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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坐”益處多:自省增慧,修身養德

“無事此靜坐,春來草自青,”此詩句中所描繪的那種自然、靜謐之境,常引起人們無限的遐思。“靜坐”似乎是詩人們的共同嚮往——王維詩曰:“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李太白詩雲:“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蘇東坡詩言:“無事此靜坐,一日似兩日。”其實,“靜坐”並非只是詩人的專利,從儒釋道各家對其的態度中,我們可品出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

道家之靜坐:坐忘、體道

雖然道家創始人老子未直接使用過“靜坐”一詞,但《道德經》中關於“靜”的論述卻不在少數,如“致虛極,守靜篤”“歸根曰靜,靜曰複命”“重為輕根,靜為躁根”“不欲以靜,天下將自正”等等。及至莊子,“靜坐”真正朗顯出來。莊子在《齊物論》開首處描述了南郭子綦“隱機而坐”的場面——“隱機而坐”即是“靜坐”。子綦靜坐後,對天長噓。侍候子綦的子遊看到子綦靜坐後“形如枯木”的變化而問其原因,子綦答道:“吾喪我。”意思是,在靜坐中,我把“我”忘掉了。“忘我”的境界是道家追求的“道”的境界,按莊子說法,只有“忘我”,才能心無執著,心無執著、無分辨,方可齊是非、齊生死,乃至最終與萬物融為一體。《齊物論》以“莊周夢蝶”結尾:莊周夢中變蝶,醒後卻不知是莊周變蝴蝶,還是蝴蝶變莊周,此即為“與萬物融為一體”的境界——“渾沌”之道的境界。

莊子的“靜坐”,當然不是如木偶般傻坐,而是隱機而坐。隱機可謂一語雙關,隱機者,既可解釋為坐在幾之側,更可理解為隱去機心之義。隱去機心、人心,便可得道心。隱者,忘也。恰如莊子所言,“其耆欲深者,其天機淺,”當人在靜坐中,忘卻身外事,乃至忘卻“自我”之時,“人欲”則自然被“擱置”,自可得天機一片。由此可知,道家靜坐之核心在於“忘”。

在“隱機靜坐”的操作層面上,莊子除簡略地提及“真人之息以踵,眾人之息以喉”外,並無更為詳盡的敘述。對此,後世的道教作了豐富和拓展。

道教之“靜坐”,尤注重養生之術,在“呼吸”上大做文章。唐人司馬承禎作長文《坐忘論》,專門探討“靜坐”之要津,對後世影響頗大。他們追求“胎息”乃至辟谷,即杜絕飲食,通過微弱的呼吸將身體的能量消耗降到最低限度,以達到長生久視之功效。

當然,道家之“靜坐”在後世不僅僅作為養生、修道之用,亦成為士大夫階層追求的生活情調。譬如清道人馬大年在《怡情小錄》中言:“倪正父鋤經堂述五事。靜坐第一,觀書第二,看山水花木第三,與良朋講論第四,教弟子讀書第五。”其儼然將“靜坐”視為生活藝術的一部分。

佛家之靜坐:去執、修慧

佛家與靜坐關係亦密切。雖然佛家多以“禪坐”“打坐”命名之,其實一也。如果說道家的靜坐要訣在於“忘”,佛家的靜坐要訣則在於“空”。只有“空”化外物,才可獲得宇宙之大智、全智,進入“佛”的涅槃狀態。

我們知道,“佛”之義有三:自覺、覺他、覺行圓滿。自覺為智慧,覺他為慈悲,覺行圓滿為悲智雙運、圓融無礙。由此可知,佛家修行必須要有智慧,即“開悟”。離開了智慧的引領,則難成正果。開悟的關鍵,就是“靜坐”。

