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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談“射墨”,到底是江湖還是藝術?

文/林明傑新民晚報

書畫圈很久沒有熱鬧事兒了,最近有了。網上有段影片非常火爆:一位白鬍子大漢,手持數枚灌滿墨汁的注射器,以魔幻的舞步,邊走邊將墨汁射向由數名禮儀小姐拎著的長幅宣紙。

  

原來這位書法家自創了用注射器來寫草書。一時間網上“板磚”紛飛。還有一些網友模擬其魔幻舞步,拿著水槍之類,讓七大姑八大姨拎著紙張,一通亂射,拍了影片上傳,好不熱鬧!

  

我過去不知道這位叫邵岩的書法家,現在知道了。說實話,我不太喜歡這段影片中的表演,覺得比較村俗,用上海人的說法就是比較“巴”。那些模仿他的小胖墩、小屁孩的影片則讓我笑得不亦樂乎,對網友的幽默感佩服之至。

《海》系列一邵岩

  

但是,我還是習慣性地搜索了一下這位射墨者的資料,發現他的作品尚未可輕易否定。

  

在雅昌藝術網藝術家官網上,我看了好幾幅邵岩的射墨作品,覺得構圖比較講究,濃淡疏密變化有致,整體有旋律感和力量感,體現出一種奇崛的氣息……這和我常見的江湖書法家塗鴉還是有天壤之別。看得出他是認真的,有想法的。

工夫深處獨心知邵岩

  

我又看了他早期寫的楷書、行書作品,傳統功底還是不錯的。那麽他後來為什麽要這麽做,我覺得不能輕易定性他為炒作和胡鬧。

  

用注射器來寫書法可不可以?我想,唐代的張旭可以拽著自己的長髮蘸墨狂書,高其佩、潘天壽可以用手指畫畫,海派名畫家謝之光隨手拿起廢紙團、抹布也能作畫,石虎曾拿掃帚作畫……邵岩拿注射器來當作創作工具又怎麽不可以了呢?

  

白雲抱幽石邵岩

但為什麽我也會像很多網友一樣不太喜歡他那段影片呢?我覺得還是他的動作和穿著打扮缺乏美感,再加上禮儀小姐拎紙的環境氛圍,形成了比較“江湖”的作派。

 

過藤邵岩

隨著人類文明形態的巨大改變,藝術進入了當代,也面臨著巨大挑戰。藝術家尋求新的突破成為主要趨勢。無論是嘗試新的創作材料、工具、媒體,還是將一些傳統的藝術形式(譬如書法)衍生到新的藝術領域,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一些原本進行傳統藝術創作的藝術家,在轉軌過程中顯得比較粗糙、滑稽,就容易造成笑話。譬如邵岩的射墨,類似於行為藝術了,但是他本人在行為表演上尚嫌陋俗。

  

不過,創作過程的“難看”也不能成為否定最終作品的理由。日本當代書法大家井上有一在創作時又吼又叫,我也不忍看不忍聽,但我還是喜歡他的書法。只是井上的“難看”跟邵岩不同,井上是一種很質樸的,無修飾的,發自內心深處的痛苦呻吟,這與他歷經的人生劫難有關。而邵岩的表演,則比較“江湖氣”,這是不是也與他的經歷有關呢?這種江湖氣,我在看他的簡歷中也微微嗅到。

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嚴正聲明

 

正當我寫這篇文章時,看到清華大學美術學院一則聲明,稱邵岩簡歷中有“清華大學當代藝術專業特聘專家,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外聘教授”字樣,而清華大學沒有當代藝術專業,邵岩與清華大學美術學院無任何關係。

解溪邵岩

  

這也正好讓我們看到,藝術圈不是真空,也有江湖的多面性。人無完人,藝術家的一生,不僅應是不斷探索藝術的一生,也該是自身不斷完善的一生。而對藝術作品的評判,則要撥開江湖的繚亂喧囂,看到它的本質。

人民日報:“射墨”此類看不懂的才叫“藝術”嗎?

