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最新頭條.有趣資訊

首席醫官——小說連載40

推薦閱讀

作者介紹

謝榮鵬,起點中文網筆名:銀河九天,男,八二年生,山西省萬榮縣人,大學時開始寫網路小說,至今已創作近八百萬字,其中《天生不凡》在2005年互聯網點擊破千萬,單章最高訂閱過萬;小說《原始動力》獲作協舉辦的「網路文學十年盤點」最終大獎;小說《瘋狂的硬碟》入選起點中文網「八周年經典作品」;小說《黑客江湖——瘋狂的硬碟》已由重慶出版社出版發行。


稻草神仙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會議室的門被推開,重量級人物開始登場。

南江省衛生廳、教育廳的廳長,白陽市的市委書記廖天華,市長趙佔兵,中醫藥管理局的局長,以及白陽市高新園區黨工委書記胡開文,都在會議主持人的陪同下,陸續走進了會場。

這幾人入座後不久,黃燦邁步走了進來,陪在他旁邊的是南江省副省長舒明亮,身後是幾位的德高望重的老中醫,以及小戴維、崔恩熙。

曾毅拖在這些人的最後面,像是一名隨行工作人員似的。

王彪的眼睛就瞪大了,怎麼可能,曾毅怎麼會真的出現在這裡了呢,而且還跟在最後一波最重要人物的後面。再看到崔恩熙,王彪吐血的心都有了,這個女孩不就是前天在樓下大廳遇到的嗎,曾毅不是說是業務上的合作夥伴嗎,這王八蛋到底做什麼業務啊!

眾人進場,按照各自的名字入座。

曾毅在第二排那個位置坐下的一剎,王彪就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猛然遭受了一記重拳,瞬間停止跳動,他趕緊扶住身旁的牆壁,否則就要跌倒在地。

坐在曾毅前面的,正好是崔恩熙,崔恩熙旁邊是小戴維,兩人不時回頭與曾毅交談著什麼,看樣子很是愉快。

說不定就是個翻譯!

王彪心裡這麼想著,但這個解釋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

會議的主持人走上前台,簡短幾句熱情洋溢的話之後,開始介紹今天到場的重要人物。

講到崔恩熙時,主持人隻講是醫學院捐建方韓國平海集團的代表,但很多人還是猜到崔恩熙的身份了,能夠代表平海集團,又姓崔,這很能說明問題了。

王彪臉色發青他站在這個位置,剛好能看到崔恩熙在起身向大家致意時,還特意投給曾毅一個溫柔淡雅的笑容,這哪是合作夥伴,分明就是一對狗男女,這姦情藏都藏不住!馬匹的難怪這小子當年會拒絕冰凌,原先早都找好退路了。

心裡剛罵完,主持人就介紹到曾毅了:南雲醫學院籌建委員會副主任、白陽市高新園區管委會常務副主任,曾毅!

王彪瞬間腦子就完全空了,這兩個副主任的職銜,徹底把他打懵了。王彪也算是半個體制內的人,對於職務和級別之間的關係非常了解,曾毅能擔任這兩個職務至少證明他已經是一位副處級的乾部了。

同一天畢業,同樣進入體制的魯玉龍,現在還只是個辦事員呢,副科級都沒爭到手,而曾毅就已經爬到了副處級的高位上了!

王彪心裡湧上一股失敗感,他不明白,為什麼在學校裡各方面都比曾毅優秀的自己,卻處處都爭不過曾毅,過去如此,現在依舊如此,好不容易給潘保晉做了助手,自以為終於可以在曾毅面前扳回一城了,誰知前兩天的一番嘲諷炫耀、趾高氣揚,如今卻成了個徹頭徹尾的大笑話。

至於後面那些長官上台講了什麼,王彪完全沒有聽進去,他已經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具空空的驅殼,滿腦子都想著為什麼會這樣。

副省長舒明亮上台,正式宣布南雲醫學院中醫分院成立。

南江省政府對於這所即將成立的醫學院給予了極大的重視,只是一所中醫分院的設立,就動用到分管的副省長,將來南雲醫學院正式成立,至少就是由省委常委這一級別的長官來宣布了。

舒明亮宣布完畢,講了一番勉勵和期待的話,隨後相關部門上台,頒發中醫分院的招牌,宣布中醫分院的長官任命。

這次隻任命了一位行政副院長,是原先省衛生廳中醫藥管理局的副局長,暫時分管中醫分院的組織建設、人員招聘等工作,正式的院長,可能要等中醫分院基本建設完成之後,才會進行任命。

中醫分院的成立儀式之後,就是中醫研討會了,舒明亮又上台發表了一段對中醫事業勉勵和支持的講話,中醫研討會就正式開始了。

第一天的會議,是由幾位大家做專題性的學術報告,比如黃燦講的就是自己在使用經方時的一些思路和成熟經驗;潘保晉講的是自己在對傷寒病判斷和治療上的好辦法;陳說峰講的是骨傷的判斷依據和慢性骨傷的治療;劉風傑講了對於一些常見病的針灸治療;張青來講中醫在參與急救工作時常用的手段、方劑、以及重症判斷原則……

這些都是平時很難見到的大專家,又是這一行業的泰山北斗,經驗可謂是極其寶貴,如果能夠理解到位的話,就可以省去數十年的苦功,所以在這些大專家做彙報時,會場只有台上的講話聲,以及下面沙沙做筆記的聲音。

會議第二天,安排的是專題專項研討,由大專家帶頭,分別針對幾個醫學分科,比如骨科、兒科、婦科;或者是針對幾種常見病,比如高血壓、糖尿病、肝炎,組成一個個小型的分會場,進行有針對性的研討和經驗交流。

而暫時沒有被安排到專題研討會的大專家,就在清江大飯店坐診,現場為患者接診,解除病痛。這個接診,才是研討會的重頭戲,畢竟那些專題性的研究距離大眾太遠了,報告做得再多,最後還得落實在療效上,否則就是空談。

為了擴大研討會在民眾間的影響,曾毅特意做了安排,第一天負責接診的是京派骨傷專家陳說峰,因為骨科的見效最快,只要不是骨碎骨裂骨折,一般的骨傷經過推拿正骨,當場就能出效果。

這一招果然管用,陳說峰隻接了不到十位患者,電視台的直播車就開過來了,他們是接到了被治癒患者的熱線電話,說是清江大飯店有神醫,就趕緊過來進行採訪報導。

經過一番協調溝通,陳說峰答應讓電視台拍一個病案,而且只能拍一個。因為很多手法,都是京派陳氏的不傳之秘,陳說峰不想暴露在鏡頭之前。

拍攝的那位患者,是個七八歲的小孩,爬樹的時候跌了下來,頭著地結果脖子出了問題,不能往外伸也不能轉動,由家長帶進來的時候,小孩聳著兩邊的肩膀夾著腦袋,連眼神都無法正常流轉,時不時向上翻著白眼珠,現場的人都以為著小孩是先天性腦缺陷,以致發育不正常。

陳說峰聽了家長的訴說,伸手在小孩脖子上摸了片刻,然後把家長叫到外邊,道:「這個病可以治,但過程比較嚇人。」

家長就表示:「只要能治好,大夫你儘管放手去治。」

「治死也能接受嗎?」陳說峰問到。

家長直接就愣在當場了,我這小孩只是傷了脖子,其它方面完全正常,就是換一個實習大夫來治,也肯定治不死。你到底是不是大專家啊,一出手就往死裡治。

陳說峰就道:「不是真死,是假死!脖子這個位置比較特殊,氣血都從這裡走,而且直通猛髓海,這孩子受傷有一段時間了,一會我幫他把骨頭正過來,氣血必然一時難以貫通,小孩會假死過去一段時間,等氣血復通之後,就會甦醒。」

家長鬆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啊。不過,他們的心隨即又懸了起來,專家說得這麼嚴重,不是孩子假死過去就醒不來吧!

陳說峰把話講清楚之後,就道:「我來治肯定就是這個樣子了,你們是孩子的家長,自己商量一下,看要不要治!」

家長就有些為難了,這很不好抉擇,他們帶孩子看過很多地方了,都沒有辦法,大醫院的專家倒是說有辦法,要在孩子的脖子上開刀,給頸椎安裝什麼支架,安裝支架之後,孩子的脖子就可以伸出來了。

伸脖子的問題倒是給解決了,但脖子不能轉動的問題卻沒有解決,這樣治的後果,還不如不治呢!如果將來誰要是不小心擰拽一下孩子的脖子,就會留下更大的創傷,說不定脖子就此作廢。這不是拆了東牆補西牆,最後兩邊的牆都塌掉嘛!

家長肯定是真心想把自己的孩子治好,可又擔心陳說峰萬一失手,再把孩子治出個好歹來,那還不如在大醫院作手術呢!

陳說峰等了一會,看這兩人做不了決定,就道:「你們慢慢考慮吧,我後面還有病人,如果決定了要治,就告訴我一聲。」說完,陳說峰進了房間。

電視台的人只好把機器挪到外面,等待這位小孩家長作出決定,順便拍攝外面等候區其他患者的情況。

看骨科的患者,大多數都是腰骨疼痛,或者四肢無法活動,門口很多患者都是由身強力壯的親屬給架著進來的,有的甚至還隨身攜帶椅子,到場就把椅子一擺,然後趕緊坐下,因為病人要麼是不能站,要麼就是站著就會疼痛難忍。

電視台的人在外面拍攝,起初也沒有在意,只是想多拍一些畫面,看回去有沒有可能剪出點東西。

不過隨後他們就發現陳說峰的厲害了,這些站都不能站的病人,在走進那個房間之後,幾分鐘、頂多十分鐘,等再次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能自己邁著輕快的步子了,整個人容光煥發,臉上掛著舒心滿意的笑容。

這是國手神醫啊!電視台當下主動出擊,認真核實這些患者的資料,並拍攝他們走進這房間前後那截然不同的表現,一邊慫恿著那個小孩的家長。

小孩家長看這麼多人都被治好了,心裡也有些鬆動,但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想再多觀察觀察。

一上午過去,陳說峰掛出的五十個號都看完了,他捧著個竹節杯從房間走出來,準備走人。

小孩家長這才著急了,道:「陳大夫,實在是不好意思,能不能再耽誤您一會工夫,看一下我小孩子的病。」

陳說峰就道:「你們怎麼還在這裡,我還以為你們不要治了呢。」

小孩家長一咬牙,道:「治,我們相信陳大夫!」

陳說峰微微領首,把竹節杯遞給助手,就背著手走到了小孩子的身邊,彎著腰要去檢查他的脖子,身子剛彎,陳說峰卻突然說道:「咦,酒店裡怎麼來了一隻喜羊羊!」

小孩子一聽,就要回身去看,他身子剛一動,陳說峰猛然一伸手,用胳膊肘環在小孩的脖子上,一使勁,就聽「哢嚓」一聲響。等陳說峰一鬆勁,小孩子就軟綿綿朝地上躺了下去。

「好了!」陳說峰甩甩袖子,重新從助手那裡接過竹節杯捧著,淡然道:「都不要動他,就讓他在地上躺一會,醒了就沒事了!」說完,陳說峰抬腿就要走人,此時樓上的專題會估計快結束,累了一上午,他也想吃飯休息了。

小孩的家長這才反應過來,治療這是結束了吧,他們趕緊過去看小孩,卻發現小孩死死躺在地上,拿手放在鼻子下,竟然感覺不到呼吸。

「你不能走!」小孩的家長就尖聲喊了起來,雖然陳說峰早就交代過會這樣,可他還是很激動,「你不能走!」我小孩這到底是怎麼了!」

陳說峰一皺眉,道:「我剛才說得很清楚,他這是假死!」

「不行,你必須等在這裡,我家小孩子醒了你才能走!」小孩家長把陳說峰給拽住了,臉上不是感激,而是憤怒。

那邊電視台的主持人此時小聲問道:「剛才那一下拍到子嗎?」

攝影師一拍腦門,道:「太快了,說動手就動手了,我還沒開機呢!」

主持人火了,「你乾什麼吃的,就這一個能拍的,你還沒拍到!」看攝影師愣著沒動,主持人又道:「開機啊!」

攝影師慌忙開機,然後就衝上前去,本來是要拍醫術場景的,現在可倒好,拍成一起醫療糾紛了。

陳說峰的助手,看家長把陳說峰給拽住了,就很生氣,過去一把推開家長,道:「你們這些人是怎麼回事,剛才陳專家明明告訴你們了,還徵求了你們的意見,你們不說要治,陳專家能給你治嗎!」

家長更生氣了,道:「我們要治,但也沒說往死治!」

小孩的母親趴在小孩的心臟位置聽了聽,臉色就白了,幾乎聽不到心跳了,很微弱,她的聲音都因為害怕擔心而變調了,道:「貝貝好像不行了,趕緊打120啊!」

陳說峰一跺腳,厲聲道:「我說過了,誰也不能動他!」

家長眼睛紅了,指著陳說峰道:「我告訴稱,要是我小孩子出事,我就跺了你!」

陳說峰毫無懼色,道:「他死了,我償命!但你們要是動了他,我概不負責!」

「你們這些無賴!」

陳說峰的助手上前一把拍掉家長的手,喝道:「你們知道陳專家是誰嗎?我告訴你,陳專家平時在京城給人看病,掛一個號就要兩千塊錢,還不是你想看就能看的。今天隻收你們二十塊錢就把你小孩給治好了,你們都不知道佔了多大的便宜呢,現在不知道感激,竟然還恐嚇陳專家,無恥!卑鄙!」

說完,助手一回頭,對陳說峰道:「陳老,早知這樣,你剛才就不該發慈悲心!」

陳說峰一擺手,黑著臉道:「也罷,我就在這裡等他小孩子醒過來!」讓家長這麼一鬧,陳說峰吃飯的胃口都沒了。

飯店的張經理聽說這邊鬧了糾紛,很快帶著保安到了現場,一邊撥打120救電話,以防意外,一邊趕緊通知了曾毅。

曾毅就在樓上,接到消息後快速到達現場,一看那小孩的樣子,就大概猜出什麼事了,他走過去,沒敢動小孩,只是伸指摸了一下脈,然後觀察了一下小孩的神色,道:「沒事,只是假死而已!」

陳說峰眼裡就有些訝異,在西醫的判斷標準上,假死就等同於是真死,這個曾毅很了不得啊,只是一摸脈,就斷出假死,可見他以前見過很多這種病例,那也就是說,這個年輕人擁有極其豐富的急救經驗,常奮戰在生死一線。

家長此時正對著鏡頭罵呢,「你們這群無良的記者,為了拍新聞,就慫恿我去治療,現在還拍,老子讓你拍!」

說著,家長就要去揍那攝影師,被保安們上前立刻擋住。

攝影師和主持人都是狼狽地往後退了退,心道這都是什麼人啊,剛才明明就是你求人家陳專家出手的,要不是如此,陳專家早就捧著水杯走了。

曾毅簡單問了一下,等弄清楚情況,就道:「吵什麼吵,這小孩都醒了!」

這一嗓子喊出去,就把現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孩子家長也忘了跟誰拚命,急忙跑過來看自己孩子的情況。

曾毅就打開行醫箱,抽出一根銀針,想了想,覺得不合適,畢竟這是陳說峰的病人,就又把銀針塞回去,然後掏出一個小瓷瓶,拔開橡膠瓶塞,然後放在小孩的鼻下,用手扇了扇,讓氣味進去。

隻不過十秒不到的時間,就聽小孩嚶嚀一聲,鼻翼開始抽動了起來,很顯然,這是醒過來了。

曾毅塞好瓶塞,也是生氣,訓道:「你們是怎麼回事!既然不相信大夫的話,那還跑過來乾什麼!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嗎?這孩子要是被你們動一下身體,氣血接不上來,可能就沒命了!我告訴你,那就是你們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陳說峰沒什麼表情,他對自己出手後的情況了如指掌,就說明對這個治療很有把握,他好奇的是曾毅剛才拔針的動作,以及那個小藥瓶。陳說峰給人正骨,這種情況經常遇到,因為他對用藥和針灸沒有研究,通常情況下,就只能是靜待病人自己甦醒。

現在看到曾毅的行動,他心裡就有點活動了,如果能向曾毅討教幾個快速恢復氣血流轉的絕招,那今後就不會再有這種尷尬的局面了。

小孩子喘了幾口氣之後,身體輕微顫動一下,隨即就睜開了眼睛,左右看了看,大概不明白剛才是怎麼回事。

「看到沒?他的脖子已經能轉動了!」陳說峰的助手就道。

家長一看,果然如此,小孩躺在地上左右看的時候,不像以前那樣只是斜著眼睛,而是眼睛跟著脖子一起轉動,而且也不會翻白眼珠了。

「還看什麼,快向陳專家道歉!」那攝影師窩著火,此時就大喝道,「都是什麼人啊,陳專家早就給你說得清清楚楚,你不信就別治啊!」

家長此時羞愧無比,搓著手走到陳說峰面前:「陳大夫,剛才我……我那是關心則亂,有什麼冒犯的地方,請你多原諒!我真是太感謝你了,你就是我家小孩子的再生父母,我給你賠罪了,我給你鞠躬……」

陳說峰一擺手,「沒問題了吧?沒問題我就走了,讓他在地上多趟一會再起來!」

說完,陳說峰扭頭就走,讓剛才那麼一鬧,他覺得一點都沒有治病救人的成就感。

家長就拽住陳說峰,一臉焦急羞愧,「陳大夫,請一定給我們一個感謝和道歉的機會,剛才我們太混蛋了……」家長確實很羞愧,如果動手術的話,至少需要二十萬的費用,而且還會留下更大的隱患,現在只花二十塊錢,人家就給你治好了,你剛才卻威脅要跺了人家,這像人話嗎!

