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行路男的第153篇遊記
《呵，德國人》系列的第2集
說起來，大部分中國人對哲學家的印象可能是這樣：
過著貧困潦倒的生活，
或這樣：
Doctor也有哲學家的意思
過著不食人間煙火的生活。
但今天我們要聊的這位哲學家，可能會打破你的刻板印象，他曾經是大學校長，與政要們過從甚密，研究的也都是社會現實感很強的問題。
他叫黑格爾，仍然是個德國人。
德國哲學界可不止康德一面大旗
黑格爾有多重要呢？我們套用下“如果，沒有”的句式：
如果沒有黑格爾，可能就沒有老馬哲學，而如果將老馬哲學，從人類歷史中拿走，可能就沒有蘇聯，沒有十月革命，沒有共義，20世紀的歷史可能會全部改寫。
而且最關鍵的，我們中國人今天會少一個吵架金句：“存在即合理。”
想想看，這句話，是不是經常被我們拿來吵架用？但凡感覺不佔理或者說不清楚，就會甩一句“存在即合理”，於是對方只能吹鼻子瞪眼。
不過，這話雖然的確是黑格爾說的，卻被我們嚴重曲解了，黑格爾應該覺得很冤，到底怎麽曲解的，以及如有效反擊。這個我們稍後來講。
總之，黑格爾應該算是西方哲學史上離中國人距離最近的哲學家了。
出任夢之隊隊長
想了解黑格爾應該去哪裡走走看看呢？
我會建議去德國柏林的洪堡大學， 48歲開始，黑格爾在這裡擔任哲學系主任，60歲升任校長，洪堡大學在德國的地位，相當於北大+清華吧。
最搶眼的是人家家的圖書館：）怪不得說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
回到黑格爾生活的年代，當時德國只是攤在地上的一堆小國，其中最大的叫普魯士，但被拿破侖收拾過很多次，大家都有朝不保夕的感覺。
普魯士國王覺得，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得積極應戰啊。
他想到的方法，不是組建一支北洋水師，而是建一所大學，也就是洪堡大學，她甚至把一個王宮拿出來當宿舍。
因為他和葛優一樣，相信人才投資是最有效的投資。
這句話哪個年代都很扛打
而培養人才就要靠大學，創辦一流的大學，就是建設一流的國家。
這裡多說兩句洪堡大學啊，這所高校一出生就風華正茂，今天走在校園裡，還能感受到古希臘式的英雄氣息：
教學樓的門楣，長得很像羅馬萬神殿，下面是一排高大的羅馬式立柱，房頂上是一排巨型雕像。這種華麗感，與盧浮宮都有一拚了。
當然，有漂亮的大樓不算是一流大學，有大師才是，那我們看看人家的校友名單，隨便列舉幾個：愛因斯坦、薛定諤、叔本華、Marx、海涅、俾斯麥……可以組成一支知識界的夢之隊出道，而隊長就是黑格爾。
在通常的印象中，哲學家可能是天天蓬頭垢面，見人就diss，既神經質又神經病，整天要回答人類從哪裡來的形象，然而，黑格爾卻和普魯士複興大業這種現實的問題攪在了一起……
唐僧取經
就是絕對精神
昨天我們講了康德，同樣作為古典哲學的戰鬥級大師，康德和黑格爾有什麽不同呢？
他們的不同之處很有意思：
第一，康德從生到死，都宅在柯尼斯堡，從來沒有離開過，而黑格爾一輩子至少在九個城市長時間生活過；
第二，康德一生隻做一份工，黑格爾則頻繁跳槽，給富人家當過家教，在中學當過老師，當過報社主編，最後出任國立大學校長，閱人無數。
當然，還有哲學理論上的不同。
舉個例子，如果他們同時穿越到納粹時代，同時看到一個猶太人跑過去，納粹追過來，問你們看到一個猶太人過去嗎：
康德應該會說，看見了，剛跑過去。然後猶太人被抓了；
黑格爾則會說，我啥都沒看見。
聽起來好像是康德不近人情，黑格爾內心充滿愛一樣，其實並不是，這是他們對道德是否要考慮社會現實這個問題的看法不一。
如果我們把“看見還是沒看見”，當作一種理論的話，那麽，康德認為，理論和現實都是獨立存在的，說真話就是原則，而黑格爾認為，理論必須和現實結合起來思考，如果現實是，說真話猶太人會被處死，那“說真話的原則”就可以改變。
看懂了嗎？康德的哲學思想，基本不考慮社會現實，而黑格爾則相反，必須緊密結合現實。
當然，黑格爾哲學體系裡“現實”，是非常複雜龐大的概念，指的是人類的整個歷史進程，他的意思是，研究人類問題，絕不能離開歷史，黑格爾是第一個把歷史研究系統引入哲學的人。看看黑格爾是怎麽研究歷史的。
他認為，人類歷史進程規律是否定之否定，這詞你肯定熟悉，黑格爾率先提出來的，那否定之否定到最後是什麽？黑格爾認為，是絕對理性，或者叫絕對精神，是人類最完美的狀態。
有點燒腦是吧？啥是 “絕對精神”啊，想理解黑格爾，必須知道這四個字，有位清華哲學教授的朋友幫我舉了個例子：
比如《西遊記》裡，唐僧為什麽不讓孫悟翻個跟頭把經書拿回來？非要吭哧吭哧走著去取呢？
如果黑格爾讀《西遊記》，他會說，最重要的不是經書本身而是取經過程，通過途徑九九八十一難，唐僧取得經書時的那個狀態，就是絕對精神。
人類如何修到絕對精神的境界？黑格爾說，人類歷史有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東方世界，是歷史的嬰幼兒時期（說的就是我們，黑格爾認為東方沒有過真正的革命，是停滯的歷史）；
