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絨吉崗位於阿壩州馬爾康市沙爾宗鎮米亞足村約一公里處，這裡風景靈秀，山谷深邃優美，十分寧靜。
吉崗是當地居民口口相傳的“閉關溝”和“寺廟溝”中間的山，“吉崗”按藏文譯就是“心間”的意思。登高望遠，可以看到吉崗的山形就像人的心髒。它是包括著名高僧赤幸囊丹和桑薩仁增、祈麥祖普師徒三人等持明大德加持過的重要聖地，迄今仍能見到具有上千年歷史的上、中、下三個禪房的遺跡 ，並保存繪有尊勝佛和眾多佛陀、菩薩天眾的古舊壁畫。隨著時間的變遷，很難明確到禪房的歷史源頭，但這裡有遍布吉崗聖地周邊的磕拜法印、手印、腳印等聖跡。
吉崗山石壁上的古舊壁畫
苯教（雍仲本教）是古象雄佛法，它的創始人是象雄王國穆氏王子辛饒彌沃佛陀。苯教發源於西藏古象雄的“岡底斯山”和“瑪旁雍錯湖”一帶，它既是古象雄文明的核心，也是古象雄文明的傳承者。
01
失落的文明
象雄文明在整個藏族文明發展史中佔據著重要地位。
象雄王國至少在3800年前開始形成，在7世紀前達到鼎盛，是吐蕃王朝崛起之前青藏高原規模最大、疆域最廣的王國。象雄有上中下之分，中央民族大學藏學研究院教授才讓太和頓珠拉傑所著的《苯教史綱要》認為，上象雄以瓊隆銀城為中心、中象雄以當惹瓊宗為中心、下象雄以瓊布孜珠山為中心，將象雄疆域界定在長江以西全部西藏。後來象雄瓊氏後裔為了傳播象雄文化，東遷至嘉絨藏區等地，如今的吉崗，正好處在這個範圍。
孜珠山
象雄文明對藏文化文字、醫學、星象、宗教等都有影響。有學者認為，藏文起源於象雄文。今天大家熟知的神山岡仁波齊，是從象雄時代就形成的標誌性神山岡底斯山的主峰。藏族人轉神山、拜神湖、插風馬旗、插五彩經幡、刻石頭經文、放置瑪智堆、打卦、算命等習俗，也是象雄時代流傳下來的。
神山岡仁波齊
但由於涉及前土蕃文明，文字史料極度缺乏，象雄文明對苯教文化各方面的影響還是相關研究領域的空白，人們始終沒有看清它的全貌。
象雄時代像神話傳說一樣，失落在歷史長河的迷霧中。
02
見證
2016年3月，阿壩州馬爾康市沙爾宗鎮米亞足村下吉崗山腳下，當地政府在附近為村民整修機耕道時發現了擦擦。這是目前發現的首個古象雄苯教擦擦，數量巨大、年代久遠、種類繁多，極為難得。
嘉絨吉崗擦擦出土的珍貴性，在於它在一定程度上填補了古象雄文明苯教文化的空白，是研究古象雄文明苯教文化工巧明技藝的活化石。
吉崗擦擦
“擦擦”是佛教一種方便的修行法門，是對一種特殊脫模泥塑的稱謂，形製有各種造像、塔、經咒等。藏族人民製作擦擦的目的在於積攢善業功德、消災祈福、上供還原、超度往生等，多用於佛像及佛塔的裝藏。有些擦擦直接置於寺廟、山洞或“擦康”內，還有的堆放在山頂和路口的瑪尼堆處，與風馬旗、瑪尼石刻和經幡在一起。在嘉絨藏語中，“擦擦”叫“甲巴”，佔巴南喀大士傳記裡記載，它來源於古象雄的方言，為複製之意。
擦擦傳承故事唐卡壁畫 2m×4m
關於擦擦的來源在苯教中這樣記述：
達斯諾林的牟傑讚普是一位擁有遼闊疆域的君王，卻無後嗣。讚普遂向羅本勒彤大師（意譯妙觀）求子，大師要求讚普建造一百零八座佛塔，就能求得王子，並說倘若建塔困難，則可造一種稱為“擦擦”的脫模小泥塔代替。讚普問，“何為‘擦擦’？本王生平沒見過，望大師能指點”。勒彤大師回道，“去瓦納當訥地區拜見幸饒奪堅尊者給你們傳‘擦擦’法”。遵從大師指點，邀幸饒奪堅尊者至達斯諾林印造“擦擦”泥塔後，讚普果得一王子，命名為“擦擦寶塔生”。從此，世上方有“擦擦”一詞。
吉崗山洞內出土的擦擦
吉崗出土的這批擦擦，數量達數萬件，有50多種類型，年代久遠，工藝精湛。從造型上看，吉崗擦擦並非一次性裝藏而成，第一次裝藏應該是在公元11~13世紀期間，第二次則是在15世紀之後。更重要的是，這一批具有苯教符號的獨特文化遺存，在全國範圍內都十分罕見。
吉崗“窖藏”擦擦：“四部如來”組合造像
