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量金融玄機

互聯網公司正在低調成為貸款產品的“送水工”，其中不乏頭部互聯網企業、在線視頻網站、短視頻新媒體平台以及工具類軟體。

“對於互聯網巨頭來說，利潤最高且最吸引投資人的無疑是流量變現的買賣，而金融領域的變現最為容易且利潤可觀。”西南財經大學普惠金融與智能金融研究中心副主任陳文表示。

掌握流量的互聯網公司可以為各類貸款、信用卡產品進行引流獲客，通過導流服務收取費用，通常表現形式為貸款產品聚合導流模式，即用戶可在平台官網或者APP首頁上鏈接到多個借貸平台，俗稱“貸款超市”。

“貸款超市收集流量信息從形式上來看，一開始是圖文閱讀軟體做廣告，從2017年中旬慢慢出現了短視頻、展示品類的貸款廣告，向抖音、西瓜快手這樣的平台投放，而平台通過廣告可以流量變現。”有主營業務貸款超市的機構負責人告訴《中國經營報》記者。

但在這種“流量+金融”模式下，如何甄別與監督貸款產品是否合規運營成為業內普遍頭疼的問題。

貸款產品身披“層層馬甲”

“流量+金融”的模式越來越火熱，流量變現服務中潛藏風險也在慢慢浮出水面。

記者梳理21聚投訴網站看到，有不少消費者稱在貸款過程中遇到了砍頭息、高利貸以及暴力催收的情況，而這些貸款平台均是通過愛奇藝接觸到的。

“在愛奇藝錢包裡面的借錢（板塊）錢伴（原名“快貸”）借了6000元，分6個月還，每月還1180元，總共要還7080元，利息1080元，貸款利率高達60%。”一名借款人在21聚投訴網站上表示，其投訴對象顯示為快貸平台（運營公司為杭州信喜商務谘詢有限公司）、錢伴及愛奇藝。

經IRR函數公式計算，該筆貸款年利率約為78.45%，已經超過36%年利率。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於審理民間借貸案件適用法律若乾問題的規定》，借貸雙方約定的利率超過年利率36%，超過部分的利息約定無效。借款人請求出借人返還已支付的超過年利率36%部分的利息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

另外，在21聚投訴網站上，還有用戶投訴“愛奇藝快貸逾期1天‘爆’通訊錄”“到账14000立馬扣了2000多，其中有百元手續費”。

關於對導流貸款平台的資質甄別以及監督管理問題，愛奇藝方面表示，公司提供的是金融信息服務，所有的借貸關係均由用戶和相關機構直接發生。對於合作機構的相關行為正在核實。如發現借貸機構存在經營風險，一經核實，將第一時間下線推廣鏈接。

7月18日，記者在愛奇藝手機端“我的錢包”一欄中看到“借錢推薦”“財富優選”等廣告展示。根據不同的貸款產品，還有“額度高“放款快”“通過率高”“流程簡”等不同標簽。

引起記者關注的是，展示貸款產品中，還存在“疊加嵌套”多個產品的情況。

記者點擊愛奇藝提供導流的名為“優智借”平台後，經H5頁面介紹下載顯示為“優智借官方APP”的“搜錢客”，手機提示安裝來源為愛奇藝。

在“搜錢客”中推薦借款產品繁多，有“花果山”“一炮響”“手提貸”“微品分期”等，推薦標簽有“秒下款”“大口子”“不上征信”等。而在21聚投訴中關於“花果山”“手提貸”等投訴多達數十條。

值得注意的是，該款名為“搜錢客”的APP還一次性要求用戶開通“讀取存儲卡中的內容”“修改或刪除存儲卡中的內容”“撥打電話”、“讀取設備通話狀態和識別碼”“錄製音頻”等多個權限，不安裝則無法使用。

根據《關於開展App違法違規收集使用個人信息專項治理的公告》，App專項治理工作組近期通報了20款違反《網絡安全法》第四十一條“網絡運營者收集使用個人信息，應當遵循合法、正當、必要的原因則”要求，即要求用戶一次性同意開啟多個可收集個人信息權限，不同意則無法安裝使用。

