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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輩子靠吃藥和抑鬱抗衡,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長期服用抗抑鬱藥物


壹心理翻譯社 ◎ 榮譽出品
原作 | Danielle Tcholakian
翻譯 | 搬那度
校編 | 張真Derek

寫在前面的話 >>

今天為大家呈現的這篇文章,是一位抑鬱症患者的自述。

從 「一輩子都要服藥、彷彿被判無期徒刑」 的無助和絕望,到試圖停葯後病情的反覆、失控,再到後來重新認識藥物、也擁抱自己……

樸實無華的文字背後,是痛苦的掙扎,是希望的光亮,更是抑鬱症患者心路歷程的真實寫照。

除了書寫自己的故事,作者也結合社會現象和心理學對抑鬱症的專業分析,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 「精神藥物」 對患者而言,是怎樣的一種存在。

幾年前,我問了醫生:「我想嘗試把其中一種葯停掉,可以嗎?」

我患有抑鬱症,當時的我,服用同一個藥物療程已有數年。我那時吃的葯有三種,總覺得吃那麼多葯其實不太好。

她問:「葯是不是產生了副作用?還是你覺得葯沒有效?」

我說:「不是,不過我有去運動,胃口還不錯,人也覺得蠻好的,所以應該是治好了吧!」

最後,我們互相讓了步,把其中一種葯的量稍微減少了。

然而兩個月後,我卻哭著回到了她的診所。不知道為什麼,原本一切都好好的,現在情緒卻一團糟。

她問:「你這樣子的感覺已經有多久了?」

我說:「可能有大概一個月吧。」

她指出,在我情緒開始變糟的不久之前,我們才剛把其中一種葯的量減少。

聽罷,我大笑了起來 —— 哈哈哈,問題有了解決方法,我可以放心了!

不過我又問了她:「那我是不是永遠都要吃藥?」

我還記得,她很謹慎地看著我,然後問道:「這個想法是不是讓你難受?」

「沒錯。」 我回答得很乾脆。

「為什麼呢?」

我一下子回答不上來。也許是錢的問題吧?討厭的是,維持我的生命,居然比維持 「正常」 人的生命還要貴。

她點了點頭說道:「這點我完全理解。不過還有其他什麼原因嗎?」

我思索了許久,最終說道:「可能是慚愧吧?是不是我太軟弱所以覺得慚愧?」

她問了我:「你覺得其他吃藥的人都是軟弱的嗎?」

我立刻搖了搖頭 —— 當然不是!

她反問道:「既然這樣,你又怎麼會覺得自己軟弱呢?」

- 02 -

有人說,吃精神疾病葯的人是軟弱的。這個想法背後,似乎是內化的社會汙名(social stigma)在作祟。

奇怪的是,社會對精神疾病的想法還是有分歧的:很多人似乎認為,精神疾病不如所謂的 「身體疾病」 來得 「真實」。

但是,難道大腦就不屬於身體的一部分嗎?

一個人一旦患上精神疾病,可能就無法起床,連走一小段路也做不到,吃飯又吃不好 —— 這怎麼可能不是身體疾病呢?

這種觀念背後的假設就是:看不見的痛苦是不真實的。

最近,《紐約時報》刊登了一篇被廣泛分享的文章,標題為《許多服抗抑鬱葯的人發現自己戒不了葯》。文章的潛台詞正是:「看不見 = 不真實」。

對許多人來說,抑鬱症是慢性疾病。(研究人員在2010年的一份研究報告中寫道:「抑鬱症會複發,而且大約三分之一的患者往後還會患上慢性抑鬱症。」)

但是,文章隱含的假設似乎卻是:長期吃藥,本身就是個問題。

更糟的是,這篇文章完全忽略了以下幾點:

  • 停止服藥是抑鬱症患者的一個常見死因;

  • 許多人一旦情緒開始變好,就會忘了之前覺得有多糟糕,忘了自己之所以情緒變好是因為之前吃了葯,於是就不再吃藥;

