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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局命定,失敗的美國南方人眼中的南北戰爭是什麽樣的?

南北戰爭,美國歷史上最大規模的內戰,慘烈程度極高,最終,以北方獲勝告終,南方的叛亂被平定,通常我們會為這一場勝利歡呼,大家的印象是:南方是反動的奴隸主政權,而北方則是提倡廢奴,飽含人文關懷的政府,“北方”戰勝“南方”是偉大的歷史進步,而南方政權呢?則注定會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這種想法不能說不對,但如果隻認識到這一層程度,不免過於狹隘,

大家可能很容易將美國的南北戰爭和我國的內戰聯想到一起,但這其實並不貼切,中國的解放戰爭屬於單純的階級衝突,解放軍一方得到了全國除反動派外幾乎各階級的一致支持,解放軍打到國統區,那也屬於吊民伐罪,均受到簞食壺漿的歡迎;但南北戰爭涉及的情況要複雜地多,至少,這裡的地域因素絕對不能忽略,對於南方人來說,看著陣亡的親友,破敗的家鄉,趾高氣昂進來的北方人,他們的感情絕對不是感激,而是仇恨和屈辱。

也正是因此,在戰後的南方,出現了一種報復性的文學運動:敗局命定論(英語:Lost Cause)!

這是一種獨特的文化建構,它將南方政權樹立為一個理想主義政權,南方政治家奮起保衛州權、南方的將軍們驍勇善戰、戰士們有著傳統的騎士精神遺風、南方軍民團結,奮起抵抗北方的文化與經濟侵略;而北方的入侵者則暴行累累,謝爾曼大行軍、焚燒雪倫多亞河谷等暴行不斷……

然而,最終因為北方在人力資源上的壓倒性優勢,敗局無可避免。南方的失敗是一種無法改變天數的無奈,就像諸葛亮在七星燈前的歎息、蜀漢被曹魏滅亡一樣,是一種悲壯的失敗。所以,儘管天下一統是大勢,卻也應“莫以成敗論南北”

這個文學流派最喜歡描寫的角色莫過於羅伯特·李將軍,他是一個高貴而虔誠的男人,為維吉尼亞與聯盟國無私地獻身,其雄才大略,算無遺策,然而終究無力扭轉天命,即使是失敗,他也不應該受到史家之責難,不應以成敗論英雄。

注:羅伯特.李,南北戰爭期間聯盟國(南軍)最出色的將軍,他以總司令的身份指揮聯盟國軍隊;其以寡擊眾以、少勝多,最終大勢已去時,為避免更大的犧牲,拒絕利用遊擊戰頑抗,選擇悲壯投降。戰後,他積極推動重建,晚年成為大學校長。李將軍維持著聯盟國代表象徵及重要教育家的形象至今,至今是美國南方地區非常崇拜的人物。

1934年,道格拉斯·佛瑞曼(Douglas Southall Freeman)限量發行了四部李將軍傳,對敗局命定論進行了心理上的論證,這種思潮不僅僅體現在文學上,在電影等領域也有所表現,比如瑪格麗特·密契爾於1936年出版的小說《飄》及1939年所改編的電影《亂世佳人》,這裡面南方人為居住於保守浪漫的社會環境中,高貴且具英雄氣概,卻悲劇性地屈服於壓倒性的武力之下。

而更登峰造極地表現這種思想的則是1915年的電影《一個國家的誕生》,這是世上首部具有巨大社會影響的電影作品。電影裡:黑人議員粗鄙無文、黑人暴民惡行累累,獲得解放的黑人奴隸色眯眯地尾隨著美麗的白種女人,使得其跳崖自盡、最終則是3K黨勇敢的站了出來,私刑處死了暴徒,此片的政治立場非常明顯,也造成了極大的動蕩,許多城市,尤其是南方城市發生暴動,在印地安納州的拉法葉,一名白人在看完此片之後殺害了一個黑人青少年。

為何已經戰敗了,南方還能如此猖獗呢?這實際上是和北方的寬容有關,南方戰爭後,美國進入了一段所謂的“南方重建時期”(現在一般指1865年-1877年),南方的殘余勢力實際得到了極大的寬容,聯邦政府本就不是為了解放黑人而打內戰的,現在既然已經平定了叛亂,對於自己的白人同胞應當妥協寬容,至於黑人權益,在白人看來,這個問題重要嗎?

