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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醫官——小說連載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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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

謝榮鵬,起點中文網筆名:銀河九天,男,八二年生,山西省萬榮縣人,大學時開始寫網路小說,至今已創作近八百萬字,其中《天生不凡》在2005年互聯網點擊破千萬,單章最高訂閱過萬;小說《原始動力》獲作協舉辦的「網路文學十年盤點」最終大獎;小說《瘋狂的硬碟》入選起點中文網「八周年經典作品」;小說《黑客江湖——瘋狂的硬碟》已由重慶出版社出版發行。


叫停

「喬老有別的安排?」曾毅問到,他聽秦一舟電話裡語氣輕鬆,不像是什麼壞事。

「喬老倒是沒有別的安排,只是有那麼幾位以前也在南江工作過的老長官,得知喬老要去南江,也想回來走走看看。」秦一舟呵呵笑了一聲,道:「你也知道,老長官出門,可不是說走就能走的。

「秦主任說的是!」曾毅點頭,一般的老長官也就罷了,想出門沒有人攔住,但卸任之前位高權重的老長官,因為影響大,出趟門就不容易了,怎麼走、帶誰走、如何接待、怎麼安排、什麼行程,都得一項項落實到細節,核實無誤之後,才能啟程動身。

「這件事,我已經通知南江省委辦公廳了,現在就是打個電話告訴你一聲,免得耽誤了你的正常工作安排!」秦一舟說到,他之前已經跟曾毅溝通過了,喬老南江之行時的保健工作,就由曾毅擔任,現在計劃有了變動,自然要告訴曾毅一聲。

曾毅笑道:「秦主任太客氣了,這件事你讓人通知我一聲就走了,怎麼還勞駕你親自打這個電話呢。」

「應該的嘛!」秦一舟說完正事,寒暄兩句,便道:「那就先這樣,再有什麼情況的話,我及時聯繫你。」

「好的,好的。」曾毅笑著,「請秦主任代我向喬老轉達問候之意!」

掛了電話,曾毅搖了搖頭,心道還好不是什麼壞事,不然南江省可真的沒辦法收場了,偌大的紀念館擺在那裡,豈不成了所有人的笑話。

回到管委會,李偉才過來彙報園區的財政工作,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總之就一個主題:形勢一片大好。去年引進的一些項目,已經開始正式投產了,高新園區即將由以前的乞討戶,一舉成為市裡的暴發戶了。

「很好!」曾毅笑著,「李主任勞苦功勞,自從你抓財政工作後,形勢就一天比一天好!」

李偉才擺著手,道:「這都是曾主任的功勞。沒有你引來的大項目、大資金,我就是再忙活,那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是集體的功勞!」曾毅說了一句。

李偉才笑著把彙報材料放在曾毅的辦公桌上,又道:「曾主任,還有一件事!」

曾毅道:「你說!」

「下周星星湖的項目要舉行一次土地交易招標競價會,地點就設在星星湖工地的臨時會場裡,胡市長屆時會親自參加。」李偉才看著曾毅,「胡市長專門交代過我,希望曾主任到時候也能去參加。」

曾毅點點頭,道:「行,我知道了!」

李偉才也就不再耽擱曾毅的時間,起身道:「如果沒有別的事,那我就先去忙了」

「好,李主任忙!」曾毅笑著站起來身子,目送李偉才離開。

李偉才出門之後,到辦公室收拾一下東西,就邁步下了樓,準備再到市裡去彙報工作。

一下樓,迎面一輛沃爾沃駛進管委會大院,李偉才就站住了腳,他認識這輛車子,是名仕集團顧憲坤的座駕。

沃爾沃停穩之後,顧憲坤推門下來,李偉纔此時快走兩步,伸出手笑道:「這不是顧總嘛!我一出門就聽見喜鵲叫,心裡想著今天肯定有貴客登門,原來這貴客就是顧總,歡迎,歡迎!」

顧憲坤跟李偉才一握手,道:「李主任這是要出門?」

「去市裡辦點事!」李偉才笑著,「顧總忙著發財,可是有段日子沒來咱們高新園區了!」顧憲坤神色有些焦急,也顧不上跟李偉才客氣寒暄,直接問道:「曾主任在嗎?我找他有事!」

「在呢,我剛從曾主任辦公室出來!」李偉才看顧憲坤似乎是有急事,就掉轉身子在前面領路,道:「我帶顧總過去!」

「有勞李主任了!」顧憲坤跟著後面,「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可別耽擱了李主任的公務。」

「顧總是請都請不來的貴客,現在你過來了,我把你撇在樓下自己離開,那我李偉才算是什麼人啊!」李偉才呵呵笑著,「就是事情再急,那也要把顧總接待好。」

李偉才到了曾毅辦公室門口,敲了兩下門,聽到裡面「請進」便推門進去。

曾毅抬頭看到是李偉才,就笑著問道:「李主任,落東西了?」

「說來真巧,我正要下樓,就碰到顧總了!」李偉才趕緊讓開門口,道:「顧總,快請進!」

曾毅就從辦公桌後面走了出來,對顧憲坤笑道:「有事你電話裡說一聲就走了,怎麼還親自過來一趟呢!快請坐吧!」

「這件事,電話裡說不清楚!」顧憲坤說了一聲,就坐在了沙上,臉上神色並不輕鬆。

曾毅就知道顧憲坤這是有急事,當下道:「李主任,那你先去忙吧!」

李偉才又不是不識趣的人,雖然心裡很好奇顧憲坤來找曾毅說什麼事,但還走過去給顧憲坤倒了一杯水放下,然後道:「顧總喝水!」說著,就朝門外走去,順手合上門。

「出什麼事了?」曾毅問到。

顧憲坤拉開公文包,從裡面拿出一份檔案,道:「這是龍山機場那邊剛給我傳真過來的,你看看吧!」

曾毅拿起來一下,上面大大的標題:《責令改正違法行為決定書》。裡面寫道:「經我部環境保護督查中心調查現,你市新建南雲機場項目存在著環保投資不達標、環保措施不到位,部分建設項目生變動,但未重新報批環境影響評價檔案的情況。茲責令該項目即日停止施工,在重新獲得環境影響評價檔案之前,不得擅自恢復建設!」下面一枚鮮紅的大印,屬於環保部。

「這是什麼情況?」曾毅詫異問到,「機場的環保投資、環保措施,不是已經獲得審批通過了嗎?」

顧憲坤就道:「機場總投資才十多個億,當初就是因為考慮到地處山區,怕通不過環評,所以用於環保的投資預算高達兩億,這對一個機場來說,已經是遠遠過標準規定了,就是建一座化工廠,也沒有這麼高比例的環保投入。」

曾毅點頭,晏治道他是了解的,一個真正的學者官員,此人看問題的眼光非常長遠,所以很重視環保問題,從顧憲坤的話中,也知道晏治道當初就對機場建設所衍生的環保問題,做了很嚴格的要求。

「這個項目改動,又是怎麼回事?」曾毅指著檔案上的說明。

顧憲坤沒什麼好氣,道:「我已經問過了,相對於原先的建設方案,現在只是多蓋了一座職工食堂,兩層樓高,佔地不過兩百個平方,這還沒有當地一個農家小院子大呢,怎麼可能對環境產生不可預估的影響?」

曾毅的眉頭就鎖了起來,這麼說,是有人故意搗鬼,硬是在雞蛋縫裡挑骨頭,找個理由把項目給停了?別的不好找,但要找錯的話,還愁找不到嗎!

顧憲坤此時就道:「我看就是那個孫翊在使壞,除了他,也沒有別人了!」

曾毅心裡也正是這個想法,機場的項目,自己沒讓孫翊插上半點手,這小子丟了大人,又沒撈到錢,自然是會懷恨在心的,這個曾毅早有預料。

只是曾毅感到有點納悶,孫翊這小子的水準,似乎突然之間就長進了啊,這跟以前的手段完全不同,並沒有直接沖著自己來,而是繞了一個大圈,把狀告到環保部去了,還懂得搞迂迴路線了。

這是比較聰明的一種手段了,借規則來收拾你,而且還讓你挑不出任何理來,你能說是人家孫翊在對你使壞嗎,明明就是環保部按照規定在執行公務,環保部又不是哪個人開的。

這就有點意思了!曾毅眉頭舒展開,琢磨著這個變化裡的意味。

顧憲坤看曾毅神色奇怪,又道:「我來找你,就是看你有沒有什麼辦法!我那邊地基也打了,硬化也搞了,幾千萬的真金白銀砸進了去。

再說了,整個工地上幾百台設備,上千個工人,耽擱一天那都是錢,照這樣拖下去,別說是十來個億,就是有一百個億,機場也建不起來。」

曾毅點點頭,道:「我這不正在想辦法嘛!」

「孫翊這個王八蛋!」顧憲坤罵了一句,「換了以前,我就直接揍他了!」

曾毅哈哈笑了起來,顧憲坤走出了名的溫文爾雅,今天都罵了粗口,這可是不多見啊,不過說這氣話沒用,換了是以前,都不用等任何人,我早就揍他了!自從進入體制之後,曾毅可是很久都沒有再跟人拔拳相向了。

「你還有心思笑,快想辦法吧!」顧憲坤說到。

此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曾毅告了個罪,過去接起電話,道:「我是曾毅!」

「小曾,是我,晏治道啊!」晏治道在電話裡報出家門。

「是晏市長啊!」曾毅想著顧憲坤都來了,晏治道也該來了,沒想到還真是快,他道:「老長官是要講機場的事吧?」

晏治道苦笑,「這事你已經知道了?」

「剛剛知道,顧總現在就在我這裡坐著呢,逼著我想力法!」曾毅說到。

晏治道就道:「看來我和顧總的想法是一致的,這件事還得你幫忙吶。機場對龍山市的重要性,我就不多講了,其中的艱辛,你也是知道的。現在千辛萬苦地把這個項目,給龍山市的父老鄉親爭取到了,我們可不想放棄啊。」

「是!」曾毅點著頭,「機場落戶龍山,對龍山有著非常積極的作用!」

「得知這件事的第一時間,我就跟省環保廳進行了溝通,很棘手啊!」晏治道把這個情況講了一下,以示自己也是想了辦法,盡了力的。

曾毅明白這兩人今天為什麼都來找自己,龍山機場的招標結果,自己多少進行了乾預,現在出了事,他們當然得找事主。

想了想,曾毅道:「晏市長,環保部的意見非常重要,要不這個項目就先暫時停一下,按照規定,重新請他們做一下環境評估。我在省裡這邊,想想辦法。」

「眼下也只能先這樣了,我會跟建築商那邊溝通的,拿出個妥善的方案。」晏治道說著,決定書是環保部下的,曾毅卻說要在省裡這邊想辦法,這就說明曾毅已經明白妖風是從哪裡颳起的。

環保部不是大部,就算下了責令書,地方上也未必會執行,看看各個地方上的情況你就知道了,為了追求經濟效益,一些根本就無法通過審批的汙染項目,最後也通過了環保部的環境評估。說到底如果不徹底打破以GDP為綱的政策,環保部就永遠都只會是一個擺設,一塊遮羞布。

但這次不一樣了,龍山市絕對不能未批先建、頂風作案,否則就是授人以柄,等著收拾你的,不是環保部,而是省裡,這才是重點!誰知道這件事的背後,有沒有省長孫文傑的支持呢。

既然曾毅說了想辦法,停幾天就停幾天吧,只要項目不黃就行!

晏治道又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有顧憲坤親自過去催促曾毅,他就不好再說什麼了,顯得多餘。

掛了電話,顧憲坤也不好再坐了,催都催過了,難道還真的坐在這裡逼曾毅立刻把辦法想出來嗎?

他站起身來,道:「我先走了,還得趕到龍山那邊去,把工地上的事情安排一下!」

曾毅也不多留,送顧憲坤到了樓下,道:「對了,下周星星湖項目要舉行土地交易招拍會,到時候有空的話,就過來看看。」

顧憲坤就皺眉,自己都恨不得要揍孫翊這王八蛋了,哪有心思來給他捧場,也不知道曾毅是怎想的!但他也知道曾毅從來都不會說這種廢話,便道:「行,到時候看安排吧,有空我就過來了!」

送走顧憲坤,曾毅回到樓上,坐在辦公椅裡沉思,從陳龍抓人的那刻起,曾毅就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除非和孫翊之間分出個勝負,否則今後南江省就是有你沒他。

沉思片刻之後,曾毅打開了辦公桌的抽屜,從裡面掏出個電話本,翻了兩頁,就按照一個號碼撥了出去,道:「是張處長嗎?我是曾毅啊!」

「……有一個事情,我不是很清楚,要向張處長請教一下,就是上次你來南江……」

「……好,好,那就我清楚了,謝謝張處長!真是不好意思,耽誤你處理公務了,等去京城的時候,我一定請張處長好好喝一場!」

曾毅笑著掛了電話,然後又拿出自己的手機,翻出翟浩輝的號碼撥了過去,道:「浩輝,有個事,得請你幫忙啊……」

等收起電話,曾毅氣定神閑地把電話本放進抽屜,然後拿起桌上的檔案,平靜地看了起來,似乎今天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星星湖工地的外面,今天彩旗招展,雖然沒有人山人海,但停滿了各式各樣的好車,像是在舉辦一個盛大的車展。

曾毅上次視察的時候,這裡還沒有一條好路,如今筆直寬闊的柏油路,已經從高新園區直通星星湖的入口,開車的話,只需要幾分鐘就能到達。

入口處依然是那塊巨大的規劃圖展板,只是旁邊豎起了一溜路標指引牌,裡面的路線已經做了稍微的規劃,搭起了臨時的通行橋,不再讓人寸步難行了。

李偉纔此時就陪著曾毅站在入口處,等著胡開文的到來,不時和前來參加招拍會的企業家打著招呼。

龍山機場被責令停建的事情,這幾天傳遍了南江省,省內不少報紙也做了報導,不了解內情的人,可能就以為這只是環保部的一次照章行使權力罷了,但李偉才心裡很清楚,這是對小曾主任挑釁省長公子的回應。

當初你沒讓人家參與到工程招標中去,現在可倒好,人家直接停了你的項目。

李偉才偷偷瞥了一眼站在前面不遠的曾毅,發現曾毅跟平時沒有任何的區別,背手站在那裡,一幅風輕雲淡的樣子,悠閑地等待著胡開文的到來。

李偉才心裡很納悶,到了這個時候,小曾主任怎麼還可以如此鎮定自若呢,不知道是另有辦法,還是已經拱手認輸了。

遠遠看在了胡開文的那輛車子,李偉才快步到了曾毅面前,道:,「胡市長到了!」

曾毅就放下手,露出淡淡的笑容,跟著李偉才一起迎了過去。

胡開文下車之後責到曾毅,很是高興,道:「曾毅同志,讓你們久等了!」

「我們這也是剛剛到!」曾毅笑了笑。

胡開文今天是意氣風發,雙手往肚皮上一捧,道:「今天的這個招拍會,市裡長官非常關心,臨出門前,還特意把我叫了過去,做了重要的指示和安排。」

曾毅笑道:「沒有市長官的關心和支持,星星湖項目也不可能進展得如此順利神速。」

胡開文仔細觀察了一下,沒有從曾毅臉上看出任何的不悅,這才有些放心,龍山機場的事,他也聽說了,剛才說那番話,聽起來像是在解釋自己來遲的原因,但其實就是在警告曾毅,你和省長公子有矛盾,但今天絕不能給我出什麼么蛾子,壞了市裡的大事!

李偉纔此時請示道:「胡市長,曾主任,裡面的會場都已經安排好了,是不是現在就進去?」

胡開文哈哈一笑,道:「走吧,咱們進去說話,可不能讓這些財神爺們久等了啊!」

逼停

星星湖的湖心小島,此時被布置得花團錦簇,中央的空地鋪上了地毯,擺上了椅子,前方搭起了一座臨時的主席台,背後的巨幅海報上一排大字:星星湖項目集中招拍競價交易會!