佛家對“靜坐”的形式頗講究。以盤腿為例,有散盤、單盤、雙盤,其中單盤又分金剛盤、如意盤等等。但其要旨乃是通過坐姿調整呼吸,輔以“數息”,以求進入“無念”的狀態。無念,就是把雜念、因緣、諸種“造作”等通通“空”化,做到“屏息諸緣”“自淨其意,恆念如一”。“屏息諸緣”意為“不隨身體軀殼起念”。明代詩僧蒼雪大師有詩雲:“南台靜坐一爐香,終日凝然萬慮亡;不是息心除妄想,隻緣無事可思量。”可謂寫出了禪家對“空”的理解。

驅除妄念、雜念是非常困難的事。為此,佛家又生出多種方便法門,譬如禪宗的“參話頭”。他們通過讓“靜坐”的禪僧思考諸如“念佛的是誰”“狗子佛性還有無”等問題,借“機”熄掉其他的“妄念”,這種以楔(話頭)去楔(妄念、雜念)的做法無疑有助於禪僧“入定”。進入禪定,意味著距離“大智慧”不遠了。因為以佛家之見,只有在“禪定”中,人們方可“熄滅諸緣”,“空”掉形質乃至妄念,見得“自家本來面目”,見得宇宙的真相。以佛家觀之,此種關於“自我”、關於宇宙的“真相”,乃意味著大智慧的開啟與誕生。

不過,佛家的“靜坐”僅是“開悟”之契機,智慧的落實還要靠“行願大千”來完成。在這點上,佛家和道家不同,道家追求“忘掉”後的“逍遙”之境,而佛家在“空掉”一切後,還要返回人間,切實實踐。無論怎樣,“靜坐”確為佛家修煉、開悟的重要法門。

儒家之靜坐:內省、致中和

以剛健有為、自強不息著稱的儒家亦重視“靜坐”,只是其目的在於成就聖賢人格:一是內省而有得;二是體味中和之道。

關於內省,曾子有言:“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儒學本質上是成人、為己之學,即成就君子人格、提高個人修養。這就要求人們在具體的事務中提高自己,在“靜坐”中省察自己的行為。只有在靜坐中,才可能讓心停下來,回歸其“定”“止”之處。俗語雲:“靜坐常思自己過,閑談莫論他人非。”

關於體悟中和之道,儒家經典《中庸》首章雲,“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中和”之道乃儒家追求之至高境界,在具體的倫常中化為“中庸”之道,乃是君子所應遵循的準則。

然而,實行“中庸”之道何其難矣!以至於孔老夫子發出“天下國家可均也,爵祿可辭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矣”(《中庸》)的感慨。如此看來,推行“中庸”之道如此艱難,體驗“中和”之境則自然更加難矣!不過,儒家並沒有完全否定那種“鳶飛戾天、魚躍於淵”的中和之境,而是認為此須在“喜怒哀樂之未發”的“靜坐”中體驗。按宋明儒家的看法,“喜怒哀樂”屬情,情有善惡之分;而“喜怒哀樂之未發”則屬“性”,性無善惡,王陽明認為“無善無惡心之體”。這個“心之體”或曰良知,或曰儒家的中和之境,無疑可在“靜坐”中體悟。以宋儒觀之,其“靜坐”之目的並非在於“養靜”,而在於去人欲、存天理,體悟“喜怒哀樂之未發”的未被汙染的“純性”狀態。事實上,宋明儒家多喜靜坐,程頤、程顥、朱熹、王陽明等人皆有“靜坐”的功夫。

今天的生活節奏日益加快,讓心在忙碌中得到片刻寧靜,乃是多數人的盼望。片刻的靜坐給人們提供了靜心的“法門”。也許我們難以達到儒、釋、道所追求的至高之境,難以體悟到中國古典文化的哲學意蘊,但靜坐至少可以讓我們調養身心、放鬆緊繃的神經,以更平和的態度面對生活,又何樂而不為呢?

本文原載於《光明日報》(作者郭繼民,海軍陸戰學院政工系),圖源網絡,圖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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