而上述用戶投訴的杭州信喜商務谘詢有限公司也在違規名單之列。

導流獲客“流行”之下暗藏痛點

“貸款超市模式早在去年就火了，目前市面上常見的導流平台為貸款公司引流一個客戶可以收取20元的推薦費，通過導流平台成功獲客的成本在200到300元不等。”一位行業人士告訴記者。

在貸款軟體與借貸平台流量告急、新增獲客少的情況下，貸款超市就應運而生。而貸款超市的流量則可以通過與互聯網流量巨頭合作而來。但是，如何甄別與監督貸款產品是否合規運營成為業內普遍頭疼的問題。

“基於金融業產品的敏感性，必須有適當的準入機制，不論對於提供金融流量服務的平台方，還是對於平台商家的金融產品和服務，都需要準入。現在是需要圍繞金融流量平台頒布一系列能夠量化、落地的整體性規範方案了。”陳文告訴記者，目前的問題在於流量平台缺乏準入門檻，魚龍混雜。要真正規範這個市場，需要對於行業設立準入門檻，推動持牌化發展。

前述負責人也表示：“審核（產品進入貸款超市）是一個比較難的工作。我們會要求每一個上架產品提供產品的利率額度、期限、平均審批通過率等信息，以及營業執照，必須滿足這些條件，且營業執照的範圍裡也必須有金融服務與金融技術服務才能上貸款超市。”

該名負責人坦言，導流平台一般是通過白名單機制作為合作門檻。“首先選擇與一些持牌消費金融公司合作，但如果真要完成一整遍申請（來監督），其實有兩方面的難題。首先要求真實的個人去申請，也就是我們的測試人員，但有時候會因為測試得比較多，測試員的借貸記錄會被記錄到央行征信裡。所以，每一個上線測試的產品都需要測試人員完整進行一遍借款流程後才能計算出準確的利率。何況，產品在上架測試的時候未發現問題，不代表它不會在後續經營過程中更改利率。我們進行定期加不定期抽查，一旦發現有問題，就會直接下架，然後加入黑名單永不合作。但是抽查只能是完整的進行借貸過程，所以我們的頻率一般是以月為部門不定期抽查，另外靠客服團隊接到用戶反饋進行抽查。畢竟我們作為導流平台，而貸款公司作為一個甲方，在處罰操作方面可能確實存在一些難度。”

2019年3月6日，中國互聯網金融協會發布一則《關於網絡借貸不實廣告宣傳涉嫌欺詐和侵害消費者權益的風險提示》，據金融監管部門和中國互聯網金融協會監測發現，近期社會上仍有一些網貸機構通過短視頻平台等新媒體渠道發布不實廣告。其中涉嫌行銷違規產品，宣傳違規活動，包括推銷高於法定最高利率的貸款，從事“校園貸”“砍頭貸”等被明令禁止的活動，容易致使一些消費者輕信並參與交易。

“如要強化流量平台對於貸款公司的監督，可以考慮在借款人舉證起訴貸款公司時，流量公司及其實際控制人承擔連帶責任，至少需要退還引流費等，進而提升流量平台監督貸款公司合規性的激勵。此外，要監督防範流量平台對於借款人收取服務費，將先前貸款公司收取的砍頭息前置化，變現突破法律允許的貸款利率上限。流量平台對於貸款公司的監督主要還是從歷史合規角度排查確定合作上架貸款公司的白名單，對於涉及投訴比較多的貸款公司的相應產品予以下架等。”陳文表示，金融貸款產品相對一般商品而言，更為複雜。普通人在獲取金融貸款產品時要在解決可獲得性前提下才能考慮貸款產品的價格和服務質量因素，各種貸款產品之間的橫向比較是需要專業技能判斷的，流量平台在推介金融借貸服務存在較多的誤導機會。

關於愛奇藝作為廣告發布者提供金融領域導流服務的走向，本報記者也將密切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