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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一定讓這部佳作登上大銀幕!

奇愛葛格按

《冥王星時刻》在今年平遙國際電影展的首映夜,注定是一個難忘的夜晚。

如大家擔心的那樣,影片放映開始20分鐘後,天空中落下了雨點。本就寒冷的空氣,因為雨的到來,更顯凝重。

好在組委會考慮周到,為每位觀眾發了一次性雨衣。於是,坐在靠後排的我,看著現場幾百號人齊刷刷地同時穿一次性雨衣,那一刻,仿佛置身在了電影裡——那樣的場景,太魔幻現實主義了。

近2小時的放映,即便被凍得瑟瑟發抖,現場幾乎無一人退場。

雨夜的露天放映,與《冥王星時刻》混沌不明的氣質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

某些打哆嗦的時刻,會讓人感覺仿佛與影片中的主人公正一起感受雨季叢林裡潮濕、冰冷之意。

時隔多年,章明導演帶著《冥王星時刻》和我們見面。與之前的作品不同,《冥王星時刻》投射了非常多導演自己的經歷與感悟,某種程度而言,主演王學兵飾演的導演,就是章明導演本人。

叢林裡的找尋,城市裡的繁忙,究竟怎樣的狀態是幸福的?漫長的人生,又有多少時刻是混沌不明的?《冥王星時刻》相比較《巫山雲雨》《郎在對面唱山歌》《她們的名字叫紅》等前作,更加自我彰顯,有更多戲裡戲外的指涉,也是更典型的非時間敘事、離散敘事,是需要觀眾深度介入與思考的“沉思電影”。

以情緒為推動而非情節,以太空為出發點而非因果,章明導演自覺的美學創作習慣,構成了他獨特的創作風格。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微妙的。他把人置身在世間天地之間,在方寸之中揭開每個人的面紗。

《冥王星時刻》雖然已經在國內首映,但目前還未有定檔消息。在中國,藝術電影的生存現狀並沒有像大家想象的那樣樂觀。在此,也衷心地呼籲,一定請讓這部佳作登上大銀幕!因為它注定為大銀幕而生。

下面,是我們第一時間和章明導演的對談,供各位影迷了解。

《她們的名字叫紅》

第一個問題是,關於整個片子的結構。我們可以看到它的開頭,是王學兵飾演的藝術片導演在城市與他的妻子高麗之間的故事。第二段是導演帶著他的團隊,去采風,走到叢林、鄉村裡面。

從台詞上看,王學兵在第二段當中,他和村民有段對話,那個村民說,看“你長得紅胖紅胖的,你的生活應該挺幸福的”。這個話在影片開篇,王學兵就跟“紅胖紅胖”的商業導演說了。所以,我們按照時間或者因果關係來看,第一段應該是在第二段後發生的,是嗎?

本來是這樣設計的。

為什麽現在調整成了這樣?

因為第一部分刪減的特別多,本來是半個多小時的,現在只有八分鐘了。

刪減了這麽多?

是的,我也很喜歡放在後面的感覺。但是那樣的話,大家都覺得太絕望。

現在影片呈現的感覺是,打破了因果敘事,有太空感,也挺棒的。會讓人產生聯想,王學兵和他的團隊在叢林的那六天,是否是真實發生的?還是說,它只是導演在人生困境當中的一種外化體現?

其實很多人跟你說的相反的。

是嗎?

他們覺得前一部分是導演的一個想象,後一部分是真的。其實這樣兩種理解,我覺得都是對的,本來就是想達到這種效果。你認為兩個都是真實發生的也沒問題,認為前面是一個他的幻覺也可以,你認為後面大段是他的幻覺也沒問題,這個都是成立的。我覺得這是沒有邊界的,其實很多電影把故事說得很清楚,有些電影是不需要說清楚的。

第二個是關於度春的問題。她離開了團隊一天一夜。那一天一夜中,她走進了一個山洞,看到一群人在“止語”的修行,儀式感很強。那個山洞是否象徵著母體或者子宮?這是度春的夢境嗎?您設計這一段,是想要表達什麽?

