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販賣焦慮的公號們成功了:90後已經不寫詩了

文/阿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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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中午好好地吃著飯,突然刷到一篇《第一批90後已經入土了》,嚇我一跳,沒想到點開一看,什麽啦,寫的是“土味青年”。

果然,又是新世相。

從《第一批90後已經出家了》刷爆朋友圈開始,新世相大概是愛上90後了,畢竟,這是一個數量龐大而又可以隨意揉捏的群體。

什麽《第一批90後,只有7秒》、《生於90,死於熬夜》、《那些分期整容的90後們》……就懟著第一批90後不放。

求放過啊求放過,就當我們第一批90後已經死了好不好哇?

人在家中坐,突然就被同齡人拋棄了。

人在家中坐,突然變成老狗逼了。

人在家中坐,莫名其妙就被入土了。

我們90後,還不夠慘嗎?!一個個像是擺在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品頭論足。一時間所有的大v都在說:這屆90後不行。

第一批90後已經焦慮禿了!

新世相很多時候並未直接販賣焦慮,相反,它經常在滿屏的焦慮中塑造一種犬儒主義假象,似乎在苦口婆心地勸告大家:放棄掙扎吧!躺好等著挨捶也挺好的。

結果就是把人嚇得四散奔逃。

比挨捶更可怕的,是等著挨捶。

2

90後有多焦慮?

他們焦慮到都已經不寫詩了。而寫詩,正是一個正常的年輕人所應該做的、最常見的事情。

但現在的90後不寫詩。也基本不讀詩,所有關於詩歌的記憶在高三畢業後還給了語文老師。

到了實用主義當道的現在,大家更是以談論詩歌為恥。

余秀華的詩歌突然走紅後,著名學者戴錦華曾說過:

“或者我們不用夢想人人讀詩,人人寫詩,人手一本詩集的年代。如果按照那樣的想法,春天就永遠不會再來了。但其實可怕的是,詩歌被拒絕,詩歌被否認,然後我們以寫詩讀詩為恥。”

我上大學時,有一個特別火的網站叫“榕樹下”,然後那裡有一個板塊,叫“詩友會”,聚集了一大群年輕人,一天到晚在這裡寫詩。時不時地,也會玩詩歌接龍、命題詩、對詩。

且不論詩歌好壞,這種以詩會友的氛圍,就格外理想主義、格外令人動容。

他們寫下的一些詩行,充滿著年輕人對這個世界的感知、體悟與思考。

葉子

“我們復活在這樣一個落地的時代

日子長長

長於一生的賦稅”

羊君

“人們需要很多很多心悸和擁抱

才能設法原諒一個沒有月亮的冬夜”

龍兄

“一身還在倚寒山打坐過午不食

一身已隨大江大河入了浮生”

董小姐

“一壺酒的笑靨

柳眉細央清水

是你的歎息拂掠過我留戀的神情

江南幾絲霏雨

孕你在沉落輕舟的苦深”

緘默

“談到祖國

我永遠不會為它流淚

把它變成泥沼

我只為它流血

使它堅硬如石

使它高山仰止”

是的,這些都是我身邊的年輕人寫下的詩行。稱不上多麽精彩絕倫,卻也在某些時刻喚起過我尚存的天真。

詩歌應該是一個人身體裡的血液,日夜奔流。它不應該是一種高高在上的藝術,更不應該因為“無用”而被時代唾棄。

往寬一點想,詩歌也不是完全無用,畢竟,會寫詩的男同學說起情話來,也更動人啊。你們喜歡的王小波和朱生豪,不就是這樣嗎?

“醒來覺得甚是愛你。”

“當我跨過沉淪的一切,向著永恆開戰的時候,你就是我的軍旗。”

“這沒什麽好臉紅的,誰都有過年輕的時候,就是,還沒變成大人的時候,青春可以滴出水來,朝陽遍山,每個早晨和黃昏都想寫詩,心裡充滿愛情。”

3

詩友會的同學們如今大都結婚生子,走到生活裡去了。

“生活裡人口眾多”,大家不再寫詩,也很少談詩。聊天的時候都強調“自我邊界感”,客客氣氣絕不逾矩。

我懷念那些可以敞開心扉,徹夜長談的夜晚,但他們視我為“不成熟”。

李安在上海電影節的一個論壇上說:

“我個人覺得最重要的是不要讓他們長得太快,雖然這好像在唱反調。不是壓抑,而是不要揠苗助長…現在想起來,很感恩我晚熟,幼稚期比較長。

生長本身需要孕育的,年輕人應該準許自己被孕育,任何東西要感人、成立,本身有自然的力量。我鼓勵年輕人不要太急功近利。”

從前,“急功近利”百分百是個貶義詞,如今它是一個中性詞,因為它代表著野心、執著和行動力。

如今階層尚未固化,中產階級的席位仍有不少虛位以待。每個年輕人都野心勃勃,削尖腦袋想實現階層躍遷。

一堆同齡人、甚至比你小的人都比你成功了,你當然絲毫不敢落下。

無人再把《死亡詩社》奉為信仰:

“我們讀詩寫詩,非為它的靈巧,我們讀詩寫詩,因為我們是人類的一員,而人類充滿了熱情。

醫學、法律、商業、工程,這些都是高貴的理想,並且是維生的必需條件,但是詩、美、浪漫、愛,這些才是我們生存的原因。”

4

我最近遇到了有一個特別有意思的事情。

有段時間二刷了《午夜巴塞隆納》,感慨頗多。與一個友人聊起,他說,哦,就是那個一個男人和三個女人糾纏不清的故事啊。

我說:對啊。其實大部分人都是vicky。要不是安東尼奧出現,她會對自己的未婚夫很滿意。但是當安東尼奧客套讚美說“你未婚夫和你很相配”時,vicky很堅硬地回答說,“我不喜歡你這樣評價。”因為她想成為和安東尼奧一樣有才有趣的人,但安東尼奧把她劃為她未婚夫那種“無趣的普通人”隊列……

還沒說完,就看著友人的笑容漸漸消失,他擺了擺手,說:這個我不知道,我只看了大概。

我問,什麽叫只看了大概?

“就是,一個短影片:5分鐘帶你看懂《午夜巴塞隆納》。”

這大概是某種中國特色吧——正如我們的語文課本也喜歡讓人總結“中心思想”、“內容梗概”一樣,現在的自媒體,把電影也砍去枝節,隻留個死的軀乾來販賣。

一面希望自己的孩子有文化,面對美景,不要只會發出“臥槽牛逼”的驚歎,而是“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一面自己卻不肯細細品味哪怕一部2個小時的電影。

我有時候也很疑惑:太陽底下並無新事,電影無非就那幾種,主題也逃不開生老病死愛恨情仇,看那麽多的故事梗概,目的是什麽呢?

北島曾經說過,我們生活在一個沒有細節的時代。他在大學裡教散文寫作,讓大家寫寫童年,發現幾乎沒有人會寫細節,這太可怕了。

意識形態化、商業化和娛樂化的時代正在把細節從人們的生活中刪除。

詩歌、美、浪漫、愛,正是我們生活的細節和血肉。而我們正在逐漸拋棄它們,追逐物欲和所謂的成功,變成一個個講不出細節的空心人。

登山愛好者都知道,登山的過程中最煩的,就是有個人在你旁邊一直逼逼:啥時候到終點,還要多久啊?

朋友,你既然那麽想到終點,大可以坐纜車,完全沒必要爬山。

人生嘛,來都來了,除了最後的終點,你還能跑那去?

本文轉載自:不上班日記,ID:bushangbanriji

「在販賣焦慮的時代,你焦慮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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