陳說峰的助手上前一抬手,攔住那家長,道:「陳老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沒空接受你的感謝,留步吧!」

家長都快哭了,「就給我一個機會吧,不然我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

助手毫不退讓,那邊陳說峰在保安的護送下,快步走進了電梯,等電梯門一關,助手才讓開通道,道:「就沒見過你們這樣的人!」說完,也快步跟了上去。

曾毅收拾好自己的行醫箱,看到那家長的模樣,也是直搖頭,很多人其實並不相信中醫,卻又在骨子裡把中醫當作是最後的救命稻草,把中醫大夫看作是萬能的阿拉神燈,於是看中醫就變成了一種請神燒香的行為,大家來看中醫,看的並不是中醫的醫術,而是看會不會靈驗。

靈驗了,那是自己運氣好,不靈驗,中醫就是騙人的。

問題是,誰也不會真的把飄渺虛無的「神仙保估」當作是解決問題的辦法,隻當成是一種心裡寄託,是在「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此時酒店外面傳來120急救的聲音,曾毅就嘆了聲氣,邁步朝樓上走去,這才是真實的中醫現狀啊!

神仙出手,不同凡響

當天晚上,榮城電視台播出了陳說峰治病的事情。

等第二天一早,清江大飯店的門口就擠滿了人,大廳裡也坐得滿滿當當,都是聞訊而來的患者,想要顧問接下來專家坐診的情況,順便看能不能掛上個號。

榮城其它媒體的記者和攝影隊伍,也到達了現場,準備拍個頭條。

今天接診的是劉風傑和張青來,一個是當代針灸宗師,一個是有名的「張三劑」,也都是快手,經過一番商議之後,兩人同意今天多接十個號,但再多是絕對不行了。行針、診脈,不同於正骨,正骨是出了名的快,昨天陳說峰給那小孩子正骨,快到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正骨就已經結束了。

而且大夫又不是金剛不壞之身,不管是身體還是精力,都有疲憊的時候,就算是十分鐘能診完一個病人,那要把六十個號診完,也需要十個小時,期間要是碰到個疑難雜症,就更慢了。

組委會的工作人員,拿出巨幅的專家海報放在酒店大廳裡,上面清楚寫了每一位專家的接診安排,以及專家主治的方向,讓大家根據自己的病情掛號,免得浪費自己的時間,也耽誤別人的機會。

對於沒有掛上號的患者,組委會的工作人員也把這幾位專家平時坐診的地點和時間給予告知,如果在南江治不上也沒關係,可以等專家回去之後,去專家所在的醫院或者工作室接受治療。

但大家肯定更希望今天就能掛上號,且不說專家的號難掛,有的甚至都排到了半年之後;也不說掛號費貴,陳說峰平時一個號就得兩千塊;關鍵是自己帶著病痛千里迢迢地過去,哪有在自己家門口看病方便啊。

不過,現實就是,來到現場的人中間,絕大多數都是掛不上號的,而且專家也不可能留在這裡把每一個人的病都給治了,這世上的病人,又哪能治得完呢,每天都會有人生病!

「誰說做中醫沒前途,我看是好的中醫太少了!」

看著很多人滿懷希望而來,最後又因為掛不上號而離開,黃燦嘆了聲氣。

「是啊!」曾毅點著頭,這也正是他對醫學院的事情如此上心的一大原因。

這麼大的一個國家,一名國手就是再厲害,能力畢竟也是有限的,不管是解決「就醫難」的問題,還是解決中醫自己的問題,歸根結底,還是要培養出大量優秀的中醫。

原先的中醫培養模式,已經不適應這個時代了,這個時代也不可能再接受過去的那種培養模式了;而現有的培養模式,又很難培養出真正的中醫。這就需要中醫們自己去改變、去適應、去摸索出一條與時俱進的培養模式,而不是坐等上面的人幫自己規劃,更不是要求回到過去。

時代是一種大趨勢,這種趨勢誰都無法去抗拒和逆轉,你所能做的,就是順勢而為。

「走吧!」黃燦站起身來,「專題會要開始了!」

曾毅便在前面帶路,陪著黃燦一起朝今天的會場走去。

晚上電視台又播出了張青來和劉風傑治病的畫面:劉風傑的針灸見效很快,很多病都是應手而除,當場見效;而張青來雖然是開方下藥,也照樣不慢。有一位患者長期低燒,至今找不到病因,久而久之,整個人被折磨得虛弱不堪,張青來診完病,直接距離酒店不遠的一間大藥房去按方煎藥,送來一大碗湯藥,病人當場服下後,不過一刻鐘就大汗淋漓,困擾許久的低燒當場就解除了。

電視節目剛播完,曾毅就接到了邵海波的電話,「師哥,這麼晚還沒休息呢!」

「剛回到家,正看電視呢!」邵海波電話裡爽聲笑著,「研討會的報導我看到了,果然是名醫出手,非同凡響,今天我們醫院中醫科的門診量都翻了一倍呢!」

曾毅笑了笑,道:「這樣的名醫再多一些就好了!」

「是啊,我們醫院的中醫科,就還少一位壓陣的大名家呢!」邵海波的語氣頗有些遺憾,頓了頓,道:「我明天去參加研討會。」

曾毅就點了點頭,笑道:「好啊,畢竟師兄你是中醫的底子,應該的!」

邵海波說完這件事,就道:「那就這樣,你這幾天忙著操持研討會的事情,估計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研討會第三天,清江大飯店門口的人更多了。

邵海波到的時候,曾毅就在樓下等著了,下車看到這種情景,邵海波笑道:「我都後悔了,當年應該把中醫堅持下去才對。」

「現在也不晚啊!」曾毅笑著,「歷史上很多大名醫,可都是半路入行的。」

邵海波也就是說說罷了,他這個院長現在整天忙得連軸轉,哪有工夫再把中醫拾起來,他這次參加研討會,也是忙裡抽閑,不得不來。

南雲醫學院即將成立,院長一職有很多人都在盯著呢,邵海波也是有力爭奪者之一,而且他還有一個優勢,那就是學貫中西醫,既有實際臨床的豐富經驗,又有醫院管理運作方面的經驗,拿下這一職位的希望非常大。

今天他來參加研討會,很大程度是在造勢,中醫分院雖然只是南雲醫學院眾多分院中的一個,但按照「中西醫並重」的原則,中醫分院所佔的份量卻要比任何一個西醫單獨分院都要重,不能不重視。

邵海波跟著曾毅往酒店裡走,一邊看著那些排隊等候專家接診的人群,道:「小毅,這裡人這麼多,秩序問題還是要重視啊!」

曾毅一愣,心道師哥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邵海波卻是話頭一轉,「前不久我還參加另外一場研討會,咳,現在就是有那麼一些人,不把心思放在提高醫術上,整天就琢磨一些嘩眾取寵的歪門邪道!」邵海波搖頭嘆氣。

曾毅就有些明白邵海波指的是誰了,國內有一些西醫專家,對中醫始終存在偏見,恨不得將中醫置之死地而後快,這次的研討會鬧出這麼大的影響,怕是有人要坐不住了。

「我會讓酒店方面注意維持秩序!」曾毅道了一聲,「上去吧,黃老這會正在用早飯,我帶你過去認識一下!」

兩人就走進電梯,到樓上去了。

黃燦沒想到曾毅還有一位師兄,詳細問了問,才知道邵海波只是跟了曾毅爺爺一小段時間,便嘆道:「可惜,如果你當年能一直跟著曾老學醫,那今日在中醫界的成就,定然不會輸給潘保晉。」

邵海波也是覺得遺憾,可當年家裡的條件,讓他並沒有多餘的選擇,「這也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

「你也不必後悔,都是為了治病救人,從這個角度看,學中醫學西醫又有何不同呢!」黃燦倒是看得開,道:「想當年,我也是學了西醫的。」

曾毅淡淡笑著,眼前這兩人剛好是個相反,黃燦是先學西醫,後學中醫,師兄則是先學中醫,又學西醫。

「慚愧,我不能跟黃老您比,我是兩邊都半途而廢了,現在又做行政方面的工作!」邵海波道。

黃老一擺手,道:「曾毅的醫術也很好,卻從了政,我覺得這也很好嘛!不一定非要坐在醫院接診,才是為人民服務,有很多其他方面的工作,也需要有人去做,比如中醫的培養工作。俗話講,『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如果能把南雲醫學院切實辦好,這就是一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比我們這些只會看病治病的大夫強了很多。」

「黃老一番話,讓晚輩明白了很多事!」邵海波笑了笑。

邵海波是不是真的明白了,黃燦不知道,但他卻是有點明白了,為什麼同樣跟著曾毅的爺爺學醫,師兄弟兩個的結果卻完全不同,這可能是性格決定的:邵海波沒有一個大的志向,為了上學,他放棄了跟曾文甫學醫的機會;為了生活,他又放棄了多年研修的中醫;現在為了升職,他連西醫也快放棄了。

而曾毅的心中,卻始終有一個大志,那就是中醫。為了中醫,曾毅去學了西醫;為了中醫,他去四處遊歷;現在為了中醫,他又選擇了從政。

從表面看,邵海波似乎比曾毅圓通多了,但從本質看,曾毅卻比邵海波更加懂得變通。邵海波的圓通,更多的是一種對現實的屈服和妥協;而曾毅的變通,則是在嘗試著融入現實、改變現實。

黃燦在心裡嘆了口氣,一個人的性格和器量,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他的前途和命運,「時間快到了吧?」

曾毅看了看錶,「還有五分鐘!」

黃燦就笑道:「那行,你們去聽報告會吧,我也該去接診去了!」

今天是專家最後一天接診,安排的是黃燦和潘保晉。潘保晉的接診工作,原本是由他的老師水行舟來做的,後來水行舟不能到場,本來是要取消的,但潘保晉表示自己有時間來做接診,組委會就按照原定計劃執行了。

兩人把黃燦送進電梯,這才一起走向會場,曾毅還要向邵海波介紹其他幾位大國手認識。

邵海波一一拜見了其他幾位大國手,坐在那裡聽完上午的專題研討,就又趕回醫院去了,醫院今天又來了很重要的病人,他不出面不好。

下午的研討會是最後一場,由劉風傑領頭專題研究針灸治療疑難雜症的問題,曾毅也去聽了,在會場碰到了陳說峰。

陳說峰見到曾毅,笑道:「小曾,你怎麼場場不落空啊,針灸你也有興趣?」

曾毅笑道:「技多不壓身,多學點肯定沒壞處。」

陳說峰對針灸不內行,過來純粹是聽熱鬧的,他在最後面坐下,朝曾毅招手,道:「小曾,你就坐這裡吧,我是個針灸外行,一會要是遇到聽不懂的,還得麻煩你給解釋一二。」

曾毅就跟陳說峰一起坐在了最後面,道:「我也是一知半解,就怕誤導了陳老。」

陳說峰呵呵一笑,壓低了聲音,「我看你是過於謙虛了,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的針灸還要強於方葯!」陳說峰的這雙眼睛還是很毒的,那天他看得清楚,曾毅要讓小孩子快速甦醒,先拔出的是銀針,之後才換了藥瓶,這個順序就很能說明問題了,醫者出手,一般都是用自己最有把握的。

曾毅就道:「那天晚輩冒然出手,陳老勿怪!」

陳說峰就笑道:「想讓我不怪罪也好辦,你的那瓶葯,是不是要拿出來讓我見識見識啊?」

「那是應該的」曾毅笑了笑,把手伸進兜裡,隨即掏出一張疊好的紙片,雙手遞到陳說峰面前,笑道:「請陳老指正!」

陳說峰接過來紙片,打開一看,不禁神色訝然,上面記載的竟然是一組藥方,下面詳細標準了用藥的準繩,什麼情況下該用,什麼情況不能用,全都寫得一清二楚。

「這是……」陳說峰有些不敢置信,曾毅竟然把這麼一個速效的神方,就這樣交給了自己。

「我偶然得來的一個方子,也沒有什麼機會去驗證。陳老平時給人正骨,肯定有能用上這方子的時候,正好驗證一下這方子是否有效,到時候還請陳老把驗證的結果告知我,晚輩感激不盡!」曾毅笑著。

陳說峰哪能聽不出曾毅是在說假,這方子要是無效,曾毅也就不會在隨身的藥箱裡備著這種葯了。自己作為一個前輩,向晚輩討藥方,多少有些尷尬,曾毅這是故意反著說的,替自己化解了尷尬。

「那我就幫你驗證驗證,不過結果我可不告訴你,到時候你自己到京城來問我!」陳說峰哈哈一笑,把藥方收了起來。

曾毅也笑了笑,道:「如果有機會去京城的話,肯定是要去叨擾陳前輩的。」

「不是如果,而是一定要來!」陳說峰瞪著曾毅,「你讓我幫你驗證方子,自己卻不肯來取結果,太沒有誠意了嘛!你說是不是?哈哈~」

「是!」曾毅笑著,「那我一定去叨擾陳前輩。」

「唔,常來叨擾嘛!」陳說峰開懷笑著。

下午的針灸研討會上,曾毅基本沒聽到什麼,因為陳說峰基本就是個外行,兩人坐在後面,曾毅基本都是在給陳說峰講針灸的基本原則,常用的辦法,以及治病的原理。

研討會快結束的時候,張總匆匆進來,走到曾毅身邊低聲道:「你去看一下吧!樓下來了一個病人,我看著情況似乎不對。」

曾毅向陳說峰告罪一聲,就站起身來,跟著張總往外走。

「是什麼樣的病人?」出了門,曾毅問到。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婦女,有點胖,被七八個大漢抬進來的,保安沒攔住。」張總有些憂心,道:「看起來挺嚴重的,喉嚨裡跟拉風箱似的,嗚拉嗚拉的,臉也憋得紫青,好像是呼吸困難,我看著不對勁,就趕緊來通知你了!」

曾毅一皺眉,這種情況按說是屬於急症了,換作是一般人,早就往醫院送了,惟恐自己跑得慢,怎麼反倒送到酒店來了,而且還是直闖而進,這情況很不對啊,曾毅就想起了早上邵海波的提醒,難道還真有人來搗亂?

「人送哪裡去了?我去看看!」曾毅問到。

「進來直奔四樓,應該是去潘教授那裡了!」

張總覺著這事不對,就是覺得這點不對,在這次坐診的專家中,只有潘保晉的醫術弱了一些,其餘幾人,可都是國手級別。可對方進來問也不問,直接就奔四層潘保晉接診的那間小會議室去了,要知道今天坐診的,還有黃燦黃老呢,經驗可比潘保晉要豐富。

兩人到了四樓,一出電梯,就聽到王彪的聲音:「你們這些人是怎麼回事,怎麼冒冒失失就自己跑了過來,潘教授很忙的,隻接掛了號的病人,你們掛號了沒有?」

有人道:「我們沒掛號!我們是聽說潘教授在這裡接診,就過來了,你看這人也已經送過來了,要不就請潘教授發發慈悲,給看一看吧!」

「不行,要是誰都這樣弄,那掛了號的患者還要不要看病了啊!」王彪呵斥著,「快走,快走!」

「就通融一下吧!我們是沒有掛號,但潘教授也不能見死不救吧,你看病人都成什麼樣了!」

「是啊,任何事情都要講個輕重緩急吧,醫院都還有急診呢!人我們已經抬過來了,要是再送醫院的話,路上出個什麼問題可怎辦!」

「真要是出了事,對潘教授的名聲也不好吧!」

「這裡不是醫院,也沒有什麼急診,是你們自己瞎闖進來的,跟潘教授有什麼關係!」王彪不耐地揮著手,「趕緊走,別耽誤了你們自己!」

此時在外面等候接診的,還有十多個人,看到那中年的婦女的樣子,就幫著懇求道:「這位小大夫,你就進去告訴潘教授一聲,讓潘教授給看看吧,要是再不看,這人怕是就不行了。」

「是啊,看看吧!」人皆有惻隱之心,雖然自己也是帶著病痛來的,但大家還是表現得很大度,畢竟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王彪還是不行,他做大夫可能不稱職,但做助手還是非常稱職的,他必須幫潘教授把一切麻煩都擋在門外,道:「不行不行,潘教授很忙的,今天為了接診,連中午飯都沒吃呢,哪還有工夫治這麼多人,你們到別處去吧!」

「你這人怎麼回事!」就有人惱了,「人家掛了號的人都同意讓我們先看了,為什麼潘教授就不給看呢!」

「是啊,難道大名醫就可以見死不救嗎!」

「就是,你要是說潘教授不會看病,不是個大夫,那我們立馬就走!」

「是大夫就不能見死不救!」有人說得斬釘截鐵。

現場的氣氛頓時就激烈了起來,那幾個人一把推開王彪,就要自己把病人抬進會議室裡面去。

張總一陣揪心,他不擔心別的,就擔心這病人可千萬別在自己酒店出了事,那要是傳出去,還有誰敢來住店吃飯啊!

