一句也看不明白。對他們而言,這樣的古城,只會越看越仇恨。

而那個更市井、更生活、更真實的平遙,在現代生活的洪流中往往被遮蔽。

在平遙古城內書院街葫蘆肚7號院,一位土生土長的平遙手藝人,二十年如一日,一筆一劃、一磚一瓦地修複著一座有著400余年歷史、佔地3000多平方米的古院落。這座大院原名冀家大院,是中國第一票號“日升昌”掌櫃冀玉崗的祖業,現在叫渾漆齋大院。這位手藝人就是大院的主人,他叫耿保國。

外面的世界雖然喧囂,但在這裡,時間變得異常緩慢。

渾漆齋大院外雄內秀,晉風凸顯。因為並不靠近主要街道,以及其他種種原因,這座平遙古城中規模最大、歷史最長、保存最完整的古民居建築群,並沒有納入到平遙古城一卡通門票。但它在當地太有名了,加之是免費參觀,所以仍有絡繹不絕的遊人前來參觀。

耿保國,平遙推光漆器大師,1949年出生,1965年參加工作,一直從事漆藝創作與繪畫藝術。他在繼承傳統技藝的基礎上多有創新,1994年被授予山西省工藝美術大師稱號,2008年被認定為山西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代表性傳承人。

人稱平遙三寶之一的耿保國

如今除了“畫”、“器”之外,他還在“字”上下了很大工夫。大院內的很多牌匾、門聯,都出自耿保國的手筆。其中一對門聯上刻著他的家訓:“勤勞節儉積善種德乃治家上策,誠信謙讓敬老愛幼為處事良規。”

我在平遙街上轉,聽到那些導遊說,平遙有三寶:牛肉、漆器、耿保國。有人讚歎說,這個耿保國真是有眼光啊,當初投資了那麽一點錢,就買下了這麽一座大院子,幾輩子都吃不完了。

而耿保國則說,投資並不是他最初的想法,如今大院身價倍增,那是因為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了。實際上,在1997年7月份買下這個院子之前,耿保國一家人一直沒有自己的房子住。他在平遙縣城內先後搬了11次家。談到買這個院子的真實目的,耿保國說,首先是為了兩個兒子有地方住,另外,就是可以有地方搞一個工藝廠,他要有一個車間。另外,“我買到平遙最好的院,給父母長臉了,我的心也落地了。”

耿保國趕上了一個好時機。

1997年,平遙申報世界文化遺產,有些建築不維修不行。但平遙是個貧困縣,政府拿不出錢,就拍賣了一批大院,讓社會參與古建維修。那個時候,平遙並沒有進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只是在申報,大院看的人多,但沒有人要。耿保國太喜歡這個院子了。對一家人而言,有了這個大院,人人各得其所,和而不同。對他來說,有了這個大院,則可知行合一,止於至善。他向親戚朋友借錢,向銀行貸款,東拚西湊,分三次買,前後花了120多萬元,終於買下了這座院子。

沒想到的是,耿保國1997年7月買下這個大院,當年12月,平遙古城就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

平遙縣政府也願意將這個院子賣給有手藝的耿保國。這座大院找到了他最合適的主人。耿保國看遍了平遙乃至全國各地的古建,最後自己動手,和他的兩個承繼父業的兒子一起,起拱架梁,描金畫銀,修舊如故,一絲不苟。這些年下來,整個大院的外部已經基本修葺完畢,現在的重點是內部裝飾。他們一邊完善院落,一邊推廣漆器,上上下下勤儉持家,祖孫三代其樂融融。與那些只剩下空殼的民居博物館相比,這裡才是原汁原味的平遙生活,早上四百年的話,大門外面的石樁上,應該還會拴著馬匹。

