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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小白鼠”百年百變史:從近親繁殖到基因編輯

2020年是農歷鼠年,開啟了新一輪十二生肖序列。

這種小型哺乳動物,不僅在生肖中排行老大,論起在現代科學上的咖位,也是名列前茅。

都說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碩鼠碩鼠,無食我黍”的悲涼歌聲在中國回蕩千年,鼠疫也在中世紀的歐洲留下了“黑死病”的陰影。那麽,實驗小白鼠有何特殊之處,倍受科學家青睞?

被熒光標記的實驗鼠

誠然,一些品種的小白鼠非常經典,它們的“科研生涯”可追溯到數百代前的祖先,造成了大家對實驗鼠的刻板印象。其實,各種毛色的老鼠都在為科學獻身。

甚至,隨著研究深入,科學家對實驗鼠的要求走向多樣化、精細化。從一開始的雜交、近交培育,到隨機誘導基因突變,再到現在的精準基因編輯,百變實驗鼠,為了人類的科學事業,承擔了許多本不屬於它們的人類疾病。

近親“亂倫”的後代

一切開始於美國馬塞諸塞州格蘭比的一個農場。

20世紀初,退休教授艾比•拉斯洛浦(Abbie Lathrop)從中國、日本和歐洲的養鼠愛好者中收購不同品種的小鼠,並培育出了一些“新奇”的毛色,風靡一時。

哈佛大學生物學家威廉•卡斯爾(William Castle)也被這些“時髦”的齧齒動物吸引,他想到了孟德爾的遺傳理論。

學過高中生物的讀者應該還記得和孟德爾的豌豆們糾纏的日子,把或圓或皺、或黃或綠的豌豆不斷雜交,依據後代的統計數字推測哪些基因是顯性的,哪些是隱性的。

卡斯爾搞了一些小鼠版的孟德爾實驗,奠定了在哺乳動物遺傳學界的元老地位。要知道,此前鼠類只會應用在傳統的解剖實驗中。不過,隨著和小鼠毛色有關的基因逐漸被研究透了,學界開始失去興趣。

1909年,哈佛大學生克拉倫斯•庫克•利特爾(C.C. Little)再次掀起波瀾。為了在小鼠身上移植並研究腫瘤,他決心得到更為同質的小鼠品種。

在這裡,要介紹一個叫“近親系”的概念。如果你要研究某一種因素(如藥物、飼料、環境)等對小鼠的影響,肯定要盡量控制小鼠的其他背景保持一致。

孟德爾研究的豌豆是一種自花傳粉的植物,可以理解為自己和自己交配,在自然界得到的後代均為純種,外表和基因完全對應,因此研究起遺傳性狀尤其便利。

但小鼠可不是。為了盡量得到遺傳背景相似的小鼠,必須要在近親之間不斷繁殖,經過幾代後越來越“純”。

這樣強製小鼠在兄弟姐妹間“亂倫”的行為招致了倫理爭議,此外,包括卡斯爾在內的一些生物學家認為近親繁衍的後代不夠健康,科研價值也下降了。

無論如何,利特爾還是利用20代的近親繁衍得到了一種名為DBA的近親系,毛色為隱性的淡棕色。

DBA小鼠

很多人認為,這就是第一代現代意義上的實驗小鼠。

走向諾貝爾獎

“近親系”實驗小鼠很快流行起來,有些繁衍到近日已經成為主流品系,比如著名的C57BL/6。作為全世界第一個完成基因組測序的小鼠品系,這種黑色小動物可以為許多突變基因提供遺傳背景。

一隻C57BL/6雌性小鼠

另一種也很常見的BALB/c則符合我們對實驗小白鼠的所有想象:白色的毛髮、紅色的眼睛、圓潤的身軀。

1912年,美國紐約紀念醫院的哈希•巴格(Halsey J.Bagg)從俄亥俄州一鼠販處購得一批野生的白化小鼠。BALB這個名字即Bagg與Albino(白化)兩個詞合成。

它們代代近親繁衍,歷經不少生物學家之手,其中就包括利特爾。1935年,BALB小鼠傳到了美國遺傳學家喬治•斯奈爾(George Snell)那裡,後者把它們帶到了位於緬因州的傑克森實驗室。

