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1日，美國總統川普對媒體記者發表關於馬納福特的講話
“通俄”調查的所有進展雖使川普面臨的法律風險有所增加，但一不足以動搖他的基本盤，二不足以開始所謂“彈劾倒計時”，三更沒有使他執政地位“懸了”——隻不過，陰影已經投下，引人遐想的太空很大
調查的進展和爭議，將即時影響兩黨中期選舉策略和選情，但在各方政治角力下，米勒調查的水已經有些“渾”
民主黨方面主要動向：
在參議院加大施壓力度，要求推遲對川普提名的第二名最高法院大法官的聽證任命
抨擊“腐敗的共和黨”，號召選民支持民主黨掌控國會山以“撐起護欄”
民主黨長官層傾向於不打彈劾牌，也慎打反川普牌，以爭取溫和派與獨立選民
但一些民主黨左翼競選人已放棄爭取中間選民，使用“彈劾牌”激發支持者投票熱情
共和黨主要動向：
共和黨高層在“風暴一周”中大多回避直接表態
預選形勢相對單一，川普唱主角
從預選看，共和黨中期選舉戰略已無法和川普脫鉤
川普只要護住基本盤，共和黨競選人將在中期選舉中繼續打川普牌
文/《瞭望》新聞周刊駐華盛頓記者 徐劍梅
近日，因川普前競選團隊負責人馬納福特8月21日被定罪，同日川普前私人律師科亨主動認罪，美國輿論沸沸揚揚。美國司法部特別檢察官米勒主持的“通俄”調查不斷“拔出蘿卜帶出泥”，將對兩個月後的美國中期選舉有何影響？全球輿論十分關注。
掀起輿論風暴
曾長期擔任川普私人律師的科亨8月21日就８項指控向檢方認罪，其中兩項罪名是違反競選資金法律。科亨在紐約曼哈頓聯邦地區法院出庭時稱，2016年大選期間，他按照“一名公職競選人”指示並與其合作，向公眾隱瞞了可能對這名競選人及其選戰不利的資訊從而乾預選舉。雖未提及川普名字，但輿論普遍認為此指他按川普指示支付緋聞封口費一事。
同日，美國弗吉尼亞州聯邦地區法院陪審團裁定，川普前競選團隊負責人馬納福特8項稅務和銀行詐騙罪名成立。下月馬納福特還將在華盛頓聯邦地區法院受審，罪名涉及洗錢等。
這兩項“八宗罪”，是米勒調查迄今的最重要節點性事件。米勒於2017年5月17日由司法部副部長羅德·羅森斯坦任命，調查川普團隊是否在2016年美國總統競選過程中與俄羅斯方面“串通”，以影響選舉結果。
米勒主持調查一年來，調查範圍逐步擴大，調查對象不斷增多。馬納福特案作為米勒團隊首起提訴和審判的案子，被認為是米勒首個重要成果，增強了米勒調查的司法威信。
更具爆炸性的科亨庭供，為米勒調查打開新的突破口，也使川普立即面臨雙重法律風險：一是如果坐實科亨所言，既然支付封口費乾預選舉違法，給科亨下達這一指示是否同樣違法？二是如果科亨所言為真，川普曾幾度就封口費問題的表態是否構成總統對公眾撒謊？
面對輿論風暴，川普的回應包括：馬納福特定罪“不涉及我”；事後方知封口費，科亨“編造故事”；自掏腰包支付，沒有犯罪；科亨違反競選財務法不是犯罪；沒“通俄”，米勒調查是“被操縱的政治獵巫”。川普還猛批對“通俄”調查自請回避的司法部長塞申斯對司法部“失控”，塞申斯則回懟：不會讓政治考量對司法部造成不當影響。
科亨認罪次日，紐約州政府就川普基金會稅務問題向科亨發出傳票，並索要相關個人和企業稅務檔案。隨後，紐約市曼哈頓聯邦檢察官接連豁免川普盟友、《國民問詢報》首席執行官佩克以及長期擔任川普集團首席財務官的魏塞爾貝格，以換取他們在科亨案中與檢方合作。紐約州政府和紐約市聯邦檢方各自進行的調查，與司法部特別檢察官米勒的“通俄”調查看似花開三朵，但同氣連枝。馬納福特加盟川普競選團隊時間不長，但科亨和魏塞爾貝格都為川普工作多年，地位重要，他們的松口是過去這“風暴一周”最重要的新聞。
彈劾尚遠
儘管輿論風暴頗為壯觀，但截至目前，米勒調查的所有進展雖使川普面臨的法律風險有所增加，但一不足以動搖他的基本盤，二不足以開始所謂“彈劾倒計時”，三更沒有使他執政地位“懸了”。隻不過，陰影已經投下，引人遐想的太空很大。
美國歷史上，在任總統從未受到刑事指控，起訴總統是否合憲也富有爭議。從美國制度和司法傳統看，川普被起訴可能性很小。至於彈劾，與其說關乎法律，不如說關乎政治，將取決於共和、民主兩黨的角力。