現場已經到了不少的企業家、開發商,胡開文領著管委會的一眾官員入場的時候,大家立刻起身鼓掌歡迎。

「感謝各位的蒞臨參與,感謝,感謝!」

胡開文雙手舉過頭頂,合在一起向在場的人連連致意。剛才在入口處,看到曾毅言語神態正常,胡開文心裡的石頭落地一塊:現在看到現場來了這麼多的企業,他心裡的另外一塊石頭也落了地,心道這是大局已定啊,大局已定!

李偉才在前面開路,分開那些過於靠近的人,領著胡開文和曾毅順利到了第一排的貴賓座位前。

「坐吧,大家坐吧!」胡開文笑了兩聲,就端坐於最中間的一張椅子上,臉上保持著和煦的微笑。其餘相關長官,就按照高低次序紛紛落座,形成一個以胡開文為中心,向兩邊依次延伸的局面。

孫翊和常俊龍也到了,但兩人並沒有跟企業家一起入座,而是站在一旁吸煙。

遠遠看過去,見曾毅坐在胡開文的右手邊,正跟胡開文不知道在開心地聊些什麼,常俊龍就道:「咱們曾大少的氣度與城府,可真是令人欽佩啊!你看看,寵辱不驚,淡然置之,嘖嘖!」

孫翊站在那裡,一手插兜,一手夾著煙,當時冷哼了一聲,心道曾毅他倒是想蹦躂,但是敢嗎?現在我把龍山機場給停了,就是等著你們這幫人自己蹦躂呢,只要你一蹦躂,我就有無數種的辦法,來將你們這幫人一個一個收拾乾淨!

動其頭目,不如動其爪牙!

這是孫翊這次總結的最大教訓!曾毅這小子本身沒有什麼破綻人又很機警,異常地難以對付,而且曾毅在南江待得時間也太久了,身邊難免有幾個鐵了心的追隨者,自己對曾毅這個正主下手,對方必然會抱團反擊,這次要不是那個陳龍壞事,自己何至於如此狼狽,讓老爺子訓得一頭狗血?

但如果自己對其爪牙下手的話,那難受的就是曾毅自己了!我倒要看看,你曾大少這回是要棄卒保車呢,還是棄帥保卒啊!

「就怕是強顏歡笑啊!」孫翊冷峻道了一聲,常俊龍心領神會地嘿嘿笑了幾聲,曾毅這小子是屬刺蝟的,一碰就扎人,但這次叫停龍山機場,絕對是神來一筆,著實讓曾毅這小子消停下來了。

「小曾,你估摸一下今天的招拍會大概能成交多少?」胡開文此時稍稍靠近曾毅,低聲問著。

曾毅笑道:「今天到場的企業不少,說明他們對咱們的這個項目非常看好,我當然希望成交數量越高越好。」

胡開文微微領道:「自從市裡把這個項目交給我之後,我是一天安穩覺都沒睡過,生怕辜負了長官的期望,現在終於是要見真章了!其實只要這次的招拍會能夠達到事先預期的一半,我也就可以鬆口氣了,咱們市裡的財政壓力,也可以大大地緩解啊!」說話的同時,胡開文的大手放在肚皮上,輕輕地摩挲兩下,神態間不無志滿意得之色。

其實這段時間以來,胡開文心裡始終憋著一口氣呢,曾毅隻不過是管委會的一個副主任,但在高新園區,為什麼就能和自己這位副市長打得平分秋色呢?說到底,一是人家身後有長官支持,二是人家手上要項目有項目,有錢有錢。

現如今,你要是手中沒錢,別說是做大事,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你就是說句話,腰杆子也硬不起來。平時上了會議桌一交鋒,你囊中羞澀,大話都不敢扔一個,還沒怎麼著呢,自己的氣勢先弱了幾分,誰又會拿你這位副市長當回事呢!

現在好了,只要招拍會一結束,就會馬上有大筆的真金白銀入帳。

按照規劃,星星湖周邊可供開發的土地,有六萬多畝,今天招拍的這批土地,也有七千多畝,按照南江省目前普通住宅用地的成交均價來計算,成交總價就突破二十個億了。何況星星湖項目原本就不是按照普通住宅來開安的,而是要搞上等住宅的,那麼成交價格還要再高一些。

胡開文這麼一計算,臉上的笑意就忍不住更加濃盛了,要知道,白陽市全部區縣加在一起,去年的財政總收入,也不過八十多個億。而星星湖的項目,眼下才剛剛開始第一期工程而已,重頭戲還在後面呢。

今天的招拍會一結集,自己在市裡、在高新園區的地位,可就不比往日了啊。

此時李偉才走過來,打斷了胡開文的這番遐想,請示道:「胡市長,時間到了,您看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開始吧!」胡開文重重地點頭,躊躇滿志,好戲終於要開鑼了。

李偉才是今天招拍會的主持人,得到胡開文的指示後,他就走上前面的演講台,輕輕磕了兩下話筒,熱情洋溢地道:「各位長官,各位來賓,大家好,先請允許我榮幸為大家介紹今天到場的重要嘉賓……,有白陽市副市長、高新園區黨工委書記胡開文同志……,市規劃建設局局長,……市國土資源局局長……高新園區常務副主任……」

一長串的介紹宗畢之後,李偉才道:……現在,請我們用熱情嶄掌聲,歡迎胡開文胡市長上台,為今天的招拍會致辭!」

胡開文站起來,抬手示意,笑盈盈地上了演講台,把講話稿打開攤開,陰陽頓挫道:「又是一年春風暖,又是一度春草綠!在這個春暖花開的日子來,我們隆重舉行今天的招拍會。首先,請允許我代表白陽市、代表高新園區,向所有在座各位的鼎力支持、大力參與,表示感謝……,……」

曾毅在台下輕輕笑了笑,胡開文這段稿子,也不知道是找誰寫的,還挺有詩情畫意的呢。

坐在最後面的孫翊,眉頭卻是微微皺起,心道胡開文這賣弄的是什麼風騷,文縐縐的把人的牙都酸倒了,不就是致個辭嘛,這都快搞成詩朗誦了,他很難明白鬍開文此時心裡的那種快樂和舒暢。

李偉才就站在演講台的旁邊,正好將曾毅臉上的這個笑意收進眼中,他現在可笑不起來,今天招標會結束之後,小曾主任在管委會的日子怕是就不好過了,小曾主任不好過,自己肯定也無法好過,都到這個時候了,也不知道小曾主任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白陽市歷史悠久,人文薈萃,文化底蘊極其豐厚,是多位歷史名人的故鄉和隱居之地,也是很多偉人曾經生活戰鬥過的地方。而星星湖,就是白陽這塊桂冠上最燦爛的那顆明珠,這裡氣候溫和、風光秀麗、環境優美、自然景觀密布,不僅是較好的旅居聖地,更是理想的投資熱土……,……」

「……去年,白陽市委市政府,以最大的魄力、最具有戰略思維的眼光提出了開發星星湖的計劃,將星星湖項目定為我市的重點項目、明星項目並且給予了最大的關注,最有力的扶持,最優惠的政策,最堅定的決心,來積極推進星星湖項目的實施……」

胡開文此時的心情,好到了極點,越講越興奮,越講越欣喜,臉上都冒出了紅光。最後,他放開演講稿,抬起右手有力地一揮,道:「春風激蕩催花紅,正是潮起揚帆時!在座的各位商界精英,都是具有慧眼的有識之士,我相信……」

「轟轟轟!」天空中傳來巨大的轟鳴聲,震耳欲聾。

胡開文正在興頭上呢,也不得不暫停了講話,他眉頭微微一皺,心中很是不悅,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正在享用一桌的美味珍搓,卻突然吃出顆蒼蠅,真是大倒胃口啊。抬起頭,胡開文看到天空中有一架銀色的客機,正朝星星湖的上空飛了過來,發出很大的聲響。

狗日的,這是從哪裡來的飛機,太不長眼了,胡開文心裡咒罵著,還有點奇怪,這白陽市的天空,可從來沒有飛機光顧過啊。

兩分鐘後,飛機從星星湖的上空劃過,然後消失在了遠處,現場這才清凈了下來,胡開文清了清嗓子,醞釀了一下,重新找到剛才的感覺,抬手又是有力一揮,道:「我相信,各位一定會做出一個最正確的投資抉擇,同時,我也堅信……」

「轟轟轟!」巨大的轟鳴聲響起,再次打斷了胡開文的講話,一架新的飛機,又從榮城機場的方向劃了過來。

這一下,台下就有點騷亂了,現場的企業家們紛紛交頭接耳地議論了起來,注意力全轉移到那架飛機上了。

胡開文很是惱火,這幫開飛機的人都瘋了嗎,竟然認不清東西,榮城機場的航線,明明就在另外一個方向嘛。

兩分鐘後,飛機走遠,胡開文也懶得再找什麼感覺了,道:「我……,我堅信,你們也一定會因為今天的這個正確決定,收穫巨大的財富。最後,祝在場所有的人,工作順心順意,事業蒸蒸日上!謝謝!」

胡開文說完,看著台下,本以為會有熱烈的掌聲呢,誰知道兜頭一盆冷水,下面冷場了,那些企業家的人還在場內呢,心似乎卻已經跑出了星星湖,一個個不知道在議論些什麼。

還是李偉才反應快,立刻帶頭鼓掌,坐在第一排的白陽市一眾長官乾部隨即也開始鼓掌,現場的掌聲這才響了起來。

胡開文就覺得不妙了,但又想不明白問題是出在哪裡,他從台上走下,回到位置之後,就低聲對旁邊的曾毅道了一聲,「小曾,我怎麼感覺情況不對啊!」

曾毅還沒回答呢,坐在另外一邊的規劃局局長湊過來,道:「胡市長,情況不妙啊!」

胡開文氣得都想拍桌子,難道我沒長眼睛,看不到情況不對嗎!我現在要知道的是,情況為什麼會在突然之間,一下變得這麼難堪了!

曾毅就道:「胡市長我好像聽到後面的人在議論飛機航線的事情!」

規劃局局長接著道:「胡市長,星星湖的項目是做上等地產的,最大的賣點,就是風景秀麗,清凈優雅,要是飛機天天在頭上飛……」

胡開文頓時如被雷劈,那張喜怒不形於色的老臉,也不禁是一陣煞白,身軀微微抖動,難道,難道剛才的飛機,是……

曾毅此時道:「胡市長,要不我打電話到民航局問問是什麼情況,剛才的事可能只是偶然。」

「對對!」胡開文反應過來了,道:「小曾,你現在就打電話,一定要把情況弄清楚!」

曾毅就站起身,準備到一旁去打電話,剛站起來,這天空又傳來了「轟轟轟「的聲音。

胡開文聽到這聲音,當時眼前一黑,差點沒從椅子上翻過去,我的天爺,你這是要我的老命啊!早不來,晚不來的,為什麼偏偏就在今天來呢!

等定住神,胡開文就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承受不住了,那原本摩挲肚皮的大手,不禁捂在了心口之上。

坐在最後面的孫翊此時也意識到大事不妙了,臉色並不比胡開文好一點。

「這飛機是從哪來的!」孫翊黑著臉咬牙問常俊龍。

常俊龍也是剛掏出電話,一邊撥號,一邊道:「我馬上打電話,去問民航局!馬匹的,這不是瞎搗亂嘛!等我弄清楚,看怎麼收拾他!」

孫翊氣得站了起來,叉腰抬頭盯著正從頭頂飛過的客機,如果手邊有高射炮的話,他一定會把那傢夥轟下來的!

胡開文捂著心口,坐在椅子上看著在不遠處打電話的曾毅,焦急地等著消息。

此時背後第二排的座位上,有人放下電話,道:「我都問清楚了,榮城機場為了提高班機起降的效率,搞了一個進離場航線分離的方案,說是今後凡是離場的班機,都要從這個方向走,已經定了,就從今天開始。

「噗通!」胡開文再也沒能堅持住,一下滑到了椅子下面,然後人事不省,他最擔心的結果,到底還是發生了。

「胡市長,胡市來……」

現場頓時亂作一團,白陽市的一眾長官乾部,全部圍了上來,焦急呼喚著。

曾毅剛把電話撥通,就聽到了這邊的動靜,當下又收起電話,急急返了回來。

「讓開,讓開,讓曾主任看看!」李偉才也是幾個箭步從台上躥了下來,嘴裡高聲喊道:「曾主任懂醫術!」

圍在胡開文身邊的人,趕緊把曾毅讓了進來,道:「曾主任,你快給看看吧,胡市長這是怎麼了,剛才還好端端的呢!」

也有人在旁邊呼喊:「快,快撥120!告訴他們,是胡市長暈倒了!」

曾毅進去蹲下身子,一邊摸脈,一邊翻開胡開文的眼皮嘴巴看了一下,然後就從手指上抽出金針,給胡開文身上快扎了幾針。

「呼!「胡開文猛地大喘一口氣,有些甦醒的意思了,只是意識還有些模糊,躺在地上不動彈,胸腔來回起伏著,嘴裡出哼哼呼哧的聲音。

「醒了,醒了!」周圍的人頓時鬆了口氣。

曾毅冬仔細檢查了一下,道:「沒有大礙,胡市長可能是太疲憊了,導致突然昏厥,現在他需要休息,最好是能送去醫院做個全面的檢查!」

李偉才就道:「我馬上找人送胡市長去醫院!」說完,他趕緊叫過來幾名工作人員,一邊打電話讓人把車準備好。

「李主任,我送胡市長去醫院,你就留下來,繼續主持招拍會!」曾毅說了一句,跟工作人員一起抬著胡開文,匆匆離場而去。

李偉才心道這還有什麼可主持的,今天的招拍會指定是黃了,星星湖這個項目,原本是要打造榮城周邊最宜居的上等住宅區,現在可倒好,機場改了航線,飛機天天從頭頂上呼嘯而起,跟打雷似的,甚至比城裡頭還要吵鬧,誰還願意跑這麼遠的路,住在這裡聽飛機起飛的動靜啊!

搞不好,這個項目都得黃!

李偉才這麼想著,扭頭一看,正好看見了最後面的孫翊和常俊龍,這兩人的臉色,現在可都不怎麼好啊,極度難看!李偉才心裡就樂了,你們這兩個王八蛋,費勁心思地停了龍山機場的建設項目,現在可倒好,一轉眼,榮城的機場就要逼停你們的項目了。

這就是報應啊!