20 年前的 120 萬元不是個小數目

但以當年大院的狀況,並沒有人與耿保國競爭

這是耿與兩個兒子修複大院的場景

這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大紅燈籠高高掛》的場景

其中的牌匾、門聯,多出自耿保國的手筆

“將來大家到了平遙,要看最好的漆藝,那就是渾漆齋,我會給它展示出來。”耿保國說。

在平遙的大街小巷,漆藝隨處可見。賣漆器的商店鱗次櫛比,光是幾百米長的明清街上就有40多家。漆器曾經是中國人最常用的器物,它可以是家具,可以是裝飾品,可以是餐具,也可以是茶具酒具。它有著神奇的防腐防水功效,外表可以達到瓷器般的光滑,可以像鏡子一樣照出人影。在漆器身上,“實用”與“美”渾然一體,不可分離。而平遙推光漆器更是源遠流長,2006年被列入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但是耿保國說,那些大街上的推光漆器,並不是真正的傳統漆器。傳統漆器的精華是天然大漆,而現在市場上賣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化學漆,主要有青漆、聚氨酯、腰果漆等。在耿保國看來,這些只能稱為塗料,而不能叫漆。“幾千年來只要說到這個漆,必然是天然大漆。”他說,“你看這個漆字,本身就已經流傳了幾千年了,它的字形已經說明它完全使用天然植物材料製成。”

天然大漆,其實就是從樹上割下來的樹脂,然後加工而成。天然大漆又名生漆、土漆、國漆。在很多地方,它就叫中國漆。

據說,一件傳統的平遙漆器,不僅僅要用天然大漆,而且還要上好的木材,還必須是鉚榫結構,要經過幾十道甚至上百道工序才能完成。其中上漆之後的推光,需要人用手在上漆表面反覆推磨,最好是少女的手,而且要有足夠長的時間,才能保證漆器外表的光澤與細膩。與此相比,大街上那些五光十色的漆器工藝品,就沒有了溫度,沒有了真正的生活氣息,它們迎合的,只是現代人一種速生速朽的消費觀和價值觀。

耿保國想讓更多人看到更好的東西。他希望把渾漆齋大院做成一座古今結合的漆藝最高殿堂。為了實現這個目標,他帶著兩個兒子正努力製作一些漆藝精品,希望永久性地展現在這座古宅中。

他們是為古老平遙招“魂”的人。

平遙,這個古代帝國的金融中心,如果你認為它的“魂”就是那些曾經無可匹比的財富,那這座城市早就死了。事實上,正因為這座城市見證過太多的財富,所以它真正的“魂”恰恰不是錢,而是這座古城的建築與格局之美,是人們的棲居和生活方式,是天人合一的手工與漆藝。

由於沒有進入平遙的一卡通,而且上面也不允許渾漆齋大院賣票,耿保國和他的兩個兒子現在沒有其他收入,就靠賣工藝品來養這個院子。有關長官曾經建議他將大院改造成賓館,這樣至少可以搞出七十多間客房,收入相當可觀。耿保國一聽連連搖頭:那不行,七十多間客房就要有七十多個廁所,渾漆齋大院要是搞出七十多個廁所,“我就成了罪人了。”

有關部門也曾經給耿保國政策,讓他到地理位置很好的地方開店,但是耿保國不去。他覺得要開商店的話,他的兩個兒子就成商人了,他不想讓他們當商人,而是想讓他們當藝術家。他曾經把自己的小兒子送到清華美院學習。他在自己院裡開了一個手續齊全的店鋪,兩個兒子輪流值班,各自賣各自的作品,維持家用。這樣他們就有更多時間進行漆藝創作。

“我們還是應該把老祖宗這些古老的工藝傳下去,尤其是這些傳統漆器所承載的自然、綠色、惜物等價值理念,更值得我們珍惜。”耿保國說。

其實,作為手藝人的耿保國,更像是古老平遙的修補匠。

渾漆齋大院就是修修補補出來的。耿保國的修修補補,是平遙對古典生活的認真尋找。在我們這個古老的文明中,修補匠不可或缺,你想,天都是女媧補出來的。而在這個碎片化的時代,我們需要更多的修補匠,不僅修複文物,還要修複世道人心。

