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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金鐵木遇上B站,歷史紀錄片的新冒險開拔

號脈影像經絡,洞悉娛樂風潮

形勢發生著某些變化。像是野馬,掙不開韁繩,被困在榮譽搭建而成的舒適牢籠裡。不適,又不情願。他做出決定,自己得創作些新鮮的東西。那是2017年,金鐵木46歲。

他不是首次萌生這種念頭,從1998年進入中央電視台,在科教電影製片廠擔任紀錄片導演開始,向著新鮮之處的探索就時有發生。“探索與創新是我的天性。相比起躺在舒適區裡曬太陽,我寧願去深海裡闖一闖,把一些想法付諸於現實,看看大家的反應。”於是,《復活的軍團》《圓明園》《大明宮》《神秘的西夏》次第展現在觀眾眼前。

懷揣著同樣想法的,還有Bilibili(以下簡稱B站)紀錄片高級顧問朱賢亮。他有著多年的紀錄片製作經驗,曾任上海電視台紀實頻道主編、北京電視台紀實頻道藝術總監。在這波機緣巧合的聚力之下,創作出一部新奇、有趣而又不同以往的紀錄片,成為兩人的共同目標。

不過,縱然他們具有豐富的紀錄片創作經驗,異乎尋常的製作過程依舊讓兩人提心吊膽。金鐵木說,“這是一次頗具顛覆性的創作”;朱賢亮認為,“他們在創造一部有新意的實驗品”。似乎,的確有點冒險。好在,結果精彩得出人意料。

天作之合。像一道煙花一般,歷史文化紀錄片《歷史那些事》在B站機甲狂潮出驚人的能量,不僅憑藉著首集《在下東坡,一個吃貨》獲得400萬人次播放,更在轉眼間登上B站紀錄片頻道2018年播放榜單前三名。緊接著,《歷史那些事》第二季也來了。

事情進展得有些順利。打著“實驗紀錄片”旗幟的《歷史那些事》,為何能在觀眾群中取得如此不俗的成績?用“不正經”的方式說歷史,“狂歡盛宴”的背後又有哪些“杯盤狼藉”?

7月初,影視獨舌懷揣著疑問專訪了《歷史那些事2》總導演金鐵木、總策劃朱賢亮,和他們聊起從業數十年的紀錄片創作經歷,及這部實驗紀錄片的“前世今生”。

實驗性與嚴肅性

“我想讓紀錄片更小一些、更鮮活一些、更生動一些、更自由一些。”談及創作《歷史那些事》的初衷,金鐵木思緒萬千。從1998年進入央視以來,濃墨重彩的歷史紀錄片領域就成為他的自留地。細數金鐵木的前期創作生涯,我們看到的幾多是如《復活的軍團》《玄奘之路》這般宏大題材的作品。“有著疲倦”,他大聲笑道。

著名紀錄片導演金鐵木

宏大題材的紀錄片作品頗具時代性。但,動輒對一個時代做蓋棺定論的格調,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著藝術創作者藝術範疇的外擴。在過去的幾年裡,金鐵木一直在思考,思考有沒有一種新鮮的創作方式,能將紀錄片做得更加輕盈、更加有趣。將鏡頭的“觸點”從高高的天上劃下來,用我們身邊人的、平等的視角聚焦紀錄片裡的故事與人物。

《歷史那些事》算得上是一種初步嘗試。一邊是概念嚴肅的歷史正片,一邊是不拘一格的小劇場片段,風格迥異地拚湊成這部激起觀眾狂歡的實驗紀錄片。

據朱賢亮介紹,創作之初,之所以采取正片與小劇場徹底相異的形式,除本著架構不同元素雜糅的觀念之外,也有出於這部實驗紀錄片能否被觀眾接納的考慮。“如果把小劇場部分全部去掉的話,《歷史那些事》就是一個比較嚴肅的歷史紀錄片。”

B站紀錄片高級顧問朱賢亮

“歷史的故事都一樣,但敘述的方法可以多種多樣。”這是《歷史那些事》的創作初衷。朱賢亮告訴記者,即使小劇場的部分風格輕鬆、形式多樣,但所有的內容盡數是按照史實來拍攝的,沒有些許虛構之處。“我們是在講歷史,而不是在講笑話”,朱賢亮表情嚴肅。

這也是金鐵木所著重強調的創作原則。在他看來,歷史紀錄片的創作底線,就是核心內容要扎扎實實地源於歷史資料。“你必須是真的。表現方式可以用大家喜聞樂見的形式,但你的內容必須是歷史上真正發生的、非虛構的故事。只有做到這一點,你才能稱得上是歷史紀錄片。”

所以,縱然我們在《歷史那些事》看到蘇軾在吃著東坡肉唱Rap,楊堅在街頭說起“竊·格瓦拉”的看守所名句,辛棄疾在竹林之中念著王家衛的經典台詞;但熟悉歷史的觀眾能發現,不拘一格的形式背後,只不過是一種別樣的致敬。

“他的信息、他的命運、他所有的歡喜與痛苦,我們沒有任何改動。”

第二季的新變化

信息與故事。

在與記者的交流中,金鐵木反覆提到一個詞語,“變化”。和去年相比,今年上線B站的《歷史那些事》第二季有著肉眼可見的變化,用網友的話來說,“仿佛遁入不同的領域”。這是金鐵木近期思考、求索的新東西,也是在觀眾反饋的影響下產生的新變化。