此時會議室門一開,潘保晉的聲音傳了出來:「小王,外面在喧嘩什麼呢,不知道我在裡面診病嗎!」

王彪把拽著自己衣服的大漢使勁推開,道:「潘教授,這裡來了一群人,還抬著個危急的病人,他們沒有掛號,卻非要闖進去讓您給治,我正勸他們離開呢!」

裡面稍微頓了一下,潘保晉就走了出來,道:「病人在哪?」

那幾個大漢立刻讓開門口的通道,道:「在這呢!」

潘保晉就朝那中年婦女走了過去,中年婦女此刻正躺在地上,正如張總所描述的,一副呼吸急促、氣絕欲死的樣子,旁邊不知誰找來一個氧氣枕,給她插進了鼻孔。潘保晉一看,心裡咯噔一下,這可是個急症啊,於是他趕緊俯下身子,去查看病人的情況。

後面的人一看潘保晉肯治,就道:「潘教授不愧是大名醫,仁心仁術!」

王彪氣得冷哼一聲,覺得這話像是沖著他來的。

潘保晉一邊伸手摸脈,一邊仔細觀察著病人的表面情況,沒有發現什麼外傷,看來不像是外傷所致,他就道:「把她扶起來,檢查下後背!」

就有一個大漢上前,把那位中年婦女扶著坐了起來。

王彪上前檢查一番,道:「潘教授,病人的頭部沒傷,背部也沒傷!」

潘保晉就微微頷首,專心品味脈象,看到底是什麼情況。誰知道這時候怪事就發生了,那中年婦女呼吸突然正常了,剛才喉嚨裡拉風箱的聲音也沒了,再一看,臉上神色似乎也有好了很多。

「好了!」

旁邊的人立刻發現了這一情況,驚喜道:「看到沒,潘教授果然是名醫,一出手就見效!」

潘保晉有些失神,怎麼回事,自己連病因都沒有找到呢,就更不要提什麼出手了,這病人剛才還一副馬上就不行的樣子,怎麼一下又突然好了呢!

「看到沒,名醫就是名醫,我睜大眼睛,都沒見著怎麼出手,可這病就好了!」有人誇著,「咱們今天掛潘教授的號,可算是找對人了!」

懸飲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周圍的人紛紛恭維,潘保晉卻是神色嚴峻,站在人群邊的曾毅,同樣也是臉色不輕鬆,兩人都覺得這個病有些蹊蹺。

電視台派來的攝影組,此時也趕緊開機,把鏡頭對準了潘保晉和病人。

「什麼時候發的病,發病時都有哪些癥狀?」

潘保晉問到,從脈象看,很難看出什麼異樣,要想確診,還得配合問診。

中年婦女在那裡坐了一小會,就恢復了正常,能自己回答了,道:「有一段時間了,起先就是乾咳、氣短、胸肋處有些疼,到醫院看了看,大夫說是有痰,讓我吃止咳糖漿和甘草片,說是可以化痰止咳。誰知越吃越嚴重,最近這幾天,只要一躺下,我就感覺得喘不過氣,今天往地上一倒,差點就沒了命。」

潘保晉追問道:「只有躺下才會這麼嚴重嗎?」

中年婦女點點頭,道:「是,坐起來就能好一些,但一躺下,整個人就吸不上氣,頭暈目眩的,當時就感覺不行了。」

後面的張總就看了曾毅一眼,這天底下的病可真是千奇百怪啊!

聽說葉清菡的母親以前也得過怪病,跟眼前的這個女人剛好相反,眼前這個是能坐不能躺,葉清菡的母親卻是能躺不能坐,但發起病來,兩人倒是完全相似,同樣都是心悸氣短、頭暈目眩。

葉清菡母親的病,被曾毅診為是摔跤後導致內臟移位,一頓好吃好喝就給治好了。難道眼前這個女人,也是摔跤摔出來的?

張總就盤算著自己是不是先讓人去準備酒飯,可看曾毅沒動靜,他只好先靜觀其變。

周圍的人此時也明白過來了,原來這病不是潘保晉給治好的,而是病人躺下就發病,坐起來就變好,大家紛紛稱奇,這種病倒是很罕見稀奇啊。

「得這個病之前,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情,比如說摔倒了、發燒、或者是跟人生氣?」潘保晉又問到。

中年婦女就搖了搖頭,「沒有!」

潘保晉道:「你再躺下一次,我看看!」

中年婦女猶豫了片刻,又在被抬著進來的那張木板上躺下,不過二十秒的時間,現場的人就都能聽到她的呼吸開始急促,象哮喘發作似的,喉嚨裡呼啦呼啦的,歇斯底裡的。隨後臉就變了色,整個人憋得開始渾身顫抖,似乎想掙扎著起來,卻沒有力氣起來。

潘保晉觀察了一下,這是身體的真實反應,不是可以偽裝出來的,就趕緊一搭手,把中年婦人扶了起來。

坐起來,那中年婦女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現場的人全都驚訝無比,紛紛議論著,邪了,這到底是個什麼病啊,怎麼會如此奇怪呢,躺下就要去死,坐起來就又沒事了,那她晚上睡覺的時候可怎辦,難道就是坐著去睡的嗎?

「潘教授,你看我這到底是什麼病啊?」中年婦女看著潘保晉,「你給我治治吧,我都快被這病折磨死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躺倒,就這樣睡過去了,我家裡還有上中學的孩子呢。」

「是啊,潘教授你是大名醫,這病還得你來治,別人都治不了!」那幾個大漢附和。

潘保晉壓壓手,示意自己正在思索,然後就站了起來,背著手在那裡思考著。

周圍的人開始猜測了,「你說這到底是什麼病呢?」

「不會是中邪了吧?」有人猜著,「剛才他那個樣子挺嚇人的!」

「哪有中邪的事!」有人立刻駁斥,然後指著自己的頭部,道:「應該是這裡被堵著了吧!」

「腦血栓嗎?」有人眼睛一亮,分析道:「說不定還真是這麼回事呢!你們想想看,這一躺下,血是不是都往腦子裡流?這可不就堵住了嘛,等一坐起來,血往下流,這又通了!」

眾人都覺得有理,肯定是腦血栓,但也有人質疑,道:「腦血栓怎麼會咳嗽!」

張總聽著眾人的議論,直搖頭,你們就拉到吧,自己都是來找潘保晉看病的,現在倒給別人分析上病情了,你們要是真有這本事,今天就不會在這裡了。

「肅靜!」大漢回身呵止,「都別講話,不要打攪到潘教授的思路!」

眾人只好閉嘴,靜待潘保晉的結論出來。

潘保晉剛才摸過脈了,病人的脈弦,說明體內有淤阻,但至於是什麼淤阻,哪裡淤阻,就不好判斷了,腦血栓也算是血瘀的一種,可病人的脈象並沒有顯示病到如此嚴重。

想了片刻,潘保晉問道:「最近還乾咳嗎?」

中年婦女搖搖頭,「吃了甘草片,倒是不咳了!」

潘保晉就道:「你今年多大歲數了?」

這句話一出,遠處的曾毅就皺了皺眉,潘保晉這麼一問,他就已經知道潘保晉的結論是什麼了。

中年婦女道:「四十三了!」

「月事正常不?」潘保晉問到。

中年婦女被問得有些尷尬,畢竟這裡有很多人在場,她道:「還……還算正常!」

潘保晉就道:「你這個病,很有可能是更年期的病,我開個方子,你回去吃吃看吧!」

曾毅一聽,心道潘保晉這次怕是有些保守了。

大家平時去看病,會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凡是上了四十歲的中年婦女去看病,不管是看中醫,還是看西醫,只要是有什麼奇奇怪怪又無法解釋的病症,大夫必然要開口問一句:「今年多大了?」,然後下一句肯定是:「月事正常不?」,最後,將病情歸結為更年期綜合症。

中醫認為更年期婦女因為月事不正常,導致體內瘀血無法排出,血瘀在內,必然會產生各種病症;而西醫也認為更年期婦女因為雌性激素降低,導致體內各種激素的平衡被打破,從而會引發各種怪證。

所以在遇到這個歲數段的中年婦女時,如果病症奇怪又無法解釋,歸為更年期綜合症是最保守的一種診斷。

對於這個病,中醫都是開一些解鬱活血的葯,諸如血府逐瘀丸、逍遙丸,病人吃了也大多都會見效,所以古時醫生有「凡一切疑難怪症,皆因血瘀而致」的說法;西醫對此倒是沒有很特效的葯,如果病情不嚴重,會吩咐病人注意保持心情舒暢,等更年期過去,這病就好了。

可更年期有長有短,有的甚至長達十年,誰能在十年裡一直坐著睡覺呢?

那中年婦女問道:「潘教授,這葯吃了就能好嗎?」

潘保晉也不會打包票的,道:「先吃吃看,應該會有效果的。」

「那要是沒效果呢?」中年婦女反問。

這倒把潘保晉給問住了,不等他回答,周圍的人就紛紛斥責道:「潘教授可是大名醫,他開的葯怎麼會沒效呢!」

潘保晉抬手擺了擺,道:「如果三副葯後不見好轉,那就是我技藝不精,你另請高明好了!」

這句話說得極其坦誠,但看起來,又像是潘保晉因為自己的醫術遭質疑而生氣了,其實這是醫生遭到質疑時的標準回答,就像是西醫常說的那句「既然不相信醫生,那你到醫院來乾什麼!」,一般醫生這麼說了,病人也就無話可說了。

王彪此時高聲喝道:「你這人怎麼回事!你知道潘教授是誰嗎,就是比你這更複雜的病,潘教授也都是藥到病除。快走,快走,趕緊抓了葯回家去吃吧,說不定一副葯吃完,你這病就好了!」

他這是為潘保晉抱不平呢,可卻被抬著中年婦女來的大漢一下抓住了話柄。

「既然吃一副就能好,那要不就在這裡吃吧!」大漢們起鬨,「如果吃了不見好,還能請潘教授再接著給看一看。」

這一下,現場的人就有點期待了,潘教授現場開方遣葯治病,這場面必須得見識見識。

最激動的就要屬電視台的人了,今天坐診的黃燦和潘保晉,兩人都屬於是中規中矩的大夫,一天了,都是標準的流程:先是望聞問切,然後開方遣葯,讓病人回去吃藥。

相對前兩天那幾位快手神醫,今天就可以說是平淡無奇了,電視台的人在這裡守了一天,一個有看點的鏡頭都沒有拍下來,現在一聽要現場試藥,哪會不支持,當即把鏡頭對準潘保晉,主持人也活過來了,做著現場解說。

潘保晉就瞪了王彪一眼,你的腦袋讓門給夾壞了嗎,難道看不出這幫人是來者不善?

大漢們就繼續道:「潘教授,你這就開方子吧,酒店不遠有一間中藥店,我去讓他們煎了送過來!」

潘保晉想把這件事推過去,可沒等他再開口,就一下被人給頂死了。

「聽說前兩天在這裡坐診的那幾位大夫,可都是藥到病除,療效如神,我們在電視上可都看到了呢。潘教授是有名的大神醫,肯定也一樣厲害吧?」

潘保晉心裡就想罵娘,今天自己要是不讓她現場吃藥試效果,那就是自己的醫術不如前兩天的幾位大夫,這明顯就是要把我往火上架,讓自己想拒絕都不能拒絕。

一劑見效這種事,哪有那麼容易啊!張青來昨天之所以敢現場試藥,那是基於確診的情況下才做的,他以前必定是見過同樣的病症,所以很有把握。可眼前這個中年婦女的病如此奇怪,自己以前並沒有見過,眼下也只是做出了最保守的判斷,哪能保證一吃就見效呢。

首診確診率,一直都是醫生們極力在提高的一件事,大家看病喜歡看老專家,就是因為老專家經驗豐富,確診率高。

現在大醫院的首診確診率,勉強能到百分之二十,小醫院就更差了,基本都需要多次診斷後,才能最終確診,而且這還是普通的常見病。要是碰到疑難雜症,十個裡面有一個能在第一次接受診斷時,就找到病因進行確診,那都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疑難雜症之所以被稱為疑難雜症,就是因為它很難給予確診。

王彪一看潘保晉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闖禍了,他沒想到十拿九穩的潘教授,這次竟然沒有確診,當時心裡一咯噔,心道完了,自己現在可怎麼辦啊。

「潘教授,您快寫方子吧!」大漢嘿嘿笑著催促,「您是大神醫,肯定不會拿病人當藥罐子來試藥吧,這一副葯下去,肯定見效!」

潘保晉都想踹這傢夥一腳,同時也是暗自後悔,心道自己就不該走出來,讓王彪把這些人趕走就是了,現在可倒好,進退兩難。

看潘保晉半天沒提開藥方的事,就有人道:「潘教授遲遲不開藥方,是不是擔心吃了葯沒效果啊!」

「少在那裡胡說八道,潘教授可是神醫,怎麼可能會沒效果!」有人駁斥。

「那就趕緊開方子吧,也讓我們見識見識神醫有多神嘛!」

「潘教授,您就開個方子,給這些懷疑您的人一點顏色看看!」

「就是,讓他們好好瞧瞧!我們都支持你!」

「是騾子是馬,那得拉出來才知道!不過看潘教授這猶豫不決的樣子,怕是有點玄啊!」

「閉上你的鳥嘴……」

現場的人立刻分作兩撥,一陣混戰。

處於風暴中心的潘保晉,此時也是暗暗焦急,想著這件事該如何解決,這下棘手了,自己不答應不行,答應了也不行,如果找不出一個合理的說法推脫過去,也交代不過去。

「到底行不行,潘教授你好歹給句話啊!」大漢們提高了嗓門,「你要是說自己認不準這個症,我們可就去找別的大夫看了!」

「就是,病人可耽擱不起了,萬一一會病情加重,再有個什麼閃失,責任算誰的啊!」

那些支持潘保晉的人,看潘保晉遲遲做不出決定,就都有些啞聲,心道潘教授不會真的不敢現場試藥吧,難道潘教授也治不了這個病嗎?

曾毅就可以確定,這些人就是來鬧事的。其實一到現場,他就想過去把這個病人接下來,自己接下來,肯定是要強於潘保晉接下來,不管這些人是不是鬧事,事情都會有個轉圜的餘地。

可惜王彪也看到曾毅了,他當時揮著手,呵斥那幾位大漢抬著病人「趕緊走」,雖然話是對那些人講的,可眼睛卻是盯著曾毅,分明是在警告曾毅別插手。

曾毅也就沒有過去,心想潘教授在中醫界名氣這麼大,說不定能把這個病治好了呢,何需自己做這個爛好人。但在潘保晉講出「更年期病」這個結論時,曾毅就知道壞事了,這可是大夫在無法確診的情況,才會作出的最保守診斷。

「張總!」

曾毅低聲叫了一聲,然後拿出記事本,在上面快速寫了兩個字,撕下來交給張總,「到樓下去通知黃老一聲,把這張紙條也交給黃老。」

「好!」張總留下保安維持秩序,自己就匆匆奔樓下去了,一進電梯,他打開曾毅的那張紙條,只見上面寫了兩個字:懸飲。

懸飲?

張總一頭霧水,這是什麼東西,從來沒有聽說過啊,難不成是什麼暗號嗎?他也顧不上細想,匆匆下二樓去了,黃燦今天在二樓接診。

現場這邊的大漢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有人暴喝一聲,道:「還等個屁啊!光看他這慫樣,就知道治不好,我看還是趕緊送醫院吧,到時候全身一做,什麼病都能查得清清楚楚!」

「就是,我說你們這些人也不要在這等了,這潘教授說不定就是個神棍呢。就那麼摸一下手腕,問幾句話,還能有醫院的機器看得清楚嗎?」有人開始起鬨了。

「是啊,不敢開方下藥,那就是看不準病,只好拿什麼更年期來搪塞了。」有人笑到,「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也能當大夫了。」

「要去醫院,你們就去,也沒人攔著你們不讓走!」

「誰說潘教授治不好,潘教授只是在斟酌藥方,要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叫做藥效如神!」

那大漢就冷笑一聲,道:「潘教授可以慢慢斟酌,不過病人可就不能等了,潘教授最好還是快一點。」

現在就是這些人要走,曾毅也不可能讓他們走了,他們這一走,那就形成了一種事實:中醫不能治病,有病的時候,大家還是去大醫院做檢查吧!

這才是這些人的目的!

他們今天不是沖著潘保晉一個人來的,而是沖著這次的中醫研討會來的,你們前面搞得再好又如何,你們可以用很多個病例,向大眾證明中醫的神奇療效,但我只需這一個病例,就能把你徹底搞臭!看以後誰還會相信再中醫!

之所以選擇找潘保晉,是因為潘保晉在這次坐診的大夫裡,資歷最淺,也最可能出問題。

潘保晉當然也看出這些人的目的了,絕不能讓這些人走!在心裡一咬牙,潘保晉道:「小王,記方子!」

王彪心中一凜,潘教授這是要搏一把了,他趕緊拿出記錄本,準備記藥方。

那邊的大漢看潘保晉下了決定,道:「潘教授,開方下藥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不能賭氣兒戲,千萬別逞強啊!要是一會吃了沒效果,我們倒是可以再找別的大夫看,但潘教授您可丟不起這個人吶!」

潘保晉心裡憤恨,這幫人是早有預謀,哪有大夫總能做到藥到病除,真要是有這樣的大夫,也就不會有「複診」這一個詞了。

把心一橫,潘保晉就要開藥方,道:「紅……」

「有人今天肯定是要丟人了,但這個人,絕不會是潘教授!」電梯處此時突然傳來蒼老威嚴的聲音。

在場的人都看過去,只見一位面相威嚴的老者,背著手朝這邊踱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一位胖胖的中年男子,看樣子像是酒店的經理。

潘保晉一看,眼裡透出一絲驚喜,不過嘴上卻道:「黃老,您看就這麼一點小事,怎麼還驚動你了。」

「不是有人講了嗎,人命關天!」黃燦看著那位攪事的大漢,道:「兩個大夫一起會診,相信對病人會更負責一些吧!」

大漢的腳往後縮了一些,黃燦的身上,有一股讓人無法與他對視的威嚴,「你是什麼人!」

「放肆!」張總斷喝一聲,「這位是黃老,是專門給中央長官看病的神醫!」

在場的人頓起畏懼之心,專門給中央長官看病,那不就是太醫嗎,現場誰見過中央長官啊,那都是可望不可及的人,只能在新聞聯播裡見一見。

電視台的人一聽,當即就把鏡頭對準黃燦,先拍長官!

