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想錄：人類社會只有一個老師

1、睡覺之前，我通常都會說，現在，我要睡覺了，我把一切都交給你了。結果我不到兩分鐘，真的就睡著了，一夜無夢，完全不像個什麽詩人，一點文藝老年的憂桑都沒有。每天都是如此，實在不好意思。

2、經濟學家大概分兩種，一種是致力於市場一般秩序的描述，另一種是致力於範疇給定下的解決方案。前者以米塞斯、哈耶克，奈特為代表，麻煩在於，米塞斯的結果是連一個大學教授的職位都找不到，哈耶克也被經濟學界拋棄，奈特一輩子教育出那麽多諾獎獲得者，他本人無緣大獎。後者以凱恩斯、西蒙、希勒為代表，每個人都活得很光鮮，西蒙甚至和中國政府都走得很近，成為少數幾個中國科學院的外籍院士。我想，一個經濟學家不太可能在兩方面同時發力，因為一個人的生命時間和精力有限。很多經濟學者沒有思考自己的定位，也就是說，沒有明確自己的問題意識。所以一輩子就只能抄錄別人的著作，當個經濟學常識的傳播者。當然，這樣的工作也很重要。

3、經史子集的知識分類，是反科學的。這是一種細分意義上的錯謬，正是這種知識分類的錯誤方式，讓中國的所謂知識分子們熱衷於博學，缺乏專業進路，並且用偽博學，偽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混天度日，假裝深刻，然後欺騙老百姓。

4、要通過信仰的思辨，給自己建立了一個先驗的與基督精神有關的觀念秩序，然後用這套觀念秩序為分析基準，分析中國問題。所以，一個好的知識人，應該努力呈現一種範式的轉換。第一，要跳出治國平天下的傳統，去理解自由主義和保守主義的思想資源。比如要看見休謨的缺陷，一個中國書生如何無法看見休謨的自由主義困境，就會誤讀整個近現代的西方思想史。要感應到了阿克頓勳爵所在的基督信仰傳統。在這個意義上，任何一個不曾嘗試理解基督傳統觀念秩序的中國人，永遠不可能讀懂休謨，永遠不可能理解何謂保守主義，這些中國人因此只能必然走進一種中國特色的自由主義和保守主義的進路裡去。某種意義上這是中國讀書人最無知的地帶，中國知識人在這個問題上具有驚人的同構性，從而構成一種中國式的共謀。第二，擺脫“中國向何處去”的問題意識，這是中國知識分子的憂患意識所在，但基督精神的觀念秩序在於人性的“幽暗意識”。西方思想史上偉大的思想家們，都以個體的生命為基準，致力於思辨人性的複雜性，而不是巨集大敘事的國家主義關懷。第三，要拓展自己的基督信仰局面，緩慢形成一種開放式的糾錯能力。

5、主日快樂，所有不會休息的人們，我們都來思考，人為什麽要休息。這是個問題，人應該怎樣休息，這也是個問題。小時候，記得父母總是起早貪黑，流血流汗，沒有星期日的概念，不敢讓自己休息一下，總是像驢一樣的勞作，但生活啊生活依然貧窮，靈魂啊，靈魂依然麻木。

6、一味的勤勞是無意義的，不會休息才是問題所在。為什麽會有星期日的制度，為什麽會有雙休日，為什麽人類要7天輪休一次，這樣的節奏，與人的生命有什麽關係。為什麽不是10天。這些問題需要有人去沉思，而且應該形成穩定的制度，不能因為人的所謂計劃，所謂聰明，所謂調節而改變。所以，我們要有這樣的常識，在星期日工作，是無知的。人類的調休設計也是無知的。不能用政策鼓動人們在星期日去工作，因為你不知道，這樣的調休制度是怎樣事倍功半，是怎樣破壞了人的身體和靈魂的節奏。

7、聖靈，在希臘文裡有什麽漢語不能呈現的意義？英文裡的SPIRIT，在我的理解範圍裡，就是精神，holy spirit，就是耶穌聖潔的精神。父子聖靈，在我的理解範圍裡，我認為就是上帝，耶穌，每個人的精神在三位一體的層面產生了偉大的共鳴。聖經之所以強調HOLY SPIRIT,我的理解是，這是對人類精神秩序的肯定，一種來自上帝精神的存在（作為位格而存在），被賦予到每個人的內心深處（上帝同在，上帝的意志居住在人的心裡），從而使得每個人都具有不可剝奪的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這樣的精神界定，能夠有效防止人類的異化。我喜歡用現代漢語的口語來表達其中的意義，不喜歡賦予一種語言的神秘性，面對聖靈這個中文詞語，我一直在努力清晰的解釋，而不是混沌的表達。

8、中國人信仰上帝，也是把上帝當成了偶像。非常短視，原因在於，中國的信仰者一直都是在用中國傳統的先驗觀念秩序來理解上帝，理解聖經。理解能力不夠，無法完成信心的跳躍，不過是拿著聖經尋找心靈雞湯。所以在中國文化傳統的觀念秩序先在的前提條件下，基督徒要小心，很多時候我們的血液不是耶穌的，是四書五經的。我們是一塊摻雜著各種添加劑的人工合成的餅。

9、對於詩人而言，細節太重要，沒有細節的詩歌，是無法想象的。但再具體的細節，也必須要陳列在向上的階梯之上。如果所有的細節羅列在一起，卻表現為一種向下的墜落，這樣的詩歌就不再是詩歌，只是詩人某次酒足飯飽之後的一個飽嗝，或者是一聲屁響。事實上我是在陳述兩個生活的陷阱，第一是空洞無物，導致我們的生活一事無成。第二是混沌蕪雜，導致我們永遠無法向著標杆直跑，只能死在這種一地雞毛的生活裡。