李偉才正了正形容,邁步重新上台,用沉重的聲音說道:「各位嘉賓,胡市長因為平時公務繁忙,積勞成疾,身體出現了一點小小的狀況,將不能繼續參加今天的招拍會了,這實在是讓人感到遺憾,但請大家放心,招拍會仍將進行下去。」

底下的人出奇地沉默,這不是睜著眼說瞎話嘛,之前還紅光滿面呢,一轉眼就變成積勞成疾,我看受不了打擊吧。

今天真是太玄了!這飛機要是晚飛上一兩個小時的,那現在被送去醫院的,怕是就不是胡開文一個人了,而是在場所有的開商、企業家,集體被送進醫院搶救了。

「現在,請規劃局白局長上台,為我們介紹星星湖項目的規劃情況!」李偉才帶頭鼓掌,可惜應者寥寥,現場只有幾聲稀稀拉拉的掌聲。

「咚!」孫翊一腳踢開身邊的椅子,頭也不回地離場而去。他已經知道今天的招拍會將是什麼結果了,自己再待下去了,龍山機場招標時的歷史,就該重演了,孫翊可丟不起這個人了。

挺好的項目,突然成了一個未知數,現場的很多人就覺得再待下去也沒有意思,只是礙於孫翊這位省長公子在場,大家不好離開,現在孫翊一離開,大家也就紛紛離席。

規劃局的局長在台上站定,演講稿剛攤開,嘴還沒張呢,下面的人就已經作了鳥獸散。

亂彈

秘書王明龍敲開市委書記廖天華的辦公室,老闆有交代,今天只要星星湖項目招拍會出了結果,就必須第一時間讓他本人知道,只是這個結果太出人意料了,讓王明龍都不知道該怎麼進行彙報。

王明龍輕腳走近廖天華的辦公桌,低聲道:「老闆,出事了!」

廖天華手中的筆就停止了寫字,他最怕聽到的三個字,就是「出事了」,每次都讓自己心驚肉跳。

「星星湖的招拍會出結果了!」王明龍滯了一下,鼓足力氣說道:「所有的項目全部流拍,胡開文副市長暈倒在招拍會現場,現在被送進了市中心醫院。」

廖天華極度震驚,右手猛地一抖,鋼筆裡的墨水灑了出來,在要批閱的檔案上弄出一團墨跡,他之前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但也絕對沒有想到,事情還能會壞到這種不能再壞的程度。

「消息確實?」廖天華問了一句,右手就摸向自己的煙盒,他需要在心裡好好消化一下這個震駭的消息。

「是規劃局白局長打來的電話!」王明龍說著,剛才收到這個消息時,他也是失手打翻了自己的水杯。

廖天華就道:「你讓白逸飛同志來一趟,我要聽取詳細的彙報。」

話沒說完,辦公室的正門傳來兩聲敲擊之聲,市長趙佔兵隨後走了進來,道:「廖書記,有個緊急的事情,我要向你彙報!」

廖天華的辦公室,有兩個門:一扇通著秘書王明龍的辦公室,前來彙報工作的人,都會先到王明龍這裡等候,通報之後,就從這扇門進來:另外一扇則是通著樓道的走廊,屬於是辦公室的正門這扇門的存在,非常有必要,比如說上級長官來了,總不能讓長官去秘書那裡通傳吧。

平時這扇門,主要是方便市裡的其他幾位常委進來說事的,比如市委秘書長李建新他每天要跟廖天華碰很多次面,總不能每次都讓秘書通傳吧。但是大家一般也不會去敲這扇正門的,畢竟是廖天華是一把手,在禮節上還是給予了充分的尊重,只有那些腦袋發昏的人才會覺得自己可以跟廖天華平起平坐,然後大咧咧從正門直入。

今天趙佔兵直接從正門進來,說明他是真有緊急的情況而己。

「佔兵市長,坐!」廖天華從辦公桌後面走了出來,陪著趙佔兵坐在了沙上,「坐下談!」

王明龍給趙佔兵倒了一杯水,就輕手輕腳地退出了辦公室。

「星星湖招拍會的結果,廖書記知道了嗎?」趙佔兵直入主題。

廖天華微微頜,道:「我也是剛剛才得知消息,正要了解具體的情況,這個結果,真走出人意料啊!」

趙佔兵就道:「我聽到消息的時候也是吃了一驚!」

「原因有沒有搞清楚?」廖天華問到他很難理解,這麼好的一個項目,既有蔡氏集團這樣大財閥的支持,又有省裡長官的重視怎麼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呢。

「我了解到的情況,說是榮城機場方面修改了航線,新的航線正好從星星湖上空通過,開發商的臨陣退縮,就是因為這條航線!」趙佔兵說到。

廖天華一琢磨,就知道原因所在了,榮城機場距離星星湖不過二十公里的路程,這點距離對於飛機來講,不過是眨眼就到,飛機起降的巨大轟鳴聲,可不是個小動靜啊。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廖天華問到,這麼大的變動,為什麼民航局事先就沒有任何通知呢。

趙佔兵道:「這件事其實很早了,去年三月份的時候,民航局就給市裡下過通知,說是榮城機場要尋找和開闢新的航線,要求我們白陽市提供一些地域方面的資料,並且積極配合這件事。」

廖天華心裡一咯噔,他想起來了,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當時民航局還下過專門的通知,說是要進行一次大範圍的空域調整勘測,涉及包括南江省在內的六個省份,共有多家機場,榮城機場是其中的重點調整對象。

空域調整並不是一件小事,前前後後、反反覆復的勘測,往往就需要很長的時間,很有可能兩年三年都無法最終確定下來。只是這時間一長,白陽市的上上下下,就把這件事給忘掉了,更是做夢也沒有想到,民航局最終選中的新航線,偏偏就在星星湖的上方。要知道,在去年三月份的時候,星星湖還只是一片荒地呢,白陽市提供給民航局的資料,根本提都沒有提星星湖。

廖天華心中無比鬱悶,這次白陽市可連說理都沒有地方了,民航局是個比較特殊的部門,作為地方政府,本來就對空管部門沒有任何影響力,何況這次還怨不得人家。

趙佔兵更是鬱悶,書記管帽子,市長管票子,他這個市長,在星星湖的項目上已經開支了很大的一筆,修橋鋪路、通水通電、徵收土地,這樁樁件件,哪個地方不得花錢啊!大把的銀子撤出去,原想著等星星湖項目周邊的土地拍賣出去後,市裡好賺個缽滿盆滿呢,誰成想卻打了大水漂。

白陽市不是經濟大市,財政原本就不富裕,下面一大半的縣,還都是那種入不敷出的貧困縣,見天到市裡哭窮,請求接濟。這次市裡一下賠了這麼一大筆,那財政就更加拮據了,如果再因此影響到市裡其它的項目的建設進度,那自己這個市長,怕是就很難當下去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市政府辦公廳的馬平川同志,好像有個哥哥是在民航局工作吧?」廖天華問到。

趙佔兵點頭,馬平川是市政府辦公廳的一位副主任,他的哥哥馬平江,確實是在民航局西部地區管理局擔任長官的職務,「廖書記的意思是……」

「可以先讓平川同志去了解一下具體的情況,看這件事是否還有挽回的餘地!」廖天華沉眉說到,「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就要儘力去挽救。」

「那我立刻去辦這件事!」趙佔兵就站了起來如今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是死馬當做活馬醫了,總不能就這樣放棄了吧。

「有什各消息,及時通知我!」送走趙佔兵,廖天華點燃一根香煙,坐在沙裡沉思,神色很不輕鬆,他心裡明白馬平川那位哥哥能起的作用,怕是微乎其微,航線的事情,很多時候就連民航局這個主管部門都無法自己做主,還是要以空軍方面的意見為準。

只是廖天華有些不解,修改航線的事情進行了也有一年多,早不定,晚不定,為什麼偏偏就在星星湖項目招拍的時候它就定下來了呢,早個一天半天,市裡也不會丟這麼大的人,遲個一天半天,白陽市就已經把風險轉嫁給那些開發商了。

會不會是有人在暗中搗鬼呢?

廖天華的念頭只是一閃,但很快就被自己給否決了。去年三月的時候,曾毅都還沒到白陽市來參加工作呢,那時候曾毅只是南雲縣招商局的局長,跟星星湖根本就是八竿子都打不著。再說了,曾毅的後台是方南國,怕是方南國親自出馬,也未必能對軍方有如此大的影響力吧!

何況軍方向來自成一體,地方上的長官要插手軍務,是大忌中的大忌,方南國不可能、也不敢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去幫曾毅撐這個腰的!

要說曾毅自己有這麼大的影響,那就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廖天華打死都不信!

難道真的只是巧合,廖天華長出一口氣,吐出大團煙霧,臉色更加嚴峻,不管是不是巧合,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妥善解決這個事情。解決不好的話,市裡的損失倒是其次,怕是今後白陽市的形象就完了。你自己清楚是怎麼回事,但那些開發商卻不這麼認為啊,修改航線這樣的大事,難道白陽市事先真的一點消息都沒有?認為白陽市是在故意下套的,怕絕對不會只是少數人的想法。

胡開文在醫院清醒過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曾毅,他急急問道:「小曾,招拍會怎麼樣了……」

曾毅把胡開文按在病床上,道:「胡市長,你還是先休息吧,等養好了身體,我再向你彙報!」

胡開文就知道事情的結果極度糟糕,當時無力地躺倒在床上,開招拍會之前,自己還輕飄飄的,覺得自己馬上就掌控高新園區,然後順利進入市長官之列,誰知頃刻之間,自己就被打回了原形。

這一天,從天上到地下,胡開文可謂是大喜大悲,他看著曾毅,心裡的感覺很複雜,自己這位副市長費盡心思,最後到底還是沒能壓住曾毅一頭,時也?命也?

「是你送我到醫院吧?辛苦你了,小曾!」胡開文這是下了送客令,表示自己要休息了。

曾毅看胡開文沒事,也不想多待,便道:「那胡市長就休息吧!」說著,曾毅準備離開。

剛一起身,病房的門被人推開了,進來的正是市政府辦公廳到副主任馬平川。

「胡市長!」馬平川快走兩步,來到胡開文的病床前,關切道:「胡市長,你感覺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平川同志,我沒事,就是要休息幾天了!」胡開文說到,出了這事,他也不想著急出院了,出去之後,到民航局活動的事情,就肯定是由自己來扛了,但自己哪有那個本身啊!不如就待在醫院,看看事情的變化再做決定吧,孫大公子此時肯定也在想辦法了。

「市裡長官讓我代為轉達慰問之意,星星湖的項目,眼下雖然出現了一點挫折,但我相信,那都是暫時的!」馬平川隔著被子,輕輕在胡開文胳膊上拍了幾下,道:「胡市長你也不要太著急上火了,安心休息,等身體養好,星星湖項目的擔子,還得由你來挑呢!」

「謝謝市長官的關懷!」胡開文稍微直起幾分身子,「出了這樣的事,我實在是有負市長官的期望啊。」

馬平川勸慰了幾句,道:「趙市長還交代給我另外一件事,讓我代表市裡,前去民航局去溝通這件事。星星湖的項目,一直是由胡市長負責的,現在胡市長身體不允許,那你看誰去比較合適,正好把星星湖的情況也向民航局的長官反映一下。」

胡開文就看著曾毅,道:「小曾,星星湖的情況你也熟悉,要不就辛苦你一趟?」

曾毅明白鬍開文的心思,這是也讓自己不能好過啊,他道:「行,我跟馬主任走一趟!」

「一定要把星星湖的情況,以及市裡的具體困難,向民航局的長官詳細解釋,爭取得到民航局長官的理解和支持!」胡開文指示道。

曾毅點頭,「是,我一定竭盡全力,為市裡分憂解愁!」

馬平川也不再耽擱,領著曾毅出了醫院,就直奔民航局西部管理局。

民航西部管理局的辦公地點其實不遠,就位於榮城機場的附近,榮城機場在幾個西部省份內,算是最大的一個機場了。從白陽市到榮城機場,有快速乾道,不到半個小時,兩人就到了地方。

「曾毅同志,你想想一會要講什麼,一定挑重點!」馬平川一邊低聲說著,一邊就走進了西部管理局的辦公大樓。

曾毅微微領,「馬主任放心!」

馬平川領著曾毅直接到了四樓的一間辦公室門。」敲了敲門,聽到裡面說「請進」就推門而入。

「平川來了啊!」裡面寬大的辦公桌後面,坐著一位中年男子,一看就知道和馬平川是兄弟,兩人都是方臉盤,濃眉毛,臉色黝黑,長得有五六分相似,「快坐!」

「這位是我們白陽高新園區管委會的常務副主任,曾毅同志!」

馬平川介紹了一下,就對曾毅道:「你也坐吧!」

馬平江從辦公桌後面走出來,道:「剛才你急匆匆打電話,到底是有什麼事情找我?」

「是這樣的,哥!」馬平川想了一下,道:「榮城機場是不是新改了航線,要從白陽方向走?」

馬平江點頭,「是有這麼回事!」馬平江是局裡航空管理處的處長,主要是負責轄區內航空運輸企業的經營許可審核,實權很大,但機場航線上的事,不是他能摸得到的,所以出言很謹慎。

「這條新航線,可把我們白陽市坑苦了!」馬平川就在大腿上拍了一下,道:「曾毅同志,你把具體的情況介紹一下吧!」

曾毅剛要張開,馬平江就抬手打斷了曾毅的話。

「平川,你這麼講不對了嘛!」馬平江拿起自己的茶杯,重重吸了一口,道:「修改的航線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的,這可不是針對你們白陽市,更不是針對其它某個市的。而是我們民航局在加快空域管理改草,科學分配空域資源,提升空中交通管理水準,加飛行流量等多方面作出的一項重大舉措,也是多年來軍民航攜手開發空域資源工作中範圍最大、程度最深的一次,具有非常重大的意義,受到了國家和軍隊長官的高度關注以及肯定!」馬平江一頂頂大帽子扣下來,是在提醒自己的弟弟,這次航線修改的意義重大,非同尋常,說話一定要謹慎,別動不動就把誰坑苦了。

馬平川就問道:「榮城這麼大的一片天,難道就再沒有更合適的航線,一定非要從白陽這邊走?」

「看你這話講的!」馬平江呵呵笑了笑,安撫了一下自己弟弟的情緒,道:「開闢新航線,那是一件很複雜的工作,需要反覆的勘測、精密的科學論證,任何一點微小的差異,都可能導致不可預估的後果,既然空管方面確定了要從白陽飛,那自然就有從白陽飛的道理嘛!作為地方,你們還是要多理解、多配合咱們民航局的工作,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就沒有一點挽回的餘地嗎?」馬平川問到。

馬平江知道自己弟弟也是奉了上命來的,今天要不給他一個說法,怕是他很難交代,便道:「這樣吧,我給長官打個電話,如果長官有空,我領你過去解釋一下!」

說著,馬平江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並且直接按了免提,片刻之後電話接通,他露出燦爛笑容,道:「劉主任,我是馬平江啊,陳局長在不在辦公室,有個情況,我要向陳局長彙報!」

「陳局長出去了,不定什麼時候能回來,事情要是不急的話,你就明天過來吧!」電話裡傳來笑聲。

「其實也不急,是這麼個情況,今天機場新改了離場航線,這不白陽市那邊就來了幾位同志嘛,想反映一下他們的難處,看能不能……」

電話那邊的語調就變了,「我說老馬,你是不是酒喝多了還沒醒,這種事情,你怎麼能夠攬下來呢!」

「我這也是推不開啊!」馬平川解釋了一句。

那邊嚴肅說道:「離場航線的修改,是總局和總參兩方面定下來的,怎麼能說改就改呢!再說,這次空域改草,涉及多家機場,新開闢的固定航線、臨時航線,再加上改向的既有航道,大大小小有五六十條線路之多,哪個能沒有一點具體的難處呢?要是都像白陽市這樣鬧上門來,那我們民航局的工作,還要不要乾了,我們的改草,還要不要繼續了!」

「那這事……」馬平川故意拖長了聲調。

「亂彈琴!」那邊重重地磕了電話,「讓他們走!」

第三階段

從民航局出來,馬平川的臉色很不好看,他沒想到事情會如此棘手,竟然一點緩和的餘地都沒有,這讓自己回去如何交代啊,市長官能把這件事交給自己去辦,就是看中了自己在民航局有點關係,可現在自己出馬,和別人過來的結果,也沒有半點的區別嘛。

「馬主任,現在去哪?」曾毅問到。

馬平川沒什麼好氣,道:「回去!」就背手朝自己的車子走了過去。

曾毅搖搖頭,在後面跟上,鑽進了自己的車子。

這次空域調整的事,曾毅早就知道了,去年幫晏治道爭取龍山機場項目時,孟群生介紹了一幫子京城部委的人給曾毅和晏治道認識,其中就有民航總局的一位處長,姓張。

這位張處長似乎有點知道曾毅的背景,年前帶隊到南江勘測航線時,還特意到白陽高新園區來找曾毅,曾毅作為東道主,自然是要熱情接待,這樣一來二去的,兩人就有點熟悉了。

臨走的時候,張處長拿出了這次南江之行的成果,曾毅看過那張為榮城機場勘測的新的進離場航線圖,上面總共標註了八條線,有三條都是從白陽方向走的,而其中的一條,正好就從星星湖的上方通過,曾毅便把這個事記在了心中。

