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戰役35周年：兒子一定是“變成”飛蛾回來看我了

81歲的李仁秀背已經駝了，獨自住在這位於半山腰的房子裡，打理著屋後那七分田。李仁秀一輩子過得很苦，改嫁，喪夫，也曾幾乎命喪車禍，但讓她覺得最苦的，莫過於小兒子在收復老山戰役中犧牲，白發人送黑發人。

1984年4月28日，昆明軍區14軍11軍等部經過26天的準備，28日5時56分，一顆信號彈騰空而起，257門火炮飛向老山，覆蓋了老山及其周邊的越軍陣地，頓時老山方向紅了半邊天。

經過5個多小時的戰鬥，我軍攻下了老山主峰，擊斃、擊傷越軍900餘人，我軍犧牲官兵233人，李仁秀的兒子羅顯恩便是其中一個。

之後的數年間，我軍收復了老山、者陰山。這期間，吳菊容的兒子陳少華，也犧牲了！

兒子一定是“變成”飛蛾回來看我了

1984年1月，19歲的羅顯恩入伍入伍，全家都為之振奮，一家人專門到了鎮上跑了一張全家福作為紀念。

這張黑白照片至今被保存在李仁秀昏暗的房間裡，照片放在相框裡，放在了李仁秀的床頭。房間裡只有一盞節能燈，為了保溫，房間的頂部用塑料膜進行了隔斷，簡陋的房間收拾得很整齊。

放著全家福的相框約30厘米，裡面所有照片都是關於兒子羅顯恩的，包括兒子在部隊寄回的照片，3寸的黑白照，看到羅顯恩和戰友站在一起笑得很開心，那天昆明下雪了。

相框裡，還有一只被李仁秀“收藏”起來的飛蛾，停留在一張羅顯恩和友人的合照上。老一輩認為，親人去世後，會變成飛蛾飛回來看望家人，大概羅顯恩變成了飛蛾，回來看望他的老母親了。

與羅顯恩同去的是96位遵義余慶縣的同鄉。他們搭著同一趟去往雲南的邊陲。戰爭結束了，91人回來了，6人將生命永遠留在了老山。

戰爭打響當天，作為炮兵的羅顯恩在轉移射擊點時，踩中地雷，身體被炸成了兩截。

戰友目睹了羅顯恩犧牲時的場景，但是一直不敢講給李媽媽聽，怕她受不住。

2019年初，志願者和羅顯恩的戰友來到李仁秀的家，為她送去關懷禮包。通完李仁秀家的村路還未鋪上水泥，都是泥路，剛剛下完雨，走在這路上，稍有不慎便容易滑倒。

大部分時間，81歲的李仁秀都獨自住在這個建於40年前的木房子裡，房子位於半山腰，附近只有一戶鄰居，子女會在節日偶爾回來看望母親。

而每逢年節，那回來的91個戰友，會輪番上門看望李仁秀。李仁秀坐在門邊的椅子上，看著戰友在聊天，低聲地說，“如果他不死，現在就有工作了。”眼眶裡滿滿的淚水。

幾年前，李仁秀從市集購回了幾大袋肥料，請了三輪車司機將肥料運到村口，然而從市集到村口的路九曲十八彎，高低起伏，司機不熟路，意外翻車，李仁秀被甩了出去，滾到了山邊。意外後，她被立刻送院。經過幾天的搶救，更重要的是，李仁秀強韌的意志力，七十多歲的她醒了。

只是車禍後，她的身體沒有從前健朗了，背也越來越彎，耳朵也越來越聽不清了，但是有人和她講話，她都盡量把耳朵湊過去聽。

“平時會撐著船，將種的東西拿到市集上面賣。”屋後是李仁秀獨自打理的七分田，種一些橘子、玉米、蔬菜。平時她會背著背簍，自己撐著小船，將農作物帶到市集上賣，賺點小錢，也打發一點時間。

在屋後的田埂邊上，家人以羅顯恩的侄子侄女的名義給羅顯恩修了一座衣冠琢，裡面放的都是當年部隊送回的羅顯恩的遺物，碑文年久褪色，卻看出上面“永垂不朽”四字。

在衣冠琢旁邊，在枇杷樹的蔭蔽下，是一副石棺，“那是我媽媽買給自己的，她說百年後她要埋在這裡。”羅顯恩的妹妹說。

“他什麽話都說不了，但是他心髒還在跳……”

30多年過去了，陳少華當年最要好的戰友程志旗依舊忘不了戰場上的慘烈，忘不了好友犧牲的每個瞬間。

“他什麽話都說不了，但是他心髒還在跳……一米八的個子，炸下來以後就小孩一樣，這麽短，冬瓜一樣。”程志旗抹去眼角的淚水。

1984年戰鬥的集結號吹響，入伍一年多的陳少華和其他一百多名武穴籍的年輕戰士一起登上了開往老山前線的火車。那一年陳少華20歲。

臨行前，陳少華和戰友一起都寫了遺書，告訴父母，如果我們不在了，你一定要記住你的兒子是真的為國家勇敢犧牲的。

老山前線的戰況激烈。1984年12月初，陳少華所在的陸一軍正式接防老山。在接防最初，最前沿的116高地每天都遭受到越軍炮彈的攻擊，陳少華所在的一團三營九連的任務就是對116陣地前前沿的無名1、2、3號高地進行拔點作戰。