大型漆畫《盛世祥和》,耿保國近年新作

也是大院四百年後的鎮宅之品

《盛世祥和》局部

仲偉志搜神記:渾漆齋大院現在名聲在外,號稱平遙第一大院,為什麽不進入一卡通呢?這樣你也會得到一些財力支持,可以更好地維護這個院落。

耿保國:剛開始的時候我也想進入一卡通。2001年縣裡開發旅遊,討論一卡通,經常叫各個景點的人到縣裡去開會,當時縣裡就定一些標準,給你評分,其中有一條說,哪個景點不在主要的街面上,就要給你扣分。我說這一條我認為不對,為什麽?好酒不怕巷子深,要是根據這樣的理解,五台山在山裡面那就沒有什麽價值了。我提了這個意見,後來他們組織了各個部門給咱們院評分,當時平遙18個景點,評了分以後,17個景點進了一卡通,就我這個景點進不去。

仲偉志搜神記:理由是什麽呢?就是因為不臨街?

耿保國:其中一位長官說,進來以後看什麽?你這裡有什麽看頭?我就跟他講你要看什麽,四百年的歷史有吧,木雕有吧,石雕有吧,磚雕有吧,平遙城牆就是磚跟土,那城牆更沒有看頭了。我就跟他講這個。但是講了後來也沒用,同樣把你擠掉。

仲偉志搜神記:但是一卡通的景點還在增加啊,你可以繼續申請啊。

耿保國:好像是2012年,又評了一次,我這個大院也報了,評了56分,他們有記載。下來的第二個景點的分是30分,再下來是26分,但是26分和30分的進去了,56分的沒有進去。我就很奇怪,我就問他們,為什麽我這個點進不去?後來我也不知道哪個長官給我打電話,說耿老師你再準備一下,再策劃一下,重新報一下。我說我不報了。他說為什麽?我說我已經沒有財力了,投資不起了。真投資不起了,因為我第二次申報的時候又花掉將近20萬。你知道我是一個手藝人,怎麽投資?所以我投資不起了。後來平遙縣也沒有再搞這個活動,我也就一直沒有再申報。我就自己賣票,增加點收入。到2013年不讓賣票了,說我是黑景點。從那到現在一分錢的票都沒賣了。這中間他們下來檢查,查你賣不賣票。現在他也不下來檢查了,他查我也不賣票,我院子裡有很多人,可以隨時問。拍電視連續劇《平遙人》的時候,這個院子來旅遊的人特別多,電瓶車帶著人過來,他們看拍片。拍完連續劇以後,平遙有長官過來看了一下,回去以後一兩天開了個會,不允許電瓶車再到渾漆齋。後來電瓶車也不敢來了,來了要抓的,要罰款的,所以我就想不通,想不通也得通,沒辦法。

仲偉志搜神記:這樣客流就會少很多,這不等於把你困死了嗎?

耿保國:對,我兩個兒子沒有工作,都從小跟著我學漆藝。我們也要生活。我在家裡邊有一個小商店,營業執照都正規,就是東西賣不掉,沒有人來,怎麽賣?還好有媒體能介紹一下,讓大家知道平遙有這麽一個好院子,能擴大一下影響,讓更多人進來。

仲偉志搜神記:就是說,你希望讓更多人來到你的渾漆齋大院,促進一下你和你兒子的漆藝工藝品的銷售,因為你們現在沒有其他收入,就靠買工藝品這個來養這個院子。

耿保國:對。我把一生賺到的錢、一生的心血都花在這院裡了,很多人問我,國家給你多少錢維修啊?一分錢沒有,而且也沒有人過問。這個院我1997年7月份買到,當時平遙古城還沒有批世界文化遺產,政府拍賣這個院子,看的人多但沒有人要,就我一個人要了。現在人都說我有眼光,能投資,實際上投資不是我的真實想法,那是因為事情發展到這一點了。實際上當時我買這個院子的目的,是兩個兒子有地方住,不用我再到處找住處。另外,就是有地方可以搞一個工藝廠,我要有車間。