剛才在民航局,馬平江他們雖然把話說得很絕對,但曾毅知道,事實並沒有馬平江說得那麼嚴重。

進離場航線,不同於真正的航道,它只是為了提高機場飛機的起降效率、避免飛機對頭穿越時發生安全事故而設的短道航線,短則十幾公里,長則數十公里專門用來讓飛機爬升和降落。而飛機起飛之後,最終還是要回到固定的航道上去完成飛行的。

這就有點像走進出高速公路時那些上下匝道,兜兜繞繞,最終目的是要讓車子進入自己要走的那條高速公路。

而榮城機場這次修改的就是進離場航線,讓飛機從星星湖方向的這條匝道進行升空。

一般來講,固定航道確定下來之後就不可能再變動了,但進離場航線卻不同,它是可以進行臨時變動的,所以張處長在勘測時,就為榮城機場總共勘定了八條進離場航線。平時飛機都走固定的進離場航線,但比如遇到突發的雷雨、大霧那麼機場就可以臨時開啟其它方向的進離場航線,讓飛機從沒有雷擊大霧的方向進出。

這不新鮮,在國內某些地方,就有機場為保障高考的順利進行,而臨時改變進離場航線的事情發生。曾毅能量再大,關係再深,也不可能去改變一條固定的航道,但要想在這些進離場航線上動動腦子,還是可以的。

回白陽的路上,顧憲坤打來了電話,道:「聽說星星湖的招拍會上,所有項目都流拍了?」

曾毅便道:「我怎麼聽你的語氣好像很高興似的。」

「我有什麼可高興的!」顧憲坤呵呵笑著「今天真該聽你的,到現場去看一看,這樣也能欣賞到孫大少當時的那副尊容啊!」

「你現在去找孫少,怕是也不晚啊!」曾毅笑著。

「原本是打算要去參加招拍會的,結果母親大人要去靈覺寺聽禪,我只好陪著過去!」顧憲坤解釋了一句道:「今天沒能去成,真是終生遺憾啊!」顧憲坤這麼講,是有原因的,以他對曾毅的了解,今天這一招逼停,絕不會是在無的放矢,而曾毅的目的,也不會是搞黃星星湖項目,隻怕是在鬥垮孫翊、教訓常俊龍之後,星星湖的項目還會在曾毅的主持下,重新啟動上馬。

那天曾毅通知自己去參加招拍會,估計就是在點醒自己,可惜自己理解錯了,否則在今天的招拍會上,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輕鬆拿下幾塊最具優勢的地段,而且價格也肯定是最便宜的。

現在時機錯過,等這個項目再次重啟之時,怕就沒有這等好事了,所以顧憲坤是真後悔,而不是嘴上說說。

「以後還有機會的!」曾毅淡淡道了一句,道:「我現在要回市裡去收拾這個爛攤子,就先不跟你講了。」

「行,你先忙!」顧憲坤笑著掛了電話,「以後再有這機會,我可絕不會錯過了!」

「華嚓!」孫翊一下摔了電話,氣得叉腰在辦公室裡踱了兩圈,他得到的答覆,跟剛才馬平江說的是一模一樣,什麼軍地合作,什麼空域改草,總之一句話,這是上面定的事情,民航西部管理局方面沒有絲毫變動的權力。

常俊龍走近了幾分,問道:「孫少,怎麼講?」

「還能怎麼講!」孫翊更是沒什麼好氣,道:「讓我們找總局,找總參去解決,馬匹的!」

常俊龍心中黯然,他也沒想到今天會有這個突然變故,完全就是被人一下掐住了七寸要害,他道:「會不會是曾毅搗的鬼!」

「除了他,還會有誰!」孫翊說到,但他很納悶,曾毅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能耐,竟然能影響到民航方面的空域調整方案。

常俊龍倒是很清楚,曾毅是影響不了航線變動的事,但這對乾翟家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

早上常俊龍還在欽佩孫翊的手段,利用環保部叫停龍山機場,完全就是把曾毅給「將」死了,這一招,不可謂不高明啊!誰知一轉眼的工夫,曾毅就來了個反「將」。比起孫翊的手段,曾毅這一招又高了不止一截。

環保部畢竟是出爾反爾,他們是先通過了龍山機場的審核,然後再找借口給叫停的,多少有些故意刁難的意思。而民航局的空域調整,則是早就在進行之中的事情了,曾毅不過是一個順勢推動,就在不動聲色之間,讓自己這邊陷入了絕境,而且還讓你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來。

就是那些深知內幕的人,現在怕是都有些迷糊了,龍山機場被叫停,明明就是曾毅和孫翊之間的一次交鋒,而今天民航局的加入,卻讓局勢一下變得撲朔迷離了。從表面看,這完全就是民航局對自己項目被叫停的一種不滿和發泄。

這裡面能有曾毅什麼事呢?你就是從雞蛋縫裡挑骨頭,也很難挑到曾毅的頭上。

別說是其他人,就是常俊老本人,雖然心裡覺得這事肯定是曾毅搗鬼,但也對自己的這個結論不是那麼很有信心。

常俊龍此時又有些埋怨孫翊,你要對曾毅下手,但也不能操之過急吧,至少等招拍會結束你再下手啊,現在可倒好,沒搞定曾毅,反而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孫少,要不龍山機場的事,就放它一馬?」常俊龍說到。

孫翊忍不住要破口大罵,自己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才把那個項目叫停,現在又要讓自己去放它一馬,別說外人會怎麼看,就環保部的人也得把我孫翊給看扁了。你還不如直接讓我去給曾毅磕頭賠罪算了,老子要是連一個小小的龍山機場都搞不定,那今後在南江還怎麼混!

「那星星湖的項目……」常俊龍沒有把話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龍山機場那邊你要是不放手的話,那星星湖的項目就會因此天折,這個項目如果停了的話,面子丟得更大,誰都知道這個項目是你孫大少一力推動的。何況大家前期的投入,大大小小也有好幾個億了,總不能徹底打了水漂吧。

孫翊掏出一支香煙,塞進嘴裡,想去摸打火機,誰知沒有摸到,就恨恨地把煙一把掐成了幾截,在南江的這片地盤上,自己這位省長公子,竟然屢屢讓一個小人物給拿得死死的,真是奇恥大辱啊!

先是龍山機場的叫停,再是星星湖項目的逼停,接踵而至的兩件事,讓南江省的政局一下變得異常敏感。

而事處事件中心的曾毅,此時卻身在省人民醫院的病房,查看勞倫的病情進展。

「目前我們已經分三次進行了壞死組織的清除手術,摘除了絕大多數的壞死組織,而且恢復的情況非常良好,傷口癒合速度正常,肌肉新生狀況也很好!」邵海波一邊說著,心中有些感慨,對於糖尿病足,目前西醫還沒有什麼好的辦法,誰知當年被自己扔掉的中醫,卻在這方面有著起死回生的功效,誰也不敢接的病,到了曾毅這裡,幾服藥就徹底扭轉了,他道:「照這個情況發展下去,如果不再反覆的話,就可以確認痊癒了。」

曾毅點了點頭,勞倫這個病的最大問題,就在於她的雙腿失去了癒合能力,壞死的組織其實並不難摘除,只是小手術,難的是如何解決手術後的癒合問題。現在這個問題得到了解決了,那病就算是好了。

「我同意師哥的觀點,繼續觀察一段時間吧!」曾毅就合上了病歷夾,準備離開。

小戴維此時上前兩步,道:「曾先生,我還有個問題要請教。」

曾毅站住腳,道:「你說。」

「現在前兩個階段的治療效果都已經達到了,是不是很快就可以進入第三個階段了?」戴維一直記著這件事呢,當時曾毅接下勞倫這個病的時候,隻講了前兩個階段的治療方案,而對於第三井段,曾毅倒是提了,不過只是一句「看情況再說吧」。

這話聽在耳中,像是曾毅對前兩個階段的治療並沒有多大的信心,才會這麼說的,但戴維相信,對於曾毅這樣的神醫來說,只要敢接病案,那絕對就是有把握的,而之後的治療,也證明了戴維的推測是正確的。

這就讓戴維有些無法理解了,為什麼曾毅不講第三個階段的治療方案呢,是不是還藏了什麼絕招不願意讓人知道。

這才是戴維關心的重點,前面兩個階段的治療,確實治好了勞倫的雙腿壞疽,讓她不用再面對截肢和生命的威脅了,但雙腿壞疽只是糖尿病引發的併發症,如果不徹底治癒勞倫的糖尿病,那麼這個雙腿壞疽的情況,可能還會再次發生。

戴維可不想自己這次的「偷師」隻偷了一半。

「第三階段的治療,其實可以回到美國去進行,治療的效果都差不多!」曾毅說到。

這一下,不光戴維急了,就連病床上的勞倫,也都有些著急了,這怎麼能差不多呢,自己在美國接受了近二十年的糖尿病治療,而治療的後果,就是讓自己差點截肢送命,讓自己回國美同去接著治療糖尿病,這不讓自己去找死嗎!

邵海波看著曾毅他也是有點不怎麼明白這個道理。

「曾先生,我現在最信任你的醫術,也更願意接受你的治療!」勞倫說到。

戴維也道:「是啊,曾先生,你們中國不是有句話,叫做救人救到底!勞倫女士的病,還要麻煩你接著親自治療啊!」

曾毅擺了擺手,「你們沒明白我的意思,不是我不肯治,而是按照我的治療方案,勞倫女士的身體會繼續存在於高血糖的狀態之中,這個情況怕是你們無法接受啊。」

小戴維就有點無法理解了,什麼叫做繼續存在於高血糖狀態之中,治療糖尿病的唯一目的,不就是要把血糖降下來嗎!

「曾先生,要不你先講一下你的治療方案?」戴維請教到。

曾毅想了想道:「這樣吧,戴維你也不是醫學上的外行,我就問你幾個問題吧!」

戴維抬手道:「曾先生先請坐,咱們坐下慢慢說!」

曾毅也沒客氣,過去在沙發上坐下,一邊道:「師哥,你也坐,關於勞倫女士的下一步治療方案,咱們共同討論一下!」邵海波當然要坐下,他還想知道曾毅關於這個病有什麼高見呢。

眾人坐下,勞倫的助手倒了幾杯水,然後就站在一旁,臉色倨傲,心道這個可惡的中國大夫又要故技重施了。

戴維很厭惡地盯著這個助手一眼,他不止一次聽到這位助手背地裡講曾毅的壞話,這簡直是莫名其妙,醫生故意拿捏病人,必然是有榨取錢財的目的,但曾毅從勞倫身上撈過一分錢嗎,所有的治療費用,都是由省人院按照標準收取,曾毅非但一分錢沒撈到,還為此惹一身騷,差點被人罵為是「洋奴」。

勞倫說是捐助南雲醫學院一筆資金,可到現在還八字沒一撇呢,就算這件事成了,那政績也記不到曾毅的頭上,因為曾毅並不負責南雲醫學院的具體運營,他負責的是籌建,只要把南雲醫學院蓋起來,曾毅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再說了,誰都治不好的病,人家給你治好了,若非如此,你小子現在估計都失業了,最沒有資格詆毀曾毅的,就是你小子了。

「曾先生,你請說!」戴維按下心中的不爽,扭頭看著曾毅。

「第一個問題:對於疾病,西醫上是如何定義的?」曾毅問到。

如此簡單的一個問題,戴維卻有些皺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迄今為止,西醫對於疾病似乎還沒有一個能讓人滿意的定義,以前西醫認為除物理以外的原因,其餘疾病都是由病菌引起的,但很快就被推翻了,比如勞倫的這個糖尿病,它是病,但你能說血糖是病菌嗎,非但不是,血糖還是人體的能量來源呢。

想了想,戴維道:「由於某些原因,導致人體正常形態和功能發生了偏離,就可以稱之為疾病了。」

曾毅一聽,只是笑著搖頭,卻不搭話。

戴維只好又道:「但這個定義也不準確,比如心跳,正常人每分鐘跳動七十次左右,這屬於正常,但運動員可能就只有四十,也屬於正常;再比如智商,低智商是病,但高智商就是天才了。」

曾毅就道:「糖尿病,就是人體內血糖超過了標準?」

戴維點頭:「高血糖是糖尿病的圭要特徵!」

曾毅又道:「第二個問題:1921年加拿大人班庭發現了胰島素,當時醫學界認為胰島素的發現,將徹底消滅糖尿病,現在時間過去了將近一個世絡,結果如何?」

戴維直搖頭,不可否認班庭當時的貢獻,那是人類首次發明一種藥物,專門用來治療一種疾病,意義極其重大,然而站在現在看過去的話,胰島素本身的貢獻,卻沒有那麼大。在胰島素沒有發現之前,糖尿病只是一種先天性的遺傳病,存在於少數人之間:然而在胰島素髮現之後,糖尿病非但沒有徹底消失,反而愈演愈烈,成為了一種流行病,患者群體暴增了千倍都不止。

現在醫學界將糖尿病分為兩個類型,一種因為胰島素分泌缺失引起的,一種是胰島素對抗引起的。而完全適用於胰島素治療的第一個類型,才佔據了整個患者群體百分之五不到的比例。

時至今日,糖尿病仍然是西方醫學無法治癒的一種疾病,其發病的真正機理,依舊是一團迷霧,醫生能做到的,只是控制血糖。

「勞倫女士的糖尿病,屬於是第二種類型!」曾毅看著戴維,「人體具有免疫機制,會自發抵抗外來的侵襲物質,但胰島素作為人體自己分泌出來的一種物質,為什麼也會被人體抵抗呢?」

戴維搖頭,自己要是能知道原因的話,那戴維家族早就發大財了,全球的糖尿病患者有將近四億,這比美國的總人口還要多!

躺在病床上的勞倫,在聽到曾毅和戴維的對話之後,也是若有所思,她接受了這麼多年的治療,但從未想過自己為什麼會得這個病。

高血糖又到底算不算是一種病呢。

邵海波輕聲咳嗽了一下,他雖然也很想聆聽曾毅的見解,但還是通過這種方式提醒曾毅,可別信口開河,再鬧出什麼國際玩笑來。

曾毅笑了笑,道:「原因其實很簡單,胰島素之所以會受到對抗,就是因為人體自身需要高血糖,所以壓抑了胰島素調節血糖高低的功能。」

戴維有些傻眼,這個答案似乎跟沒有回答是一樣的。

「相對於人體這部大機器而言,胰腺只能算是一個很小的局部,當人體絕大多數器官都需要高血糖時,胰腺這個局部只能服從於整體,否則它就會被排斥、壓製!」曾毅繼續解釋了幾句,然後還看了一眼邵海波,道:「這跟咱們官場的道理是一樣的!」

邵海波無奈苦笑,道理是這個道理,但這跟糖尿病有什麼關係呢!