睡前聊一會,夢中有世界。大家好,受黨報評論君邀請,今天我們來聊聊最近出現的一種“射墨書法”。前兩天,一段影片“火”了。影片中,七位禮儀小姐共同展開一幅宣紙,一位創作者手持裝有墨水的注射器向宣紙上隨意噴灑。圍觀者大聲叫好,網友則紛紛表示“看不懂”。近日,清華大學美術學院發表聲明,表示這位自稱清華教授的“書法家”與學校並無關係。

  

“射墨”是不是書法,藝術造詣如何,自有人評說。不過,近年來讓人“看不懂”的藝術倒是很多。從倒立書法,到“靈魂畫作”,從粗製濫造的城市雕塑,到不知所雲的實驗戲劇……各式各樣的前衛藝術、先鋒藝術、叛逆藝術層出不窮,讓普通觀賞者不禁開始懷疑,觀眾看不懂的才叫“藝術”嗎?答案並非如此。

  

二王(王羲之、王獻之)系統的文人書法,是千余年習字者繞不開的神話;畢加索的抽象繪畫,看似怪異卻功力深厚、表現傳神。但歷史上那些不走尋常路的人,並不都能另辟蹊徑,誤入歧途的不在少數。一些創作者以打破傳統為務,實則走上了亂彈琴的“死胡同”。作品無法引發審美共鳴,“一揮而就”的作品更丟掉了精益求精的創作精神。在博人眼球的呈現方式、憑空捏造的“創作理論”“解放無意識”“走向創新”等旗號背後,是創作者無法突破傳統巔峰的逃避和無法正視自身平庸反而投機取巧的悲哀。

  

而藝術資本的躁動與逐利性,更進一步助推了這類“藝術”的泛濫。炒作、宣傳甚至作假,成了心照不宣的藝術推廣手段。而一些評論者對積弊陳屙避而不談,一些創作者相互吹捧合作,觀眾審美素養有待提高,又為這類故弄玄虛的畸形創作野蠻生長提供了溫床。但糟粕即便暫時成為名利收割機,也逃不過行家的慧眼,也終將淹沒在藝術史的長河中。

  

現代藝術興起以來,“看不懂”的作品似乎越來越多。在西方藝術史上,杜尚創作的《泉》被討論了一百年。這件簽了名的小便器,顛覆了當時的傳統藝術。人們質疑,醜也能成為藝術?流水線工業品的藝術價值何在?普通人也可以成為藝術家?的確,《泉》沒有凝聚杜尚的汗水,沒有過人的技巧,但不可否認,它洋溢著天馬行空的自由追求,是對傳統藝術語言的徹底反叛,其創意不可估價,其理念超越時空。杜尚開風氣之先,而今天的很多“現代藝術”,要麽拾人牙慧、有樣學樣,要麽徒具形式、缺乏深意。所以,先鋒藝術與欺世盜名僅一牆之隔;同類的作品,一件可能是珍寶,一件則是垃圾。

  

那麽,看得懂的作品才算藝術嗎?也不然。藝術之美,在於其能夠以獨特的形式傳遞出作者的人文精神和美學理念。正所謂,有以造不言之妙也。當觀眾面對一件作品時,將根據自己的體驗、知識、思維對其“再創作”,此時,作品已不再“屬於”原作者。正如在《清明上河圖》中,有人看到北宋城市的發展,有人看到嚴謹工細的筆法,也有人覺得這僅是一幅古代巨尺長卷罷了。這並不妨礙《清明上河圖》成為經典,因為它凝聚著作者的智慧,具有高度的歷史價值和獨特的藝術成就。因此,一幅作品是否能被“看懂”並不是決定其藝術高度的關鍵。真正優秀的作品,應該超越作者自身創作水準,給觀賞者以美的享受,給藝術界以啟迪,進而推動藝術進步。

  

“藝術是靈魂之事,而不是文字之事。”賣弄無意義的概念、曲解自我表達的權利,並非創新。創新,應如杜尚那樣超越範式,而不是摒棄傳統、讓美學超越淪為狂歡遊戲。尤其對於書畫金石等傳統根脈深厚的藝術門類而言,沒有汲取傳統養分的創新,就如沒有根系的浮萍,不會孕育出有生命力的作品。所以,當代藝術家需要的不僅是描摹勾染的技術訓練,更是文學、歷史、哲學等學科的精神滋養,以及勤懇踏實的創作態度。不然,缺失了氣韻的中國藝術,“看得懂”又有何用?又何談傳達中國精神,彰顯中國氣派呢?

  

這正是:一點一染一皴一擦,以形寫神方得趣味。一橫一豎一撇一捺,與古為新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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