其實我自己也沒有想清楚(笑)。我能夠想清楚的是,我肯定要拍那個山洞,我喜歡那個山洞,我一定要把某一場戲放在山洞上。

因為我的習慣是在寫劇本之前,都要去采風。就像他們這個行程一樣,其實是我很多次的經歷寫照。如果沒有前面的準備階段,我是沒辦法寫劇本的。我沒辦法知道要把人物設定在什麽地方。我必須要找到視覺,這是我工作的習慣,不然我寫不出來。

所以,我看到某些情景,我覺得很好,即使還沒想到故事,但是我知道一定會有些事是發生在這裡的。

至於它最後指向的是什麽?我覺得那不是我的事情,創作就是需要憑借感情。藝術創作不是理性的,商業片的話你可能會很清楚要說哪些事情,邏輯什麽的要特別清楚。這種電影邏輯有時是需要的,但是有些時候,你不能用邏輯把情節規劃的那麽周密,有結果有答案,有原因有後果,我覺得那沒有必要。觀眾需要自己去思考,所以他們都說這樣的電影都是需要觀眾高度參與的,而不是一個被動的接受。

這樣的電影,需要觀眾時刻沉浸在畫面裡,甚至有時候要跳脫出畫面。

所以說,為什麽我會在不同階段轉換視角,就是想給觀眾提供一個重新看事情的角度,也是給觀眾提供不同的角度。小度那個女孩,也剪掉一些,她跟修行的女領隊,是有兩次長談的。其中一次是在賓館裡,她們兩個住在一起,那個女人講述她失去了她唯一的孩子的經歷,說的滿臉是淚的。第二次,是在咖啡館,聊起另外一個話題,有關投資電影的事情。

是不是考慮到要在影院放映的原因,太長不太適合?

其實我後來想,要看這個電影的人,他不會在乎你超過兩個小時。不愛看這個電影的人,你就是剪短成半個小時,他還是不會去看。

現在的這一版,是有很多省略和空白的。

現在的是點到為止,有些東西變得很抽象。比如說,在上海城市那段,就比較抽象,其實在上海的那段,是拍的特別實的。

現在電影中一共六個主要角色。三男三女,很奇妙的一個搭對。這六個角色,我能感覺到他們都是各自或者兩兩之間是有故事的,但是被省略了,需要觀眾去聯想。

是的。

我特別感興趣的是老羅那個角色。老羅這個外聯製片他到底是不是個騙子?影片中,六個角色的設定,是否是在呈現世間男女老少在不同的階段所面臨著不同的混沌狀態?

對老羅這個人的理解,年紀長一點的,會不一樣的。老羅他就是一個非常體制化的人。其實,這個電影某種層面上來講,它是在寫創作者跟體制之間的關係,就像導演他們整個團隊,跟老羅所代表的體制,他們是共生的,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樣一種關係。

老羅他在夜裡面看著度春跟導演兩個人點煙那一段,曖昧和欲望微妙彰顯出來。之後一段,老羅去叢林裡面撒尿,您把鏡頭對準了他撒尿的那個缸,但是,他沒有完全地尿準。這裡面是不是有隱喻,暗示老羅他老了,與年輕激情欲望有一種對比反差?

我其實是想拍出他的歷史過往,他很熟練地找到那個可以撒尿的地方。這可能是他當年尿得很爽的地方,但是現在他不能尿得那麽爽了(笑)。

其實是時間的一個體現。

是的,這是老羅特別個人化的一段。

您是給每個人物都有一段太空展現。

是的。呈現一些單獨的時刻。比如,老羅一個人坐著打瞌睡,然後醒來他就坐在另外一個地方。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的習慣。

小白這個人物,他有很多次都在看小度跟導演之間的關係,他的失落感、沒落感,是能夠感受出來的。

他就是這麽一個年輕迷茫的角色,是一個小鮮肉。

他處於尋找認同的狀態。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特別個人化的訴求,想在小集體裡面得到別人的承認,或者跟別人建立某種關係,但是建立不起來。其實這個片子,一直在說這幾個人要互相建立一種關係,但是建立不起來。當然,你也可以把它說成是朋友之間有溝通障礙,電影呈現的是一種沒有完成的關係。

《巫山雲雨》

您之前的電影,也是在探討人物之間的關係。從《巫山雲雨》然後到《她們的名字叫紅》。但是相比較而言,之前的人物關係顯得更加簡單、直接?

是的,《冥王星時刻》的人物關係更複雜。

在這部片子裡面,人物的關係以及欲望、想法,都被隱藏起來了,波瀾不驚的表面下暗濤洶湧的感覺。所以您是有意在這部影片中這樣設定的嗎?

你要知道,之前有些影片的人物設定,我要顧及到一些縣裡、鄉裡的人能看懂,比如《郎在對門唱山歌》,有這方面需求,所以我得處理的簡單化。

《冥王星時刻》是關於拍電影的人的故事。這裡面有很多您的個情緒情感投射在裡面嗎?