戴維問道:「高血糖明明對人體是有害的,為什麼人體不去降低血糖,反而是去對抗胰島素的調節功能呢?」

「因為需要!」曾毅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勞倫,道:「準確地說,是勞倫女士的身體,需要更多的血糖來支撐她去戰鬥!」

邵海波又咳嗽了一聲,曾毅的這個說法,已經脫離了中醫,也脫離了西醫,怎麼還扯出戰鬥來了呢。

「曾先生,你不必有所顧忌,有什麼話直說無妨!」那邊勞倫說到,她是個很精明的人,一眼就看出曾毅隻把話說了一半,她很想知道自己的血糖為什麼就降不下去,或許曾毅能告訴自己答案。

「既然勞倫女士願意聽,那麼我就簡單說一下吧!」曾毅放下水杯,道:「人在打架、或者是憤怒的時候,血糖就會升高,這一點,相信是毋庸置疑的吧?」

眾人都是點頭,這是事實。人在打架和憤怒的時候,體內血糖含量確實會迅升高。

「血糖是人體的能量來源,人在打架之前,血糖會迅速升高,目的是生產出大量的能量,以幫助身體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取得勝利,這一點,你們也不懷疑吧?」曾毅又問。

大家又是點頭,這也是事實,不光是人,動物亦是如此,只要一處於攻擊狀態,體內的血糖就會迅速升高,為身體制造出大量的能量。

曾毅一攤手,道:「既然你們不懷疑,那為什麼剛才我說勞倫女士的高血糖是身體需要,你們卻又不相信呢?」

這一下,大家全都有些愣,曾毅兜了這一大圈,把大家給繞懵了,道理聽起來似乎是這個道理,但勞倫女士也沒有跟人去戰鬥啊!

勞倫就道:「曾先生,我有些不太明白。」

曾毅解釋道:「其實未必需要真正的戰鬥,只要人處於了戰鬥的這種意識之中,身體被緊急動員起來,開始加班加點地生產血糖。但戰鬥只是一個很短暫的狀態,當危險信號解除後,人就會釋放掉這種戒備信號,身體會放鬆,血糖就會重新恢復正常。而不同於真正戰鬥的是,人的某些情緒,卻會持續很長的時間。」

戴維有點明白了,問道:「曾先生的意思,是人體之所以會產生胰島素對抗的現象,是因為人的情緒?」

曾毅點了點頭,道:「準確地說,這是一種狀態病!當人處於一種狀態中而無法自拔時,身體就會為了配合這種狀態而做出相應的回應。」

「曾先生請具體講一講?」戴維來了興趣,曾毅的說法有些道理。

「比如說,一個人處於這種環境中:他可能隨時會面臨著殘酷的競爭、失業、不被認知、被房東趕出家門、配偶的分手、人身安全、政府的無賴執法、惡霸的敲詐勒索,那麼這個人就會處於一種很不安的焦慮之中,這種不安全感,會促使他高度緊張起來,隨時做好面臨這些情況到來的準備,這其實也是一種戰鬥動員,如果這個人無法釋放掉這種情緒的話,那他患上高血壓、高血糖的概率,可能就不會很遠了。」

曾毅這麼一說,卻讓邵海波目瞪口呆,據他得到的數據,目前全球糖尿病患者有將近四億,而其中四分之一的患者,都在國內,也就是說,差不多每十四個國人之中,就有一個是糖尿病患者。如此高的病比例,可以稱的上是一種社會病了,這跟我們國人所處的社會環境,不無關係。我們的大部分人,每天都在為自己的食品安全、出行安全、財產安全擔心受怕、為生計奔波,為前途焦慮,如此一個狀態,又怎麼能不得病呢!

曾毅此時又看了勞倫一眼,這讓勞倫莫名有些緊張。

「而勞倫女士的身份和地位,決定了她不會有這種不安的焦慮。她的這個糖尿病,主要是職業病,身為一名律師,整天都在跟人爭辯,就算再理智的人,也難免會臉紅脖子粗,這不就是血糖升高的一個表現嗎!」曾毅無奈搖頭,往往最直觀的東西,人們卻容易忽視。

勞倫也是微微有些滯,這麼一想,她恍然現,原來早在患上糖尿病之前,自己就已經每天都處於血糖升高的狀態了。

「其次呢,是勞倫女士的強勢性格所致!」曾毅此時用冷峻的目光注視著勞倫,道:「勞倫女士是律師,但也是政治家。政治理念這種東西,說上一百遍,也就成了真理,用政治理念武裝起來的勞倫女士,腦海裡充滿了無數的假想敵,她痛恨這些敵人,並且時刻準備著,要對自己敵人起攻擊,進行打壓教化。難道這還不是一種戰鬥嗎!」

曾毅的話,猶如一道炸雷,炸得勞倫大腦裡頓時轟隆作響,她確實是曾毅描述的這種人。她把中國公司的討債案都能打贏,可見她有多麼地強勢,只要是政治理念跟自己不合的,就是她的敵人,她就要展開攻擊,而且還一定要取勝。

這就像是一隻鬥雞,擺開架勢隨時準備去戰鬥,連雞冠子都紅得滴血了,血壓又怎能不高,血糖又怎麼能降得下來?

「你的狀態需要血糖的供應,身體就會去組織生產,此時胰腺的血糖調節作用就會受到限制,局部要服務於整體的需求,下級要服從上級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道理!」

曾毅說完,掃了一眼眾人,大家卻還沒回過神來。

片刻之後,戴維醒悟過來,突然說道:「我明白了。人在感冒,或者受到病毒感染時,體內的血糖也會急劇升高,並且導致體溫上升,出現了燒這其實也是一種戰鬥,是人體自身免疫系統跟外來侵襲物質之間的一場戰鬥。」

曾毅笑著點了點頭,戴維這個洋鬼子還不是一般地聰明,竟然能舉一反三了,在燒狀態下血糖確實會升高,人體的免疫系統也比平時更加活躍強大。發燒不是一種病,甚至它還有力地縮短了疾病的時間。

而現在大眾普遍存在一種誤區,把發燒當做是病,把降溫當做了是治療手段,這樣做的結果,恰恰是攻擊了人體自身的免疫系統,而幫助了疾病。

曾經席捲全球的一場流感病毒,就有力地證明了這一點,西醫的防治手段束手無策,而中醫的方法卻是立竿見影。在西方國家引起極度恐慌的病毒,到了國內,反而是波瀾不驚了。

最後,這個曾經讓人類恐慌的病毒怎麼樣子?它沒有消失,就存在於空氣中,但是它偃旗息鼓了。在人類這個地球上最偉大的生命體之前,它臣服了。因為人類自身的免疫系統,對它產生了抗體。

這也從一個側面,看出中西醫的不同,西醫是工業的,它有標準,出標準範圍就是病,西醫是唯物的,它以疾病為自己的治療對象,重在找出病毒、殺死病毒;而中醫從來都不去找病,你生活的空氣中無處不是病菌,你還能因此不呼吸了嗎?

平常大家都說:中醫治本,西醫治標。但什麼是本,什麼又是標嗎?

當人高燒不退時,西醫會認為是病毒太厲害了,必須殺死;而在中醫看來,這不是病毒厲害,而是人體免疫系統的某個地方出現了故障,比如是肺氣虛了,又或是胃氣虛了,才導致人「氣力」不足,以致在跟疾病的戰鬥中無法佔據上風。這時候一劑葯下去,或提肺氣,或養胃氣,人體充滿了「力量」,自然就能將疾病趕出體外。

殺死具體的病毒,這就是治「標」,它是有一個目標的;而增強和恢復人體的自身的免疫系統,就是治「本」了,這個本,是指人體之「本身」。

很多人認為治本就是去掉「病根」,這是一種無稽之談,如果中醫真能去掉病根,那是不是治過一次感冒之後,人體就永遠都不會再患感冒了呢?

「現在社會的生活方式和節奏,促使每個人都像機器上的齒輪一樣,高運轉不息,這是促使糖尿病越演越烈的主要原因!」曾毅肯定了戴維的說法,並且補充道:「還有,無處不在的輻射,其實也是一場看不到的戰鬥。」

戴維點頭,他是醫學世家出身,看過有很多這方面的研究報導,知道曾毅並不是在瞎說。他有些興奮,今天曾毅的一席話,讓他有一種撥雲見日的感覺。

「那……」戴維還想繼續請教下去,他實在不願意放過這個機會。

「那勞倫女士的病,到底該怎麼治!」勞倫的助手此時問到。

戴維就很生氣,真想踹那助手一腳,如此精彩的一段講話,卻讓你小子給打斷了。你耳朵聾了嗎,剛才曾毅明明都說了,這個病是因為勞倫自己太好鬥產生的,只有她自己釋放了這種戰鬥資訊,身體才會慢慢舒坦下來。

「主要自己調養!」曾毅說到,「治療方案,就看勞倫女士更願意接受哪種治療方式了,西醫也可,中醫也行!」

勞倫就道:「我接受中醫的治療!」事實就在眼前,西醫拿自己的雙腿壞疽沒有任何辦法,而中醫卻給治好了她當然自己該怎麼選擇。

「那就不著急!」曾毅笑了笑,道:「勞倫女士先好好想一想我剛才說的那些話,等第二階段治療結束後,我會有安排的!」

「謝謝曾先生!」勞倫從床上坐起來,道:「不光是感謝曾先生你這段時間的精心治療,還要感謝你今天的這番話,讓我明白了很多道理。」以雄辯著稱的勞倫,今天也發現自己根本無從辯起,曾毅的話,直擊人心。

曾毅擺了擺手,道:「如果能對你有所幫助,那我也就沒有白費口舌了。」說著曾毅站了起來,準備告辭。

戴維急忙跟上道:「曾先生,我送你!」

「又不是外人,何必這麼客氣!」曾毅笑著搖了搖頭,負手朝外走去。

「應該的,應該的!」戴維跟在曾毅後面,等進了電梯之後,道:「曾先生,中國有句老話,叫做『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天我是切身領教到了。你剛才的一番話讓我對自己的身體,都有了更加清晰的認識。」

曾毅笑了笑,道:「你肯聽我講這些東西,我也很感激,可能換了別人,還不一定願意聽呢,他們覺得太玄了!」

「一點都不玄,我很樂意聽,而且也很榮幸聽!」戴維看著曾毅,眼神裡有些期待,道:「只是,我還有一些疑問,需要向你請教。」

「你說!」曾毅站在那裡。

「曾先生提到的那番理論,如果用中醫的話來講,要怎麼表述?」

戴維問到,他很想知道這個。

曾毅笑了笑,道:「這個叫做『衛強營弱』!」

戴維有些不太理解,這屬於是中醫上的專業名詞。

「營和衛,是中醫對人體兩大系統的概述,早在《黃帝內經》中就有介紹。營,是指營養代謝系統;衛,就是防衛免疫系統。」曾毅解釋了兩句,道:「衛屬陽,營屬陰,兩大系統相互協調、互相作用,讓人體處於一種動態的穩定狀態之中。但陰從陽,當防衛免疫系統動的時候,營養代謝系統就會源源不斷製造能量,幫助防衛系統的抵禦外敵。」

戴維極度詫異,代謝系統和免疫系統,在他看來,那都是西醫的發現,沒想到中醫早就幾千年之前就不但認識到了這兩大系統,而且對於營和衛之間的協作機制,還有深刻的研究。

「主宰營衛的,謂之神;而推動營衛工作的,謂之氣。當營衛不和、或者衛強營弱的時候,就要從這幾個方面去尋找原因了。」曾毅說到。

戴維直點頭,今天他的收穫太大了,一時間他直感覺大腦不夠用,但也感覺大腦很饑渴,拚命想吸收東西。

最後,戴維來了一句,道:「人體真是奇妙!」他本來想說中醫真是奇妙。

此時電梯門一開,曾毅點頭道:「你說的沒錯,人是這個地球上,最偉大的生命體;而人體,就是這個地球上最完美的一件事物。」

戴維跟在後面,道:「這話怎麼講,曾先生解釋一下。」

曾毅笑了笑,戴維這個洋鬼子,今天還提問上癮了,事事都要問個究竟,不過曾毅想了想,還是道:「我就用你能理解的話,簡單講一下吧!」

戴維急忙點頭,道:「這樣最好,曾先生請講!」

「大約在四十億年之前,地球上出現了生命,最早的生命,是單細胞結構的,雖然只有一個細胞,但也能完成營養、呼吸、排泄、運動、繁殖,它是一個獨立的生命體,對不對?」曾毅問到。

戴維又是點頭,這是科學界的共識,毫無疑問。

「如此又過了二十億年,地球上出現了新的生命,它不再是單細胞生物,而是雙細胞。」曾毅一邊走,一邊說道:「你有沒有想過,能夠讓具有完整功能的兩個獨立生命體融為一個,彼此之間不再排斥,不再異議,而是分工分化、互相協作,這需要一種何等強大的力量才能辦到,這是生命經歷了漫長的二十億年,才辦到的一件事情。」

戴維著實陷入沉思,單細胞生物向多細胞生物的邁進是這個地球上最偉大的一個事情。

「兩個細胞在一起,或許只需要分工,但當三個以上的細胞聚在一起的時候,如何讓這些細胞彼此能夠知道自己是一體的,又能各自分化、分工,就需要更高一級的東西出現於是大腦出現了,脊柱骨骼也應運而生,生命體開始分化出許許多多功能不同的器官、軀體,地球上出現了種類繁多的生物。」

「如此再過去二十億年,期間地球不管經歷了多少次殘酷的事情,生命都沒有被消滅非但沒有被消滅,還集天地之造化蘊育出了人類這個迄今為止最偉大最完美的生命體。」曾毅看著戴維」問道:「對此,戴維你有什麼想法?」

戴維沉默了,如此簡單的一個事實,現在讓曾毅這麼一講,卻讓自己有很多的思考,很多的想法,但一時之間,卻無法說得出來。

「早在人類出現之前,病毒就存在於地球上幾十億年了,人類這今後來者在跟病毒這個『土著』的戰爭中,沒有失敗,反而是取得了勝利,所依靠的就是人體的這套營衛系統。為了戰勝病毒,人類甚至還在自身的基因中,融入了原本屬於病毒的基因,用來改進和完善自身的防禦系統。」

戴維終於明白了,曾毅為什麼要說人體是地球上最完美的生命體,這是物競天擇的最終選擇。

「就算擁有最聰明的智慧、動用最先進的工具,人類管理一個上千人口的社區,也照樣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而人體擁有多到無法計算的細胞,卻在這套系統的調度之下,做到了各司其職,運轉不休,還實現著進一步的完善和簡化。這是人類目前窮盡一切智慧和力量,也無法辦到的一件事,由此你就能知道,人體這台機器是多麼地完美,又是何等偉大,何等精密,這是生命經過了漫長數十億年的沉澱,而打磨出的一件作品!」戴維停下了腳步,站在那裡沉思。

曾毅過去拍了一下戴維的肩膀,道:「戴維,還有一件事!」

戴維如夢方醒,問道:「什麼事情?」

「人類最偉大、最引以為傲的事情,卻不是擁有這麼一具完美的身體!」曾毅說到。

戴維就問道:「那是什麼?」他很不解,窮盡人類智慧都無法複製的事物,難道還不是最偉大的嗎?