潘保晉就道:「黃老,我正要開藥方呢,您來了,剛好給我把把關!」

黃燦就點了點頭,朝那位中年婦女走去,「是你能坐著,不能躺著?」

中年婦女眼裡也有些慌張畏懼,普通人面對這麼一位氣度不凡的副部級高官,大多數都會緊張的,「是……是。」

黃燦就俯子,伸手按在對方胸肋處的一個位置,道:「疼不疼?」

中年婦女道:「不疼!」

「現在吸氣!」黃燦說著,過了十秒,又道:「呼氣!感覺怎麼樣?」

中年婦女道:「稍稍有一點疼!」

黃燦又連續換了幾個位置,讓中年婦女不斷吸氣呼氣,一邊仔細聽著對方胸腔內的動靜,最後道:「張嘴!」

中年婦女張開嘴,黃燦看了一下舌苔,再湊近聽了一下,發現喉嚨裡汩汩有聲,猶如水在裡面流動。

「好了!」黃燦示意對方可以合上嘴了,然後道:「你這個病,我可以治,兩個小時就讓你躺臥自如,你可願意治!」

「願意,願意!」中年婦女忙不迭地點頭,兩個小時就能讓自己恢復正常,誰不願意啊。她現在都快被這個病折磨死了,再累再困,都不敢躺,整天提心弔膽,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躺倒就離開人世。

黃燦站起身來,雙手往身後一背,沉聲道:「記一下!」

王彪趕緊拿著記事本上前幾步,作出一副謙恭聆聽狀。

黃燦單手一抬,道:「記:證,懸飲;方,加量十棗湯!先煎一副,病人熱服,兩個小時後再服一副!」

潘保晉一聽「懸飲」兩個字,就忍不住在額頭上敲了一下,自己怎麼就沒想到是這個呢!

張總瞪大了兩隻眼睛,他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簡直是驚得要死,曾毅剛才交給黃老的紙條上面,可不就寫得是這兩個字嗎?可剛才曾毅明明就跟自己站在一起,根本都沒靠近病人,隻憑遠遠一看,就知道病人得了什麼病,這眼睛豈不成透視機了。

這個懸飲,到底是什麼東西呢?張總不明白!

懸飲,就是「胸水」!

潘保晉此時搖頭頓足,這病人可不就是有胸水嗎,坐起來的時候,胸水下墜,整個人和常人無異;可一躺下,胸水倒流,堵住了氣管,當然就要氣絕欲死了!

鞋底灰

黃老講完方證,對電視台的人道:「兩個小時後病人要是還無法躺臥自如,剛才的畫面,你們就不用做任何修剪,直接播出!」

電視台的人只是笑著,沒敢應聲。黃燦是給中央長官治病的,他們哪敢得罪,一會要是治好了,絕對是要大加宣傳,多給特寫的;要是沒治好,就隻當是沒看到。

「保晉,你繼續接診吧!不要被某些聒噪的人,影響了自己的判斷!」

黃老冷冷掃了那幾位大漢一眼,背起手,朝電梯踱了過去。

潘保晉在後面跟上幾步,道:「黃老,辛苦您了!」潘保晉有些感激,按照黃老診病的習慣,必然要給病人解釋清楚這個病從何而來,為什麼會有如此癥狀,讓病人做到心中有數,可他今天隻提懸飲兩字,卻沒有做任何解釋,這就是給自己保存了顏面啊。現場也沒人知道懸飲是個什麼病,自然就不知道兩人得出的是不同結論。

黃老一擺手,進了電梯,「時間不早了,抓緊吧!」

潘保晉回過身,現場等候的病人就道:「潘教授,您不要理會這些搗亂的人,我們一直都相信您的。」

那幾位大漢就瞪起眼,道:「誰來搗亂了?他開藥慢,還不興我們說幾句嗎!」說著,這些人卻要離開現場。

大家就明白了,這些人是故意來搗亂的,道:「怎麼不留下來看看,說不定吃了這葯,兩個小時後還好不了呢。」

「好不好的,關我們屁事!」大漢們面相兇惡,「老子們是見義勇為,看見她倒在路邊沒人管,就幫著抬過來的!」

這些人罵罵咧咧要走,推開眾人,卻看到曾毅站在過道中間,沒有絲毫讓道的意思,就喝道:「閃開!好狗不擋道!」

「嘴巴放乾淨點!」張總就喝到,「知道在跟誰講話嗎!再敢放肆,就別怪我不客氣!」

這幫人盯著曾毅看了半天,卻被曾毅那雙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睛盯得很不自在,就道:「我們走!」說著,也不要曾毅讓道了,就要從曾毅的身旁溜走。

「站住!」曾毅這才淡淡地說了一句。

現場的保安一聽,立刻上前,把這些大漢擋在了過道上。

大漢們一看這陣勢,臉色就變了,道:「你……你們想乾什麼啊!」

「這麼慌張乾什麼,是不是做賊心虛啊?」曾毅冷笑一聲,似笑非笑地看著那幾個大漢。

「我們有什麼心虛的!」大漢們嘴上強硬著,彼此打氣。

「沒有就最好!」曾毅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對王彪道:「王班長,潘教授平時的診費是什麼樣的標準?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幾個人好像沒有掛號吧!」

王彪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道:「潘教授平時的診費兩千塊一位!」王彪這時候腦子不糊塗了,潘保晉平時接診費用是兩百塊一位,他一開口就在後面加了個零,非得好好出出這口惡氣不可。

張總一皺眉,心道王彪這人怎麼回事,也太保守了嘛,他道:「這幾個人好像是急診吧?」

王彪一聽,就改口道:「急診的話,那就要八千塊一位了!」

現場那幾個大漢齊齊臉色煞白,潘保晉不過是抬腳走了兩步路,就敢收八千塊,媽的,這比醫院還黑啊。不過他們也不敢還口,人家這是把自己故意的伎倆給看穿了,擺明了要反宰一刀,今天不把錢留下,怕是走不成了。

「張總,讓他們把診費交齊了再走!別忘了,還有黃老的會診費!」曾毅一甩袖子,轉身進了電梯。

張總把肚子挺了挺,對保安道:「聽到沒?就按曾主任說的辦!沒有個規矩,那還不亂了套!」

保安們就從屁股後面甩出棍子,握在手裡晃了兩晃,道:「怎麼著,哥幾個是在這裡交呢,還是要到後面的保安室去交?」

大漢們傻眼了,心中暗道晦氣,自己只是收人錢財,替人辦事,誰成想還要倒貼自己的錢,這不是倒了血霉嘛!怎麼這「見義勇為做好事」,也要付出代價啊,可看這保安的架勢,並不像是開玩笑的!

領頭的人一想,道:「我要打個電話!」

「打吧!隨便打!」保安一抬手,嘿嘿笑道:「保安室有電話,你想打幾個都行!」

看著保安們把那幾個人領走,張總冷哼一聲,道:「敢在這裡撒野,也不打聽打聽這是什麼地方!」說完,也背著手進了電梯。

過了有十分鐘,領頭的大漢從清江大飯店走了出來,跑向馬路對面。

馬路對面此時停著一輛黑色的賓士,等大漢走近了,駕駛位的窗戶搖下一條縫,有人從裡面遞出兩遝錢。等大漢接過來,那車子就搖上窗子,迅速離開了現場。

曾毅在樓上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可惜有點遠,看不清楚,而且對方扔下錢,眨眼就消失了。

這種事也沒有辦法去追究,就算知道是誰指使那些人把患者抬到清江大飯店的,你又能如何?把人揪出來,難道你還能把對方暴打一頓嗎,這不現實!潘保晉既然是大夫,那就不能見死不救,治不好,那是水準不行,但不能怨病人不該上門。

張總在旁邊道:「果然是有人指使的!曾主任,要不要查一查!」

曾毅一擺手,「算了,給他一個教訓就是了!」

「那可太便宜他了!」張總說了一句,就轉移話題道:「曾主任,這懸飲到底是什麼病啊?」

曾毅笑了笑,道:「飲就是水啊,懸飲就是胸水嘛。」

張總恍然大悟,原來是胸水啊,這倒是挺形象的,懸在半空的水,所以就叫懸飲,平時那些冷飲、熱飲,好像都是這麼起名的。

「飲懸在喉間,坐起來就往下墜落,躺下就倒流,堵塞氣管肺竅,所以才能坐不能躺!」曾毅解釋了兩句。

張總就徹底明白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剛才自己看到這個病人的時候,驚訝到匪夷所思,覺得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病。誰知謎底揭開,卻又覺得是順理成章,看來這天底下的病雖然千奇百怪,但也不是完全無跡可尋嘛。

那邊王彪親自去藥房揀葯,然後把葯湯帶回來給中年婦女喝下,旁邊其他的病人,在看完自己的病之後,也不著急走,都想看看兩個小時後的效果。

兩小時後,王彪又去煎了一副,等給中年婦女喝下,裡面的潘保晉也看完了最後一位病人。

「葯都喝了過嗎?」潘保晉走出來問到。

王彪趕緊答道:「第二副剛吃下,葯是我親自撿的!」

潘保晉走過去,檢查了一下病人的情況。十棗湯是逐水的經典方劑,兩劑加量服下後,病人喉間的汩汩聲就已經幾乎不可聞。潘保晉就放了心,看來是極為對症啊,這薑到底還是老的辣,黃老一下就切準了病症所在。

「好了,你躺下看看!」潘保晉就道。

電視台的鏡頭就立刻對準病人,想把她的每一個表情跟動作都記錄下來。

中年婦女躺下,等了有一分多鐘,也沒有覺得氣悶氣短,更沒有頭暈目眩,就驚喜道:「好了,好了,我的病好了。」

周圍的人就贊道:「看到沒,這就是神醫啊,來的時候病得都快沒命了,一轉眼就好了。」

「以後生病,我就看中醫,這比打吊瓶還快,還不用扎針!」

「就是這診費太貴了,要兩千塊……」

「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潘保晉看病人已經好了,也就不再多待,臨走對王彪吩咐道:「你把十棗湯的方子寫給她,讓她回去再吃五副,鞏固一下療效。」

晚上吃飯的時候,潘保晉坐在黃燦身邊,向黃燦道謝,順便討教懸飲這個病的診斷原則。

黃燦就把自己的一些判斷依據,對潘保晉講了講,道:「保晉,你的經驗其實不差,只是臨證的時候,還是要放開一些。」

潘保晉就道:「是,以後我會試著放開點,今天要不是黃老,我可就要栽大跟頭了。」

黃燦一擺手,最先看出這個病的,並不是自己,而是曾毅,他想著是不是要把這個情況告訴潘保晉,最後還是作罷了,怕潘保晉會受打擊,也怕他會多想。

通過今天這個事,黃燦發現一些事情,潘保晉這個人雖然醫術不錯,也謙虛好學,在國內中醫界內,屬於是新生代中的佼佼者,但要想晉陞至國手這一行列,扛起中醫的這桿大旗,潘保晉還是明顯有些不足,顯得稚嫩了。

今天只是個小場面,潘保晉就壓不住陣腳,今後要是捍衛中醫,潘保晉或許還行,但要想振興中醫,靠潘保晉怕是不行的。

真正的國手,不在於平時治好了多少人,確診率有多高,而在於關鍵時刻,他總能掌控大局、扭轉乾坤,身上有那麼一種無鋒而利、不驕而橫的氣勢。

而這種氣勢跟魄力,在潘保晉身上看不到,倒是在比潘保晉年輕了很多的曾毅身上,能看到幾分。

黃燦心中有些感嘆,曾毅也就是太年輕了一些,又沒有顯赫的師門傳承,難以服眾,否則必定會給中醫界帶來一些改變。

第二天一早,蔡成禮到了清江大飯店。

中醫研討會昨天就算是正式結束了,今天還有個尾會,是由與會的專家代表跟南雲醫學院的管理層,一起商討中醫培養方面的問題。會議是上午十點召開,趁著中間的這個空隙,蔡成禮來給自己兒子看病,否則尾會結束,專家們就要離開南江了。

顧憲坤早已等在樓下,等蔡成禮下車,就迎上前去,道:「蔡叔叔,都安排好了,咱們這就上去吧!」

蔡成禮淡淡笑著,「憲坤,辛苦你了。」

顧憲坤笑道:「應該的,我和家母也都盼著致中能夠早日康復呢。」

蔡成禮今天來看專家,還是比較低調的,隻帶了三台車子,自己一輛,隨從和保鏢各一輛。

顧憲坤領著蔡成禮夫婦上樓,直接到了位於八樓的小餐廳。

推開小餐廳的門,蔡成禮立刻換上一副熱情洋溢的笑臉,道:「抱歉抱歉,打攪了各位神醫、各位前輩用餐,蔡某心裡難安吶。」

此時幾位大國手剛用完早飯,正坐在餐廳裡喝茶,聊著這次研討會的一些感受。

黃燦笑了一聲,抬手道:「蔡先生不用客氣,坐吧!如果沒有用早飯的話,就讓廚房送來。」

蔡成禮就客氣道:「謝謝黃老,我已經用過早飯了。」

說完,蔡成禮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夫人,然後就找位子坐在了一邊。

蔡夫人臉上笑意盈盈,心裡卻是有些皺眉,眼前這些大國手,各個都是大煙槍,吃完早飯,都坐在那裡抽著飯後的那根「神仙煙」,搞得屋子裡烏煙瘴氣。這讓蔡夫人很不舒服,什麼國手嘛,完全不重視健康,哪像西醫大夫,總是乾乾淨淨的,也從不在自己面前抽煙。

「犬子的事,還要勞煩諸位大名家!」蔡成禮笑著環視幾位國手。

黃燦微微頷首,道:「唔,這事我們已經知道了。」說完指著被抱在隨從懷裡的蔡致中,「這就是令郎吧?」

蔡成禮就欠身道:「是啊,這就是犬子了,眼下馬上五歲了。」

陳說峰脾氣急一些,道:「先把他放在地上,走兩步讓我看看。」

蔡成禮一打眼色,隨從就把蔡致中放在地上,只見蔡致中站在地上,穩穩噹噹的,只是有些膽怯的樣子。

「走兩步!」陳說峰就道。

隨從人員就護在蔡致中的兩旁,鼓勵蔡致中自己走路。

陳說峰一皺眉,道:「都讓開,讓他自己走,否則怎麼能看清楚!」

隨從人員就看向蔡成禮,他們可不敢讓蔡致中自己走,萬一摔倒,自己的飯碗可就砸了,要是再摔個好歹,自己這輩子都完蛋了。

蔡成禮就擺擺手,示意隨從聽大夫的,這間小餐廳是專門為貴客準備的,地面鋪著羊毛地毯,就是摔倒,也不會有事的。

蔡致中站在那裡,左右看了看,有些不敢邁步子,隨從人員鼓勵了好久,他才嘗試著去邁腿,結果站著還好,但一腳踏出,就感覺蔡致中被大風給吹到一樣,腳下立時失去了平衡,往前歪歪扭扭走了兩步,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隨從人員立刻上前,把蔡致中重新抱在了懷裡。

陳說峰把手裡的煙掐滅,道:「抱過來,我摸摸!」

隨從人員抱著蔡致中上前,陳說峰就伸手在蔡致中的兩條腿上摸了摸,感覺了一下骨頭的情形,最後道:「可以了!」

蔡成禮就問道:「陳前輩,怎麼樣?」

陳說峰想了想,道:「孩子的骨頭沒有任何問題!剛才走路的時候,我也注意看了,不管是姿勢,還是用力的方式,都是沒有問題的,問題在於他似乎沒有平衡感。」

蔡成禮就道:「西醫的檢查也做過了,他的小腦發育正常,功能也沒有問題。」

生物學認為人的小腦負責身體平衡,所以蔡成禮專門解釋了一句。

這麼一說,陳說峰也沒辦法了,道:「那就請其他幾位給看看吧,我是搞正骨的,骨頭上的毛病我可以治,但要是骨頭正常,我就幫不上什麼忙了。」

劉風傑此時也笑道:「我不用再看了,以前看過的,慚愧,在下水準有限,也沒能幫上忙!」劉風傑倒是很坦誠,不介意在眾人面前自曝其短,他這次參與會診,主要是想弄清楚這個病到底是怎麼回事,然後看大家都有什麼辦法,是純粹學習來了。

剩下的幾位就有點驚奇了,蔡致中的病,竟然把正骨和針灸的大家都給難住了,西醫檢測也沒有問題,那這到底是什麼病呢。

潘保晉此時笑道:「我是晚輩,要不我先試試看?」

看黃燦和張青來都不反對,潘保晉就讓隨從把孩子再抱過來,仔細查了脈,又看了看氣色,問了問這病的時間長短,都有什麼其它的癥狀。

等檢查完,潘保晉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昨天那中年婦女的懸飲雖然怪,但好歹自己還能知道是因為體內淤阻引起的,只是在判斷淤阻的時候,過於保守了。而眼前蔡致中的這個病,卻毫無頭緒,脈象上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為什麼不能走路,又會莫名驚悸啼哭呢?

