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意就剪剪刮刮，沒生意望“神仙”過路。在貴陽市的一條車水馬龍小巷裡，73歲的余和珍老人用傳統手藝為人理發已經33年。隨著城市建設的不斷推進和手藝人的老去，這種傳統手藝和其他的街頭老行當一樣，終有一天會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攝影/寧堅 編輯/夏天 《中國人的一天》第3254期）
鯉魚街位於貴州省貴陽市雲岩區的威清社區，全長大約500米，因為是主城區的老街道，小巷周邊的居住人口非常密集，各種店面和商販眾多，余司機的攤位就在小巷的一隅。
余和珍是貴陽清鎮市牛場鄉人，因為家裡太窮從未讀過書，11歲來到貴陽打工，在街頭賣蕃薯、擦皮鞋和賣小吃。20歲時與同鄉男子郭應賢結婚，育有兩兒一女。她45歲時，郭應賢去世。1998年，53歲的她嫁給了當時已經84歲的貴陽客車站退休工人陶太分，10年後陶太分去世。目前余和珍一個人居住在陶太分留下的只有38平米的部門宿舍裡。
余司機40歲才學會理發，算是半路出家。過去她的攤位不固定，大多在貴陽市的大西門和煤礦村一帶，生意也不是太好。嫁給陶太分後她搬到鯉魚街居住，也就將攤位固定了下來。因為她性格隨和，待人誠懇，在鯉魚街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在紅色的小推車上，伴隨她的是一台小收錄機，不停地播放著“洪湖赤衛隊”等老舊歌曲。她的攤子雖小卻五髒俱全，一個吹風機、一把梳子、一個電推子、一面鏡子、一個溫水瓶、一把剃刀、一把沾肥皂水的小刷和一把舊椅子，是余司機討生活的全部家當。
看見一位老客戶向她走來，余司機趕緊起身迎接。每天她的客戶並不多，大多是中老年人。她說，過去生意紅火時，每天會有十多人來理發。可是近幾年，一天能有個三五個人來就不錯了，如果遇到下雨氣象不好，就會白等一天。
因為條件有限，她無法給客戶洗頭，但是她說，除了洗頭大理發店能做的她也能，平頭、寸頭、毛栗頭她都能剪，而且收費很便宜。一般人隻收10元，“背篼”（乾體力活的人）收5元，如果刮鬍子修面再加收5元。
到她的攤位理發的絕大多數是老客戶，“大家都是客客氣氣的，只有一次，有一個人理完發後，我隻收他6元錢，他不給，說我理得不好，那個人好凶，後來就再也沒有看見過他了。”這件事余司機難以忘記。
除了理發，余司機還會給客戶按摩一下頭、頸、肩部，她的絕活是剃刀刮眼睫毛，也就是用鋒利的剃刀去清潔眼睫上倒長的毛，這可是真功夫的“絕活”。余司機介紹說，現在的年輕理發師基本上沒人掌握得了，因為他們更加注重如何理一個漂亮的頭式。
在整條鯉魚街上，至少有5家理發店，在距離她的攤位不到十米的地方就有一家較大理發店。每次要給剃刀換刀片，她就會到這家店裡求助，店裡的年輕人都會熱情地幫忙。
鯉魚街只能用“小巷”來形容，因為逼仄的寬度，實在不足以稱得上是一條“街”。每次給客戶理完發，余司機都會及時打掃衛生，但是街道裡車來車往，她必須留意安全。去年有一次她差點被一輛摩托車撞倒，現在身體不如過去靈便了。
她的腿不好，她住的地方沒有衛生間，每次上廁所要到街道上的公共廁所。
貴陽市花溪區的一位私人企業家在2017年量身定做免費送給她一輛紅色的手推車，還有給了她500元慰問金。手推車上寫著“有生意就剪剪刮刮，沒生意望‘神仙’過路”的字樣，引起了一些路人的好奇。對於許多年輕人來講，在他們的記憶力裡，這些“老掉牙”的行當還從來沒有見過。
余司機與街道裡的居民都很熟悉，有的人還會專門來與她聊天。各種小商販也會出現在街道裡，每天她只需坐在椅子上就可以買到當晚要吃的菜，熟悉了，菜販會多送她一把蔥。
漸漸寒意的深秋，余司機每天會在10點左右出攤，一直到下午五點多天色變暗了，才會推著小車回家。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余司機就這樣過著簡單而平靜的生活。臨走時她歎息著：“等我們這批老司機年紀大了，有一天走了，或許你們就再也看不見這種理發攤了”。
回到家裡她清點了一下當天的收入，一共有42元，算是比較多的，每個月她大概有800多元的收入。她背後有一塊雲岩區威清街道辦事處給她辦理的臨時攤位證。她說，辦事處的城管小陳是一個好小夥子，對她很好，辦證時很快就批準下來了。
余司機的身體不太好，患有膽、腎結石，膝蓋有骨刺，糖尿病也有8年了，每個月看病吃藥要花去她的大部分收入，加上水電費大約50元，她的收入也就所剩無幾。
她的第二任丈夫陶太分去世後，所在部門每個月發給她546元的補助，街道辦事處也會給她補助150元。說起陶太分，她十分動情：“陶太分人非常好，對我很好，可惜我和他只有10年的夫妻情分。”
余司機的兒女都在原籍鄉下務農，一般每年會來探望她兩三次，三年前她的女兒給她買了一台冰箱，還帶她去拍了一個人的婚紗照，了結了她一輩子的心願。
她一個人生活，身體不太好，說自己過一天算一天。她說她不需要兒女們照顧，自己可以照顧自己，還做好了後事安排，還把遺像準備好了
隨著城市的發展，一些藏在貴陽人記憶裡的老行當慢慢被“趕進”深巷陋街之中，逐漸被淘汰。送走一位客戶後，余司機同往常一樣靠在椅背上，守在充滿歲月斑駁痕跡的鯉魚街口，恬淡的看“神仙過路”，看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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