第二階段是希臘羅馬世界，是青年時代，有活力但不成熟；
第三個階段，就是黑格爾所在的普魯士世界，屬於成熟時代，有可能達到絕對精神，也就是理想社會。
普魯士世界是成熟時代？這個分析，是不是聽起來既理性又民族主義，還還有點沙文。普魯士國王跟你想得一樣，一聽就興奮了，所以趕緊請黑格爾出任洪堡大學校長。
不過，黑格爾說的普魯士，可不是指現實中正在實行專製的那個普魯士，普魯士國王有點自作多情，不過不僅普魯士國王“錯愛”了他，後來連納粹也湊熱鬧，借著黑格爾理論搞種族主義，更是斷章取義了。
存在怎麽就合理了？！
我們對黑格爾的誤解太多了。最著名的，就是前面提到的黑格爾名言“存在即合理”。
他真的是在為存在的哪怕看似不合理的事情辯護嗎？
肯定不是。
其實黑格爾的完整表述是：what is rational is actual and what is actual is rational，翻譯過來應該是，“現實的，或者叫存在的，是合乎理性的，並且，合乎理性的，是現實的或者叫存在的”。
就是說，雖然存在的才是合理的，但是也只有合理的才會一直存在。
但我們一順手，隻截下半句話來用，於是滿心歡喜，以為自己掌握了真理，大到希特勒種族滅絕，小到倆人吵架，只要吵不過，理屈詞窮的那一邊，就甩出上半句：存在就是合理啊。
這個鍋，黑格爾可不背。
而且，黑格爾這句話的對象，是針對整個人類社會的發展過程，並不是豆汁兒這麽臭該不該喝、相親到底要不要門當戶對這種具體的問題，所以啊，用黑格爾給自己的生活細節做辯護，出發點就錯了。
不過，也能理解，黑格爾的哲學體系太龐大了，多數人根本看不懂，他的影響力又很大，所以總被拿來當老雞湯用也不足為奇。
黑格爾牌“雞”湯，bigger 中的戰鬥“雞”
他帶來了一群仰望星空的人
好在，黑格爾遍地皆知音。
尤其在他的時代，可是說黑格爾是那時的精神領袖，他的研究，從精神哲學、歷史哲學、國家哲學、辯證法，到數學、物理、天文、藝術，全部涉獵，無所不包，所以他被稱為是古典哲學的集大成者。
後世哲學家根本沒法繞開他，就算有的哲學家反對他，也沒法另起爐灶，只能通過批評他，孕育自己的學說，說白了，還是站在黑格爾的肩膀上。
所以，我們如果把黑格爾比喻為大樹，後世的哲學家就像是樹上的果子。費爾巴哈、本雅明，甚至當代哲學家哈貝馬斯，都可以算是黑格爾的果子，其中最大的一顆當屬老馬。老馬就是在繼承、批判黑格爾的過程中，產生了自己的哲學。
比如，否定之否定循環往複，不斷輪回，最後到達理想社會的過程，對老馬啟發就很大。老馬接著黑格爾說的繼續闡釋：什麽是理想社會，什麽是共義社會？物質產品極大豐富，人人擁有崇高道德，勞動成為人們的興趣，勞動成果按需分配，等等等等。
那怎麽才能到理想社會？黑格爾說的是通過“否定之否定”來實現，具體就是通過不斷地鬥爭和融合實現的，老馬抓住了“鬥爭”兩個字，那誰最有能力搞鬥爭？放眼望去，就是無產階級，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搞起鬥爭當然最徹底。
不過，老馬對黑格爾也有批判，而且很獨特，黑格爾總說絕對精神，他認為，精神不可能改變物質，應該反過來，是物質決定精神，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嘛，他還為此寫了部經濟學著作，來解釋社會現實，就是《資本論》。
所以，哲學家很像是一系列的傳統齒輪，某個關鍵齒輪的轉動，一定會影響到遠方的齒輪，而黑格爾，就是這個關鍵齒輪。
60歲時，黑格爾出任洪堡大學校長，他心中仍然充滿激情，渴望普魯士建國，渴望普魯士成為絕對精神的載體，他決定在洪堡大學放手大乾一場，不拘一格煉人才。
結果，
61歲時，老先生意外死於霍亂，沒逃過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的命運。
好在黑格爾在他短短的一生中，給我們留下了很多，光編撰的學術著作就有上千本。
只可惜，能理解他思想的寥寥無幾。
中國人能理解能記住的就更少了。
也許，除了那句“存在即合理”，就只剩一句：
“一個民族有一群仰望星空的人，他們才有希望。”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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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友們，你們對德國人是什麽印象？
我的感覺很複雜，概括來說就是：《呵，德國人》
這周和下周會連續給大家講幾個神奇的德國人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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