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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音樂老師高至凡的人生拚圖:他如何用音樂成風化人?

在5年的教學生涯中,廈門音樂教師高至凡用優秀的音樂才華把廈門六中合唱團(以下簡稱:六中合唱團)的孩子帶入全國的舞台,讓人感受到青春的清澈與美好。

世事無常。7月19日,他因突犯重疾搶救無效,當日離世,享年28歲。

他的死訊傳出後,親人、師友和學生紛紛從四面八方趕來為他送行,大家持有鮮花、眼眶濕潤,沉浸在悲傷的海洋。

在離世後的十多天,互聯網上對於高至凡的悼念從未間斷,他和六中合唱團的故事鋪天蓋地,學生用歌聲為他送別的視頻,更獲得了數億的點擊量。

一個年輕優秀老師的生命戛然而止,留下了無盡思考。

“老高是你一輩子都很難碰到的老師。”劉曉奇對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稱。

劉曉奇現在是上海音樂學院音樂戲劇系一名大四學生,但舉手投足有著遠勝於同代人的穩重,他所提及的“老高”就是剛剛送別的廈門第六中學音樂教師高至凡。

“他是我音樂道路上的伯樂。”劉曉奇說。

他與高至凡老師的交往猶如電影一幕幕從眼前劃過。告別儀式前一天,當他獲知自己將作為學生代表在告別儀式上發言時,內心極為掙扎和抗拒。

“我相當於要正式宣布他的死亡。”劉曉奇說,他害怕面對那一刻。那幾天,他偶爾在跟朋友約飯局時會順便冒出一句“叫上老高”。

“學生在合唱團學到的演唱技法,只要畢業了,最終都會淡忘的,不會忘記的是和高老師相處幾年,對他們的人生影響,包括對人生的看法,這是最難忘的,乃至是父母也做不到的。”廈門第二中學音樂教師蘇晶對澎湃新聞說。

高至凡究竟是一位怎樣的老師?最好的老師究竟應該是什麽樣子?他與學生之間究竟建立了怎樣的深厚情感呢?教育的本質又是什麽?

