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有毛僧
也不知怎麽了，一提到中產階級，筆者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被大家嫌棄又同情的武大郎同志。在大宋時代，武大郎算不算中產階級呢？算還是不算，要以事實說話，而不是瞎琢磨。下面就結合《水滸傳》與《金瓶梅》的內容，簡單聊聊武大郎。
一
武大郎與兄弟武二郎出生在普通的農家，他們並不是佃農，而是有祖產的農民。可見，他們本就不是很窮的人。隻不過，他們在父母去世後，遭遇了災荒，武大郎不得不把祖產賣了，與弟弟分家，他自己帶著老婆孩子從陽谷縣搬到清河縣去了。
武大郎的原配叫什麽，書上並沒有細說，只是說他搬到清河縣，租了個房子賣炊餅，很快老婆就病死了，留下個十二歲的女兒迎兒。這是原著中武大郎第一次租房。一家三口租房做生意，結果老婆去世了，生意也做得一塌糊塗。
老婆死了，做生意也賠了本，武大郎非常狼狽，不得不退房，搬到了張大戶家街對面，租住張大戶家的房產。原文寫道：
“張宅家下人見他本分，常看顧他，照顧他依舊賣些炊餅。閑時在鋪中坐地，武大無不奉承。因此張宅家下人個個都歡喜，在大戶面前一力與他說方便。因此大戶連房錢也不問武大要。”
從這個細節很清楚地可以看出，武大郎是個老實但很會來事的人，而不是個呆子。他能夠巴結張大戶，最終省下了房租，足見他頭腦並沒有大家想象得那麽笨。這是武大郎第二次租房子，房租是零。這也是他第二次創業，很執著地繼續做炊餅生意。
二
武大郎的炊餅生意並不好，儘管沒有交房租，依然過得緊巴巴的。這個時候，張大戶家買了兩個丫頭，其中一個便是潘金蓮。張大戶一直想收了潘金蓮，無奈妻子太橫，他不敢。某一次，妻子外出，張大戶將潘金蓮帶入屋子裡收為己用。
張大戶的妻子知道後，苦打潘金蓮。張大戶知道家裡容不下她，於是決定把她嫁出去。“大戶家下人都說武大忠厚，見無妻小，又住著宅內房兒，堪可與他。這大戶早晚還要看覷此女，因此不要武大一文錢，白白地嫁與他為妻。”
張大戶的目的是繼續與潘金蓮保持關係，所以才將她嫁給了武大郎。武大郎一分錢沒花，白白得了個漂亮的媳婦，當然樂意。不過，這是一樁典型的綠帽子生意。原著寫道：
“這武大自從娶了金蓮，大戶甚是看顧他。若武大沒本錢做炊餅，大戶私與他銀兩。武大若挑擔兒出去，大戶候無人，便踅入房中與金蓮廝會。武大雖一時撞見，原是他的行貨，不敢聲言。”
可見，二次創業的武大郎，事業的轉折點，是因為戴綠帽子，並且樂於並善於戴綠帽子。正是因為張大戶以天使投資人的身份，免了他的房租又給了他股本，所以他的炊餅生意才繼續了下去，而養潘金蓮的錢也基本足夠。
三
很快，武大郎的人生再一次面臨波折。原著寫道：“忽一日大戶得患陰寒病症，嗚呼死了。主家婆察知其事，怒令家僮將金蓮、武大即時趕出。武大故此遂尋了紫石街西王皇親房子，賃內外兩間居住，依舊賣炊餅。”
這是武大郎的第三次租房，也相當於第三次創業。這個時候，他與別人合租房子，武大郎一家三口隻租了兩間。與別人合租，來來去去有很多男人，而潘金蓮又是年輕、漂亮、輕佻的女人，每天把一對小金蓮露在外面，惹得周圍的浮浪子弟蠢蠢欲動。
武大郎對此非常煩惱，潘金蓮勸他道：“賊餛飩不曉事的，你賃人家房住，淺房淺屋，可知有小人羅唕！”這句話很明確地點出，與別人合租，難免有人打她的主意，因此必須改善居住條件，不然過不下去。這是潘金蓮嫁給武大郎後，第一次提出買房的問題。