仲偉志搜神記:這也是一舉兩得的想法。

耿保國:對,就這樣買下來了,結果到當年12月,平遙就批下來世界文化遺產了。當時我們平遙有個文物局的官員,申報世界文化遺產的時候他是主力,批了以後他告訴我,耿老師你這個院向著旅遊的方向去發展,成了世界文化遺產後,平遙的旅遊會年年翻倍。他的話是真的,到現在,真的年年翻倍。我就聽他的話,向這個方向去思考,考慮怎麽樣去維修。我懂一點工藝方面的技法,我采取的套路就是修舊如舊,對吧,你進來看了,我動了很多很多地方,你就看不出來,我告訴你的時候你才知道這是新的、那是新的,是這樣的。所以我有時候給平遙的一些朋友們講,這裡面也包括政府的朋友們,我說我這個院應該作為平遙政府維修的典範,現在平遙維修你們看,很多都是保護性破壞,對吧。文物嘛,你只能完整,不能新,跟舊的一體,對吧。所以上次拍電影《1942》的時候,馮小剛帶了一班人過來,他的美術編導在外院跟我說,耿老師你這個院很好,我在山西看了很多古院的維修,你這是頂尖的,維修最好的。他這樣讚揚我。但是他們為了拍片要做局部改造,我堅決不同意,給多少錢都不行。這個院到現在,外邊基本上就不動了,已經維修好了。現在就是內部,我前院也差不多,今年我把後院的木工漆工撤到別的地方,都做成裝飾,將來大家到了平遙,要看最好的漆藝,那就是渾漆齋,我會給它展示出來。

仲偉志搜神記:你是想把做渾漆齋成漆藝的最高殿堂。

耿保國:一座古今結合的漆藝最高殿堂。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我正在一步一步的努力製作一些漆藝精品,展現在這座古宅中,成為永久性展示。

仲偉志搜神記:這個院子的歷史文物價值是很高的,當時政府為什麽要賣給你呢?

耿保國:當時賣的不光是這一個院,有幾十個院。因為當時政府長官他們也講過,咱們平遙是個貧困縣,申報世界文化遺產,有些建築不維修不行,維修政府又拿不出錢,所以他就讓社會去維修,是這樣的。維修好了,有媒體報導,很多人去評論,有的說買斷了好,政府做了自己該做的事,院子也找到了好的主人,也讚揚我。但有的人也這樣講,說你維修好了,就離國家收購不遠了。會嗎?我認為是不可能的。所以不要考慮那些。

仲偉志搜神記:他們這種說法也算是一種歷史陰影的投射吧。

耿保國:我是這樣想的,人的一生總要做一點事,留一點痕跡。這個院是我按照一個作品去做的,那就是痕跡。一個新華社的記者看了這個院,到前院讓我兒子找我,說耿老師這個院是你的嗎?我說是我的。他又追問,真是你的嗎?我說你要這樣問那就不是我的,也不是平遙的,這是世界的。他問,你把你一生的心血放進去,值得嗎?我說這個問題應該看你自身的認識,你要是一個為金錢奔波的人,那你就不值得。如果你是一個為自己的理想去幹事情的人,我認為就值得。

仲偉志搜神記:你買這個院子的時候,你家裡人支持嗎?

耿保國:我當時買的時候,我弟弟妹妹都來我家勸我,說哥哥你不能買,你要買了以後將來國家沒收了,你什麽都沒有了。我說你不要給我講這些,你們不懂。我生在平遙長在平遙,搬到這個地方搬到那個地方,搬了11次,一直沒有自己的房子住。現在我買到平遙最好的院,給父母長臉了,我的心也落地了。

仲偉志搜神記:你只是一個工藝師,當時哪裡有那麽多錢買這個院子?

耿保國:我哪有錢。我是分三次買,第三次買的前院。買前院的時候政府給的價格不到50萬。那個時候批了世界文化遺產了,很多人來看,有的老闆看了以後告訴我,耿老師這個院我們定了,我要了。我說好,我祝賀你。後來平遙政府下了一個檔案,定向購買必須耿保國全買。我認為政府這個檔案還是很好的,不要破壞這個格局,別人買下一部分,就把這個格局破壞了。那麽政府讓我買,我沒有那麽多錢啊,當時縣長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說耿老師這個地方你買得起也得買,買不起還得買。我說我確實買不起,怎麽買。他說這樣吧,你寫申請,我幫你貸款,我說行。他說你貸多少錢?我說50萬。他說50 萬哪行,最低200萬,我堂堂縣長開口向省裡面貸款50萬太少了,200萬。我回來以後和老伴商量,我說最少要貸200萬。她不讓我貸,她怕。沒有辦法,我就從農村信用社和我的朋友、親戚那裡,湊了錢買下來的。

仲偉志搜神記:我發現平遙的漆藝工藝品店到處都是,你就沒有想到開個臨街的店鋪?