「再完美的系統,也會有缺憾和不足,人類最偉大之處,就是能夠正視到自身的這一缺陷,於是發明了醫學!」曾毅說到。

戴維恍然大悟,太有道理了,正因為由於醫學的出現,才保證了人類的繁衍生息,朝著更加文明的方向行進。

「你是搞醫學事業的,我今天之所以要說這些,是想讓你明白一個道理:健康與長壽是人類的終極夢想,醫學只是幫助人類實現這個夢想的手段。在追求終極夢想的路線上,如果醫學不能幫忙的話,但也請記住一點:千萬不要傷『本』!」

曾毅說完,在戴維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然後笑了笑,轉身朝自己的車子走了過去。

戴維回過神來,就急忙追了出去,擋在曾毅的車前面,道:「曾先生,我們戴維家族願意出世界上最高的薪水,來聘請你去做醫學研究。請你考慮一下!」

戴維這話可不是隨口一說,而是發自真心的,長久以來,西醫都在一個誤區裡來回徘徊,就拿勞倫的病來說。西醫認為高血糖是對人體有害的,會導致血管壁增厚,形成硬化,然後導致一系列致命的併發症。於是西醫就想盡辦法去降低血糖,但降低血糖之後的結果是什麼?還是血管硬化!因為低血糖會讓人體血管處於一種收縮狀態,長時間的收縮之後,血管就硬化了。

又比如高血壓,西醫認為高血壓會導致腦出血,於是去降血壓。而血壓降下去之後,腦梗隨之出現,照樣導致了腦出血。

再比如脂肪肝,西醫認為營養過剩是導致脂肪肝的主要原因,於是去控制病人飲食,但脂肪肝卻沒有被消滅,因為營養不良也是導致脂肪肝形成的最重要原因。

兜來轉去,最後卻又回到了原點,西醫的頭號大敵,不再是病菌病毒了,而是如何在跟人體頑固的營衛體系做鬥爭。

戴維以前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但今天曾毅的話,讓他有了一種提綱挈領的頓悟。

那時年少

「你先把車讓開啊!」曾毅哭笑不得,這裡是醫院,戴維往車前一站,還讓人誤會這是出了什麼醫療糾紛呢。

戴維才覺自己有些衝動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站到車窗前,道:「曾先生,我並沒有開玩笑,請你認真地考慮一下吧!」

「戴維,你唱的這又是哪一出?」曾毅笑著,「我在管委會那邊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呢,要不回頭再說吧!」

「不行!」戴維又把手按在了車前蓋上,道:「這件事,請你務必考慮一下!」

「行,我考慮一下!」曾毅只好點頭應下,好打發了戴維這個洋鬼子。

戴維這才讓開道,道:「那我等你的答覆啊!」

「你也別著急,讓我慢慢地考慮一下!」曾毅說著,就吩咐讓徐力發動了車子。

目送車子離開之後,戴維還站在原地不肯動彈,今天曾毅的話,讓他受益匪淺,他終於知道了中西醫的根本區別在哪裡了,西醫治的病,而中醫治的是人,兩者的治療對象,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事物,甚至是南轅北轍。

同時,戴維還明白了一個更為重要的道理,人的身體,存在著不同層次的優先等級,而最高的等級,就是為了讓人類能夠在物競天擇的法則中獲勝。

這個道理放在人體上適用,放在官場上適用,就是放在一個國家上,也是同樣適用。自古以來,凡是窮兵贖武的國家,就像是衛強營弱,雖然能夠強盛一時,但會因為劇烈的內部消耗,而變得無法長久,導致盛極而衰:而以文限武的國家就像是營衛不和,營養系統不願意給防衛系統提供能量,如此自廢武功者,更是任外族欺凌的對象。

只有營衛調和,保持著一種動態的穩定,才是長久之道。而中醫的治療就像是一種糾偏機制,在出現問題的時候它會促使失衡的一切又重新回到正軌上來。

回到管委會,曾毅邁步下車,一邊對徐力道:「今天沒有別的事了,我就在管委會辦公,你有事的話,就去辦吧!」

徐力點著頭,他心裡正想著要向曾毅請個假呢,好久都沒有清閑下來了,他準備回工地一趟,去看看那些兄弟戰友們。

曾毅就朝大樓走去,前腳剛邁上台階,身後傳來一聲嬌呼:「曾毅!」

曾毅的腳步當時就定在了那裡,這個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他慢慢轉過身,就看到樓前的停車區內,停著一輛黑色的奧迪車,一位白衣飄飄的長髮美女就站在車門口,形成一道對比鮮明、而又極富視覺衝擊力的風景。

長髮美女看清楚曾毅的容顏,就邁著輕盈的步子走了過來,直到曾毅面前兩步遠的地方,才摘下鼻粱上大大的墨鏡,莞爾一笑輕聲問道:「怎麼,不認識我了?」

曾毅一時間有些失神,片刻之後,才露出淡淡的笑容,問道:,「什麼時候到南江的?」

「有一個星期了!」長髮美女左右看了看,然後雙手一攤,道:「不清我上去坐坐,參觀一下你的辦公室嗎?」

曾毅的神態舉止,這才有些自如,抬起右手道:「你看我,見到老同學太高興了,竟然都失禮了,快請進!」

長美女就背著手,邁著輕快的步伐去上台階,一邊道:「你現在可比以前會說話了!」

「成熟了嘛!」曾毅笑了笑,道:「樓上說話吧!」

正要進樓,迎面就碰到了急匆匆下樓的李偉才,他正好手頭有點事,等聽到曾毅的車子響再下樓,就已經晚了,當下道:「曾主任,你回來了!」

「回來了!」曾毅點著頭,一邊笑道:「李主任,你安排一下,讓辦公室那邊送一些新鮮的水果過來,來貴客了!」

李偉才就連連點頭,笑著道:「是是是,我馬上去辦,馬上去辦!」說著,他看了一眼站在曾毅身邊的白衣美女,單是對方身上這份雍容華貴的氣質,就知道不是一般人,他看曾毅沒有介紹的打算,對方也沒有要認識自己的意思,就趕緊轉身上樓去了。

上了樓,曾毅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道:「請進!我這裡條件簡陋,可別笑話啊!」

曾毅的辦公室非常簡單,屬於是標準配置,辦公桌、辦公椅、檔案櫃、會客沙,全都是按照市裡制定的採購標準置辦的,大氣實用,不低調,也不出格,至於裝飾類的事物,就是那幾棵大大的盆栽,給辦公室裡添了幾許綠色和生機。

白衣美女笑吟吟地打量了一番,道:「挺好的,沒有你說的那麼差嘛!」

「坐!」曾毅笑著指了一下沙,然後拿著乾淨的杯子到了飲水前,道:「你先坐,我給你倒杯水喝!」

「不用那麼麻煩!」白衣美女很安靜地坐在了沙上,臉上始終保持著一種恬淡的笑意,很專註地看著曾毅的每一個舉動。

李偉纔此時敲門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三四位工作人員,手裡捧著果盤點心,全都放在了白衣美女面前的茶几上。

「實在是對不住,不知道貴客要來,所以也沒什麼準備,如果有什麼招待不周的話,還請你多海涵啊!李偉才搓著手,笑呵呵地看著白衣美女,一臉的歉意。

白衣美女微笑著,道:「謝謝,給你添麻煩了!」

「應該的,應該的!」李偉才就看著曾毅,「曾主任,你看還需要點什麼嗎?」

「可以了!」曾毅笑著,「辛苦你了!」

李偉才就告辭道:「那我就先回去工作了,再有什麼需要,曾主任就通知我!」出了門,李偉才背起手往樓下走,心裡還在揣摩那位白衣美女的來歷,既然小曾圭任說了是貴客,那自然就是貴客了,但是今天這位卻有點特殊。以往有客人來管委會,比如說是顧憲坤、陳龍、或者是龍美心、崔恩熙,這些人也絕對算是貴客了,但小曾主任招待起來就很隨意,有什麼拿什麼,很多時候就是一杯清茶而已,從來都沒有說是還要特意去準備什麼東西。

而今天卻吩咐自己去準備東西,這說明什麼呢?說明這位貴客,確實是貴客,但和小曾主任的關係卻不是那麼深,所以小曾主任才需要刻意地去客氣。

李偉才做了許多年迎來送往的工作,天天琢磨的就是這裡面的道道,心裡就對今天的這個事有了大概的判斷。

不過,他猜對了一部分,但也錯了一部分。曾毅確實是在客氣,但他跟白衣美女的關係卻非李偉才想的那樣,只是泛泛之交。

「有兩年都沒有聯繫了吧!」曾毅把水放在白衣美女面前,然後坐在了對面,笑道:「這次到南江,是準備常住了?」

白衣美女點了點頭,道:「我的工作,現在調到了南江省中醫院!」

「挺好!」曾毅也是點著頭,道:「咱們這幫老同學,畢業之後依舊從事中醫工作的,怕是不多了!」

「不過你棄醫從政,確實讓我很吃驚,太可惜了!」白衣美女看著曾毅「要不是偶然遇到了范萬勤,我還不知道你的情況呢!」

曾毅想著,也就是范萬勤這個老好人把自己的情況告訴了冰凌,自從畢業之後,大家各奔東西,聯繫本來就少了,再加上王彪的刻意搗亂,曾毅跟同學們的聯繫慢慢就丟失了,王彪的目的就是要孤立曾毅,自然不可能把曾毅的情況告訴大家。

「沒想到兜來轉去,大家最後又都聚到南江來了!」曾毅笑了笑,現在一算,當年班上二十多個同學,眼下在南江省的,就有自己、冰凌、王彪、魯玉龍,而且范萬勤和他女朋友,也很快要到南雲醫學院參加工作了,這不得不說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可以說這是「不是冤家不聚頭」,也可以說是一種緣分。

冰凌恬淡笑著,「說說你吧,你怎麼突然從政了呢?」

曾毅苦笑搖頭,「這說來話長了,可以說是陰差陽錯吧,等以後有機會了,咱們再慢慢聊!」

冰凌看曾毅不想說,也就不多問,點頭道:「以後大家都在南江工作,見面的機會肯定很多。同學一場,如果遇到什麼事,可一定得讓我知道。」

「那是自然!」曾毅笑著,起身到辦公室抽屜拿出一張名片,道:「上面有我的聯繫方式,以後多聯繫。」

冰凌接過來,小心翼翼地放進手包最裡面的那個夾層中,她心裡其實很清楚,雖然曾毅嘴上說得如此敞快,但今天如果不是自己鼓足勇氣到這裡來,曾毅怕是永遠都不會聯繫自己的。曾毅如今入了仕,對於自己父親冰寒柏到南江擔任省委書記的事,曾毅不可能不知道,可他也沒有因此就聯繫過自己一次。

冰凌至今仍然記得曾毅對自己說過的最後一句話:「你這樣的公主,認為天底下的男人都應該無條件地喜歡你,任你支配訓斥,你可以這樣想,但我要告訴你的是,天底下的男人,卻不都是為你這樣的公主而生而活的!」丟下這句話之後,曾毅就從學校消失了,直至畢業,曾毅也沒有再露面,畢業證都是讓人代領的。

當時冰凌很生氣,曾毅的拒絕讓高傲慣了的她覺得是受到了極大的屈辱,為此還做了一些很幼稚的事情。但時隔兩年,當她再從范萬勤那裡得知曾毅的下落時,卻發現自己對曾毅沒有絲毫的恨意,反倒是有一些壓抑不住的思念,鬼使神差地就到白陽高新園區來了。

「看到你現在這樣,我挺開心的!」冰凌笑了笑,心中有些莫名的苦澀。

「記得在學校的時候,你就建議我畢業之後入仕,我拒絕了,誰知世事難料,最後我到底還是走上了這條路!」曾毅呵呵一笑,「現在回想起來,當年的自己真是太不成熟了!」

冰凌就有點心潮起伏,覺得快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了,曾毅的這句話,無疑是在說他已經不再記恨當年的事情了,這讓冰凌多年的心結終於打開。

當年冰凌可是把曾毅折騰得不輕,她喜歡曾毅,就覺得曾毅也應該喜歡自己,而喜歡自己,就應該聽自己。曾毅只要往她面前一站,她的嘴就從來都不停歇,會不斷告訴曾毅應該怎麼站、怎麼坐、穿什麼衣服、說什麼話,才會顯得自己有修養、有身份。尤其是跟她自己圈內的那些朋友見面時,她還要求曾毅必須按照自己的話講,說曾毅是某大集團總裁的兒子,事業有成,又年少多金,諸如此類,她覺得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不至於在圈內丟了面子。

曾毅剛開始只是覺得冰凌這個人有些盛氣凌人罷了,可能是由於家世的原因導致她從小習慣了用命令式的口吻跟別人對話,但人並不壞。可後來這麼一整,曾毅就受不了了,憑什麼為了配合你的面子,我就要連自己的老子都得換人,當下直接甩手走人了。

兩人從此形同陌路!

但時間已經過去兩年了,再揪著當年少氣盛時的事情不放,就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了。就連曾毅本人,也覺得兩人當年之間的事情,實在是有些幼稚可笑。

冰凌聊了一會電話就響了她接起來一聽,就不好意思地道:「我母親的電話,我得回去一趟了!」

「好!」曾毅就站了起來,道:「那就有空再聊!」冰凌點了點頭站起來朝門外走去,一邊道:「王彪在省衛生廳工作這事你知道嗎?」

「知道!」曾毅頷首,這怎麼能不知道,王大班長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從保健局的專家組中給除了名。

「我也和老同學很多年沒見了,要不大家找個機會聚一聚?」冰凌提議道,她這是怕自己回去之後,曾毅又跟以前一樣,再也不會主動聯繫自己了,於是就找了個再聯繫的借口。

曾毅心裡很不想再去參加這樣的聚會,但看冰凌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自己,又不好拒絕,只好道:「行!」冰凌就顯得很開心,道:「那我來聯繫吧!等聯繫好之後,我通知你!」

「好的!」曾毅又點了頭,陪著冰凌出了辦公室。

李偉才聽到動靜,也跑了出來,過來笑道:「曾主任,貴客要走了?」

曾毅微微領,送冰凌下樓,李偉才也就跟在了後面。

樓下的司機看到冰凌出來,就第一時間把車子開了過來,李偉才瞄了一眼,現這輛奧迪車,是省教育廳的牌子,心道這位姿容俏麗、氣質出眾的美女,難道是省教育廳某位長官的親屬嗎?

冰凌臨上車,笑著朝曾毅擺了擺手,然後做出一個電話聯繫的手勢,意思是讓曾毅等自己電話。

曾毅過去合上車門,往後退了兩步,做出一個同樣的手勢,然後揮揮手,看著車子離開了管委會的大院。

李偉才就又在心裡琢磨開了,這到底是誰啊,如果是教育廳某位長官的親屬,也不至於讓小曾主任親自送到樓下啊。難道是小曾主任的戀人,不過看樣子也不像啊,戀人哪有這麼客客氣氣的,倒是那位京城來的龍美心,反而更像一些。

蔡成禮再次來到南江,他這次來,有兩件事:一是為了星星湖的項目,當時他曾經邀請明空和尚為這個項目舉行一個祈福儀式,但遭到了明空的拒絕,而且明空的意思,是要勸自己放棄這個項目。蔡成禮當時覺得不明白,星星湖的項目,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又有均勝集團和平川集團參與,有白陽市政府的大力支持,可謂是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沒道理不賺錢的。

誰知這才過去半年不到,項目就面臨著投資失敗的風險,而且很可能一分錢都收不回來。

蔡成禮這次來,就是要了解星星湖項目存在的問題,並且督促解決,另外,還要再找明空和尚指點迷津。

第二件事,是為了給蔡致中複診,蔡致中眼下已經活蹦亂跳,行走和同齡的小孩無二,所有的西醫檢查結果,也顯示蔡致中沒有任何問題了,但蔡成禮不放心,還是決定再複診一次,以前蔡致中不能走路的時候,所有西醫檢查標準不是也很正常嗎。

出發之前,蔡致中親自給黃燦打了一個電話,想約黃燦給自己兒子進行複診,誰知黃燦卻給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答案,讓自己到南江去找韋向南,說是複診的事,必須去找韋向南的弟弟。

蔡致中極其不解,韋向南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弟弟呢,自己兒子的病,又跟韋向南的弟弟有什麼關係?