澎湃新聞通過對高至凡的老師、學生、摯友和同事的採訪,力圖完成對一位普通音樂教師的人生拚圖。

高至凡在平潭嵐華中學念高中時,已表現出優異的音樂天賦。薛彬 供圖

音樂少年

高至凡是福建平潭人,畢業於當地嵐華中學,念高中時,他已表現出優異的音樂天賦。

“無論是聲音,抑或是對音樂的感覺,他都是很好的做音樂的材料。”平潭第一中學音樂教師薛彬對澎湃新聞稱,他曾是高至凡在嵐華中學時期的音樂老師。

高至凡喜歡唱歌,無論是在學校走廊,還是放學的路上,他都會哼哼唱唱。

當時學校並沒配充足的鋼琴,不少學生只能偷偷翻牆到學校的琴房裡去練琴。薛彬見此情形拿出所有積蓄購買了十幾台鋼琴,希望給學生提供更加寬鬆的練琴環境。

“我那十幾台鋼琴,他統統都彈了一遍,他學東西明顯比別的同學快。”薛彬說,高至凡很勤奮,在讀高中時學會了許多樂器。

在他眼裡,高至凡擁有極強的音樂領悟力。

“他既能準確表達歌曲的感情,還能傳達對音樂的獨特感受。”薛彬說。

高至凡的父親——高誠蘭常年在外經商,他起初對兒子學習音樂持反對態度。

“他父親思想上有誤會,認為音樂不可以當飯吃。”薛彬說。

高至凡母親曾是一名幼兒園園長,她對兒子學習音樂給予很大支持。為抽出更多時間照顧他,她辭去園長一職,隻擔任普通的幼兒園老師。

對於母親的愛,高至凡感念於心。

“我經常聽他談起媽媽,說自己小時特別不懂事,愛去網咖,媽媽有一次氣哭了。看見媽媽哭了,他發誓再也不調皮了,就和媽媽說要好好學音樂。”劉曉奇回憶說。

看見高至凡如此癡迷音樂,高誠蘭也改變了態度。

“當年在福州參加福建省聯考時,全程都是父親陪著他。”薛彬回憶說。

2010年,高至凡以優異成績被廈門大學藝術學院音樂教育專業錄取。那一年,福建全省音樂考生共3500多人,他排名29名。

進入大學校園,他更如饑似渴地學習音樂,參與舉辦音樂會。

“他說在大學時並沒有別的業餘愛好,大部分時間都是聽音樂。”劉曉奇回憶稱。

高至凡曾一度被視為男高音的好苗子,應該走歌唱家的路線,但廈大的學習讓他發生改變。

“他的興趣轉向了西方音樂史。開始研究西方音樂家的創作背景與創作方式,談論古希臘、中世紀、文藝複興和巴洛克時期的音樂風格。”薛彬說。

每次寒暑假高至凡回老家時,都會來找他聊天和散步,高至凡的知識面讓他很詫異。

“他閱讀了許多大學生會認為不必要的書籍,培養了自己的音樂審美,我想這也是他為什麽能讓學生愛上音樂的原因吧。”薛彬說。

每年寒暑假高至凡回平潭老家時,他都會和同學朋友們一起聊天。薛彬 供圖

扎小辮子的音樂老師

“我應該是全校老師中最早一個見他,最後一個送他走的人。”廈門六中副校長戴鷺堅對澎湃新聞稱。

2014年8月,高至凡大學畢業,他在40多名候選人中脫穎而出,正式成為廈門六中一名音樂教師。

高至凡那時已在廈大校內組織了一支室內管弦樂團,略有名氣。

為慎重起見,身為學校分管文化的領導,戴鷺堅決定親自考察,他在廈大圖書館舉辦的一場室內演奏會上見到高志凡。

“他扎個小辮子,走路一蹦一跳的,搖搖晃晃,跟周邊人關係都很好,這點讓我印象深刻。”戴鷺堅說。

誰也不知道他究竟為廈門六中帶來怎樣的改變。

正式入職後,高至凡在學校相當長的時間裡都扎著小辮子,此舉在學校曾一度引發爭議。

站在學校管理角度,這的確是一個管理難題。

“如何來說服不讓學校女生留長髮,卻允許一名男老師留辮子呢?”廈門六中一名老師說,由於老師面對的都是中小學生,因此背負著言傳身教和引導作用。

針對高至凡老師的留辮子的問題,廈門六中並未因此對他提出過任何要求,只是偶爾規勸。

“我想很多學校都害怕招到異類、不遵守紀律的老師,當我聽他講了第一堂課後,我確定他是外表不拘小節,內心卻很執著的好老師。”戴鷺堅說。

在課堂上,高至凡也展現出了優秀的教學能力。

“他上課說話很言簡意賅、生動活潑,吸引孩子們的注意力,讓大家都很喜歡他。”戴鷺堅說,他善用音樂解決和孩子的溝通問題。

他認為,一名優秀教師不在於古板地用老師身份去壓著學生,而是把知識用喜聞樂見的方式作用於學生。

“他的授課方式讓學生化被動為主動。”福建醫科大學大一學生吳瓊對澎湃新聞稱,她於2018年畢業於廈門六中,曾經上過高至凡的音樂課。

高至凡沉浸在音樂世界的狀態也給她留下深刻印象。上課前,他通常都會坐在那裡彈鋼琴,等到自己彈舒心了,同學也安靜下來了,他才正式上課。

他不喜歡傳統的授課方式,經常把音樂教室的椅子擺成一個圓,讓大家圍著他,也不反對學生在自己課堂寫別的作業。

“他的音樂課很有趣,沒人寫作業。”吳瓊說,高至凡的最大特點在於能把課堂變得很有活力,他經常給學生介紹不同國家的合唱團和表演形式,讓大家能從多個角度看待音樂。此外,他還讓學生能充分展示自己的音樂才華,彈鋼琴的同學表演鋼琴,會唱歌的同學演唱歌曲。如此一來,他的音樂課便會很放鬆。

“他認為音樂是用來享受和放鬆的課。”吳瓊說。

在指揮台上,高至凡是一個音樂狂人,全身心投入音樂。廈門六中供圖

“放牛班”的春天

在入職初期,高至凡主抓廈門六中的弦樂團。2014年10月,學校決定讓他帶頭組建一支室內混聲合唱團,成員以廈門六中高中部學生為主,並賦予他很大發揮空間。

廈門六中藝術傳統歷史悠久,最核心的是舞蹈和管弦樂,1995年就成立了六中合唱團,但一直沒做起來。

“我感覺很多活動都停了,老師不帶隊,不參加比賽,不排練作品。”劉曉奇說。高至凡剛來的那段時間,六中合唱團正處於低谷。所以,他面臨的第一個挑戰——招人。

“在全市拿不到好名次,學生也不愛參加,家長害怕影響到孩子的學習成績,合唱團招人相對困難。”劉曉奇說,當年他以藝術特長生破格入讀高中部,理所應當扮演起高至凡老師的“助手”角色,攬掉所有雜事,為合唱團拉人是首要任務。