「潘教授,怎麼樣?」蔡成禮又問。

潘保晉一副思索狀,道:「脈象不是很明,我還要再斟酌一下,等黃老張老診完,我們共同分析分析。」

黃燦和張青來就更驚奇了,潘保晉這麼說,就是也吃不準這個病,屋子裡坐了五位神醫,轉眼就陣亡了三位。當下兩人也各了一下脈,問倒是沒有再問什麼,剛才潘保晉已經問得很仔細了。

一般來說,小孩子的脈跟成人的脈大有不同,小孩子生下來,雖然五臟俱全,但器官都還沒有長成,所以很多臟腑的問題,都是在脈象上無法反應出來的,這才有了兒科這個獨立的門類,而且是自古有之。

黃燦和張青來把完脈,一時也有些吃不準,坐在那裡細細斟酌,看這個病的問題到底出在什麼地方。

蔡夫人看大家都沒說話,就著急了,道:「致中半歲的時候,我們搬去了山頂的新宅,也就是從那開始,他開始驚悸啼哭的,會不會跟這個也有關係,欣龍大師曾經講了,說是新宅的風水有問……」

蔡成禮急忙乾咳一聲,製止自己夫人把話說下去,港島的風俗和這邊大為不同,多說這個,怕是會引起名醫的反感。

黃燦果然皺眉了,道:「既然欣龍大師認為是風水的問題,那為何不請他去調理一下風水呢!」

蔡夫人頓時啞然,倒是沒少請風水大師,但沒有效果啊,否則我們也不用到處去請道士和尚做法了,現在幾乎都成病急亂投醫了,不過你們有什麼資格反感,要反感,那你們就先把病給治好啊。

中醫反感這些,是有淵源的,《黃帝內經》講過:「精神不進,志意不治,故病不可愈。」,大概意思是講:不相信醫術、在精神上就排斥醫術的人,以及認為醫術治不好自己病的人,病就非常難治癒。

前半句,崔宰昌就是個例子;而後半句,例子就比比皆是了。很多癌症患者,在沒有檢查出來之前,跟常人一樣,而一旦被檢查出來得了癌症,心裡一垮,三五個月就離開了人世。癌症的威力真有這麼大嗎?未必!

人的意志力量有多麼可怕,由此可見一斑。

所以才會有扁鵲的「六不治」,其中信巫不信醫者,就是六不治之一。

蔡成禮趕緊轉移話題,笑道:「內子胡言亂語,幾位前輩勿怪,其實在看病這方面,我們還是相信科學、相信中醫的。比如前幾天,就有人給了我們一個偏方,說是要用什麼陳壁土煎湯服用。幾位前輩聽聽,這完全就是荒誕之說嘛,又沒有出處來歷,我們怎麼會用!」

黃燦就和張青來對視一眼,兩人眼裡都是神光一閃。

張青來就開口問道:「給蔡先生偏方的這個人,可曾說了這個方子能治什麼病?」

蔡成禮想了半天,才想起那天晚上韋向南的原話,道:「說是致中這個病,是因為『懷抱人多,少近土氣』所致,所以要吃這個陳壁土煎的湯。」

張青來頓時一拍大腿,看了看那被死死抱在隨從懷中的蔡致中,道:「著啊!實在是妙!五行之中,土居中央,運化流轉,司平衡之職。少近土氣,自然五行不平,五行不平,人又怎麼能走得平衡呢!」

蔡成禮夫婦齊齊變色,有些愣神了,難道韋向南講的那個偏方,竟然真能治病?

陳說峰一聽,倒是有點悟了,原來這小孩沒有平衡感,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啊。

「土也能治病?」蔡夫人心中驚訝,實在難以相信這種事情,就出聲問到。

蔡成禮又乾咳一聲,再次阻止自己夫人發問,你連風水法術都能信,這時候還搗什麼亂,這不是在質疑大夫嗎!

劉風傑此時淡淡一笑,道:「記得我當年去海外發展的時候,家裡老母親什麼也沒有送我,就是用黃紙包了一包家鄉的泥土讓我帶著。剛到海外那會,我有一次水土不服,用盡了辦法都治不好,結果黃土一撮,立時而愈。雖然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但用土治病,想來肯定是有它的道理存在的。」

捷足先登

「有句老話,叫『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

黃燦呵呵笑了一聲,對劉風傑道:「在以前農業社會,因為交通不便,物流不暢,大家都是自給自足,每個人所接觸的,無非就是生他養他的這塊土地,所以從南到北,才造就了不同地域那形形色色的風土人情。人是吃五穀雜糧的,而五穀又是從地裡長出來的,什麼樣的地,就長什麼樣的莊稼。一個人從生下來,就住在這片土地上,吃的是這塊地裡長出的五穀雜糧,那麼他就會跟這個地方融為一體,也就是我們平時所講的『天人合一』。」

「等他離開這個地方,進入另外一塊天地,身體與大自然的這種平衡狀態就會被打破,由此便會水土不服。舊土一撮,看起來不起眼,但卻可以讓人的身體機能,快速恢復至以前的平衡狀態。」

劉風傑笑了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黃燦接著道:「西醫上把水土不服,叫做『菌群失調症』,也是一樣的道理。固定的居住環境和飲食習慣,會讓體內的菌群處於一種穩定狀態。等換了新環境,穩定的菌群比例就被打破了,以前處於壓製狀態的菌群,失去了壓製;那些原本是促進消化和代謝的菌群,卻受到壓製,數量急速減少,這樣就會『水土不服』了。」

小餐廳的人,都是不住頷首,黃老這個解釋講得很明白,也非常容易理解。

黃燦抽了一口煙,輕微咳了兩聲,道:「不過,現在時代不一樣了,生活在東北的人,可能天天吃的是泰國大米,喝的是美國飲料,早上冰天雪地,下午又穿著泳褲在海邊潛水,所以這種『土』辦法,倒是不常見了,呵呵。」

眾人微微笑著,黃燦說得確實是事實,現在有的小孩從出生到長大,可能都不會喝一口當地的水。

此時潘保晉終於找到了插話的機會,道:「其實用土治病,在中醫裡一點都不罕見。經典方劑裡就有一劑黃土湯,翻開古代醫學典籍,用黃土湯治病的例子不可勝數。以前霍亂髮作,醫生就是用黃土湯來治的,效果神驗。到了近代,美國輝瑞公司的研究人員,才從土壤中發現了土霉素。」

幾位大專家講來講去,都是土的事情,跟自己孩子的病沒有什麼關係,聽得蔡成禮夫婦心裡焦急萬分。

「黃老,那致中的這個病,現在是不是可以確診了?」蔡成禮小聲問到,臉上客氣笑著。

黃燦回到正題,指著那邊的蔡致中問道:「令公子是不是從小就這樣被人抱著,很少下地?」

蔡成禮看向自己的夫人,他平時做生意比較忙,孩子主要是由夫人來照顧的。

蔡夫人想了想,道:「因為這孩子從小嬌弱,所以我雇了專門的人來負責他的起居出行,但好像也沒有……」

黃燦沒有聽蔡夫人把話講完,而是問那個隨從,道:「你來講,平時都是什麼情況下抱著孩子,平均一天能抱多長時間?」

蔡成禮交代了一句,「照實了說,不要有任何隱瞞。」

隨從就道:「小少爺喜歡哭鬧,所以基本上除了睡覺,都是由我們兩個人輪換著來抱,大概……大概一天能抱十二三個小時吧。」他有些不肯定,側頭向另外一位隨從求證。

另外一位點點頭,道:「差不多就這樣吧,隻多不少了。」

「張老弟,你看這個病……」黃燦就看著張青來,詢問他的意見。

張青來頷首兩下,道:「我看可以確診了!」

黃燦也覺得基本就這樣了,他道:「蔡先生,令公子的病,我看也不用服什麼陳壁土湯了。你周圍如果有熟悉的人,家裡有跟令公子歲數相仿的小孩,就把令公子送過去,跟著別人家的小孩一起玩耍,也不要派什麼隨從了,別人家的小孩是什麼樣子,就讓令公子也什麼樣,過上個十天半月,這病應該就能好了!」

蔡成禮此時有些駭然,他腦子裡第一個想起的,就是韋向南,好像韋向南就有一對雙胞胎的孩子,能比自己家致中大上一歲左右吧。

蔡夫人也是這個想法,心道明空法師果然厲害,自己家致中的病,可不是就應在了韋向南的身上嘛。人家早已經把治療的方法告訴自己了,是自己沒採用,結果繞了一圈,最後又回到韋向南那裡去了。

黃燦說完,問張青來,「張老弟,你看這個辦法可行?」

張青來點頭笑道:「就按黃老說的辦吧!我行醫半生,也沒有用過陳壁土,功效如何,還真是不清楚,還是黃老的這個辦法比較穩妥,十天半月就算不能全好,但肯定也有效果了。」

黃燦就對蔡成禮道:「蔡先生,這是我們商量出的最好辦法了!你看如何?」

「那這個病是因為……」蔡成禮不太肯定,又追問了一句。

「懷抱人多,少近土氣,體熱難宣所致!」黃燦呵呵笑了一聲,「蔡先生,小孩子陽氣盛,毛躁善動,還是應該讓他自己下地多跑一跑才行。近水則火邪消,近土則臟氣平,調理一段時間,我看就沒事了。」

蔡成禮就急忙點頭,應道:「勞煩黃老,勞煩幾位大名家了。」

黃燦一擺手,道:「你應該謝謝那位給你偏方的人,令公子的病,脈象調勻,今天要不是你提起這件事,或許我們一時半會還真難看出端倪呢。」

張青來也是感慨,道:「是啊,小孩被抱在大人懷裡,是一件很平常的事,若沒有細緻的觀察能力,肯定難以看出這病是由懷抱太多所致。給出這個偏方的人,必定是一位醫術極其高明,而且心思細膩的人,只是不知道這人是誰?」

蔡成禮就道:「是我在南江商界的一位朋友,姓韋。」

黃燦一愣神,道:「可是韋向南女士?」

蔡成禮很吃驚,黃老竟然也知道韋向南的名字,他點頭道:「是!」

「難怪啊!」

黃燦就釋然了,他到南江第一天,曾毅安排接風,就已經跟韋向南、崔恩熙、小戴維這些人都見過面了。韋向南一個外行,竟然能夠說出這麼一個極其對症的方子,這肯定跟曾毅有關。曾毅既然看出了蔡致中的病因,卻自己不提,而是讓韋向南去說,又安排了這次會診,同為醫生,黃燦稍微一想,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看來曾毅不想跟蔡成禮夫婦打交道,又或是蔡成禮夫婦哪裡得罪了曾毅。

「蔡先生,你回頭可要好好感謝一下韋女士啊。」

蔡成禮點頭應著,慚愧道:「是,看來之前誤解了韋總的好意,是應該去道歉道謝的。」

黃燦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回頭對潘保晉道:「保晉,今天這個病案回頭一定要記下來。為醫者,應當體察入微,千萬不要被日常一些我們司空見慣的事物給蒙蔽了。」

潘保晉點頭應著,「是,今天這病案讓我很受啟發。」

黃燦心裡又嘆了口氣,比起曾毅,潘保晉到底還是差了一籌啊。

蔡成禮看兒子的病得到現場兩位大名醫的確診,心裡的石頭落了地,再三道謝之後,才領著夫人孩子離去,至於後面答謝的事,他還會再安排人專門來做。

等上了車子,蔡成禮的臉就黑下來,對自己的夫人道:「整天說這個怨那個,怎麼就不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早都告訴過你,對致中不要過於嬌生慣養!」

蔡夫人沒敢還口,心裡很是不服,心道那是我一個人嬌慣的嗎,好像比我更縱容孩子的,是你吧,何況黃燦的診斷究竟對不對,現在還未可知呢。

蔡成禮看夫人沒有頂嘴,自己說了兩句,這火也就散了,道:「晚上我們把韋向南約出來吃個飯,明天一早我回港島,你也回,致中就留下,跟著韋向南的那兩個孩子生活一段時間。」

蔡夫人道:「這不好吧,港島又不是找不到歲數相仿的孩子。」她不放心把孩子交給別人來帶。

「老何的孫子跟致中一般大,你願意讓致中跟他呆在一塊?」蔡成禮反問,老何是他家裡的管家。

蔡夫人就不說話了,主人家的孩子,怎麼可能跟傭人的孩子放在一起養呢!兩者相較,她寧願把孩子交給韋向南,免得自己孩子被老何的孩子帶出什麼不體面的習慣來。

蔡成禮這麼做,也是有考慮的,一來是明空早就講過這事會應在韋向南身上,交給別人,他怕沒有效果;二來韋向南在國內商業圈很有名氣,處好關係沒有壞處;三來也是為致中考慮,人脈培養,也要從小抓起啊。

上午研討會的時間到了,專家們開始入場。

張青來有意拖在最後,等著跟黃燦一起入場,看到黃老出現,他迎上幾步,笑道:「黃老,有件事剛才沒好意思向你打聽……」

黃燦就道:「是問那個偏方的事吧!」

張青來哈哈一笑,道:「黃老還真是明察秋毫!剛才當著蔡成禮的面,我不好追問,其實心裡很好奇。實在是這個偏方開得完全對症,並不象是隨口講出來的。」

黃燦道:「開這個偏方的人,可能張老弟也認識。」

張青來就露出意外表情,他並不認識韋向南這個人啊,「這話怎麼講?」

「韋向南確實不會醫術,不過他的弟弟,倒是醫術了得,不遜於你我二人啊。」黃燦呵呵笑著,「你先猜猜是誰!」

張青來苦笑,道:「還請黃老明示!這個我實在是猜不著,剛才已經琢磨半響了。」

「韋向南的弟弟你見過的,就是曾毅了!」黃燦看著張青來,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方子應該是曾毅開出來的。」

張青來很驚訝,隨即笑道:「真是沒有想到,要不是黃老明指,我差點就要跟這麼一位少年神醫失之交臂了。」

「走,先進去吧!」黃燦一抬手,「原本這次請你到研討會,就是要介紹曾毅給你認識的,這個年輕人的醫術很不簡單,你們今後要多交流才是啊!」

張青來笑了笑,陪著黃老進了會場,他很好奇,曾毅到底有多厲害,竟然能得到黃老如此高的褒讚。

今天的會議,並沒有什麼具體的目標和任務,也不需要得出明確的成果,就是大家坐在一起,談一談自己對中醫教育的看法。由南雲醫學院的人負責記錄,把眾位專家的意見匯總到一起,然後再結合實際,運用到中醫分院日後的教學中。

會議結束之後,各位專家就離開了南江,這都是平時的大忙人,能夠抽空參加這次研討會,已經非常難得了。

研討會總算是圓滿結束,省裡的相關長官非常滿意,給予了表揚。曾毅的工作重心,也重新回到高新園區的日常運作之中。

回到白陽的第二天,曾毅就去了市裡,要向廖天華和趙佔兵彙報星星湖開發的事情,準備談一談自己的想法。

「小曾啊,坐!」廖天華看到曾毅,臉上帶著笑意,「中醫研討會的事,我有關注,辦得非常成功,省長官還專門進行了表揚呢!乾得不錯,給我們白陽市爭了光!」

曾毅笑著坐在對面的沙發裡,道:「主要是市裡給予了足夠的重視和支持,否則研討會也不會辦得這麼隆重順利。」

廖天華哈哈笑了笑,這話雖然是套話,但做長官的就是愛聽,「好了,這些話就不用講了嘛。你先坐下喝杯茶,稍等片刻!」

曾毅就把公事包往身旁一放,捧著杯子開始喝茶,一邊等著廖天華把手上的公務處理完畢。

過了有十分鐘,廖天華批完了公文,把公文交給秘書去處理,然後自己站起來活動一骨,朝這邊走了過來,一邊笑道:「這批不完的公文啊!」

曾毅站起來,笑道:「廖要負責全市的工作,以及幾百萬人的吃喝拉撒,可以理解。」

「坐,坐!」廖天華笑著壓了壓手,跟曾毅一起在沙發上坐下,道:「你來得正好,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要通知你。」

曾毅就道:「有什麼指示,廖儘管吩咐。」

廖天華道:「是指示,也是一件大好事!香港蔡氏投資集團和京城的均勝投資公司,要在我們白陽市搞一個大型的開發項目,投資額非常大。」

曾毅臉上表情不變,心裡卻在琢磨了,均勝投資公司,不就是常俊龍的公司嗎?這傢夥來了白陽之後,就見了那麼一面,然後了無音訊,怎麼現在又跟蔡家搭上了關係,還真的要在白陽搞投資了。

「是否跟我們高新園區有關?」曾毅笑著問到,其實不用問,他都知道這個項目肯定跟高新園區有關,否則廖天華就不會對自己講這個了。

「目前是跟高新園區是無關,不過市裡認為把這個項目交給你們高新園區來運作,是最合適的。」廖天華笑著。

「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大項目?」曾毅又問。

廖天華就拿起茶几上的一個檔案夾,道:「呶,自己看嘛!」

廖天華此時心中極其舒坦,曾毅可真是個福星,自從他到了白陽之後,這大項目就一個接著一個,以前是幾年都聽不到省長官表揚一次,現在倒好,光聽表揚了。

這既有政績,又有上面的賞識,前程豈能有差?