蔡致中奇病得愈的真相,黃燦心中最清楚,上次會診的時候,因為有眾專家在場,他就沒有說破這件事。但現在既然蔡致中又提出了複診,黃燦就不好再奪人之美了,於是指點蔡成禮去找真正出手醫治的大夫去複診。

蔡成禮這次來南江,比較低調,沒有再帶那麼多的隨從和保鏢,隻帶了自己的夫人孩子,以及幾名貼身工作人員。

一大早,他沐浴更衣,吃過素齋之後,就帶著夫人孩子去了靈覺寺,如同普通遊客一般。而偏偏不巧的是,明空大和尚卻有事外出了,並不在寺內。

出了靈覺寺,蔡夫人問道:「明空大師一時半會無法回來,現在要怎麼辦?」蔡成禮稍作思索,便道:「那先去拜訪韋向南吧,就去她家裡!登門拜訪,也顯得我們有誠意!」

找錯對象

既然找不到明空指點迷津,那就生給蔡致中複診,兩件事總要先辦成一件,蔡夫人就點頭同意了。

帶上從港島帶來的禮物,蔡氏夫婦掉頭去了韋向南的別墅。

在門口按了按門鈴,保姆打開了門,問道:,「請問你們找誰?」

「韋向南韋總在家嗎?」蔡家的工作人員笑著問到」「我們蔡先生特地從港島過來,想見一見韋總。」

「請稍等!」保姆一看對方的架勢不俗,就扭頭道:,「曾先生,這裡有一位港島來的蔡先生,說是要見韋總。」

今天是周末,曾毅沒有去上班,正坐在客廳的沙裡翻著一本醫書,聽到保姆的話,就抓著書站起身,背手朝門口走去,心道港島來的蔡先生,難道是蔡成禮嗎?

走到門口,曾毅就看到蔡成禮夫婦正站在門外的小院子裡,頗有興趣地看著不遠處的七星湖,蔡致中站在兩人的身後,小眼睛四處亂瞄。

曾毅就快走幾步出了大門,笑著一拱手,道:「蔡先生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說著,曾毅就伸出右手。

蔡成禮看到曾毅,有些納悶,這個人,自己上次在南雲醫學基金會成立的儀式上看到過,好像是白陽高新園區管委會的一個小長官,他怎麼會在韋向南的家裡呢。

蔡成禮還沒想明白,站在他身後的蔡致中卻已經歡躍著沖了過去,高聲喊道:「曾毅舅舅,曾毅舅舅!」

這個稱呼是跟湯皓麟和湯穎心學的,卻把蔡成禮給搞懵了,他看著自己的夫人,心道這是你娘家人?

蔡夫人此時終於記起曾毅是誰了,低聲道:「這位是是……」她實在想不起曾毅的名字了,只好道:,「是韋向南的弟弟!」

蔡成禮真不知道自己是該氣,還是該喜了,只是現在他顧不得追究,當下迎上曾毅伸過來的手,笑道:,「我們今天這是不清自來!冒昧登門,要是有什麼唐突的地方,還請海涵啊。」

「蔡先生客氣了,你可是請都請不來的貴客呢,快請進,屋裡說話!」曾毅就讓開道,道: 「蔡夫人也請進!」說完,他摸了一下蔡致中的頭,領著小傢夥進門。

蔡成禮一側臉,不無責怪地看了自己夫人一眼,心道你是怎麼回事,咱們這趟來南江,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找韋向南的弟弟,你明明知道是誰,為什麼不早點說呢,搞得我們今天太被動了!

蔡夫人也覺得委屈,她一直都把曾毅當成是韋向南的司機,雖然韋向南當時說了曾毅是她弟弟,可蔡夫人看著不像,也就沒有當回事,對於一個司機,蔡夫人自然是不會浪費什麼精力,要不是今天再次見到,她已經忘記曾毅是誰了。

進了門,曾毅吩咐保姆道:「把家裡最好的茶沏上,另外,給這位小朋友準備一些點心。」

保姆應聲去廚房準備,曾毅笑著道:「蔡先生、蔡夫人,快請坐!我姐帶著孩子出去玩了,我這就打電話讓她回來。」

眾人坐下,蔡致中就迫不及待地介紹道:「爹地,媽咪,我的那輛自行車,就是曾毅舅舅送給我的!」

蔡成禮就笑著道:「那你快把咱們帶來的禮物拿進來,也送給你曾毅舅舅!」

蔡致中重重地點頭,然後轉身跑了出去,幫著工作人員去搬禮物了。

「讓曾先生見笑了!」蔡成禮呵呵一笑,道:「你送給致中的那輛車子,他很是喜歡,每天都要騎著跑幾圈呢。」

蔡成禮這話倒不是虛客套,而是實話實說。要說以蔡家的財勢,根本不會缺任何東西,蔡致中從小不管需要什麼東西,都是伸手即來,唯獨那輛自行車,是蔡致中自己贏回來的,所以格外珍愛,一直都放在山頂豪宅中,平時除了自己騎,其他人碰都不讓碰。

「小孩子都這樣,遇到喜愛的玩具,就捨不得放手!」曾毅笑了笑,道:「蔡先生和夫人是什麼時候到的南江,怎麼也不提前通知一聲,我們好做接待工作!」

「怎麼好意思叨擾大家呢!」蔡成禮淡淡一笑,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曾先生好像是在白陽高新園區工作?」

曾毅點點頭,道:「我主要是做一些招商引資方面的工作。」

蔡成禮就微微頷,贊道:「年少有為啊!如今白陽高新園區的展度,可以說是日新月異、一日千里,曾先生功勞不小。」

曾毅擺擺手,道:「這是投資商對我們的信任,也是大家集體努力的成果,我不過是做好自己份內的工作罷了。」

「我們蔡氏集團也對高新園區做過實地的考察,非常看好她的發展前景,為此還在高新園區投資了一個項目」蔡成禮一頓,道:「不過聽這邊的負責人講,眼下這個項目好像出了點問題,曾先生在高新園區工作,不知道了不了解這方面的情況?」

曾毅就道:「星星湖的項目,眼下確實遇到了一點困難,榮城機場的一條離場航線,正好從星星湖的上方通過,造成了噪音干擾。現在市裡正積極跟民航空管方面協商溝通,爭取要把這個事情妥善解決。」

「依你看,這個事情妥善解決的機會有多大?」蔡成禮問到,他多少了解國內這邊的情況,一旦牽扯到空管,地方政府多半是無能為力。

曾毅道:「我相信只要儘力去做,就一定能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

蔡成禮笑著頷首,他自己也想這件事能夠妥善解決,但對曾毅的話,他卻是不怎麼相信,因為聽這邊的負責人講,這件事背後的內幕很深,怕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解決的。此時他突然看到曾毅隨手放在一邊的書,就問道:,「曾先生懂醫?」

「我以前的專業是醫!」曾毅笑著」「平時閑下來的時候,就會翻翻醫書。」

蔡成禮心中吃驚,看來黃燦黃老並不是在敷衍自己,韋向南的弟弟還真的懂醫,只是讓人不解的是,這兩人一個姓韋,一個姓曾,又怎麼能是姐弟呢,難道是認的乾親?

此時蔡致中抱著兩個盒子走了進來,他沒有把東西交給韋向南家裡的保姆,而是直接抱到曾毅的面前,道:「曾毅舅舅,這些都是我最喜歡的,現在送給你!」

「謝謝你了!」曾毅呵呵一笑,把東西收下放在一邊,道:「快坐吧!」

蔡致中往曾毅旁邊一坐,小眼睛不停打量著屋內的布局和擺設。

「曾先生,有件事怕是還要麻煩你!」蔡成禮想了想,覺得黃燦推薦的應該就是曾毅了,便道:「這次來,本來是要找黃老給致中複診的,但……」

曾毅一抬手,笑道:,「黃老已經跟我通過電話了!」說著,曾毅的右手就輕輕搭在了蔡致中的手腕上,道:「致中,最近睡覺是不是做夢了,有沒有夢到我?」

蔡致中想了一會,然後搖頭。

「那有沒有夢到湯皓麟、湯穎心?」曾毅又笑著問。

蔡致中又低頭想了一會,道:「我最近沒有做夢!」

曾毅就放開了蔡致中的手腕,笑道:「一會湯皓麟和湯穎心就回來了,你有沒有給他們準備禮物?」

蔡致中一下就從沙上跳了下去,驚奇問道:「他們的家不是在山上嗎?」

「那是你湯爺爺的家!」曾毅笑著。

蔡致中就有些站不住了,低頭琢磨片刻,扭頭又朝外面去了,他準備再去再挑幾件禮物,要討好一下自己的這兩個玩伴。這兩人都是敢上樹掏鳥、下河摸魚的混世魔王,在長寧山上,蔡致中可是沒少見識兩人的 「手段」,所以心裡對湯皓麟和湯穎心有些莫名的害怕。

等蔡致中出去,曾毅就道:「從脈象上看,致中體內的熱邪已消,臟氣平復,再加上睡眠品質改善,我看沒什麼問題,徹底痊癒了!」

蔡成禮這才明白曾毅為什麼要問那些問題,原來這是在旁敲側擊,要了解致中的睡眠情況,這讓他眼前一亮,以前可沒見過有哪位大夫能如此跟小孩子溝通,他們都是直來直的,可小孩子能懂什麼,很多問題小孩子自己都根本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又如何能回答得清楚。

看來這個曾毅確實是有些手段,難怪黃老會推薦自己過來!

蔡成禮這麼一想,就道:「有勞曾先生了,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

「舉手之勞而已!」曾毅笑著一擺手。

蔡夫人一旁就有些不滿意了,這個曾毅好像什麼都沒有做,就說致中痊癒了,這也太兒戲了吧!年輕的大夫就是不沉穩,這如何能讓人放心,看來還是要找那些老名醫才更穩妥!

聊了沒一會,韋向南就回來了,她最近一直都把孩子帶在身邊,今天原本看氣象不錯,想帶兩個小傢夥到郊外去踏青,誰知剛出城,就接到了曾毅的電話。她也是有點納悶,想不明白蔡成禮怎麼突然來找自己了。

湯穎心和湯皓麟兩個小傢夥進門的時候一臉不情願,這都是閑不住的小人兒,說是去踏青,兩人把抓蟲撲蝶的設備都帶著了,結果兜了一圈就回來了,因此小臉綳得很厲害。

不過進門之後看到蔡致中,兩人立刻轉陰為晴,把蔡致中圍了起來,嘰嘰喳喳問個不停。

「蔡先生,蔡夫人!」韋向南笑著跟兩人打了招呼,「接到曾毅電話,我就立刻趕了回來,幸虧還沒走遠,不然今天這事就太失禮了。」

「是我們失禮了!」蔡成禮呵呵一笑,「真是不好意思,打攪了你的安排!」

「蔡先生難得光臨我這裡一次,就是有再重要的安排,那也得推掉!」

幾人坐在那裡寒暄,三個小傢夥卻是已經從屋裡搬出了小板凳和小釣竿,興緻勃勃商量著要出去釣魚了。

蔡夫人有些擔心,門外的七星湖她剛才看著了,可是不淺啊。

曾毅笑著道:「沒事,外面有人照看呢!」

蔡夫人坐了片刻,就覺得屁股下面像是扎了針,實在是放心不下,於是告罪一聲,到外面去看三個小傢夥的情況了。

出了門,她才發現自己的擔心真是多餘,外面的湖邊特意做了一個釣台,四周豎起了欄杆,欄杆與欄杆之間的空隙只有十公分,就是小孩子也不可能從這裡鑽過去的,釣台的旁邊果然站了一名負責照看小一孩的工作人員。

三個小孩與其說是在釣魚,不如說是在餵魚,往湖面上扔了幾片麵包,就看水面熙熙攘攘擠了一大群的景觀魚,三人就開始拿著釣竿往裡狂甩,嚇得魚群四散而去。

蔡夫人站了一會,就看到還有小區裡的其他小孩在家長或者保姆的陪同下過來,各個手裡拿著釣竿提著小水桶,看起來挺像那麼回事的。

不過上了釣台之後,都是比賽用竿子砸魚。

蔡致中尤其興奮,激動地小臉通紅,他平時在港島,陪他玩的可沒有小孩子,只有管家和保姆。

中午飯就是在韋向南家裡吃的,飯桌上多了幾個小孩,頓時熱鬧非凡。湯穎心和湯皓麟吃飯的同時,還不忘給蔡致中夾菜,很懂得照顧自己的這個玩伴。

這讓蔡成禮不得不反省自己平時對孩子的教育方式,蔡致中從小接受的是最好的教育,可以說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但卻被壓製住了小孩子身上的那種天性,不像韋向南的這兩個孩子,想吃什麼就會直接說,也不在乎什麼吃相,渾身上下,全是孩童那種健康活潑,爛漫天真的蓬勃朝氣,可能走出身軍人世家的原因,這兩個小傢夥身上還有一種孩子王的氣質,很敢於自己做主。

反觀自己兒子,一幅小大人的模樣,他的那種良好家教和紳士風範,到了韋向南家裡的飯桌上,卻成了一種拘謹、一種虛假,顯得幕氣沉沉。

吃過飯閑聊,蔡成禮才說明自己的來意,「我這次來南江,主要是給致中複診的,剛才曾毅已經給診過了,說是徹底痊癒了,我這心也就放下來了:其次,是白陽那邊的星星湖項目出了點問題,我過來了,就順便看看。向南你是南江省商界的翹楚,如果到時要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還請你務必施以援手啊!」

韋向南一聽,就道:「蔡先生,要是別的事情,我一定不會推辭的,但星星湖的事,我怕是有心無力啊。」

蔡成禮有些意外,自己那就是一句客氣話罷了,以蔡家的能力,再加上孫翊的翰旋,要想妥善解決星星湖項目的問題,也不是沒有辦法,不一定非要求到韋向南!可怎麼韋向南一句客氣話都不講,就直接給拒絕了呢,這不符合常理啊,這話一出,都讓蔡成禮無法往下接話茬了。

韋向南解釋道:「這件事情非常棘手,改變機場航線的事情,只能由總參方面說了算。」

這個時候,韋向南肯定是站在曾毅這邊的,別說蔡成禮只是一句客氣話,就是真的出口相求了,她也會毫不猶豫拒絕的。這次的事情,要是曾毅還不出手,韋向南也準備出手了,孫翊和常俊龍三番四次惡意刁難,難道真當曾毅好欺負嘛!難道我這個曾毅的姐姐,在你們眼裡就是個空氣不成?

蔡成禮心裡頓時蒙上一層陰影,看來自己當初投資這個項目,真是一大失誤,早點聽明空的就好了。

離開韋向南家之時,蔡夫人的臉色不是很好看,道:「一個是敷衍了事,一個是故意推脫,我看這兩人都沒把咱們蔡家放在眼裡,還真當……」

蔡成禮只是側目一瞪眼,就把蔡夫人後半截話嚇得咽進了肚子裡,人家要是敷衍了事的話,你兒子今天怕是還無法站起來走路呢!人家直截了當拒絕你,那是為你好,要是真跟你客氣了,怕是最後倒霉的是你自己!

下了車,有人跟了上來,道:「蔡先生,有個很重要的情況,我要向您彙報!」

蔡成禮「唔」了一聲,腳下不停,示意對方講話。

「剛才韋總的那個弟弟,就是白陽高新園區管委會的副主任曾毅!」對方說到。

蔡成禮微微一皺眉,說這個有什麼用,我早就知道曾毅在高新園區工作了。

「這次星星湖項目的變故,據說就跟這位曾主任有關」對方又道。

蔡成禮一下就站住了腳,他手底下項目無數,星星湖項目只是很小的一個,所以他不可能很仔細地關注,這次來之前,也只是知道這邊出了問題,但具體什麼內幕,他並不是很清楚。

「根據我得到的資料,這位曾主任是上一任南江省省委書記方南國的保健醫生,很受方南國的器重,被一路破格提拔,做到了白陽高新園區管委會的常務副主任!」那人湊近了一些,低聲道:「曾毅這人在南江省很有影響力,但是跟平川建設的孫總不和,之前平川建設想參與龍山市機場的競標,卻在曾毅的乾預下,被拒之門外。此後,龍山機場就被環保部給叫停了!」

蔡成禮一輩子見過太多的風浪,隻言片語,他就已經大概知道事情是怎麼回事,先有龍山機場的叫停,再有星星湖的逼停,就是再傻,也知道這裡面是什麼情況了。

難怪韋向南會直接拒絕自己!