斯奈爾延續了利特爾關於小鼠腫瘤移植的研究,想知道為什麽生物有時候會接受移植物,有時候又排斥。他利用兩個近交系,反覆回交(親本與後代交配),每次都篩選表現出與親本不同形狀的後代,得到了只在一個位點上雜合的同源株。最終,斯奈爾找到了調節細胞表面免疫反應的相關基因,並以此獲得了1980年的諾貝爾獎。

BALB/c小鼠

這是實驗小鼠自DBA品系誕生後的又一高光時刻。培育到這一代,生物學家發現近親系小鼠已經適用於各種各樣的生物學實驗,富有無限可能。

而傑克森實驗室也發生了傳奇的演變。由於股市崩盤,缺乏資金的傑克森實驗室為了撐過大蕭條時期,從一家研究機構變成了賣老鼠專門市,為研究者生產特需的實驗鼠。

到了今天,每年都有300多萬隻小鼠從傑克森實驗室送往世界各地的研究機構,擔當著現代癌症研究的主力。

大自然的驚喜

冷戰時期,在核戰陰影下,美國能源部開始研究低劑量核異塵餘生對哺乳動物基因組的影響。

有了這個契機,人類對小鼠基因組的了解進一大步。後來,科學家們發現化學試劑能更有效地誘發小鼠基因突變,每年都能產生數千種新的突變類型。

不過,相比起人造隨機突變,有時當“大自然的搬運工”反而收獲更大的驚喜。

1962年,病毒流行病學家諾曼•格裡斯特(Norman Grist)在格拉斯哥魯希爾醫院的病毒實驗室裡偶遇一隻天然無毛的“裸鼠”,送到愛丁堡的動物遺傳學研究所進行基因分析。

無胸腺裸鼠

尋找到致“禿”的基因後,研究人員還發現裸鼠沒有胸腺,也沒有T細胞或B細胞,可以說免疫防線天然有個大漏洞。這對小鼠本身來說自然是大不幸,但對異體移植來說卻再好不過——不設防意味著不排斥。

不久後,它被移植進了人類腫瘤,使得科學家首次在非人類統中研究人類腫瘤和組織。

另一種常見的免疫缺陷SCID小鼠發現於1983年的美國費城福克斯詹士癌症中心。梅爾文•博斯瑪(Melvin Bosma)當時正根據免疫球蛋白的變異性對小鼠血清分類,但卻找不到和一隻小鼠符合的同種抗免疫球蛋白。他隨後意識到,這隻小鼠沒有免疫球蛋白。

一隻SCID白化小鼠

插圖:一隻SCID白化小鼠

SCID小鼠們後來在癌症和免疫學研究方面身先士卒,科學家尤其期望能在它們身上尋找攻破艾滋病的方法。

定製小鼠

不論是誘導突變,還是當大自然的搬運工,還是離不開“隨機”二字。貪心的科學家們,想要更為得心應手的工具:為特定醫學問題量身定製的實驗鼠。

1981年,劍橋大學遺傳學家馬丁•埃文斯(Martin Evans)等創造了第一個小鼠多能幹細胞系,為轉基因小鼠做好鋪墊。美國猶他大學分子生物學家瑪利歐•卡佩奇(Mario Capecchi)和奧利弗•史密斯(Oliver Smithies)在此基礎上製出第一批基因敲除小鼠,和埃文斯共享2001年拉斯克生物醫學研究獎。

敲除基因後的過胖小鼠

再後來,就是基因魔剪CRISPR-Cas9橫空出世,指哪打哪。

2013年,31歲的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教授張鋒在《科學》上發表論文,宣布用CRISPR-Cas9系統首次實現對小鼠基因的編輯,並確認它能在幾周內建立起小鼠的疾病模型。

癌症、艾滋病、鐮刀狀紅細胞貧血症……,經典的人類疾病通過改寫基因在小鼠身上重現,經受各類藥物和技術的檢驗。

可以說,小鼠之所以能從斑馬魚、綿羊、獼猴等動物中脫穎而出,成為最流行的實驗對象,絕不僅是因為它的基因組和人類一樣擁有約2-3萬個基因,相似度超過90%(畢竟,人和香蕉基因組的相似性都達到50%),也不只是因為它們繁殖快,個體小,易於飼養培育。

更重要的是,在過去百年中,它們的祖祖輩輩都獻身科學,堪稱“滿門忠烈”,使得人類積累了對它們基因信息的理解,再難割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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