曾毅接過檔案夾,結果翻起來只看了一個標題,臉上的表情就有點奇怪,有一絲僵滯,也有一絲意外,因為上面標題清楚寫著:星星湖開發計劃書。

這怎麼可能!曾毅自己今天過來,就是要向市裡彙報這件事的,誰知話還沒出口,星星湖項目就成了蔡成禮和常俊龍合作投資的項目。

「其實我今天過來,就是要向廖彙報這件事的……」曾毅說到。

「哦?」廖天華有些意外,道:「這麼說,蔡氏集團已經找你溝通過了?好啊,這說明蔡氏集團非常看好高新園區的前景,也對高新園區的長官班子充分信任。那市裡把這個項目交給你們高新園區來運作,也就放心了!」

曾毅後面的話就沒辦法講了,看廖天華這樣子,他就知道這件事多半市裡已經決定了,所以前面廖天華才會對自己講「有一件重要的事通知你」,而不是跟你溝通,或者是通氣。

現在各地都在爭先恐後地大搞地產開發,又是這麼大的一個項目,換了任何一個長官,都肯定會動心的,先不說這個項目能夠帶動地價,為白陽市財政創收,要知道這筆投資都要算作是固定資產投資,是要實實在在計入GDP的,大政績一個,誰能抗拒?

「廖書記!」曾毅看著廖天華,道:「星星湖並不在高新園區範圍之內,如果只是個小項目,還說得過去,可這麼大的一個項目,我們怎好奪過來呢。何況我們並沒有這方面的操作經驗,之前高新園區自己運作的兩個地產項目,情況都不是很好,現在這麼大的一個項目交給我們,我怕會辜負了市裡的期望啊。」

廖天華就微微皺眉,他弄不清楚曾毅這是在拒絕呢,還只是在表達一種顧慮。

星星湖原本不屬於高新園區,如今將這麼大的一個項目劃入高新園區,那就相當於把別人的政績剝奪了放入高新園區,那星星湖原來所在的轄區,肯定是會意見的,曾毅這麼說,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就算是有意見,市裡決定一下,下面也照樣得執行。

廖天華現在顧慮的,是曾毅的態度,星星湖緊鄰高新園區,這個項目要想做成功,缺少了高新園區的配合,是絕對不可能做成功的。曾毅現在掌控著高新園區大局,他如果不真心實意配合的話,這個項目就難說是好是壞了。

送行

「沒有經驗,可以邊做邊摸索嘛!」

廖天華把手裡的香煙,從右手換到左手,道:「沒有人生來就什麼事情都有經驗!你年輕,有乾勁,有熱情,我覺得這就足夠了。至於經驗,蔡氏集團、均勝公司都有著豐富的地產開發經驗,這方面,我們可以向他們取經學習嘛。」

曾毅就知道廖天華是鐵了心要上這個項目了,他並不反對上這個項目,只是反對跟常俊龍來合作。

要說常俊龍這次來白陽是為了投資,曾毅相信,但要說常俊龍除了投資外,就沒有任何其它的目的了,曾毅是打死也不信的。常俊龍要是沒有別的目的,怎麼會巧到也看中這個星星湖的項目呢,難道白陽市就沒有別的項目可做了?

何況常俊龍這次直接找的是市裡,要談判也是跟市裡談判,談判權不在曾毅的手裡,市裡談出什麼,曾毅就得執行什麼,完全就是受製於人。

這種感覺,讓曾毅很不舒服!

想了想,曾毅道:「這件事情,胡市長知道了嗎?」

廖天華笑道:「這個項目,就是開文同志牽線引來的嘛。」

曾毅一聽,就道:「市裡把這個項目交給我們高新園區來運作,是我們的極大信任,我們一定會服從市裡的一切安排。」

廖天華就聽出了曾毅話裡的消極因素,這麼大的一個項目交給他,他並沒有表示出很大的歡欣,而只是表示「服從」市裡的安排,這個字眼很能說明問題了。

「要是有什麼困難和顧慮,都可以講出來嘛!」廖天華道。

「有市裡支持和幫助,就算有困難,我相信也都可以順利解決的。」曾毅頓了頓,道:「只是這個項目規模太大了」又牽扯到星星湖併入高新園區的問題,如果能安排一位市長官來全盤統籌的話,我們下面的人做起工作,難度就會小很多。」

廖天華有些意外,曾毅竟然主動把這個項目拱手讓出,他說的那位市長官是誰,廖天華當然清楚,是指胡開文。

項目既然是胡開文拉來的,那由胡開文來負責,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何況胡開文還兼了高新園區的黨工委書記。

這個項目,廖天華的計劃原本也是計劃交給胡開文來負責的,他今天跟曾毅談話,就是做一做溝通方面的工作,免得今後項目運作的時候,曾毅不配合胡開文的工作。只是廖天華沒有想到,自己還沒提出這件事呢,曾毅就先表態支持胡開文負責這個項目,這讓他早已準備好的說辭,全都再不上了。

一時間,廖天華有些摸不準了,曾毅到底是真的不想接這個項目呢,還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是在以退為進?

「當然,這件事還要經過市長官的集體商議,才能最後決定。」廖天華笑了笑,「不過,我個人是傾向由高新園區來運作這個項目的,今天把這件事提前告訴你,就是要讓你有個思想準備。」

曾毅笑著道:「請廖書記放心,不管市裡最後如何決定,我個人都會堅決服從,並且認真執行市裡的決定。」

廖天華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道:「我的事說完了,輪到你了!」

曾毅還有什麼好說的,他公事包裡的那份星星湖開發計劃書,肯定是拿不出來了,市裡既然已經定了這件事,也確定了合作夥伴,這時候你再提出另外一套方案,不是擺明著是在抗拒市裡的決定,要跟市裡唱反調嗎。

他笑道:「我是來向廖書記彙報醫學院的進度情況的。」

廖天華一聽,笑道:「還是小曾你最了解我,知道我對這個項目非常關心,就算你不來,我也要找你了解醫學院的進展情況。好,你講一講!」

廖天華對醫學院的項目重視,是因為省裡長官對這個項目很重視,他要是不加以關心,時時了解項目進展,萬一省裡問起來,自己一問三不知,那不就丟大人了嗎!

曾毅把這次中醫研討會的成果,醫學院當前的建設情況,以及今後一段時期的開工安排,向廖天華做了一個系統的彙報。這些情況曾毅瞭然於胸,也不用多做什麼準備,就可以信手拈來。

「好啊,當初預定的建設計劃,我看基本都如期實現了嘛,這很好!」廖天華對項目進度很滿意,「如果項目建設中遇到了什麼困難,一定要第一時間向市裡反應。」

曾毅點頭應著,講了幾句表決心的套話後,就起身告辭。

出了市委大院,曾毅有些發愁,不知道這件事該怎麼向顧憲坤來交代了。顧憲坤對這個項目很上心,前前後後跑了很多次,測量、規劃、設計,做了很多的前期工作,誰知道讓自己拖來拖去的,最後讓常俊龍給捷足先登了。

撥了顧憲坤的號碼,很快就被接通了。

顧憲坤在電話裡笑道:「曾毅,難得你主動給我打電話,是不是有好事要通知我。」

「星星湖的項目,我今天去向市裡彙報了……」曾毅道。

顧憲坤一聽聲調都高了兩分:「定了?」

「情況有點變化!」曾毅頓了一下,道:「電話裡講不清楚,這樣吧,我去找你!」

顧憲坤心裡頓時一咯噔「今天不忙,還是我去白陽找你吧!」

「那也行,你直接到管委會來找我!」,掛了電話,曾毅嘆了一口氣,驅車返回高新園區,路上他一直在琢磨這件事,常俊龍別的項目不做,卻偏偏挑中了星星湖的項目,這絕對不是什麼巧合。之前自己陪著顧憲坤多次到星星湖實地考察,這件事管委會很多人都知道,常俊龍要做這個項目,肯定會把情況都摸清楚,不可能不知道這個情況。

常俊龍明知自己都已經找好合作夥伴,準備上這個項目了,卻故意搶先插上一腳,到底是有什麼目的呢!

這點讓曾毅有些想不明白,常俊龍這次既然還裹挾了蔡氏集團,就不可能在項目上給自己製造什麼麻煩,否則就是得罪蔡成禮。但要是真心搞項目的話,那對自己並沒有什麼壞處。

難道這小子是想借這個項目,來削弱自己在高新園區的影響力?

曾毅只能想到這種可能了,這次的項目很大,交給胡開文來負責的話,胡開文確實可以藉機把自己的勢力安插到高新園區。

可這麼做,對常俊龍自己又有什麼好處呢?

想來想去,都捉不到頭緒,曾毅就懶得去猜測了。管他常俊龍有什麼目的,只要他老老實實去搞他的投資,自己就當是眼不見心不煩了,要是這小子敢搞什麼小動作,那自己就絕不會對他客氣。

曾毅走後,廖天華把胡開文叫了過來,有些事情他要問一問胡開文,摸清楚曾毅今天的表態到底是怎麼回事。

胡開文聽完廖天華的話,道:「廖書記,有一件事,我正要向你彙報呢。」,廖天華唔了一聲,坐在那裡喝著茶,等著胡開文的下文。

「均勝公司的常總,跟曾毅同志以前早就認識。」胡開文說到,常俊龍向曾毅道歉的事,胡開文原本打算是要自己享用的,這麼重要的消息,他絕不會輕易告訴別人。可現在廖天華提起,他就不好不講了。

「哦?」廖天華有些意外。

胡開文又補充道:「曾毅同志和常總前段時間好像有小許的誤會」不過上次常總到高新園區,就把這事說開了」曾毅同志還很熱情地向常總介紹了高新園區的基本情況以及重大招商項目。」

廖天華就坐在椅子裡思索著這件事,真是沒想到,曾毅竟然跟京城公子圈裡的人也認識,還真是人脈寬廣得令人嫉妒啊。廖天華隨即瞪了一眼胡開文,心道這個老泥鰍,要不是現在影響到了你自己去主持這個大項目,你可能就不會把這件事講出來了。

胡開文有些不好意思,道:「要不是廖書記提起,我都把這事給忘了呢!」,廖天華心道你能忘了才怪,不過他並不打算追究這個事,體制內的人,誰不是如此,就是自己得到這種內幕消息,也絕對會守在心裡的。

如此看來,曾毅今天的表態,就不是在以退為進了,而只是出於個人方面的原因,不願意跟常俊龍接觸罷了。

廖天華對於曾毅和常俊龍之間的個人恩怨沒有興趣,他只要知道曾毅不反對這個項目即可。這些公子哥心裡的想法,廖天華多少也有些了解,如果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會真的撕破臉皮,這就跟常委會上的情形是一樣的,所以大可不必擔心曾毅會暗中拖後腿。

曾毅真要是這麼做了,首先是政治上的不成熟,其次也會被公子圈裡的人所不容,任何圈子,它都有一些潛規則是不能碰觸的。要說常俊龍拿這麼大的投資來刁難曾毅,那更是不可能,除非常俊龍腦子壞了。

「曾毅同志和常總有誤會?」廖天華又問。

胡開文心道廖書記總算把重點聽進去了,這個項目,自己絕對是最佳人選,不過他還是笑道:「曾毅同志是個有原則的乾部,久經考驗,公私分明,絕不會因為個人情感,影響到市裡的工作大局。如果市裡要把星星湖的項目交給曾毅同志負責,我個人完全贊同,並且相信曾毅同志能把這個項目做好!」

廖天華笑了笑,胡開文這話說得漂亮,怕心裡不是這麼想,他對於這個項目,根本就是勢在必得啊。

顧憲坤趕到高新園區,就去敲開了曾毅辦公室的門,急急問道:「曾毅,你剛才電話裡說的變化,是什麼變化?」

曾毅抬起手」「坐下說!」,顧憲坤平時是個很穩重的人,今天卻也是著急了,道:「你說你的,我坐我的。」

曾毅就道:「上午我到市裡去找廖書記彙報星星湖開發的事情,但沒能開得了口。」

顧憲坤詫異,「這是為什麼?」

「還沒等我開口,廖書記先通知了我一件事:市裡規劃在星星湖搞地產開發!」

「怎麼會這樣!」顧憲坤十分震驚,剛坐下,差點又要站起來,不過好在還是沉住了氣,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這麼巧呢,市裡到底是什麼打算。」

曾毅站起身,手裡拿著廖天華給的那份項目書,道:「這是市裡的規劃,你先看看吧!」

顧憲坤翻開看了兩頁,就把那檔案扔在了茶几上,道:「怎麼會這樣!這和我們的規劃,幾乎就是一樣的!」

規劃不能說是完全一樣,但大概的思路是一樣的,都是要先改造星星湖,將星星湖開發為一處風景秀麗、水波蕩漾、蟲鳥歡叫的地方,然後拿星星湖做賣點,把湖四周的地賣出去做地產開發,蓋上房子出售。

顧憲坤確實挺鬱悶的,從曾毅到白陽上班,自己就開始籌劃這個項目了,本以為「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呢,誰知會是這麼一個結果。

他坐在沙發上生了半天悶氣,問道:「市裡這個規劃,現在執行到哪個階段了?」

曾毅道:「我打聽過了,這件事已經基本定了。這個項目是最近才有的事,因為迎合市裡長官的心意,所以進展得非常快。你知道這個項目的開發商是誰嗎?」

顧憲坤問道:「是誰?」他也想知道是誰搶了自己的生意,太窩火了。

「蔡成禮!」曾毅說了一聲,道:「還有均勝的常俊龍。」

顧憲坤先是吃驚,隨後就是有些憤怒,自己和曾毅為了蔡成禮兒子的病跑前跑去,安排專家進行會診,結果一轉眼,蔡成禮卻搶我們的生意,這不是忘恩負義嗎!媽的,那常俊龍也不是什麼好鳥!

「這件事是我大意了!」曾毅有些不好意思,「我應該早點向市裡報備的,這樣就算蔡成禮他們想要插足,大家還要公平競爭一番。」

事已至此,顧憲坤就是埋怨曾毅,也無濟於事了,只好道:「算了,這也不能賴你,你不早一步報備,也是有所考慮的。我只是覺得蔡成禮這麼做太不厚道了。」

「這事或許蔡成禮只是適逢其會,他可能是覺得這個項目有潛力,就臨時決定做了。」曾毅也不隱瞞,道:「我在京城的時候,跟常俊龍有些摩擦。」

顧憲坤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這事很可能是常俊龍在暗中搗鬼,不然怎麼會這麼巧呢。

「總之,這件事賴我,害你白白浪費了不少的精力和時間。」曾毅看著顧憲坤,「你前期投入的資金,我補償給你。」

顧憲坤一擺手,道:「你說這話,不是在罵我的嗎!做生意哪有十拿九穩的,別人要做什麼事情,又不會事先向你打報告。事情已經這樣了,自認倒霉吧,不過以後要是再有什麼發財的機會,你可要第一個想到我。」

曾毅笑了笑,道:「好,我一定會記得的。」

顧憲坤知道曾毅不是個輕易許諾的人,今天能這麼說,已經是很破倒了,可見曾毅心裡是很愧疚的。

顧憲坤就道:「其實這對我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蔡成禮總不能把星星湖四周的地全都霸佔了吧!他願意做前期的投資,倒替我把風險給承擔了,現在我只要買地蓋房子就行了。」

曾毅知道顧憲坤是在寬慰自己,不過這對商人的顧憲坤來說,確實不能算是一件壞事,錢雖然是少賺了一些,但投入也少了,風險完全處於可控狀態。只是這一下,就完全破壞了曾毅的初衷。

「晚上一起吃個飯吧,我請!」曾毅說到。

「有什麼說法嗎?」顧憲坤問到,他可不想曾毅是因為愧疚而請自己吃飯。

「崔恩熙要回京城了,不送一下不好吧!」曾毅說道。

顧憲坤一聽就道:「不去,人家崔恩熙又不想讓我去送她,去了招人恨,這種事不能做!」

曾毅還要再說,顧憲坤就已經站了起來,擺手笑道:「我回了,你自求多福吧!唔,我會給崔恩熙去一個電話道別的!」說完,他就往門外走,走了兩步,又回身把茶几上那份規劃書抄起來,塞公文包裡帶走了。

看著顧憲坤離去,曾毅搖頭苦笑,這幫傢夥!

晚上曾毅回到榮城去給崔恩熙送行,只有他一個人,今天他一個壯丁都沒拉到,不是大家都有眼色,而是崔恩熙看曾毅時的那種溫情脈脈,讓大家不多想都不行。

「晨盈向我提起過很多次榮城的地道小吃,說是非常好吃,我一直想去品嚐,可惜都沒有機會,所以今天我想邀請曾大夫一起去品嚐這些風味小吃。」崔恩熙看著曾毅,眼裡帶著幾分希冀,「不過,如果曾大夫不方便的話,下次也可以。

曾毅還怎麼能拒絕,笑道:「今天是為你送行,當然你說了算!走吧,上車!」

「謝謝!」崔恩熙立刻眉飛眼笑,臉上煥發出迷人的神采,跟在曾毅身後朝外走,腳步輕盈得象一隻鳥兒。

出門之後,崔恩熙把時時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保鏢打發掉,然後上了曾毅的車。

曾毅發動車子,朝臨江的夜市開了過去,那裡順著清江十幾裡地,都是各種風味小吃,一路走下去,每樣小吃只需淺嘗輒止,就既可以滿足口腹之慾,順道還可以領略到榮城的夜景和風土人情,應該很適合崔恩熙的要求!

