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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述:我在閑魚代掃墓的創業之路

來的都是辦事的人,走的時候絕不提再見。

文|寧函夏

山東濰坊,陌生人墓前,李陽一身黑衣,小心翼翼地擦拭墓碑,擺好香燭、酒水、水果、點心、鮮花,三鞠躬後,他拿出手機念了一段準備好的悼詞:

“代孫子來看爺爺奶奶了,家人都很想你們,原諒我們不能親自回來……”

祭拜過程由手機直播給千里之外的親人。李陽受此委託,在清明節來墓地祭奠逝者,替親人追思。他不排斥磕頭,從著裝到鞠躬,一套流程早已規範化,其中,保持肅穆、真誠最為重要。

2015年,李陽在閑魚發布了一件“寶貝”——代掃墓、上墳、祭祖。他成為了一名職業代掃墓人。

事實上,早在2012年網上就出現了“清明節代掃墓”業務,近兩年,更多職業掃墓者加入,高峰時期各個平台湧現出上百家店鋪提供此類服務。代掃墓行業規模壯大,還有了行業標準,一些公墓也聯合科技公司推出代客掃墓直播服務。

陪伴經濟正逐漸互聯網化。因為人們生活半徑的擴大,互聯網成為一種新的情感寄托和陪護選擇方式。

由此,遠在異鄉的人的牽掛,也多了一份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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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車後座上的童年

李陽,88年出生,在閑魚上做代掃墓、上墳、祭祖多少受到了馮小剛電影《私人訂製》的影響。村裡的喪葬儀式上,磕頭和痛哭的場景常見,也有請人“加戲”搞氣氛的。他從小跟著父親跑,這些都很熟悉。

李陽的童年在摩托車後座上度過。一個紅色油漆桶、一把刷子,李陽一手拎著,一手抱著前面戴著黑色頭盔的父親。路線不平,大半桶油漆和胳膊一起晃晃蕩蕩。

李陽的父親在90年代開始做殯葬行業,起先是出租靈車。一到周末,父親便拉著李陽去各個村子的電線杆、廢舊土牆上刷廣告,內容是出租靈車加上電話號碼。“我們家是我們村第二個擁有電話的,那個電話花了3000塊,座機號碼到現在我還記得。”

濰坊市附近十幾個村子,他們一天能跑2個。“其實我也不知道在幹什麽,感覺就是和父親去兜風,到處寫字。”

那時李陽對父親所乾的事還沒有概念,只是記得家裡祭祀用品和壽衣堆在他的房間一角,偶爾幫父親送個東西就突然闖入一個“悲痛的世界”。兒時的懵懂夾雜裡一絲害怕和不解,偶爾也被周圍的夥伴嘲諷。一次回到家裡,他質問父親,“為什麽你要做這個?”

“不管什麽都要有人去做的啊。都是去幹活的,也是一種服務。”

父親的話刺激了李陽,隨著年齡的成長,質疑變成理解,空閑的時候他也會主動幫父親。這些年,紅白喜事的簡化對他感觸最深——宴席由三天變為一天,甚至半天。不論是表達祝福還是寄托哀思,時間和距離不再是衡量的標準,而是情感。

大學畢業後,他跟隨父親一起做殯葬。“現在是一條龍服務,直到亡者入土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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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單“代掃墓”和一次難忘的委託

代掃墓服務推出兩年,李陽接到不少委託。他有自己的規矩:願意代為磕頭,卻排斥痛哭,“一是沒有情感,顯得太假,二是不專業”。

他所說的專業是代掃墓行業的一種“理性演變”。帶有戲劇成分的哭叫和燒紙已經被取代,或是擦去石碑上的灰塵,或是填幾捧土,一定要提前預定時間、掃墓內容和規定動作,與代掃墓者商定好貢品、悼詞,鞠躬、獻上一束鮮花、與亡者說上親人委託的話,另一個人用手機直播或者影片錄製,不會有閑雜聲音和對話,最終發給對方確認。

這一切,莊重和真誠是很重要的前提。例如不同祭祀對象,花的顏色選擇不同;一些人會在拜祭的前一天沐浴更衣,不喝酒、不吃葷,以示虔誠莊敬;承諾在拜祭當天嚴肅著裝;表示恭敬地環繞墓碑哀省三周;祭拜時間不低於20分鐘。

“祭拜的流程都在閑魚頁面詳情上列好了,除非有其他需要。磕頭的話,主要看對方是否需要。這也沒什麽,小時候看多了。”

找李陽代掃墓,磕頭的目前還一個沒有。2016年清明節,李陽接到了他的第一個代掃墓服務——一位身在外地的孫子委託他祭拜爺爺奶奶。“收了300塊錢。影片發過去,對方說了好多個謝謝。”

“去年春節時候還有委託我去濰坊的靈堂祭拜的。對方已經中年了,在服務行業工作,春節不能回來,讓我一定要替他給父母解釋清楚。”

光谘詢的去年一共20多個,李陽印象最為深刻的是一位軍人。對方在新疆當兵,委託李陽去濟南祭拜逝去的戰友。“他們每周只能打兩個電話,時間都是規定好的。記得那兩周他全都打給我了,但是因為個人原因我去不成,最終不了了之,很遺憾很遺憾。”

李陽回想了一會說道,“有時候你把它當做是一個活兒,有時候也有一份情在”。目前,他力所能及的地方隻限於濰坊市內及周邊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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殯葬“冷”與“暖”

做這行的人是敏感的,話語敏感,行事敏感。李陽記得有一年買春聯,當時光注意上聯和下聯了,結果貼的時候發現橫批是“生意興隆”,只能急忙去找人重寫了一個。

“大家沒事的時候喜歡串門聊天,但沒有說來我們家店裡閑聊的。來的都是辦事的人,走的時候也不能提再見。”

父親做的時間長,口碑不錯,附近幾個村子裡有了白事,幾乎都會打電話給他。“有在哭的,有情緒激動的,可是你必須冷靜,要告訴他們帶上哪些證明,接來下怎麽做。”從給亡者穿戴整齊到發動靈車去殯儀館,見到的是各家的悲慟欲絕,父親告訴李陽,要時刻帶有敬畏之心。

這是李陽在扎紙時常保持的情緒。在機械化、工業化的進程中,扎紙仍然是少數需要手工完成的工作:把一張張平面的畫冊折疊、粘貼成立體的祭祀用品。

“幾乎沒有你想象不到的東西。”現在,祭祀用品的豐富已經到了讓人眼花繚亂的程度。最新的蘋果手機、筆電、樓房、家用電器、首飾、房產證行車執照和存折以及汽車飛機等等,大部分祭祀用品的規格和生活中的一樣大小。

李陽並沒有把這些上架在閑魚上,在他看來,扎紙是一件專業的事,快遞畫冊或者快遞成品都“不太美好”。

“大多數人來店裡都買一整套,加在一起大大小小幾百個東西。”李陽有些感慨,“很多人是想彌補嘛,那還不如趁著在世的時候多陪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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