  • 對許多人來說,不吃抗抑鬱葯或者抗焦慮葯,雖然能避免產生副作用和依賴性,但是換來的卻是一種肯定比死亡還糟的感受,甚至是死亡本身

《紐約時報》這篇文章揭示了精神健康研究目光短淺的問題。這個問題很真實,美國公共廣播電台(National Public Radio)也曾在 2010 年探討過。

事實上,精神疾病相關的研究,時間和金錢成本都很昂貴,這不符合製藥商追求的利益目標。而且,幾乎所有的研究都是由製藥商出資進行的,就連在學術機構進行的研究也不例外。

可是事實不僅如此:大腦是人體中最複雜的器官,所以我們對大腦的理解仍處在初期階段(就像伽利略對宇宙的初期理解一樣)。

人們把精神疾病當作醫學問題來進行認真研究,也只有幾十年的時間;還有很多知識是醫生和研究人員還沒發現的。

我們甚至都不確定問題一定是出自大腦,而非出自中樞神經系統的另一個部位,甚至完全不同的系統。舉個例子:2015 年的一項研究指出,腸道和大腦之間的相互作用,有可能就是我們對抑鬱症的理解中 「所缺少的環節」。

有些人確實可以只服用短期的抗抑鬱葯或抗焦慮葯。而且令人沮喪的是,在這些人服用的藥物中、停用後不會造成問題的也只有幾種而已。

然而,許多人必須無限期地服藥。所以,要是以為 「藥物只需要短期服用就夠了」,恐怕害人不淺:這種想法不但會助長汙名化,還會讓 「吃藥等於軟弱」 的想法經久不散。

比如,《紐約時報》那篇文章中就有這麼一段話:「長期服藥者在訪談中表示,一種難以衡量的不安情緒會逐漸降臨:他們說,每天服藥的行為,導致他們質疑自己的韌性。」

這不就是社會汙名的後果嗎?汙名,讓很多人的心態變成了:對自己的病情負責,非但不是堅強或智慧的表現,反而卻是缺乏 「韌性」 的跡象。

人為什麼對痛苦有崇拜心理呢?

痛苦,竟然被賦予了道德價值 —— 難道一個飽受痛苦的人有什麼地方是值得讚揚的嗎?

用智慧和科學來幫助人們活得更好、更舒適,到底有什麼不對?

在這種情況下,通常可以用糖尿病來比喻精神疾病。

注射胰島素,會不會使糖尿病患者遭到批判?

Maris Kreizman 在一篇發布在 Longreads 網站上的文章中,講述了她從小患有糖尿病的經歷。Kreizman 對上面那個糖尿病的比喻表示支持,她表示:我只有接受了 「自己的糖尿病是終身的」 這個事實,我才能接受:「我的焦慮症也一樣,是終身的」。

Kreizman 說:「糖尿病的治癒方法,短期內是不會有的。去年,我發現我的焦慮症也是如此。我之前在發生焦慮危機時,也服用過幾次藥物。後來我的生活變得非常好,還結了婚,也覺得事業一帆風順。儘管如此,我還是焦慮得要命。我這才發現,原來我的焦慮症是個慢性疾病,就像我的糖尿病一樣。」

有了從小患有慢性疾病的經歷,Kreizman 才比較願意接受長期服藥。儘管如此,她還是花了一段時間才接受這個事實:她患上的精神疾病,和她的糖尿病沒兩樣 —— 兩者都是再真實不過的慢性疾病。