背襲

到了夜市公園的外面,曾毅停好車子,兩人就漫步朝裡面走了講去。

「這裡晚上很熱鬧,不但有各式的地道小吃,還可以沿江散步健身,甚至可以一展歌喉。」曾毅笑著介紹,道:「我有位朋友」以前在這裡唱歌的。」

說到這裡,曾毅突然停下腳步,扭頭朝公園門口看了過去,臉上神色有些奇怪。

崔恩熙順著曾毅的視線看過去,發現都是很平常的行人,還有一些兜售小工藝品的商販,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她就疑惑問道:「曾大夫,在看什麼?」

曾毅搖搖頭,回過身來笑道:「沒什麼!我們進去吧!」

崔恩熙「嗯」了一聲,跟在曾毅的身後,道:「是不是覺得看到熟人了?我也經常有這種錯覺。」

曾毅笑了笑,也不解釋,他剛才並沒有向後看,怎麼可能會用後腦杓看到熟人呢。只是在一瞬間,他突然覺得遠處有人在盯著自己,不是熟人的那種感覺,而是一種被鎖定了的感覺,所以他才會站下來,心裡納悶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榮城是個沒有冬天的城市,眼下氣溫雖然低了一些,但夜市裡依舊是熱火朝天,比起火熱的夏季,人也並沒有少很多,三五人一桌,喝著啤酒,吃著火鍋燒烤,聽著音樂,好不愜意。

「這裡好熱鬧啊!」崔恩熙笑著,「在這種氛圍裡,胃口都會變得好了很多,難怪晨盈總向我推薦榮城的小吃。

曾毅帶崔恩熙找到一張位置不錯的桌子,位於十多家小吃店的中央,他道:「崔小姐想吃什麼,就隨便點!」

崔恩熙看了看四周這麼多的店,小聲問道:「這些店的東西都可以點嗎?」

曾毅點點頭,道:「都可以點!」

崔恩熙有些意外」她以前沒吃過夜市,就問道:「吃完之後不怕結錯帳嗎?」

曾毅哈哈大笑,心道崔恩熙想得真多,這應該是店家操心的事情吧,他道:「不會的,桌子是共用的,但每家店用的餐具不同,他們也會自己記著你都點了些什麼食物。你把這裡當作是京城大學的食堂就可以了。」

崔恩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在大學食堂吃飯,好像跟這裡確實有點相似,她道:「看來我有點杞人憂天了!」

曾毅呵呵一笑,道:「你想吃什麼,我去幫你點!」

崔恩熙左右看了看,有些拿不定注意,道:「我對這裡不太熟,還是你來點吧,我沒有什麼忌口的。」

「那我就看著點了?」

崔恩熙點頭,「好,勞煩你了!」

曾毅一擺手,站起身來,道:「吃飯的時候,不用那麼客氣,不然我會噎到的!哈哈!」說著,曾毅站起身,到周圍轉了一圈,就把吃的東西點好了,無非就是燒烤、串串、幾個冷盤,以及榮城本地特有的一種熱飲。

燒烤很快送了上來,烤肉、烤兔、烤魚、烤蘑菇……

曾毅把燒烤盤往崔恩熙面前推了推,笑道:「嘗嘗看,這跟你們韓國的燒烤完全不同,但也別有風味!」

崔恩熙微微欠身,笑道:「那我就開動了!」

韓國燒烤側重於燒,有點類似於鐵板燒,煎熟之後蘸著醬料來吃:而榮城這邊主要是烤,在烤的過程中,加入香辛料和鹽,藉助火力讓香氣和味道慢慢滲入肉裡,增味的同時又去掉腥味,所以口味完全不同。

崔恩熙挨個嘗試了一番,比較中意烤兔和烤魚,這兩樣是榮城獨有的特色,跟全國各地的燒烤做法又有不同,賣相不怎麼起眼,甚至還有些焦黑,但筷子一扒,裡面肉質極其鮮美,香氣四溢,吃一口下去,齒頰都帶著香,實在是一種味覺享受。

此時位於夜市中央的舞台上,又有歌手登台表演,崔恩熙聽了一會,道:「他的吉他彈得很厲害!」

「這裡的舞台很有名的,走出去過天后級的歌手!」曾毅說道。

崔恩熙就帶了幾分崇敬,「難怪!你剛才說有朋友以前在這裡唱歌,那他現在也是歌手了嗎?」

曾毅搖了搖頭,道:「很多人在這裡唱歌,並不是為了做歌手,所以我那朋友現在並不是歌手!」

「那很遺憾!」崔恩熙說到,以她的生活環境,很難明白葉清菡為了生活來這裡唱歌的那種無奈。

曾毅笑了笑,道:「為什麼是遺憾呢?大家去ktv唱歌,也不一定非得是去練歌啊,kTV也沒規定必須有專業水準才能進去唱歌。」

崔恩熙一時沒明白曾毅這話的意思,不過等那位吉他彈得很好的歌手下去,一位中年大胖子跳上舞台接過話筒,她就明白過來了。

荒腔走板的聲調,再加上《白毛女》之《北風吹》選段,唱得現場的氣溫頓時都冷了好幾度。等大胖子心滿意足從台上跳下來,現場吃燒烤的人,都在喊著讓店小二過來,要把自己桌上的烤肉重新回爐熱一下。

太他娘的冷了!

崔恩熙看著曾毅,兩人臉上的表情都是很奇怪,隨後再也壓抑不住,放聲大笑。

在這邊吃過燒烤,曾毅帶著崔恩熙沿江往前散步,路上碰著什麼好吃的,就隨便嘗一嘗。

崔恩熙的興緻很高,這一走就走出去很遠,剛開始,江濱公園裡全是散步。健身、扭秧歌、擺龍門陣的人,熙熙攘攘,等走到最後,公園裡都變得行人漸少了。

曾毅看了看時間,道:「你明天還得趕飛機,不能再往前走了,不然我們就走不回去了。」,崔恩熙笑著點頭,「謝謝你,今晚我過得很開心,不知不覺就走出這麼遠了。」

「開心就好嘛!」

曾毅就領著崔恩熙往回走,兩人邊走邊聊天。

走過一盞路燈時,崔恩熙突然道:「曾大夫,你的鞋帶鬆了!」

曾毅低頭一看,可不是嗎,右腳的皮鞋帶鬆了,掉在一邊,自己竟然沒有發現。

崔恩熙淡淡一笑,露出幾顆銀牙,然後很自然地就往下蹲,道:「我來幫你系吧!」

曾毅趕緊攔著「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吧,這怎麼好意思!」說著,曾毅就在路邊蹲下,開始整理鞋帶。

讓崔恩熙這麼一搶,曾毅也沒有細看地方,蹲下去之後,才發現面前正好是一尊不鏽鋼的垃圾桶。不過他也顧不上再挪地方了,趕緊綁著鞋帶。崔恩熙站在旁邊,雙手背在身後,側著腦袋看著曾毅系鞋帶,臉上帶著溫馨而俏皮的笑意,很像在欣賞一件極其心愛的事物。

「曾大夫,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崔恩熙突然說到。

曾毅低頭系著鞋帶,道:「你說。」

崔恩熙吸了口氣,道:「我已經做了個決定,等明年南雲醫學院建成之後我就來榮城上……」話還沒說完,崔恩熙突然瞪大了眼睛,她看到原本蹲在地上的曾毅猛然間一個彈跳躍起,張開雙臂就朝自己撲了過來。

「啊……」

崔恩熙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曾毅一把抱入懷中,然後兩人一起跌入了路邊的草叢之中。

「咣」,身後發出巨大的聲響,剛才還蹲在曾毅面前的那個不鏽鋼垃圾桶,就飛了出去。

「馬匹的,這小子倒躲得快,都給我上,打!」有個沙啞的聲音喊了一句,就聽身後傳來疾速的腳步聲,像是有不少人往這邊跑了過來。

崔恩熙回過身,就看到一個眼角帶疤的光頭小肥子,手裡握著一根兩尺長的鋼棍,朝這邊快步上前,一抬手,鋼棍就朝曾毅抽了過去。

「啊!」崔恩熙嚇得驚叫了一聲。

鋼棍來得太快,不給曾毅任何起身的機會,棍梢還掃著崔恩熙幾分。曾毅當機立斷,一咬牙,將崔恩熙往旁邊猛地使勁推出,然後自己的身子往旁邊一滑,一個側身,用後背硬生生挨了這一記鋼棍,隨即一腿掃出,將小肥子踢翻在地。

不等小肥子再起身,曾毅翻身蹲起,一拳就砸了過去。

「哢叭」一聲,小肥子的牙飛出去幾顆,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後落入草叢,小肥子剛起了一半的身子,就直挺挺地躺了下去,在草地上一動不動,顯然是被打得昏過去了。

曾毅抄起鋼棍,反身一棍將另外一個衝上來的人抽翻,隨即一個跳躍,將倒在地上的崔恩熙迅速拽起來護在身後。

兩人剛站穩,就被十來個手持鋼棍的壯漢給包圍了。

崔恩熙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嚇住了,臉上雖然看起來還很鎮定,但雙手卻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曾毅的後背的衣服。

曾毅的眉角忍不住抽動了一下,是因為後背的傷痛。

「你們是什麼人!」,曾毅喝問一句,胸中怒火萬丈,剛才那一下實在是太兇險了。那小肥子悄聲來到曾毅背後,猝然揮起鋼棍,就往曾毅的頭上砸。要是曾毅躲得晚上一秒鐘,頭上挨了這一記鋼棍,此時肯定是非死也重傷了,那小肥子根本就是在下死手。

不巧正巧,曾毅蹲在了一尊不誘鋼的垃圾桶前。綁完鞋帶一抬頭,正好從垃圾桶的桶身上看到了棍影一閃,來不及判斷這棍子是沖誰來的,曾毅就側身躍起,連帶著崔恩熙一起撲入草叢。

圍上來的大漢們也有些意外,平時小肥子的悶棍是一打一個準的,今天竟然失了手。大漢們一對眼,也不吭聲,提起棍子就一哄而上,準備來個亂棍。

曾毅心中生氣,腳下猛然一踢,草屑帶著砂土就朝對面的大漢們飛了過去,大漢們只好側臉躲避,防止砂石飛進眼睛裡。

手中鋼管一緊,曾毅猛然折身,就朝身後的另外幾個大漢沖了過去,手中鋼棍或掃或戳,連連出擊。

崔恩熙隻感覺自己被猛地拽了一下,身子就跟著曾毅飛了出去,隨後就覺得自己猶如波濤中的一葉扁舟,隨風浪而瘋狂搖擺。

對方一個照面不打,就要置曾毅於死地,曾毅此時還怎麼會客氣?手中的鋼管就用上了十分力氣,一棍下去,只要打實處,對方不是手斷,就是腿折,他甚至都懶得用什麼手法就是一股蠻力。

另外一邊的大漢躲過砂石草屑,等一回身就傻掉了,那邊幾個自己的人只是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就全躺下了,一個個倒在地上淒厲地慘叫。

之前還準備上前群毆打亂棍的這幫傢夥,此時腳下就有些泄力,正猶豫著還要不要接著沖,那邊曾毅放到幾個之後,就掉轉身子,朝著這邊打了過來,一時間又是一陣慘呼狼嚎。

要說這幾個大漢也算是心狠手辣的人了,打架敢下死手,可也不是曾毅這種人的對手。曾毅是練過的,就是對上受過職業格殺訓練的湯衛國、張傑雄,也是絲毫不落下風,手底下非常乾脆利落,幾乎是一棍一個。

一眨眼的工夫,十幾個大漢全都躺倒在地。只剩下最後一個,顫巍巍地站在那裡,手裡的鋼管眼看就要握不住了,曾毅一棍下去,就能聽到一聲清脆的骨折聲,這動靜把那人嚇得膽都快破了。他沒想到今天一個原本十拿九穩的群毆局面,結果變成了一人群毆一群。

曾毅抬起鋼棍,指著那人,厲聲喝道:「說!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對我下死手!」

這些人絕不是劫財,也不是見色起心,因為不管是劫財劫色,都不至於一上來就先要人性命,對方完全就是有備而來的,而且看這出手的乾脆勁,絕不是頭一次做這種事!

那人被曾毅眼裡冒出的殺氣給嚇著了,腦裡正猶豫自己要講什麼,這一猶豫,曾毅一腳就踹了過來,那人飛起來的時候,自己都能聽到肋骨斷裂的聲音,隨即就跌在地上,昏死了過去。

崔恩熙也被曾毅這殺神的樣子給嚇到了,那些整天跟在她身後的保鏢,也是很厲害的人物,可跟眼前的曾毅一比,就完全沒法看了。

曾毅掏出電話,撥了陳龍的電話,道:「我在江濱公園鳳山路這段,你帶人過來吧!」

陳龍一聽這話頭都大了,我的媽呀,曾毅這又是搞什麼事啊,不過他不敢大意,立刻道:「好,我馬上過來!」

掛了電話,曾毅把手裡的鋼棍一下甩出,眉頭不禁又抽動了一下,剛才這一番劇烈搏鬥,背上的傷又重了幾分。

回頭看到傻站在當場的崔恩熙,曾毅就快步過去,一把遮住崔恩熙的眼睛,然後將她直接抱起,放到了不遠處一尊雕塑後面,在這裡完全看不到那邊的情景。

「你就站在這裡,我讓人來接你!」曾毅看著崔恩熙的眼睛,「那些人是沖我來的,與你無關。」

崔恩熙先是下意識點頭,隨後就使勁搖頭。

曾毅也不理會她,拿起電話又撥了湯衛國的電話,讓他過來把崔恩熙接走。

放下電話,曾毅朝那邊走去,結果一轉身,身後的崔恩熙驚聲叫了起來,「你的背受傷了!」

崔恩熙跟上來,伸手就要撩開曾毅的衣服去看傷勢,她現在回過神來了,記起曾毅這一棍子是為了推開自己,而硬生生挨的。

「沒事!」曾毅按住崔恩熙的手,「不用看,我自己就是大夫,自己清楚,一點皮外傷罷了!」

「不行!」崔恩熙刷開曾毅的手,然後眼淚就下來了,道:「血都滲透外套了,必須處理!」

說著,崔恩熙就小心扯起曾毅的袖子,要幫曾毅把外套摘下來。

曾毅也就由她了,等西裝外套摘下,就看到裡面的白襯衫後背已經是血紅一片,撩開一看,崔恩熙就哭了起來,曾毅背上赫然一道七八寸上的傷痕,腫成了紫色,皮肉外翻,向外滲著血。

「哭什麼!今天能躲過一劫,保住這條命,已經是很運氣,且偷著笑吧!」曾毅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今天要不是鞋帶鬆了被崔恩熙發現,湊巧蹲在了那個不鏽鋼的垃圾桶前,肯定就吉凶難測了。

崔恩熙從包裡拿出紙巾,一邊幫曾毅擦背上的血,一邊哭,擦擦血,又擦擦淚,結果擦來擦去,曾毅背上的血沒擦乾淨,反倒把自己臉上擦了不少的血。

陳龍是知道曾毅的能耐的,沒人能在曾毅手下佔了便宜,他原本以為這次還跟以前一樣,都是小場面,可等到了現場,一看到曾毅那副血肉模糊的樣子,再看崔恩熙滿臉的血,陳龍當時驚得就七魂掉了六魄,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

我的娘咧,這是天塌了嗎!

陳龍就急急朝曾毅跑了過去,也沒顧著腳下,一腳踩空,差點摔倒,就那麼踉踉蹌蹌地到了曾毅身邊,急聲道:「曾毅,曾毅,你這是怎麼了,傷到哪裡了?要不要緊啊!」

說完,陳龍就挑起來朝背後的人喝道:「快打急救電話啊,讓救護車給老子滾過來!立刻!馬上!」

「沒事!就是挨了一棍子!」曾毅示意自己沒有大礙。

陳龍哪能放心,以曾毅的本事,尋常人根本難以近身,現在卻被人一棍子抽成了這樣,這是在下死手啊,這絕不是一般的尋釁鬥毆!是誰他娘的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向曾毅下手,反了天!

「人呢!」陳龍急眼了,「人呢!老子要拔了他的皮!」

罵完這句,陳龍就看到不遠處有個人站起來,跌跌撞撞似乎要跑。

陳龍一看,哪還有絲毫的猶豫,幾個小快步衝上前去,肥胖的軀體騰空躍起,一記飛腿就把那個要起身逃跑的傢夥踹得悶哼一聲,歪倒在地。

聽這動靜,比剛才挨了曾毅一棍還要嚴重!