“不僅從學校體育生、朗誦班、舞蹈隊、動漫社、音樂團去拉人,還找到了許多沒學過音樂、不愛上課的學生。”劉曉奇說,如何讓別人眼裡調皮搗蛋的“野孩子”,變成喜歡音樂的學生,情節猶如法國電影《放牛班的春天》,該片講述了一名音樂老師如何改變“野孩子”命運的故事。

當時,不少學生正處青春叛逆期,不喜歡上課,借各種理由跑出學校去打籃球、打牌和玩遊戲,虛度時光,還有同學跑出去做微商。

為讓更多學生參與到合唱團,高至凡與主要成員在校園內四處拉人。

“無論你是誰,你會不會唱歌,你先來,先試唱,不行再說,我前後拉了上百人,合唱團最多時有80多人,最少也將近30人。”劉曉奇回憶說,後來合唱團是組建起來了,正常運轉卻並不順利,有學生認為合唱團沒意義,也有學生貪玩,喜歡打遊戲,因此造成不斷有人退出和離開。

這是高至凡面臨的另一個挑戰——如何讓桀驁不馴的“野孩子”愛上音樂,從而使合唱團正常運轉。

為能和大家打成一片,他經常和“野孩子”們玩在一起,偶爾動用老師“特權”幫助學生逃課,有時學校排練室成為大家的“庇護所”。

“只要到排練室抓逃課,肯定沒錯。”劉曉奇說。

高至凡也似乎不太守“規矩”,他經常不參加學校組織的活動,大大咧咧,時常還說錯話,得罪人。

“有時我感覺他不像我老師,我倒像他哥,幫他應付各種場面。”劉曉奇說,在很多時候都是學生幫他矯正說話和做事,這也使得高至凡與學生之間形成彼此互助的師生關係。

“不僅是他改變我,我也改變他。”劉曉奇說。

在六中合唱團幾乎沒一個人叫他“高老師”,紛紛都是叫他“老高”,這是很多老師難以做到的親近感。

“他不是老師或者家長帶著一群孩子,更像是孫悟空帶著花果山的猴子,而他是猴王。”複旦大學Echo合唱團指揮兼音樂總監洪川說。

室內合唱團組建不久,學校下達明確任務,參加一個廈門市中學的合唱比賽。因此高至凡對合唱團提出嚴格要求,乃至於有部分不符規定的成員被踢出團隊。

經過大家的努力訓練,最終榮獲廈門市一等獎。

客觀來看,高至凡讓六中合唱團走出低谷,多次榮獲廈門市內中小學合唱比賽一等獎,並舉辦多次音樂會。

誰也沒有想到的是,他能讓六中合唱團走紅大江南北,成為全國中小學學習的樣板。

“追求真實、乾淨和感人的音樂”

高至凡曾經很排斥合唱團,認為藝術形式太傳統。

當他聽完複旦大學Echo合唱團、上海彩虹合唱團的作品,徹底改變了成見,並主動聯繫上述樂團。

有一次,複旦大學Echo合唱團用“阿卡貝拉”(Acappella,即無伴奏合唱)在上海演出《我有一個戀愛》,他也在現場,他說自己那一次聽哭了。

“他在人人網上找我時,我很意外、也很開心,總算有人能聽明白我在音樂裡放的東西。”洪川說。

複旦大學Echo合唱團是近年來活躍於上海的古典音樂團體,在業界享有很高的知名度。該團創建於2009年,成員大多來自複旦和國內多所高校。

洪川記得,高至凡和他初次聊天時,上來第一句話是:“教主,你們的《大江東去》好棒啊……但是那兩首爵士的我不喜歡……《陽關曲》也非常好,我好想排。”

