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似夢幻泡影 只會害人害己

近年來，身邊自稱“佛系”的青年越來越多。照他們的講法，這是三分調侃，七分從容，以消極為動力，作積極的進取。對此，我是不敢苟同的。我認識的幾個自稱“佛系”的人，以前常將“人生如夢”一類的話當成口頭禪，我因此知道，所謂“佛系”，往往帶有幾分頹廢主義的色彩。

“佛系”離我們太近，往往看不清楚，所以不妨說說“如夢”吧。

大凡常把“人生如夢”、“人生如戲”之類的話掛在嘴邊的人，或是為自己的落魄不得志找安慰，或是為自己的浪蕩不羈找借口。起初說這話時，自身並非真的相信如此；及至說得多了，心底裡竟然也以為確實如此。

說的人多了，那不說的人，也就都學起了樣，於是乎芸芸眾生，都道“如夢”、“如戲”。表面上個個都是文藝青年，人人皆是風流騷士，實則把現實顛倒了過來，最終把自個兒給欺騙了。

李白曾經說過“浮生若夢為歡幾何”的話，但“人生如夢”這句話的流行，則多半是因為東坡的一首《念奴嬌·赤壁懷古》。此詞最後說：“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世人隻知東坡說了“人生如夢”，卻不仔細思量，東坡說這話時，已是踏踏實實做了一番事情的。

禪門中有一宗公案，青原行思自道參禪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及有悟時，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徹悟時，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這是百轉千回，從“山水”中過了一遍，方才道出此語。

同樣的道理，東坡說“人生如夢”，是從現實生活中走了一遭，然後才說的此話。而今卻連十來歲少年也動輒左一個“人生如夢”，右一個“人生如戲”的，其實都是學人腔子，並非真有此悟。

試想，十來歲的少年，人生才過了多少？又做過多少夢？談人生、談夢，談何容易？充其量，也只能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罷了。所以，同樣的話，自己身體力行悟出來的是理，鸚鵡學舌模仿來的確是瞎說了。

再者，“人生如夢”之類的話，風流才子蘇東坡說說無妨，一般人卻當不得真。如果真把人生當夢了，人很容易就把一切事物都看的無意義。

比方說學生要考試，心想不過是一場夢，考得好也罷，不好也罷，何必勞心費神；又如職員談業務，心想此亦是一場夢，多賺也好，賠本也罷，隨它去吧。

諸如此類，先未曾就現實中老老實實做事，早已將事後的意義給消解了。如此人生，到頭來連個夢幻泡影都沒有了。

胡適先生也曾談到如夢如戲的問題，十分在理，不妨錄之於下。先生雲：

其實人生不是夢，也不是戲，是一件最嚴重的的事實。你種谷子，便有人充饑；你種樹，便有人砍柴，便有人乘涼；你拆爛汙，便有人遭瘟；你放野火，便有人燒死。你種瓜便得瓜，你種豆便得豆，種荊棘便得荊棘。

據適之先生的這段話，可知我們對於人生的態度，不僅關乎自己的命運前途，也影響到他人的得失安危。若奉行人生如夢主義，將人生當作夢幻泡影，脫離了現實生活，不但是害己，亦是害人。

這一教訓，對於年輕人來說尤需銘記。因此，先生最後說：“少年的朋友們，你愛種什麽？你能種什麽？”聞此良言，能無悟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