武大郎立即犯愁了，覺得自己的儲蓄不足以買房。潘金蓮嘲笑他道：“不如添幾兩銀子，看相應的，典上他兩間住，卻也氣概些，免受人欺侮。”典房子是古代的一種產權形式，儘管不算買房，但是與買房也差不多。
房主擁有房子的產權，房客拿出與房價相當或略低的現金，以此擁有一定期限內房屋的使用權與經營權。到期後，房主拿同樣的錢可以把房子贖回來。在此期間，不涉及任何利息問題。一般典房的都是著急用錢的人，多半人一生也無法贖回。所以，這是武大郎人生中第一次涉及到買房的問題。
四
典房要比買房便宜一些，不過武大郎還是很為難。潘金蓮罵道：“呸！濁才料，你是個男子漢，倒擺布不開，常交老娘受氣。沒有銀子，把我的釵梳湊辦了去，有何難處！過後有了再治不遲。”潘金蓮把自己的首飾變賣了，湊了一筆銀子，開啟了看房、典房之路。
最終，夫妻倆“典得縣門前樓上下兩層四間房屋居住。第二層是樓，兩個小小院落，甚是乾淨。”儘管是典的房子，但是在典期，房子就是自己的，可以隨便住，也可以繼續經營。很有可能，到了典期，房東贖不回來，最終房子還是武大郎夫妻的。
房子有上下兩層，四個大間，兩邊各有一個院落，獨棟，南北通透，采光好。武大郎買房後，繼續做炊餅生意。這是他第四次也是最後一次換房，也是他第四次重新做炊餅生意。儘管武大郎也掙不了太多錢，但是從武松來家裡時，他可以置辦酒菜看出，他並不是赤貧。
武大郎掙的錢，是可以滿足一家三口用度的，且還有點富余。武大郎有美麗的妻子，有穩定的創業項目，有獨棟別墅且帶兩個小院，他不是中產階級，誰是？
不過，作為中產階級，武大郎的生活真是表面光鮮，其實存在無數問題，每一個問題都是他無法解決的。當時，潘金蓮並沒有懷孕，因此他還沒涉及養第二個孩子的問題。同時，清河縣的經濟相對穩定，尚未下行，他的炊餅生意勉強可以過活。
五
武大郎面臨的中產危機比任何人都嚴重。首先，房子的產權不在他手裡，他只有典權。在北宋時代，國家一直與周邊政權周旋，隨時會有政策變動。一旦政策不承認典權了，武大郎可能連本金都收不回來，然後被趕走，露宿街頭。
表面看房子是武大郎的，但是也隨時可以不是。武大郎投入在房產中的錢說沒就有可能沒了。再說，典房子把家裡的所有積蓄加上老婆的首飾都拿出來了，已經傾家蕩產了。這還沒考慮經濟問題。北宋與遼、金一旦開戰，經濟就會下行，那麽炊餅生意就會做不下去。
一旦開戰，稅收就會無限增長，武大郎有可能因為交不起稅而不得不將炊餅店徹底關張。同時，從西門慶欺負武大郎的案例可以看出，武大郎作為納稅人，並沒有受到來自清河縣地方安全機構的保護，反而是流氓與官員合起來欺負他。
武大郎的下場是，老婆沒有保住，生命也沒有保住。要記住，武大郎死之前的那一鍋炊餅也是向大宋交了營業稅的。有房，有女人，有個人事業又如何？一旦有人欺負你，最終可能連法醫都會與惡勢力合起來忽悠你。
如果不是親弟武松因為功夫好做了網紅，與上邊有點關係，武大郎就是死一百回也沒有人為他沉冤昭雪。生在北宋這樣的年代，中產就是個國際笑話。如果沒有武松，武大郎早就被清河縣的花臂哥砍無數回了。他能反抗嗎？他那麽短的腿，能跑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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