“哪有第一次網上聊天就這麽說話的人啊!”洪川說,雖然有些無腦,但這樣的率真,會讓別的人很容易對他產生信任,最關鍵的是“音樂品位很好”。

高至凡是洪川音樂理念的追隨者,他成百上千遍反覆聽洪川編曲的音樂作品,並進行全方位學習和模仿。洪川在看完他指揮廈門六中合唱團演唱的《陽關曲》後表示 “不容易,很服氣”。

“所有處理都和我一樣。我問他,他說我們的版本他聽了成百上千遍。”洪川說,“他對於這種學習並沒有任何遮掩。”

在那個時間段,高至凡想方設法向上海頂級的合唱團學習,並將最新的演唱技法引入六中合唱團,讓孩子們真正愛上音樂,他先後邀請金承志和洪川到廈門授課。

高至凡也排練了《我有一個戀愛》,並於2016年5月22日在廈門大學正式演出,獲得很好反響。

2017年起,學校決定將初中部合唱團也交由他來管理。學校用意很簡單:希望初中培養的優秀苗子,往高中部輸送,讓廈門六中湧現更多優秀人才。

由於初中學生沒有比賽任務,這給他的大膽創新提供更大空間,合唱團許多用“阿卡貝拉”方式演唱的走紅作品,大多是初中學生完成。

作為西方古老的教會音樂,“阿卡貝拉”歷經多次變革和演化,不斷催生新的演唱形式。

“至凡和我說,他想學習國外的音樂形式,把手、身體、圖書和杯子作為打擊樂,這樣既有觀賞性,還保持古典音樂的基礎。”洪川說。

高至凡總想做點別人沒做過的東西,比如在無伴奏的“阿卡貝拉”原有基礎加入打擊樂、鋼琴伴奏乃至小樂團,讓音樂更加動人。

徐聰的加入至關重要,當年高至凡與他一拍即合,決定讓六中合唱團用“阿卡貝拉”的無伴奏、多聲部的演繹方式去唱歌,定能出彩。

作為“阿卡貝拉”音樂的追隨和推廣者,徐聰創建了樂隊與合唱團,由他編曲的多首作品均榮獲國際音樂大獎。

他和高至凡是完全不同性格的人,一個好動,一個安靜。

他們也曾是同租室友,因此在一起常能機甲狂潮出火花。

“他們兩個是音樂狂人,癡迷到經常不吃飯,一起討論音樂。”廈門市教育局體衛藝術處處長洪建軍說。

“他不會很在意小細節,但對遠景把控得很好。”徐聰說,他和高至凡的共同點是——都喜歡精良、真實、乾淨和感人的音樂。

正是如此音樂風格成就了六中合唱團。2017年12月,六中合唱團以一曲《青花瓷》躍入大眾視線,立刻紅遍大江南北,好評如潮,同時受到多家知名電視台邀請,跟明星一起公開演出多首膾炙人口的作品,令人驚豔。

2018年9月10日教師節,六中合唱團再次推出《夜空中最亮的星》,這首改編於“逃跑計劃”樂隊的音樂作品,更是在國內外視頻網站獲得數以億計的流量。

“曾經分析為何走紅,肯定有很多創新,但本質還是選對了歌曲和演唱者,天真可愛的初中生,唱出來的聲音很清純、乾淨,猶如天籟般觸及到了人們的神經。”洪建軍說。

7月25日,廈門六中合唱團的同學們聚在一起懷念高至凡老師。澎湃新聞記者 韓雨亭 圖

“做的是人的教育”

六中合唱團的意外走紅讓學校與教育主管部門的領導始料未及,無數媒體好奇究竟是怎樣一位老師能把合唱變的如此動聽。

當六中合唱團成為輿論中心時,高至凡卻極為低調,始終和媒體保持距離。

“他很不喜歡應付媒體,我們只是老師,很怕自己成為別人眼中的所謂權威專家。”蘇晶對澎湃新聞稱。

蘇晶是廈門二中合唱團的核心人物。3年前,高至凡給他打電話,希望兩所學校共同合辦音樂會,起初他內心很抵觸,當時學校之間尚存一絲競爭關係,大家習慣了“各自為政”。

誰也沒想到,高至凡仍始終保持著極大熱情,反覆邀約,答應和他見面,兩人音樂理念極為相似,由此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

