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最新頭條.有趣資訊

廣州南亭最後的擺渡人 以江為伴以船為家

清晨5點,陰雨的廣州天蒙蒙亮,珠江面上,航浮的綠光在薄霧中若隱若現。廣州市番禺區大學城旁的南亭渡口,擺渡人關澤輝坐進了駕駛室,準備迎接當天的第一班乘客。關司機在此做擺渡人已經有30余年。他所駕駛的渡船,是南亭一帶僅剩的一艘渡船。(南方日報 攝影/羅斌豪 撰文/金祖臻 王瑜玲 影片/董天健)

影片 | 廣州南亭最後的擺渡人:票價1元 每15分鐘往返一趟

此時,渡口聚集的第一批等待渡船過江的人,抓緊時間陸續登船。半小時後,柴油發動機的“突突”聲會打破江面的平靜,渡船從江心駛近渡口。一聲短笛後,渡輪緩緩穿越晨曦未至的江面,駛向對岸。

48歲的關司機是南亭渡口渡船的承包人,多年前,他從父親手裡接過擺渡的工作。鳴笛,換擋,轉舵,船離岸倒退約幾十米,再轉舵,把船頭轉向廣闊的江面開去,同樣的路線,同樣的風景,日複一日,關司機一乾就是三十多年。大約十五分鐘後,渡輪抵達對岸的鳳凰渡口,路燈仍然亮著,岸上零星早起晨運的人。

首班的乘客不多,只有六七人,多是到對岸市頭村的天光墟進貨買菜的攤販。關司機的輪渡連接南亭、市頭兩村。河網密布的廣州曾有規模不等的無數渡口,而隨著路線、橋梁、隧道、地鐵的建設,不少渡口逐漸關閉。南亭渡口,是附近一帶僅剩的一個渡口,性質屬南亭村的集體經濟,由關家兩兄弟託管打理。

如今搭船過江的人已大為減少,但關司機和他的渡輪依然有一批“鐵杆粉絲”。“對岸市頭村有一個批發市場,肉菜便宜。”早班船上一位乘客介紹。這位乘客平時以賣烤土豆為生,食客多為大學城的學生。“對我們來說,渡輪過江更加方便。”渡輪清晨的通航時間早於地鐵,還能運載三輪車,空車子去,滿載而歸,對於每天要到對岸市場採購的人來說,渡輪仍是他們的首選。

7點過後,天漸亮,上班族和學生也加入到乘坐渡船的隊伍。渡船每15分鐘往返一趟,踏板靠岸,乘客快速上落,雖談不上繁華,但也有幾分熱鬧。

從南岸市場而來的肉菜,主要供往大學城島上的大小餐館。船剛停穩,車隊便在渡口魚貫而行。

關司機除了和弟弟自己開船外,還聘請了兩位有經驗的司機一同負責渡口。忙完清晨的擺渡,關司機就把駕駛艙交給了其他人,自己則在甲板上收費,船票一塊錢一位,如果乘客開著交通工具上船,會根據體量加收幾塊錢。

廣州城水網密布,渡船曾一時興旺。在二三十年前,這曾是沿水而居的廣州人穿梭河道最主要的交通工具。據1995年《番禺縣志》記載,上世紀80年代末,僅在番禺就有渡口152個,渡船370艘。這其中,有7個渡口日均客流量超過1000人次,洛溪渡口、南浦渡口、北斗渡口等三個大渡口超過3000人次。

90年代初,正是改革開放猛進的初期,關司機的輪渡生意十分紅火。那些年的端午節,連不少僑胞都會回來南亭村看龍舟,渡輪的船頭船尾更是站滿了觀賽的人,氣氛好不熱鬧。

1984年,關司機的伯娘與堂妹在渡口的合照。在物質生活尚未充裕的80年代,在大型交通工具和電器前留影的家庭照片十分常見,一定程度反映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鳳凰渡口上侯船的乘客,遠處的新造珠江特大橋連接兩岸,早於2003年已建成。在大學城一帶,隨著早年南沙港快線的通車、地鐵7號線的開通以及連接大學城和新造鎮的金光東海底隧道的正式開工,南亭渡口的乘客可謂寥寥。以前運一趟,整條船的人密密麻麻地擠著,一直排到船頭,現在半條船都站不滿。

這一變化直接影響到了幾位擺渡人的收入。關司機介紹,上世紀90年代,渡口收入你一年達30至40萬元,而且多個船家競相投標,幾年前收入是20萬元。“現在一年下來,扣除人工費,油費和承包費等等,純利潤只有四五萬,這些收入還不如聘來的兩位駕駛司機的年工資多。”關司機抬頭看著螢幕上的水文情況。

擺渡司機們不時會提起“上街”,即離開渡船,上岸工作生活。在他們眼中,“上街”似乎會讓自己進入一個陌生的環境,一切都要重新適應。而對於也已年過半百的人來說,改變習慣並非易事。自己改變雖然難,但幾位擺渡人的孩子基本都過上了與之不同的生活。

關司機的兒子在讀初中,但不像十幾歲時的他一樣,總在船上玩。“他們這一代,生活很豐富,有手機,有網絡。”他說。關司機也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學開船,他希望兒子能上大學,將來找一份更體面的岸上工作。“年輕人嘛,有他們的世界了。”關司機笑稱自己將是最後的擺渡人。

晚上,關司機在江上發現的一艘破船,將其拖曳到岸邊。搖曳的江水浸透關司機的半生,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擺渡除了是一門活計,也包含著一份“契約”。即使過了通航時間,如果有人遇到大事急事需過江,即使只有一位乘客,關司機也會開動船隻。渡輪由關家兩兄弟24小時輪流值班,以備不時之需。“過去緊急情況常有,現在過江的交通手段方便,就很少了。”關司機說。

如今周末傍晚,船頭乘客已是寥寥,隻稀疏站著幾位大學生,介紹說是要到對岸下館子去,畫面冷清卻也帶著愜意。時代氣息的起承轉合,竟也在同一片船頭找到一個生動注腳。

最後一班渡輪晚九點從南亭渡口發出,行至江心,唯一一位乘客的身後已是萬家燈火。

渡輪需由關司機兩兄弟24小時輪流值班,通航時間過後,關司機會把渡輪開至江心守夜。“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上住,聽慣了艄公的號子,看慣了船上的白帆…….”,一首《我的祖國》曾深沉回響於大江南北,或者對依水而居的人民,觸動會更深。聽慣了,看慣了,正如江風的吹拂,珠水的滋養,一直眷顧著這片地方。

獲得更多的PTT最新消息
按讚加入粉絲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