拍電影的話,人物肯定要具體化。人物具體化的依據就是你要寫你熟悉的事情,熟悉的人物。我不可能寫我行業之外的。

其實我曾經有一個想法,我想寫成一個稅務局的人,他們帶一幫人下去收稅,但這就跟我的生活很遠。所以我覺得我寫不好。假如我寫一個醫生去鄉下去支援醫療,這個故事不也同樣成立嗎?這幾個人物關係都在,但是這些人具體幹什麽,我就要做太多的工作了。我要去了解稅務或者醫生,那些具體行業相關的事情。現在這個去采風的事情,我是完全不用想的,我都知道他們該幹什麽,所以更容易。這樣的話,我更容易把他們的情感訴求寫出來,人物之間那種微妙的東西寫出來。

所以您挑選了您最熟悉的事情,創造出這六個人物。

是的,而且,假如當時寫醫生的下鄉支援的話,葬禮什麽都可以不用變對吧?最後他可能這個人沒有救活,死掉了,當天也走不了,參加葬禮也是順理成章的。但是,這樣的話,我不知道會是什麽效果,但肯定是另外一種感覺。

現在這樣的呈現,我們可以稱其為“元電影”,或者說是一個很強作者性的藝術電影。

從某些角度來講,現在的顯得更文藝了。如果變成一個醫生帶著護士,下鄉,就商業一些感覺。

會像一個公路片是吧?

對,它可能就沒那麽文藝,變成一個更多普通人能夠理解的電影,更社會化的一個。

您覺得您的電影是慢電影嗎?這次平遙影展,也請了慢電影運動的代表導演拉夫·迪亞茲過來。

就是拍十個小時的那位導演對吧?

對,動輒五個小時、十個小時。Slow Cinema這個概念,在英國08年就出現了,但可能國內做這方面研究的很少。關於慢電影,有學者或批評者會認為它是藝術電影的趨向。

您的電影中,有大量長鏡頭,情節是反戲劇性的、離散的,人物是出現在不同太空的,是非時間敘事的,節奏舒緩的,您覺得用慢電影概括您的電影合適嗎?

其實我不介意任何人對我這部電影的定義和解釋,因為這個不是我能夠去規範的。其實我真的沒有看過特別長的電影。我看過最長的也就是錫蘭的,三個多小時。

拉夫·迪亞茲《歷史的終結》

他也是慢電影的代表。

我超級喜歡錫蘭和洪尚秀。洪尚秀還跟我有點淵源。他比我稍微大一點,我跟他同時起步。但是他現在狀態非常好,比我好多了。像我們就會特別沒安全感,吃了上頓沒有下頓。他一年拍兩部片子,20多人的團隊。我很羨慕,很自由的拍攝狀態,但這在中國是沒有保障的。我拍了這部電影,不知道下部電影錢在哪裡找,每一次都要從頭開始。

我看您之前的作品也有一點慢電影的意思,所以是您的創作直覺嗎?有沒有想過,刻意地去談論關於時間、關於生死的問題?

沒有,其實我在電影上沒有那麽強的主觀意願,美學上的自覺肯定是有的,會知道在哪個範圍裡,什麽樣的人物,什麽樣的調度,什麽樣的構圖。對我來講,美學上好壞,我是清楚的。但對於時間太空的處理,是憑借直覺。包括我很多細節的設計,都是在憑直覺。我寫著寫著就寫成這個樣子,想著想著就變成這樣。

我所有的電影,都是先有場景和細節想象,之後才會設計人物,設計人物之間的關係。 我的新片也比較極端。新片中,我就是先想出四個場景,我的故事一定會在這四個場景發生。每個場景一組人物。

即將要拍的嗎?

年底要拍,我已經看好景了,故事就發生在這些場景裡,然後根據這個場景來編故事。我一直是這樣,從場景開始,從視覺開始。我找到那個場景,一條河,一座橋兩端聯繫起來,再看江邊那座樓,我就找到一種感覺。

新片的名字是?

《熱湯》。

大概會是什麽時候拍完上映?

應該在春節前拍完。

回到《冥王星時刻》,為什麽會選擇用冥王星時刻為片名?“冥王星”,是遙遠漫長的代表,但是,“時刻”又是短暫的,為什麽要將這兩個詞放在一起?

我回答這個問題太多遍,其實我很不想自己來定義這個事情。最簡單的來說,就是半明半暗的時刻,混亂不明的一個時刻。你不覺得他們每個人物都有這種時刻?混亂不明的,包括他們整個行程都是這樣的。

對,忽明忽暗,好像看到了希望,但是希望好像又被破滅。

我覺得就是個意向,中國人講究意向。這個是一個很中國化的名字。

最後再問一個問題,關於您個人創作。您從事創作這麽多年,我特別好奇,在今天這樣的電影市場環境,您最想做的或者或者說您最想表達的是什麽?

最想表達的肯定是在下一部電影中了。當然,我還有很多項目想法是不能馬上實現的。還有一個願望就是希望我的電影可以真正意義上院線,這是我20多年最大的一個遺憾。

這部《冥王星時刻》一定可以在院線公映的,也期待您下一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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