“他認為廈門學校間應該拆掉圍牆,一起打造推動廈門音樂的平台。”蘇晶說。

在廈門市教育局力推和共同幫助下,他們打造了廈門另一個音樂會品牌——“鷺島少年”合唱音樂會。2016年至今,已成功舉辦三屆。

“今年音樂會門票三分鐘就被搶光了。” 蘇晶說,能吸引那麽多人來聽一個中學生合唱團的唱歌,肯定值得驕傲。

蘇晶說,身為一名老師,高至凡最值得尊敬的地方在於——他會把音樂用各種方式告訴大家。

為激發學生對音樂的學習興趣,他總能想出“怪招”吸引他們進入音樂世界,比如帶些紅酒軟木塞到課堂,讓學生咬住發音,訓練腔體共鳴;或者讓學生們用氣息將紙片貼在牆上。

高至凡對學生更是毫無保留,真誠付出。

“只要有人來詢問音樂方面的事,他都會毫無保留地予以回答,盡量把東西教給大家。”蘇晶說。

高考是高中生的人生大事,六中合唱團也有成員希望參加藝考,報考國內知名藝術院校的作曲、音樂製作和表演專業,由於許多藝術院校都在上海、杭州和北京,所以考前的專業輔導極其重要。

為幫助學生實現夢想,高至凡經常自掏腰包坐飛機陪著他們去找輔導老師,不求任何回報。

“放在當今,請問幾個人會這樣做呢?”蘇晶說,高至凡從來沒有找學生要任何東西,全都是無私奉獻。

“曾經也有記者採訪他,說你最高興的是什麽,他說是看到自己的學生考到更好的大學,有更好的前程。”蘇晶說,他和高至凡都會把合唱團的學生視作夥伴。

劉曉奇對此也印象深刻,高至凡在音樂上的很多事都會和學生商量。

“如果給合唱團選定歌曲,他隻提出建議,根據少數服從多數原則,最後聽取學生意見。”劉曉奇說,他也經常拿出自己的作品,謙虛地詢問學生反饋。

“我們會把他們當作朋友,更真心更真誠地去對待,而不是只是用世俗的老師的眼光去要求他們。教育是相互的關係,你在幫助學生成長,學生也在幫助你成長,而不只是你教給他多少東西。”蘇晶說。

高至凡和蘇晶偶爾也在一起探討歌唱的意義,他們的結論是:“做的是人的教育”。

“我們不會給學生壓力。作為老師,應該克制自身的欲望和求勝心,教會學生謙遜地對待身邊的人,唱一兩首作品,獲什麽獎項,完全不重要。”蘇晶說。

他認為,老師心態很容易體現在教學行為上,若以學校榮譽作為道德綁架,卻忽略了學生們對音樂的享受,即便得了獎,讓老師獲得很大滿足,但極有可能學生再也不想唱歌了。

“每名學生的合唱生涯最多兩年就結束了,今後很難再體會合唱的快樂,學校合唱團最重要在於如何幫助孩子成長,大家一起經歷和學會了什麽。”蘇晶說。

他認為,音樂是一種奇妙而隱秘的語言,它能產生奇妙的效果,真實地改變一個人。

“它能幫助學生走出很陰暗的情感,至於如何走出呢,或許老師本身不知道,可能一句話,一次排練,他就突然感動了,改變了。”蘇晶說,這也是為什麽高至凡的離世,讓學生如此念念不捨。

高至凡意外離世後,曾經的師友和學生才開始真正懷念起音樂狂人。

“他只有三樣愛好:睡覺,音樂和教學生。”劉曉奇說,他更像古代詩人,或者音樂的“苦行僧”。

“他一直都不寬裕,每次吃飯都是我付錢。”劉曉奇開玩笑說。

現在高至凡的學生都習慣於用吐槽的方式去懷念他:大大咧咧,不拘小節,丟三落四,愛抽煙……

作為一名貼近高至凡私人生活的學生,劉曉奇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儘管高至凡用“阿卡貝拉”演繹方式製作了多首感人至深的歌曲,但他內心卻始終堅持推廣古典和嚴肅音樂,乃至於有些孤獨。

“我們默默無聞地做了很多在別人看來毫無意義的東西,他唱的大多數歌曲,別人可能都聽不懂,也都不愛聽,乃至有學生也會說,他做的東西不是現實判斷上很有意義的音樂。”徐聰說。

高至凡的身份是音樂老師,他也是一名音樂的推廣者。六中合唱團走紅後,全國無數合唱團和管弦樂團邀請他去指揮和排練。

“他的志向不僅僅只是做一名老師。”洪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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