川普會否遭到彈劾，有三項決定性因素：
一是11月6日中期選舉，民主黨有無可能奪回國會參眾兩院主導權；
二是米勒調查能否取得足以支撐彈劾的重大進展，已披露內容還差得遠；
三是川普能否維系共和黨選民對他的高度支持，只要八成以上共和黨選民繼續支持他，他就能繼續掌控共和黨。
從目前看，米勒調查的最新進展尚未產生明顯影響。馬納福特定罪和科亨認罪當晚，川普按原定計劃參加西弗吉尼亞州支持者集會。會場上，川普的“鐵粉”們依舊熱情高漲。不少支持者告訴媒體，他們不關心川普上任前做了什麽。
與此同時，米勒調查的幾點動向也已比較明朗：一是中期選舉前結束調查並作出結論的可能性非常微小，不僅因涉及人、事越來越多，也因要避免予人乾預中期選舉的口實。儘管如此，在中期選舉前米勒調查應該還有新動作和新進展。9月，華盛頓聯邦地區法院將開審馬納福特，馬納福特案還會“帶出什麽泥”備受關注。即便不涉及川普，只要馬納福特被判罪名成立，仍會對川普構成新的打擊。而米勒調查的每一步進展，對兩黨中期選舉選情，特別是兩黨溫和派選民參與投票意向及獨立選民態度，勢將產生重要影響。
二是初步顯示了米勒調查範圍的廣泛與嚴謹。米勒調查實際上遠不限於俄羅斯是否及如何乾預美國選舉，也遠不限於川普競選團隊有無“通俄”。如司法部副部長羅森斯坦當時在米勒任命書中所授權的那樣，範圍將包括調查中連帶發現的一切犯罪行為。米勒調查已深入並突破川普的核心圈。“風暴一周”上演的大劇，昔日聲稱要為老闆擋槍子的科亨，改口“家庭和國家”至上。因此，米勒調查帶來多種懸念，川普所受牽連越來越深。加上紐約州政府和紐約聯邦檢方的助力，從“通俄”、撒謊、妨礙司法，乃至有無逃稅等經濟犯罪，川普很可能被查個底兒掉。
兩黨態度
截至目前，民主黨方面的主要動向是：在參議院加大施壓力度，要求推遲對川普提名的第二名最高法院大法官的聽證任命；把抨擊“腐敗的共和黨”列為中期選舉重要策略之一，號召選民支持民主黨掌控國會山以“撐起護欄”；慎打“反川普”牌。基於利害衡量與形勢評估，民主黨長官層對中期選舉中是否打彈劾牌尤其持保留態度。
實際上，早在預選開始前，民主黨長官層就傾向於中期選舉中不打彈劾牌，也慎打反川普牌，以爭取溫和派與獨立選民。不過，預選進程中，民主黨左翼勢力大漲，左翼競選人在多個選區獲得預選勝利，與黨內溫和派、建制派大有並駕齊驅之勢。據報載，民主黨長官層已放棄在全國範圍內統一競選步調，而決定由競選人根據選區情況自行確定競選策略。從預選情況看，有些民主黨左翼競選人已放棄爭取中間選民，使用“彈劾牌”激發支持者投票熱情。
至於共和黨高層，在“風暴一周”中大多回避直接表態。不過，共和黨國會大佬已公開呼籲川普不要在米勒調查結束前特赦馬納福特。共和黨長官層還要求參加中期選舉的共和黨競選人及早制定應對策略。
相較民主黨預選結果的多元，共和黨預選形勢相對單一，川普實際上唱了主角。除個別情況外，共和黨競選人均大打川普牌；而到目前為止，基本上川普支持誰，誰就能勝出，只有本月21日懷俄明州共和黨州長候選人預選出了意外，川普在最後時刻表態支持的競選人敗北。從預選看，共和黨中期選舉戰略已無法和川普脫鉤。種種跡象表明，川普勢將傾力投入，而只要他護住基本盤，共和黨競選人將在中期選舉中繼續打川普牌。
值得注意的是，前白宮首席策略師班農近期喊出“拯救川普”口號，力主共和黨的中期選舉戰略以捍衛川普總統任期為號召，以提高共和黨選民的投票率。多位分析人士認為，中期選舉很可能成為對川普的“民意公決”。
顯然，米勒調查的進展和爭議，將即時影響兩黨中期選舉策略和選情。而鑒於米勒調查的影響力，川普及其律師團隊可能會繼續大力攻擊米勒調查，以削弱其公正性與可信度；民主黨則已就此打出“保護米勒調查”的口號。在各方政治角力下，米勒調查的水已經有些“渾”，而最終會被“攪多渾”，是否還能澄清真相，定分止爭，借助法律的尊嚴緩和美國的社會分裂，也是重要看點。LW
刊於《瞭望》2018年第3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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