“傳達信息是紀錄片的內核”,金鐵木認為,第一季他們陷入一種急於創新的困境,獻給觀眾的是幾許流於表面、投機取巧的“伎倆”形式,缺乏真正硬核、扎實的歷史內容的填充。

“我們不希望通過討好觀眾來博得流量、獲得熱度,噱頭、跟風和追熱點,都是在沙灘上面做建築,是不長久的。在第二季裡,我們捨棄了許多花裡胡哨的東西,加入更多內容方面的養料和信息,畢竟,歷史就在那裡。從如今的觀眾反饋看,我覺得我們獲得了成功。”

的確如此。隨著互聯網時代的到來,娛樂模式與消遣方式的多樣化,導致原本小眾的紀錄片出現打破圈層的可能。例如當年的《我在故宮修文物》。走入大眾領域的關鍵之處,恰巧在於滿足年輕用戶的內容訴求。而年輕人,最不容易滿足。

對於年輕觀眾來說,歷史紀錄片是歷史的傾訴者、時代的見證人。他們會被歷史上那些人物的一舉一動所打動,也會被內容裡一丁點的常識錯誤所惹怒。“他會找出你很多問題,你要做好隨時面對他們的準備,否則鋪天蓋地的彈幕會讓你無言以對。” 金鐵木朗聲道。

而對於年輕的B站用戶來說,《歷史那些事》意義更重。

從這些形形色色、複雜多樣的歷史人物裡,他們不僅能讀出歷史上真實的生老病死、喜怒哀愁,更能在那些創作團隊特意埋藏的“梗”裡,獲得專屬於“B站圈層”的獨特觀感——理解、包容與愛。“我們的紀錄片,是首先服務於我們平台的年輕人的。” 朱賢亮笑著說。

“第一季相對來說,我認為是比較成功的。第二季我們也根據觀眾的意見不斷做出調整,比如在正片部分加入文獻類史料的再現,小劇場部分加入幾多動畫,就是想給用戶營造出一種風格的迥異感。從目前來看,我們有成功之處,也有些失敗的東西。”

無法忽視的爭議和不得不做的探索

爭議性。《歷史那些事》上線以來,播放數據和B站口碑一直居高不下。但在高漲的熱度和流量面前,關乎“紀錄片應該怎麽拍”的爭議也隨之掀起。

有人說,《歷史那些事》是紀錄片形式的一次新嘗試;也有人說,我們距離娛樂至死又近了一步。對於記者的疑問,金鐵木雲淡風輕,“沒那麽誇張,但是我覺得他說得有些道理。”

他認為,從《歷史那些事》導演的角度來說,這部紀錄片確實有需要調整的地方,譬如減少花哨的形式,增加厚實的內容;可從紀錄片從業者的角度來說,這部紀錄片所代表的顛覆性意義更勝過它所賦予給觀眾的內容價值。“紀錄片必須得探索、向著新東西探索。”

堂吉訶德。金鐵木向記者這樣形容自己,在國產紀錄片領域中,他向來是一個反叛者。從當年以考古證據和歷史研究為依托,層層揭示秦軍一統天下歷史真相的《復活的軍團》開始,金鐵木就被業界授予“超級探索者”的身份。《歷史那些事》也是一種新探索。

“在初播的時候,我們就非常誠懇地告訴大家,我們是實驗紀錄片。什麽是實驗?就是放到實踐中去檢驗一下。我們的創作方法、內容選材,以及我們埋下的‘梗’,都要放到實踐中去檢驗。有檢驗,自然也會有不同的意見。”朱賢亮的觀點同樣無比包容。

他向記者坦誠,對於《歷史那些事》的爭議和討論,大多集中於傳統紀錄片的粉絲們,包括一些他以前在電視台的同事們,而在B站用戶內部則寥寥無幾。

這從兩季B站評分9.7、9.5的分數中也能看得端詳,“當初做這個節目,我們的目標就是讓B站的用戶滿意,如今看來我們做的不錯。”朱賢亮感慨道。

爭議的另一點源於廣告。尤其是《請叫我易安大人》一集中的“硬核”插播,更是對觀眾的一波實力“勸退”。事實上,幾乎所有熱播的影視作品,都會面臨著廣告與內容、插播與位置的抉擇問題。

只不過,有的廣告技巧絕妙,不僅內容討喜,更在觀眾面前刷夠好感度;有的廣告強行轟炸,一次次衝擊著用戶的耐心,使之不得不“拂袖而去”。

“有人說我們被商業綁架了”,金鐵木開著玩笑。在他看來,對於盈利手段匱乏的紀錄片來說,廣告是一種無可厚非的求生手段。

但他也承認,過度的不規範廣告是對節目本身意義上的戕害。“作為廣告商,你看中這個節目,你就是節目的父母。你要和製作者一起去養育這個節目,而不是去綁架它。”

隨著《歷史那些事》第二季的成功播出,關乎紀錄片文本意義上的探討仍然在繼續。不過,作為紀錄片愛好者,在看到作品問題的同時,不妨也細瞧一下其閃光之處。

《歷史那些事》確實有瑕疵,但毫無疑問的是,從節目的樣式到心態,從節目的內容到形式,都在以足夠新鮮的方式來契合著如今的時代發展、觀眾渴求。我們應該給它們機會。

【文/馮壹】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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