一少

身後的警察看陳龍今天如此失態,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當下沒有任何猶豫,拔槍的拔槍,掏手銬的掏手銬,迅速控制現場局面,準備把這些倒在地上的人全都帶走。

「把這幫暴徒全都給我帶回局裡!」

陳龍此時完全是急怒攻心,十幾個暴徒持械圍攻曾毅,這絕不是小事!要是今天曾毅出上一丁點的差池,以方南國的性格,別說是自己,就是榮城警方上上下下,都絕對不會有一個人好過,那一定是滔天巨浪。

有警察上前小聲提醒道:「陳局,有人受傷,是不是先送醫院!」

「要不要老子教你怎麼辦案!」陳龍暴喝。

那警察也不敢再問了,立刻打電話讓局裡再多派人前來支援,然後過去看了看,傷重的送醫院,傷輕的就準備帶回局裡連夜審訊。

陳龍這才想起受傷的還有崔恩熙,又急忙過去問道:「崔小姐,你沒事吧,傷得重不重?」

崔恩熙的淚還沒止住呢,只是搖著頭。

陳龍借著路燈的光線仔細一看,發現崔恩熙好像並沒有受傷,這才放下心來,道:「曾毅,我先送你去醫院吧,這裡我們會有人處理好的!」

曾毅往那邊看了看,自己留下來也確實沒用,就點了點頭,道:「好!」

陳龍立刻跑過去拉開車門,小心地護著曾毅上車,然後拉響警笛,直奔醫院而去。

湯衛國晚上喝了點酒,到現場的時候頭還有點發暈,他驅車過來,遠遠就看到警車和救護車上刺眼的紅藍閃燈,當時酒就醒了一大半。

車沒停好,湯衛國就已經跳下了車,然後直往這邊闖,眼睛四下搜索,開始尋找著曾毅。

一名警察抬起手,在警戒線上攔住湯衛國,喝道:「警察辦案,退……」

「滾你娘的蛋!」

湯衛國沒等警察說完,大手一扒,就把擋道的警察直接掀翻在地,然後急急跑了過去,四下找著曾毅的影子,大聲吼道:「曾毅!曾毅!」

四周的警察看突然闖進這麼一個滿臉兇相的大漢,上前就把警察打翻在地,還以為又有人來,立刻放下手裡的暴徒圍了上來。

湯衛國掏出證件,甩在了當前一名警察的臉上,喝道:「誰是負責人,給老子滾過來!」

警察都準備拔槍了,結果一瞥,看到了證件的封皮,當時一驚,領頭的警察過去翻開一看,就是兩腿一併,道:「首長你好!」

湯衛國就指著那警察,急聲問道:「曾毅呢,曾毅在哪?」

之前來得早的警察,聽陳龍喊了曾毅的名字,所以趕緊上前答道:「曾毅受傷了,陳局送他去醫院了……」

說沒說完,警察隻覺得衣領一緊,就被湯衛國拽了過去。

湯衛國瞪大了眼睛,吼道:「放你娘的屁,曾毅怎麼會受傷呢!」湯衛國喝了酒,但卻不糊塗,他一身的本領,但想傷到曾毅,也是一件極難的事情。

警察讓湯衛國的兇悍相給嚇到了,解釋道:「我們……我們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已經受傷了,所以陳局先送他去醫院了,我們留下來帶這些兇徒回局裡接受調查,事情的具體情況,等我們把人帶回去調……」

「帶你娘的屁!」

湯衛國一把推開那警察,幾個大步上去,把躺在地上的一名兇徒一把拽起,抬手一個大耳光就抽了過去,打得那傢夥半邊臉立刻變了形,「說!誰把曾毅打傷的,誰指使的!」

說著,湯衛國抬手還要再打,四周的警察一看,急忙上前,大家一起發力,才把湯衛國死活給按住了!我的娘,你就是現場審訊,也用不著這樣吧,那人犯已經受傷了,再讓你幾巴掌下去,還不得當場交代了。

湯衛國胸中怒火滔天,馬匹的,敢打我兄弟,你當老子這雙拳頭是擺設嗎,他那等得及讓警察回去慢慢調查,恨不得一拳下去打得這幫傢夥吐血吐肺。

幾個警察忙出一身大汗,才勉強按住湯衛國,旁邊有機靈的,立刻就道:「這位首長,事情我們會立刻調查清楚的,曾毅現在受傷進了醫院,你是不是先去看看他的傷勢!」

湯衛國一聽,大手一甩,把幾個警察齊齊推出個趔趄。

拿出電話,湯衛國先撥給韋向南,「小南,曾毅的藥箱子是不是在家裡?你現在馬上帶著藥箱子,聯繫陳龍,曾毅被人打傷了,送醫院了!」

「你放心!我絕對饒不了他們!」

湯衛國恨恨說了一句,就掛了電話,然後一指警察,道:「誰都不準離開,就在這裡給我審!現在就審!」

警察沒辦法,把幾個重傷的送醫院,派人跟著去看守,然後就在現場開始審問調查。

湯衛國又打了個電話,把警備區處突隊的光頭集合起幾十個,準備一有結果,就下令動手。

警察一聽,心中暗驚,我的娘咧,這幫殺神想要乾什麼啊!

曾毅被送到省人民醫院,醫院的醫生都認識他,一陣雞飛狗跳,連邵海波都給驚動了,連夜又趕回醫院。

邵海波進醫院的時候,正好跟韋向南碰上了,兩人一起往進走。

韋向南臉色焦急,問道:「邵院長,到底是怎麼回事,曾毅傷得重不重?」

「下面的醫生剛才在電話裡向我講了,沒傷到筋骨。」邵海波有些自責,「下午曾毅還給我打電話,說是讓我晚上一起吃飯,去給崔恩熙送行,我有兩台手術要安排,就給推辭了,誰能想到晚上就出了事。早知這樣,我怎麼也要跟著他,說不定就沒有這事了!」

韋向南提著醫藥箱裡快步進了電梯,「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先去看看他的情況。」

兩人進了電梯,直接到樓上的特護病房。

曾毅此時正趴在病房的床上,上半身被包成一個大粽子,醫院拿來幾瓶點滴,說是防止傷口發炎,正在勸曾毅打點滴。

「小毅!」邵海波快步上前,問道:「怎麼樣,有什麼感覺?」

「包太多紗布了,勒得人都喘不過氣!」曾毅笑著開玩笑,道:「你們醫院得重新培訓一下包紮傷口,不然這傷口包好了,病人也被憋死了。」

「什麼時候了,還在開玩笑!」韋向南看曾毅能說笑,心裡鬆了口氣,上前把藥箱子放下,臉上不無擔憂,她看了半天,什麼也沒看出,因為傷口已經被包得很嚴實了,就緊張問道:「傷在哪裡了,嚴不嚴重?」

「沒事的,你們不用擔心。」曾毅說到。

旁邊的醫生就道:「這能叫沒事嗎!光傷口都七八寸長了,幸虧是鈍傷,要是對方今天拿出來的是刀子,後果不堪設想。」

韋向南和邵海波齊齊變色,兩人一聽七八寸長幾個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曾毅很不爽地瞪了一眼那醫生,道:「真沒事,就是挨了一棍子,都是皮外傷。」

「骨頭沒有問題嗎?」邵海波問到,如果是棍傷的話,只要骨頭沒問題,一般是無大礙的。

「骨頭好著呢!要不是醫生以死要挾,讓我趴在這裡別動,我這會都該回家睡覺了!」曾毅笑著。

邵海波不信,扭頭去看那醫生。

醫生就點頭道:「拍過片子了,骨頭沒問題。」

邵海波也瞪了一眼那醫生,明知道我現在很緊張,還故意誇大傷勢,你邀功也得分個時候吧,心臟都要被你嚇得出問題了,「還是在醫院觀察幾天比較好!」

韋向南也道:「是,不著急出院!前幾天忙著張羅研討會的事,估計也累了,正好休息幾天。」

旁邊的醫生手裡還拿著吊瓶呢,道:「邵院長,你看這吊瓶還打不打?」

邵海波一擺手,「吊瓶就不打了,辛苦你了,回頭你把診斷資料準備好,我要再看一下。」如果是刀傷,醫院的處理方法肯定是最妥當的,但如果是鈍傷的話,曾毅自己就能處理,中醫在活血化瘀方面的療效,要遠勝於醫院的吊瓶,

韋向南幫曾毅打開藥箱,讓曾毅自己挑出合適的葯,然後去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涼著,又過來先幫曾毅把床墊了墊,好讓曾毅趴得更舒服一些,道:「你平時不是挺機警的,怎麼會被人打到?」

「雙拳難敵四手,難免的!」曾毅苦笑,今天能躲過那一棍子已經很幸運了。

「這次絕不能輕饒那幫人!」韋向南也是很生氣,她還沒從見到曾毅有如此狼狽的時候呢,「吃完葯你就先睡吧!我這幾天都沒有事情,就在醫院守著你。」

「不用了!」曾毅說到,「就一點小傷,又不影響行動,哪能讓大家都耗著。」

邵海波笑道:「行了,你就躺著吧!平時都是你幫大家治病,現在終於輪到你躺在病床上了,機會難得,就讓我們都好好瞻仰瞻仰嘛!」

曾毅無奈搖頭,這回可有笑話看了。

韋向南過去試了一下水溫,覺得差不多了,端過來讓曾毅把葯吃了,然後對邵海波道:「邵院長,醫院每天都一大堆的事,你早點回去休息,這裡有我就行了!」

邵海波只好點頭,把旁邊的醫生一起叫了出來,他還得再看一下曾毅的診斷資料才能放心。

韋向南看曾毅一直趴著,覺得不怎麼放心,就道:「趴著睡會不會難受?我再讓人送個軟一點的墊子來吧!」

「這個趴著剛合適!」曾毅笑著,「南姐你真不用擔心的,醫院的醫生小題大做,包得太多了,看起來嚴重,其實就是皮外傷。」

韋向南拿起床頭的冷氣機被,小心地給曾毅披上,動作很輕緩,怕碰到了曾毅的傷口,一邊道:「你衛國大哥平時經常受傷,可我從來都不擔心,因為他就是那麼一個性格,要是不帶點傷回來,他自己都會覺得彆扭。可你不同,我最放心的就是你了,誰知你猛一下就受這麼重的傷,聽到消息時,我這顆心都不知道該怎麼跳了。」

曾毅心裡一暖,道:「以後我會更注意的。」

韋向南給曾毅蓋好被子,就坐在床邊的椅子裡,道:「知道是誰乾的嗎?」

曾毅搖頭,「還不清楚。」

剛才想了半天,曾毅也沒想到會是誰要置自己於死地,就是當初的袁文傑吃了那麼大的虧,也沒敢對自己下這種死手啊,曾毅在南江還是有一定影響的,又是一名官員,任何人要對曾毅下手,都會考慮後果。再說了,曾毅也並沒有那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死仇。

「你衛國大哥已經去處理了,很快會有結果的!」韋向南道。

正說呢,病房的門又開了,陳龍陪著崔恩熙一起走了進來,崔恩熙是去洗臉了,剛把臉上的血漬清理乾淨。

韋向南這才想起曾毅晚上是去給崔恩熙送行的,再看崔恩熙眼睛紅腫,衣服上全是汙漬灰塵,就站起來問道:「恩熙小姐,你這是……」

崔恩熙很抱歉地一鞠躬,道:「南姐,非常對不住,是我連累曾毅了。」

韋向南看崔恩熙的狀態明顯很不好,就道:「先坐下,坐下說!」完了,她問陳龍,「陳局,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龍就道:「根據崔小姐的說法,當時曾毅正蹲在路邊系鞋帶,此時有人走到曾毅背後,猛然抽出了事先準備好的鋼棍。曾毅反應快,第一下給躲開了,對方上前追棍的時候,曾毅為了保護崔小姐,這才被對方擊中背部受傷。」

崔恩熙的眼淚又下來了,連聲道:「是我拖累曾毅了。」

曾毅皺眉道:「都說了跟你沒關係,那些人是沖我來的,今天還好你沒受傷,不然愧疚的就是我了!」

韋向南也是輕聲勸慰道:「好了,別哭了,曾毅他是一個大男人,保護好你是應該的。」

陳龍看這裡沒什麼事了,就道:「韋總,崔小姐我就交給你了,我要趕回去處理這件事。」

陳龍心中知道這件事絕不簡單,這不是曾毅受沒受傷的問題,而是對方根本就是有預謀地要置曾毅於死地。那一棍也就是曾毅能抗住,換了是普通人,一棍下去皮開肉綻,鐵定失去抵抗力,只能任人宰割了。

兩人勸了好半天,崔恩熙才止住哭泣,曾毅看她哭得有些疲憊,就讓韋向南先送對方回去。

等送完崔恩熙返回醫院,曾毅已經趴在床上睡著了,韋向南就在外間的沙發上坐下,等著湯衛國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很多人到醫院來探望曾毅,體制內的小道消息傳得最快,曾毅昨晚才挨的棍,今天已經是人人皆知了,不少人來之前,甚至連曾毅的病房號碼都打聽清楚了。

顧憲坤來得最早,他一早給崔恩熙打電話道別,才知道曾毅住院了,就急急趕到醫院。看到曾毅那五花大綁的包紮,顧憲坤也是後悔不已,直道昨天就應該跟著曾毅一起去給崔恩熙送別。

坐了半個小時,顧憲坤告辭走了,他前腳剛走,後腳病房的門又被人推開。

「曾主任!」常俊龍提著一個大果籃,來到曾毅病床邊,道:「早上我要去白陽,才聽說曾主任受傷住院了,就趕緊過來看望。」

曾毅沒想到常俊龍會跑過來看自己,道:「常總請坐,我身上有傷,就不起來了!失禮的地方,請勿怪!」

「躺著,躺著!」常俊龍做了個要按住曾毅的動作,然後把果籃放在一旁,嘆道:「太讓我吃驚了,榮城的治安一向都是不錯的,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怎麼樣,醫生是怎麼講的?要不要緊?」

「皮外傷,不礙事!」

曾毅笑了一聲,然後觀察著常俊龍的表情,他昨晚一直都在思考會是誰向自己下手,也想到過常俊龍,但給否決了,因為眼下常俊龍是最沒有理由這樣做的人,他的星星湖項目,還離不開高新園區的支持。

不過,就在剛才常俊龍走進來的一剎,曾毅突然想起一件事,就是前幾天中醫研討會有人搗亂的事,當時曾毅認為那是某些心術不正的西醫搞出來的么蛾子,這也是絕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也最為符合事物的邏輯。

但就在剛才,曾毅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另外一種可能:那些來搗亂的人,很可能不是沖著中醫來的,而是沖著自己來的。

搞中醫研討會是自己的主意,專家是自己請的,會務也是自己在籌備的,如果中醫研討會搞砸了,那麼最丟臉的一個,就是自己了,甚至還很有可能一下把中醫界的人全都得罪光。

這個暗中搗鬼的人,會不會是常俊龍呢?曾毅想著。

「看起來很嚴重啊!」常俊龍打量著曾毅背上的包紮,擔憂道:「有沒有傷到筋骨,拍過片子了嗎?」

曾毅笑道:「常總可能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

「哦……」常俊龍一幅恍然狀,道:「我這一擔心,倒把這事給忘了,曾主任醫術不凡,你說無礙,那肯定就是無礙了。不過我看也不能大意,最好還是在醫院多觀察幾天,雖然我個人心裡是巴不得曾主任現在就能痊癒。我那個星星湖的項目,可還少不了曾主任的鼎力支持。」

「常總客氣了,星星湖的項目,我也沒幫上什麼忙。」曾毅笑著。

正說著呢,韋向南提著早飯走了進來,常俊龍也就不再多說,囑咐曾毅多休息,然後告辭離開了。

「那是誰?」韋向南問到,她沒見過常俊龍。

「均勝公司的常俊龍!」曾毅說到,「和蔡成禮要在白陽做個大項目!」

韋向南「唔」了一聲,也沒多想,打開便當,把準備好的早餐拿出來。

常俊龍出了醫院的門診大樓,鑽進樓前停著的一輛藍寶堅尼。

車裡的駕駛位上,坐著一位臉色白凈的年輕人,此時正在對著後照鏡,整理自己的飄逸長髮,道:「怎麼樣?傷得重不重?」

「看起來是挺嚴重的!人包得跟粽子似的,趴在床上起不來!」常俊龍嘆了口氣,伸手拿出一根雪茄點著,往椅背裡一躺,道:「這榮城未免也太危險了吧!別人都說這曾毅是南江一少,如此有頭有臉的人物,竟然會在公園裡被人給打成那樣。孫少,我看你以後出門也要多加防範啊!」

長髮白凈的年輕人冷哼了一聲,道:「常俊龍,你少在那裡煽風點火,我不吃你這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點小心思,我跟你合作,只為求財,但你跟曾毅的那些恩怨,我沒興趣,你也休想利用我。」

常俊龍不以為意,吐了個煙圈,鼻孔裡嗤了一聲,笑道:「千里迢迢地從京城到了南江,結果別人是一,自己是二!」

「常俊龍,你有完沒完!」長髮的年輕人拍了一聲喇叭,冷笑道:「有能耐,你現在就自己上樓跟人家單挑,也讓我高看你一眼!」

常俊龍一攤手,「好好好,就當我放屁,開車吧!」

長髮的年輕人發動車子,正要啟動,前面一輛黑色奧迪車突然疾馳而過,急速上了門診大樓前的亭廊,要不是反應快,兩車就要擦上了。

「馬匹的!」長髮年輕人罵了一聲,就要推門而下,去找那輛奧迪車理論。

「孫少!」常俊龍一把按住長髮年輕人,道:「你先看清楚那是誰的車再動啊!」

「廢什麼話,他就是榮城的市長,又能怎……」長髮年輕人還沒把狠話說完呢,就臉色一怔,隨後「嘭」一聲,趕緊又把車門關緊,悶悶坐回駕駛位。

他已經看到車裡下來的是誰了,正是南江省的第一夫人馮玉琴,就是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下車去找馮玉琴的司機理論。今天幸虧是沒擦上,不然麻煩的一定是他自己。

「孫少,衝動是魔鬼啊,這裡可不是京城,而是南江!」常俊龍的臉色就很好看了,隔著車窗看著那邊的馮玉琴,嘖嘖道:「你說,馮廳長這會不會是來探望曾大少的?」

長髮青年抓著方向盤,一語不發,等馮玉琴進了門診大樓,就發動車子快速離開。

繼續給大家推薦《 江湖叢談(注音注釋典藏本)》,點擊閱讀原文可直接購買

連闊如,是我小時候常常把耳朵貼著話匣子聽的評書的播演者。與別人不一樣的是他的社會意識和民主意識,他對於一些胡說八道會出面駁斥。他經營一個廣告社。用現在的話來說,他應該算是個「有機藝人」,經風被雨,與「速成明星」大異其趣。果然,太有機了,解放後五七年他倒了霉。幸虧有他的閨女,受過很好的教育的連麗如繼承了他的事業。他的《江湖叢談(注音注釋典藏本)》為我們打開了陳舊中國的一個全新世界,令人嘆為觀止。


TAG: |
獲得更多的PTT最新消息
按讚加入粉絲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