耿保國:有過這種機會。有關部門曾經給我們政策,到地理位置很好的地方開店。我要是為了錢我就必須佔這個地方,但我要是為了我的漆藝,我就不能佔這個地方,為什麽?就說佔了這個地方你必須開商店,你不開商店不行,當時有條件的,必須搞成漆器藝術館和商店。要開商店的話,我兩個兒子就成商人了,我不想讓他們當商人,想讓他們當藝術家,所以我就拒絕了。現在我們在自己院裡開了一個店鋪,兩個兒子輪流上班,各自賣各自的作品,收入也歸各自所有。這樣他們就有更多時間來創作。歷史上有錢的人多的是,但是他能留下多少痕跡?你賺十個億,可能還不及李白的一首詩,對吧?所以我認為,沒有錢那絕對不行,但是要得太多,對於我來講,沒有用。為什麽沒有用?我駕馭不了那麽大的錢,給我一個億我幹什麽?我都想不出來幹什麽。

仲偉志搜神記:再買一大院啊。

耿保國:那不累死了嗎?對吧。

仲偉志搜神記:你培養你兒子的方式,在平遙也是與眾不同的。你本身是工藝美術大師,卻不讓他們參評大師。

耿保國:對,現在評國家級大師他們邀請我,我不去。我現在省級大師就到頭了。當然榮譽好不好?很好,但是話說回來講,最有說服力的是你的作品。過去有很多的畫家留名,他是大師嗎?他也沒評過大師。我就對孩子們說,你要是評了大師你也不一定是大師,而你的作品放在這個地方,全國的大師說你這個東西好,你就是大師。

仲偉志搜神記:最有說服力的是你的作品。而你有兩種作品,一個是漆藝,另外一個就是這個院落,是你更大的作品。

耿保國:對。

仲偉志搜神記:我在平遙街上轉,聽到那些導遊說,平遙有三寶:牛肉、漆器、耿保國。平遙旅遊這麽火,漆器市場應該不錯吧?漆藝傳承現在是一個什麽狀況?

耿保國:在平遙這個市場還是可以的。現在從事這個行業的,平遙可能有兩三千人,還可以。但是從整體上來看,真正的平遙漆藝的傳承還是後繼乏人。

仲偉志搜神記:為什麽?

耿保國:它是市場大,但是做的作品不是咱們理想的。為什麽現在國家要培養這些傳承人呢?就是要接續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精華,那麽漆藝裡邊的精華在什麽?就是咱們的材料必須要真材實料,要天然大漆,這是宗旨。只有天然大漆才能稱得上真正的傳統漆器。現在市場上賣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化學漆。你看這個漆字,本身就已經流傳了幾千年了,它的字形已經說明它完全使用天然植物材料製成。幾千年來只要說到這個漆,必然是天然大漆。中國的漆是從象形字開始的,你說漆的歷史有多長?現在很多化學漆,它不能叫漆,它叫塗料。天然大漆可以做成塗料,塗料不可以做成大漆,不可以叫漆,我是這樣認識的。我們還是應該把老祖宗這些古老的工藝傳下去,尤其是這些傳統漆器所承載的自然、綠色、惜物等價值理念,更值得我們珍惜。

小兒子耿曉飛繼承了漆藝家學

卻奉命不再參評“工藝大師”頭銜

耿保國向我介紹耿曉飛的作品

相對於平遙古城滿街的現代漆器

耿保國和他的兒子堅持用天然大漆

耿曉飛歷經幾十道工序、數年時間反覆打磨的犀皮漆器

由於未納入平遙旅遊一卡通

不許賣票的第一大院必須靠出售漆器

維持其已近二十年的整舊如舊計劃

以及耿氏一門三代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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