10、一個人，生命的起點和終點都要明確，不能留下模糊地帶。打個比方，一個百米運動員，如果沒有明確的起點和終點，他是無法奔跑的。他的所謂奔跑，要麽是沿地打轉，要麽是在一個狹隘的視野裡來回折騰。人由於具有理性能力，因此會認為起點的模糊和目標的模糊，是一種留白，一種深奧，其實這是一種虛無和無知。

11、如果一個知識人能夠足夠理解上述表達，或許就能意識到，傳統中國文化的觀念習慣是絕對不可能建構起深刻的思想體系和知識體系的，只能在局部的、短視的意義上抖抖小聰明。這才是黑格爾為什麽嘲笑中國人的哲學觀念，他說中國人的認識習慣約等於一個幼稚園的新生，剛剛進門，就把知識的大門和一個人的問題意識全部關閉起來了。如果認同這樣的批評意識，你會發現，中國的所謂文學，所謂藝術，尤其是那種主張留白的所謂藝術，主張點化，線條化的所謂藝術，都是一種無知觀念之下的虛無的想象。裝裝大尾巴狼可以，但完全不具有生命衝擊的藝術感染力。

12、千萬不能說我是啟蒙者。人不能啟蒙他人，人類社會只有一個老師，就是耶穌基督。孔子三人行必有我師，是一種無遠大目標的相對主義學習方法，遮蔽了人們追求真理的能力。中國文化中的“尊師”傳統，是關於知識分子的偶像崇拜，這是導致中國人知識能力不夠的最大原因。

13、天主教系統所湧現出來的神學思想，哲學思想，藝術成就，科學成就，是新教無法相比的。但新教系統湧現出人類社會的自由憲政制度，這也是天主教無法相比的。所以，宗教自由是最合理的觀念秩序；寬容和接納，是最大的智慧。言論自由是最好的方法論。而一切智慧之中最大的智慧，一切方法論之中最好的方法論，就是敬畏耶和華上帝。天主教並不完美，新教秩序也不完美，只有聖經話語才是完美的。認識這個道理的人有福氣，你們將在絕望中開始希望，在苦難中看見歡樂，在死亡裡看見生存，在沉淪中看見上升。

14、卡爾巴特之後，再也沒有出現深刻的神學思想家，原因可能是新教秩序破壞了天主教經院哲學的傳統，新教的大多數解經書，都是雞湯，比如荒漠甘泉。不及天主教神學思想體系的萬分之一。

15、我們由於人性的幽暗性，在信仰生活的過程中，我們總是願意讚美，但我們似乎不願意懷疑。因為讚美會很喜樂，而懷疑會很痛苦。基督精神是整全的方法論，當耶穌說，父啊，天地的主，這是讚美；當耶穌說，假冒為善的人有禍了，這是懷疑。作為耶穌的門徒，我們要一邊學會讚美上帝，一邊學會對人性永無底線的懷疑。兩方面必須同時進行，我們的信仰我們的生命才會有張力。

16、關於王陽明的致良知的命題，有很多方法論層面的命題，需要辨析。一個必要的問題意識是，不能預先給定一個僅僅屬於人的穩定的，均衡的良知前提，當人談論良知，必要的進路或許是：立足於對完美真理（上帝）的信心，人對自己內心的秩序進行永不休止的懷疑。這種懷疑的過程，或許就是王陽明所說的致良知了。所以，問題的症結很明顯，第一，王陽明沒有立足於對完美真理的信心，他不認識真理，這意味著他在討論良知的時候，缺乏一個終極的基準譜系和一個均衡的分析坐標。第二，如果沒有這個坐標，人對自己的懷疑就缺少了動力和方法，如果這樣，所謂的致良知，既是迷茫的，也是相對的。第三，基於前面的兩個前提，那麽由人所發起的致良知行為，就一定會走向人的理性的自負，走向自我為義，走向偽善。構成幽暗人性的一個巨大的陷阱。這個巨大的陷阱，後來被人總結為“正能量”。所有倡導正能量的人和地方，你們有麻煩了。

17、必須要強調終極觀念秩序的重要性，因為終極觀念表現為當下的知識形態，就是假設前提和基準條件。任何知識與科學，任何問題意識和思想源流，都必須有一個清晰的假定前提和基準條件，沒有這個前提，一切都無法湧現。中國讀書人如果沒有基督信仰體驗，把他殺了也不能理解。沒有辦法，這是我們無知的最大原因，這是我們應得的報應。

18、我有時候也會依靠外表來討論問題，比如我喜歡日本中老年男人一頭黑白相間的頭髮，很知性，安靜，有時間感，而且很乾淨。相比之下，中國中老年男人的臉龐，一是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沮喪與麻木，二是有一種齷齪環境裡的虛胖和浮腫。所以在一群東方人的社會裡，我能一瞬間辨識出誰是台灣人，誰是日本人，誰是香港人，誰是中國大陸人。還比如，有時候我覺得，凱恩斯和希勒所描述的人類動物精神，是有道理的，有些人就是動物，缺乏最基本的理性精神。好吧我承認我這樣的話錯了，其實這是人性在資訊不對稱的時候的一種群體的盲動，一種基於利益的不可抑製的欲望，還加上對未來生活的一種不安全感。這些都是人性的一些面相。所以，我應該深深憐憫，而不是惡語挖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