由此可以推斷,如果小時候沒有患上慢性疾病的經歷,精神疾病患者就會把服藥的行為汙名化。

- 03 -

就在我開始接受必須無限期服藥的時候,我服用了大概 8 年的葯,卻失去效用了。

這件事發生在我和精神科醫生進行文章開頭那段對話的幾年後。我在辦公室把自己關進了一個空房間裡,癱坐在地板角落,然後給一位最要好的朋友打了電話。

在這之前的幾周裡,我每天都是一路哭著上班的。

而那一天,我在房間裡泣不成聲地試著告訴她,我覺得很難受、人生毫無價值、不管我做什麼想什麼說什麼都毫無價值、我非常非常害怕……

她靜靜地傾聽著,又輕聲說了一些安慰的話,然後謹慎地說道:「我好久沒有聽你哭成這樣了。」

她這位朋友非常寶貴。像我這樣的人,有了這樣的朋友才能繼續活下去:就算看到了這樣的痛苦,她也不會害怕,不會變得不知所措。

那天,她說的一些話,讓我回憶起了一件事:

8 年前,我在第二次患上重度抑鬱症時告訴了精神科醫生,我知道我的感受和想法是其他人不會感同身受的 —— 我當時腦子裡儘是:一切都不重要,一切都毫無意義,甚至更糟。

但我就是不明白,別人為什麼不能感同身受呢?

精神科醫生告訴我:「重度抑鬱症會改變大腦的邏輯。一旦復原了,你抑鬱時的思維也會變得無法理解。

這時我才發現,原來我的邏輯已經變了。於是,我打了電話給精神科醫生,告訴了她:「我很肯定我的葯已經不管用了。」

接下來的幾個月,我對藥物做了調整。我一邊為了生活苦苦掙扎,一邊卻感覺到自己被什麼東西上身,想置我於死地似的。

我試了幾種不同的藥物。有些葯服用之後立刻見效,但過後還是會讓我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或者有些葯雖然有效,但是後來卻產生了一些副作用,讓我難以忍受。

但最糟的是,我覺得很痛苦,別人卻完全看不見。

以前,周圍的人都不肯承認我生了病,造成了我一度的自我懷疑。我會對自己說:「你不過是軟弱罷了,再努力一些吧!」

但實際上,我已經努力到不能再努力了。

而這一次,是我第一次意識到: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而做到這些,已經足夠。

新的葯直到整整兩個月後才起了作用。每周,我都會告訴醫生:「我感覺沒有好轉。我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覺得好起來?」

但是,我並沒有覺得更糟。所以,每當她叫我再等一周、再多等一點時間,我都會乖乖聽話。

後來有一天,我在市政廳外面走著。我還記得當時的情景:那時正逢初春,陽光普照,風清氣爽。我剛吃完午餐,正在回去辦公室寫新聞稿的途中。

突然,腦子裡冒出了一個念頭:「也許我根本就不需要吃這個葯,反正我覺得挺正常的,葯又沒什麼效。」

這念頭一劃過腦海,我就頓住了……

然後,我大聲笑了出來。

這個葯,有效了。

只是,它的藥效很輕微,輕得我甚至都察覺不到。

原來,正確適合的抗抑鬱葯,才會發揮出如此微妙的效用。

正文部分,到此告一段落。

我們不清楚,寫完這篇文章的作者,此時此刻、她和抗抑鬱的藥物、和抑鬱症、和她自己,相處得如何。

我們也不清楚,發生在她身上的故事,在其他抑鬱症患者的身上是否同樣適用。

我們只知道,作者的文字如此真實。看到末尾的我們,眼睛都是濕潤的 —— 那是字裡行間透出的理性和溫暖,在發光,在閃耀。

衷心祝福 Danielle,也祝福螢幕前每一位受到抑鬱和心理困擾的朋友、和你們生命中、那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祝你們安好。

世界和我,愛著你。


英文原作:What It"s Like To Be On Antidepressants Long-Term (The Cut)
? 本譯文由壹心理翻譯社譯員與壹心理聯合原創首發,供交流學習之用,未經允許不得轉載。文中內容不代表壹心理或譯者立場;有關抑鬱症的知識、包括治療方法,請通過正規管道獲取,如有需要請向心理顧問師或專業醫生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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