所以,即便是南北戰爭打贏了,對於黑人的種族歧視,仍然是公開存在,甚至寫在法律上,種族衝突在南方不斷。

“即使是最有紀律的黑人部隊,也還是在每個地方被本地白人視為冒犯者……因著新近獲得的自由、新軍服和新步槍而放肆無禮的黑人士兵,已經遠超過南方人性格所能忍氣吞聲的極限,種族衝突因而頻頻發生。”——歷史學者華特·弗萊明描述戰後的南方

而對於奴隸製,南方的浪漫主義者則極力否認其殘忍性,他們所描述的戰前南方是一個和平與光明的桃源,所謂的奴隸生活並不悲慘,他們與主人融洽相處,是家庭的一份子,對主人忠誠,所謂“沒有殘忍、沒有剝削、沒有痛苦、沒有失落、沒有眼淚、沒有汗水、沒有鮮血。”,著名的作品《飄》中,甚至出現老年黑人攔住過路的白人婦女,不斷哀求對方替不識字的自己給老主人寫封信,請求主人把自己再接回種植園的情節。

那麽,對於這種派別應當如何評價呢?首先,如果要定性的話,毫無疑問這屬於一種歷史虛無主義,雖然很多作品對奴隸製進行了美化和可笑的浪漫化,事實上總體來說這些南方黑人奴隸的生活是極慘的,正如同在中國,雖然也有對仆人友善的主人、對佃農寬厚的老爺,但總體上該如何判斷,這不言自明。

南方戰爭,北方的勝利是一項巨大的進步,因為北方工業資產階級所代表的生產力先進的多,這一仗鞏固了了北方大資產階級在全國的統治地位,為資本主義的發展掃清了障礙,為美國的進一步強大創造了條件。但這種進步是從歷史總體性進行考慮的,並不意味這北方就是絕對正義,南方就是絕對邪惡,各為其利,如此而已,就像戰後,北方的勝利者很快就拋棄了自己的黑人盟友,任由其在南方繼續受歧視一樣;而且所謂“被解放”的黑奴,很多人的確後來又被北方資本家送進了血汗工廠,說不定處境還更加糟糕。

所以,如果簡簡單單用“可恥的洗白”來判斷這麽一種“文學流派”,這也的確過於偏激,分析歷史的進步與否,通常都是強調整體性,但對於南方人這個群體來說,反對北方入侵時的同仇敵愾的那份熱忱也並不是虛構的謊言,當南方人看著自己被“外人”摧殘的家鄉,比如被謝爾曼焚毀的亞特蘭大城的時候,他們怎麽可能認為對方的勝利是理所應當的呢?

而這些“敗局命定論”的作品所反映的情況,也很難說就完全不存在,就比如南方軍人的悲壯,南方將領的人格魅力,以及獲得自由的黑人針對白人的報復等。

謝爾曼焚燒南方富庶的亞歷山大城

對於南方來說,那些獻身的南方戰士絕對不容許汙蔑,雖然仍然認同屬於一個聯邦的事實,但“南方記憶”也並為消退,從1876年大選到1964年大選,南方佐治亞州、亞拉巴馬州、密西西比州及阿肯色州均沒有選舉人票投給共和黨(林肯的政黨),而南卡羅來納州及路易斯安那州例外的各只有一張,這個現象被稱為頑固的南方(Solid South),戰後75年內,維克斯堡的市民都一直拒絕紀念美國獨立日,一直到二戰勝利才重拾國家認同而破例,而密西西比州的州議會直到1995年才接受美國憲法第十三修正案(明確宣布奴隸製和強製勞動不能存在)。

也正是如此,有強烈憤懣與共同記憶的南方民眾,自然會出現一種“我們盡力了,但無力回天”的蒼涼感。

當然,北方也一樣,戰後數十年裡,共和黨的政治人物仍透過挑起戰爭的記憶,甚至林肯被刺殺的記憶來攻擊自己的對手民主黨(這一策略被稱為“揮動血衣”)。

至今,美國南方各處,仍然隨處可見邦聯旗,“南方驕傲”思想一直存在,儘管很多人批評這旗幟象徵種族主義。由於思想上並為得到徹底清算,至今,美國的種族問題仍然嚴重,且南方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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