蔡成禮叫苦不迭,自己今天真是昏了頭,怎麼會做出了這等蠢事呢。

大劫難逃

蔡成禮不做休息,又登車去了顧明珠的家,他在南江省交情最深的就是顧明珠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只能去向顧明珠請教了。

在顧明珠家裡談了兩個小時後出來,蔡成禮就直奔機場,匆匆結束了自己的南江之行。

「還沒有見到明空大師,真的就要這麼回去嗎?」蔡夫人問到。

蔡成禮頷首,見不見明空,現在已經無關緊要了,明空早就勸自己不要投資這個項目,可自己沒有聽,現在項目出了意外,也不是明空這位大和尚能夠解決的,這裡面涉及的情況太複雜了。

事情發生很久了,如果孫翊能夠解決的話,也早就解決了,何況站在孫翊背後的人,至今也沒有做出任何錶態。種種這些情況,都說明了這件事情的複雜性,這已經不是曾毅跟孫翊兩人之間的意氣之爭了,而是一場牽扯到南江高層鬥爭的特殊事件。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蔡成禮淡淡說了一句,生意就是生意,他從不讓自己牽扯到政治中去。

「那也不用如此著急吧!」蔡夫人說到,「至少也要見明空大師一面才好!」

蔡成禮把頭側到一邊,並不想跟自己的夫人談論這個事,跟她這種不懂政治的人談,完全就是對牛彈琴,自己要是再在南江待下去,事情怕是就複雜了!如果孫翊和常俊龍得知自己到了南江,肯定會上門拜訪,那時候自己該如何回應?

尤其是今天自己還冒冒失失去向韋向南說了句求援的話,說句不好聽的話,這怕是已經讓人誤會自己是要伸手乾預這場鬥爭了!

這個時候自己再不走,難道還真的留下來置身其中嗎!

蔡氏集團在國內的高層之中,也並不是沒有一點點影響力,但蔡成禮並不想參與到這次的事件中去。一是星星湖的項目對蔡氏集團來說隻不過是一個小項目罷了,就算放棄,損失不會很大:二是孫翊還不值得自己為之出面:三是他從顧明珠那裡多少了解到一些曾毅的背景,星星湖的項目事小,但要是因此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那麼就是事大了。

所以遠離是非之地絕對是上上之選!

想了想,蔡成禮還是拿出電話撥給了曾毅,弄明白曾毅的身份後,他就知道當初韋向南所謂的那個偏方,其實並不是偏方,而是對症下藥,自己就算是走,於情於理也必須向曾毅道道謝。

電話通了之後,蔡成禮笑著道:「曾毅,港島那邊突然有點急事,必須我親自回去處理,現在我已經快到機場了!真是太遺憾了,本來想著要好好感謝一下你,致中能夠恢復健康,你出了很大的力,讓我們夫婦都是銘感在心……」

曾毅一聽,就知道蔡成禮心裡的打算了,道:「舉手之勞罷了,蔡先生不必記在心上!只是你這次來去匆匆,讓我們連一個熱情招待的機會都沒有,真是不好意思,失禮了。」

「今天雖然只是短暫接觸,但我覺得我們兩個很投緣!」蔡成禮笑著,「要是有機會的話請你到港島來,那時候咱們再好好敘!」

「好!」曾毅也不客氣,道:「蔡先生多保重,一路平安!」

掛了電話,蔡成禮臉上毫無表情,自己今天雖然是做了一件蠢事,但萬幸的是,自己這次過來並沒有驚動任何一方,否則自己就是想走,怕都不是那麼容易的了。

星期一的上午,常俊龍敲開了孫翊辦公室的門,道:「孫少,有個不好的消息!」

「坐!」孫翊臉上鎮定自若,這一波又一波的事情下來,他的抗壓能力倒是比以前強了很多。

「這是蔡氏集團來的公函,白陽市那邊也收到一份,孫少過過目!」常俊龍把一份檔案放在了孫翊面前,然後翹腿坐在沙上,道:「蔡氏集團要暫緩對星星湖的投資!」

孫翊眉頭微微一沉,拿起檔案看了起來,在蔡氏集團的公函之上,寫得清清楚楚:因為航線的變動,導致星星湖項目前景不明,依照當初的協定,蔡氏集團決定暫緩對星星湖填目的投入和運作。

同時,蔡氏集團要求白陽市能夠兌現當初招商引資合約豐的承諾,儘快解決這個意外事件,否則蔡氏集團將徹底終結這筆投資,並且按照合約相關條款的規定,向白陽市政府追討因此帶來的一切經濟損失。

「哼!」孫翊冷笑一聲,將這封公函扔在了桌上,道:「蔡成禮這個老狐狸,有錢賺的時候,他比誰都積極,恨不得把所有好處都佔盡,現在星星湖項目隻走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他又比誰都跑得快,還好意思追討損失!」

常俊龍坐在那裡點著一根煙,慢條斯理吸了一口,道:「這也可以理解,商人嘛,哪個不是如此!」

孫翊也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多生氣,蔡成禮在這紙公函上,只是說暫緩投資,並沒有說是撤銷投資,這說明他只是趨利避害,是在情況未明之前,先觀望一下,換了任何一個理智的商人,也都會如此,沒有人會在前景未卜的情況,還繼續往裡面砸錢豪賭!

「只是,」常俊龍的話並沒有說完,他看了看孫翊的臉色,才接著道:「只是這個事情不能再拖了,上次的招拍會搞砸了,讓一大批人處於視望狀態,現在蔡成禮又玩這一套,怕是再拖下去,咱們好不容易聚起來的人氣就徹底散了!」

孫翊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星星湖的項目可不是自己一個人能推起來的,必須依靠,「眾人拾柴火焰高」他往椅背裡一靠,淡淡笑道:,「不會拖很久了!」

常俊龍眼神一亮,試探著問道:,「這麼說,一切都在孫少的掌控之中了?」

孫翊不置可否,而是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道:,「我聽說曾大少以前是搞扶貧工作?」

常俊龍點頭,「是!將軍茶就是他扶貧的成果!」

孫翊就笑了起來」道:「依我看,南江的老百姓,一定是迫切需要曾大少去繼續發光發熱,帶領大家脫貧致富!」

常俊龍一下就明白孫翊的意思了,這是準備要動曾毅的工作了,怕是曾毅的下一份工作,就是下去繼續扶貧吧,那可就有點意思了。常俊龍道:,「那當然,曾大少可是專業扶貧人士,聽說還受到過嘉獎呢!」

中午休息的時候,曾毅接到了晏治道的電話:,「晏市長,有什麼吩咐嗎?」

那邊晏治道的語氣有些低沉」道:,「機場建設的事,有一些變動,我需要跟你溝通一下。」

曾毅就道:,「晏市長請說!」曾毅心裡猜到了,多半是孫翊又有新動作了。

「上午市裡開了一個會,會上集體討論決定,由省機場管理集團的副總經理朱剛同志,擔任龍山機場建設指揮部指揮。」晏治道說到。

曾毅在思索著這個決定背後所代表的含義,龍山市機場建設長官小組下面有兩個部門,一個就是機場建設指揮部,負責機場工程的招標、建設和驗收:另外一個是運營籌備辦公室,負責機場建成之後的一切事務,比如人員招聘、公司組建等等。

而其中分量最重的就是這個工程建設指揮部了。在這之前,工程建設指揮部的「指揮」一職,都是由晏治道這個機場建設長官小組的組長來兼任的,今天突然換了人,就說明事情有了重大變故。

「機場被叫停的事情,得到解決了嗎?」曾毅問到。

晏治道就道:「解決了!省裡一早下了檔案,經過省政府和環保部、民航管理局的三方協商溝通,環保部同意機場重新恢復施工,但為了保證今後的建設能夠嚴格執行環保方面的政策規定,環保部要求民航管理局在機場建設中加強監管,所以省裡推薦了朱剛同志過來。」

曾毅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這個省機場管理集團的副總經理朱剛,一定是孫翊的人,打著加強監管的旗號,一舉接手了龍山機場的工程建設。

龍山市的長官,自然是希望機場早日建成,這可是一件實實在在的惠民工程,將來也能在自己的執政履歷中大書一筆,既然省裡已經幫忙協調解決了開工的問題,他們肯定是樂意之至。

在這種情況下,晏治道就算是不滿意,也只能先保留,他要是敢說出這個不滿意,怕是就要被人懷疑動機了。

所以這事在會上幾乎是毫無懸念就被全票通過了。

「每一位同志,都有著自己的獨特作風,朱剛同志的到來,對於龍山機場的建設,肯定能起到極大的促進作用,這一點毋庸置疑,但難免會有一個適應磨合的過程「」晏治道這是一種很委婉的說法了,他這是在提醒曾毅:一朝天子一朝臣,朱剛的到來,怕是會讓以前的很多確定下來的東西,都出現變數。

曾毅道:「不管怎麼說,機場能夠重新開工建設,就是大好事!」

「是!」晏治道也是點頭」「我這心裡的石頭,終於是落了地!」

嘴上是這麼說,但誰能心甘情願自己手裡的權力就這樣被莫名錄奪,真要是如嘴上說得那麼輕鬆,晏治道今天也就不會給曾毅打來這個電話了。

收了電話,曾毅的右手撐著下巴,坐在那裡思索,逼停星星湖的項目,是為了迫孫翊就範,讓龍山機場重新啟動建設,而現在機場的建設倒是恢復了,卻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

對方的這一手,實在是高明至極啊!

先借著叫停和整頓機場的機會,對方把原本屬於龍山市政府負責的機場建設大權,一舉全抓了過去,而且名正言順、堂堂正正,讓你挑不出任何刺來,省裡幫著下面解決困難,這怎麼講,都不會是一件壞事吧!甚至龍山市長官的還集體支持,讓晏治道有苦說不出。

其次,這次派來的朱剛,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民航方面的人,他這麼一來,也讓民航方面逼停星星湖項目的傳言不攻自破了。既然不是民航方面故意刁難星星湖項目,那麼這個項目的再次啟動,也就指日可待了。

一出逼停的好戲,卻在對方的輕描淡寫之下,就被化於無形,甚至對方還反手一把,將龍山機場給奪了過去。

就是浸淫官場數十載的人,也未必能把體制內的這種精髓發揮到如此淋漓盡致的地步。

曾毅摸了摸鼻子,這絕對不是孫翊那個文藝社會青年能夠做出來的,!

難道是孫大省長?

曾毅這麼一想,才覺面對這些真正的大人物,絕不是一件輕鬆的事,一盤明明都把對方「將」死的棋局,就在對方舉手抬足之間,便給輕易破解了,進而一招攻卒,反把自己給圍死了!

這就是高手的力度啊!

下午的時候,顧憲坤過來了,進來之後一臉苦笑,道:「曾毅,情況很不妙啊!」

曾毅點點頭,道:「龍山機場的事,你也知道了?」

「何止是知道啊!」顧憲坤打開手包,掏出一份通知放在曾毅的面前,道:,「剛收到機場建設指揮部的通知,你看看吧!」

曾毅拿起來一看,是新上任的指揮朱剛發出的通知,說是為配合整頓,將對機場建設的第一期工程進行統一驗收審核,讓工程承包商都到機場工地去進行配合。

「機場工程才剛開始,這就要驗收?」曾毅一下抓到了這份通知中的重點。

「我已經打聽過了!」顧憲坤也沒客氣,往辦公室的沙發上一坐,道:「朱剛要對機場工程重新發包,所以就讓我們以前的這些承包商都驗收了走人。」

曾毅直搖頭,這真是官字兩張口,怎說怎有理,朱剛為了把工程承包給孫翊,可真是煞費苦心,連這點臉面前捨出去了,竟然還整出個第一期工程的說法來!這第一期工程驗收完了了,下一步就該是包第二期工程了。

上午接到晏治道的電話,曾毅就知道朱剛到任之後,肯定會想盡辦法推翻以前的招標結果,但他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快,而且會是以這麼一種方式進行,這簡直是有恃無恐嘛!

「這個朱指揮,倒真是迫不及待啊!」曾毅笑了一聲,就將這份通知壓在手下。

顧憲坤看了一下,發現曾毅看完這份通知之後,竟然一點也不焦急,四平八穩,他心道曾毅不會又跟上次一樣,還有後續的手段沒有使出來吧!只是這次不同以前,曾毅面對的可不是孫翊了,這次龍山機場的人事變動,明顯就有省裡運作的影子。

「大不了就是不做這個工程了,反正也沒有什麼損失,前期我們乾了多少活,他朱指揮就得開多少錢!」顧憲坤深知這次事件的特殊性,也不再去催曾毅,道:「快下班了,咱們去吃飯吧,好久都沒有一起吃過飯了!」

曾毅看看時間,也到了下班的點,就道:,「走吧,這頓我請,順便叫上幾個老朋友,咱們聚一聚!」說著,曾毅站起來,去找手包,順便把桌上的公文都收進了抽屜。

剛弄好,手機響了起來,曾毅拿起來一看,就對顧憲坤笑道:,「還真是經不起念叨,咱們剛說要聚一聚,陳局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按下接聽,曾毅就道:「陳大哥,晚上有安排沒,一起吃個飯吧,顧總也在!」

「飯就先不吃了!」陳龍電話裡的語氣有些焦急,道:「曾毅,情況不妙啊!」

曾毅心道怎麼陳龍也是這句話啊,便道:「出什麼事了?」

「二馬路派出所的老劉,讓市局紀檢委的人叫去談話了!」陳龍說到。

曾毅微微一滯,陳龍就是從二馬路派出所被提拔起來的,跟這位老劉共事很多年。今天老劉被紀委叫去談話,怕是項莊舞劍志在沛公吧!曾毅就道:「陳大哥,你給我交個底,你跟老劉之間沒有什麼事吧!」

「我老陳是什麼人,你還不了解嗎,除了平時喜歡吃吃喝喝、工作作風比較粗暴外,其它方面,我可以拍著胸脯向你保證,絕對沒有任何問題!」陳龍說得斬釘截鐵!

曾毅點頭,對於這一點,他心裡非常有數,換言之,如果陳龍真是那種貪贓枉法、十惡不赦的人,曾毅都根本不可能跟他打交道的,他道:「那你有什麼可擔心的,儘管把心放在肚子裡吧!」

「話是這麼說,但你也清楚,凡事最怕『認真』二字。」

陳龍還是有些擔憂,他平時就是負責查案的,怎麼能不清楚這裡面的水深水淺,真要是下定決心查你,還有查不出來的問題嗎?自己雖說沒有乾過什麼瀆職犯罪的事,但有一些事情,是你根本無法解釋清楚的,比如逢年過節,一些人情往來的小紅包,你就必須收,還必須去送,這一點,就是省長省委書記都不能免俗,但真要是有人拿著這一集不放,你就說不清道不明了。

「這樣吧,電話裡說不清楚,你還走過來一趟,咱們見面說!」曾毅說到,他心裡很清楚,這事不是沖著陳龍去的,而是沖著自己來的。

掛了電話,顧憲坤就道:「曾毅,這苗頭很不對啊,你自己也得小心了!」

顧憲坤雖然不在官場,但也對其中精妙了解甚深,陳龍這是闖了大禍,上次他大張旗鼓去平川建設抓人,就已經埋下了禍根,紀委現在找二馬路派出所的人談話,不過是個開端罷了,這叫順藤摸瓜,最終是要朝著曾毅的。

看來情況極度不妙啊!

顧憲坤不禁為曾毅捏了把汗,眼下方南國已經離開曾毅,雖說方系人馬都還在位子上,但他們畢竟不可能為了一個無法給自己帶來政治利益的曾毅,去選擇去得罪孫文傑的。

曾毅這次,怕是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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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友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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