這無疑是一個令人振奮的發現，這批擦擦在喜瑪拉雅網站向世界展示之後，引起了國內外學術界的極大關注，眾多研究界人士紛遝而至，並舉行了專門針對吉崗擦擦和象雄苯教擦擦歷史文化的各種研討會。社會各界人士及藏學象雄文化研究領域的專家學者們對吉崗擦擦的重視、保護、考察調研、認可和持續的關注，也說明了吉崗擦擦本身所具有的重要文化及研究價值。
03
守護
讓我們回到2016年，吉崗擦擦出土現場。
當時，幸饒巴蘭卡正在附近修行，聽到消息後他隨後趕赴現場。他發現，這批擦擦製作得非常精美，很多擦擦上面還有古文字，即便精通藏文的他，竟然也難以完全認出這些文字。這個時候蘭卡師父突然覺得，自己應該擔負起保護這些珍貴擦擦的責任——這更像是一種使命！
部分擦擦在發現時，已經遭到挖掘機破環。為了避免更多的擦擦遭到破毀，更有效地挽救擦擦保護擦擦，幸饒巴蘭卡克服資金等眾多困難，最終在吉崗山腳下修建了一座小小的“擦擦康”，和附近村民一起將擦擦一背簍一背簍地背過來，存放於擦擦康內，使其免受日曬和雨水的破壞。
臨時搭建的擦擦康，也是蘭卡師父當時閉關修行的地方
當吉崗苯教擦擦出土的消息被國內研究藏學、象雄文明、苯教文化的許多專家學者知悉後，他們不斷到訪，並對吉崗擦擦做了詳細地調查和研究。吉崗擦擦獨特的形製和工藝得到了專家們的一致認可。
幸饒巴蘭卡認識到，擦擦康條件簡陋，存放擦擦只能是應急，不能達到有效保護的目的。要想更好地保存這批數量龐大的擦擦，最好的辦法就是存入博物館，這樣還可以給更多的專家學者和藏學、象雄文化愛好者提供參考、研究的場所，他們也能在這裡親自實踐製作擦擦。這是保護傳統文化、繼承傳統文化並使文化遺產無限延續下去的最佳方式。
修建中的吉崗擦擦博物館
為了籌建博物館，幸饒巴蘭卡開始遍訪親朋好友，尋求資金幫助。要從合理合法的角度去保護古老的擦擦，就需要去說服身邊很多人，修建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這中間，聽到過許多不解和反對的聲音。博物館建造過程中，因為缺錢，工期不得不幾度停止。
象雄與吐蕃文化研討會
從開始修建擦擦博物館到逐漸擴大，以及持續地宣傳、研究，幸饒巴蘭卡用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慢慢地，更多的人知道了這些古老的擦擦。後來，郎依大寺在阿壩召開象雄與吐蕃文化的研討會，邀請幸饒巴蘭卡帶去一部分擦擦參展。當時有眾多研究藏文化象雄文化專家、學者前去參與研討，他們看到擦擦形製之後非常震撼。
博物館內展示的擦擦
目前，初建的吉崗擦擦博物館，已成為古象雄文明苯教擦擦泥塑藝術的保護發揚之地。政府相關文化部門也鼓勵支持修建吉崗擦擦博物館，並對幸饒巴蘭卡保護文化遺產所做的工作給予充分肯定。作為嘉絨吉崗擦擦博物館創始人，幸饒巴蘭卡也因此被譽為“失落文明守護人”。
冬天的吉崗擦擦博物館
在博物館旁邊修建的第一座擦擦康
幸饒巴蘭卡曾說，“我到藏區各個地方探訪考察，見過許多擦擦，但象雄苯教擦擦卻特別少”。設立嘉絨吉崗擦擦博物館的初衷，便是不希望這筆文化遺產自此失落、消亡。
此前幸饒巴蘭卡所做的是保護，現在他想做的是傳承。
吉崗擦擦
在過去的幾百年乃至幾千年，擦擦的製作工藝十分精湛。現在很多人也在做不同種類的擦擦，但是許多擦擦的形製已大不如前，非常容易坍塌。既然要傳承，那就要去學習古人製作擦擦的方法，汲取經驗。未來博物館逐步完善、當地的旅遊業發展起來後，前來遊玩的旅客還可以到博物館體驗擦擦製作過程，讓擦擦藝術得到更好的傳承和創新。
村民以嘉絨藏族禮儀迎接到訪的朋友
村民教大家製作擦擦
一件小小的吉崗擦擦，不僅是古象雄文明和苯教文化的載體，更是珍貴的歷史文化遺產。幸饒巴蘭卡希望，這些有著歷史記憶的藝術品，能夠走出國門，走向世界，被更多人所了解、喜愛、傳承！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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