戰前的晚上，陳少華和程志旗就在一個貓耳洞裡，陳少華對程志旗說，他家有他的老娘，還有一個妹妹和一個哥哥，我要回不來了，我的家人，你要多看一看。

後來，剛剛從炊事班補充進機槍班的陳少華也上了戰場。

1985年1月15日上午10點05分，我方軍隊對越方陣地發起猛烈攻擊，越方陣地被籠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十五分鐘後，炮火驟停，我方戰士如潮水般用上陣地。接著，越方的炮火猛然攻來。短短二十分鐘，一、二號高地就被拿下了，勝利的同時，作為衛生員的程志旗不斷地從步話機裡聽到來自戰友的求救呼喊，包括他的同鄉好友陳少華。戰爭的殘酷超出了他的想象。

衝上陣地時，陳少華身上掛著四個彈夾，背著槍，戰友負傷了，他又背起戰友的槍、火箭筒。由於目標大，陳少華被越軍的火箭彈擊中，身體炸成了兩截。

“一米八的個子，炸下來以後就小孩一樣……”

淚水已經從程志旗的眼角溢了出來。

“我就跟陳少華講，我們就在戰前我們有約定的事情，我們要都回家種田、結婚生孩子。”兩個正直芳華的年輕人，對未來充滿了希望，約定要一起回家，一起娶媳婦兒，“你怎麽今天話都不講，你怎麽走，我始終掐住他的人中，想讓他說句話，沒有講，沒有講……”

1985年5月，陸一軍的戰士榮譽而歸，可是代價同樣慘重。

上去的時候九連的戰士裝了五車一百號人，回來的時候只有一車，21位烈士犧牲，負傷的都在醫院，連長哭成了淚人。

臨行前，他們沒有像其他部隊那樣，將烈士安葬在麻栗坡烈士陵園，而是決定將他們的骨灰帶回杭州，帶回他們的故鄉。

陳少華的骨灰也帶回來了，帶著他二等功的榮譽。

陳少華的墓碑立在了武穴的烈士陵園裡，和他其他四名年輕的戰友，長眠於此。

吳菊容今年89歲了，確實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去年她已經2次住院了。住院時，兒子的戰友幫忙張羅著，每天輪流來照顧，履行著他們在戰場上的承諾。

以前，吳菊容常常來到這裡看看兒子，這幾年，年紀越來越大了，身體沒有以前的堅朗，吳菊容就讓女兒代勞去看看兒子，讓兒子知道，家人不會忘記他的。

後記：那一年，遵義的韓老師為了和學生講好“誰是最可愛的人”的課文，韓老師隨著部隊登上了前往老山前線的汽車，一路上，她給年輕的戰士唱歌，和他們說笑。

可到了老山之後，這些年輕的戰士都上了戰場了。戰爭是殘酷的，一具具戰士的遺體從前線運下來，血肉模糊，韓老師和護士一起擦拭著這些戰士的遺體，閉上雙眸的戰士，面容卻是那樣年輕。

三十多年後，韓老師回憶起當時的一幕幕，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

2019年距離對越自衛反擊戰結束30年，距離收復老山戰役35年。年輕的生命在戰爭中消逝了，留下的是他們孤獨而哀傷的父母。35年過去了，不忘那些英勇的戰士，不忘每位戰士都有一位早已白發蒼蒼的母親。無論多少年過去了，這白發蒼蒼的老母親依舊惦念著那個朝氣蓬勃的兒子。

當你離開生長的地方

夢中回望

可曾夢見

河邊那棵亭亭的白楊

每一棵寸草

都忘不了你日夜守望

思念你的何止是那親爹親娘

35年，致敬最可愛的人，致敬烈士，致敬烈士父母！

讓烈士親人享受到與英雄一樣崇高的待遇，不僅是對逝者的懷念和告慰，更是對生者的尊崇和激勵。可點擊為守護困境烈士父母進行愛心幫助。也可以打開微信-錢包-騰訊公益，搜索“守護困境烈士父母”進行捐助。

關於深圳市龍越慈善基金會以“撫慰戰爭創傷，倡導人性關懷”為使命，源起於2008年“老兵回家”公益行動，2011年在深圳市民政局注冊成立。基金會致力於為戰爭背景下的個體士兵提供人性關懷，關懷服務抗戰老兵。

烈士父母關懷計劃

2017年9月30日，第四個烈士紀念日該項目正式啟動。烈士倒下了，但是他們的父母還孤獨地活著。撫慰烈士父母的創傷，給他們帶去社會的溫暖和敬意，是龍越慈善基金會開展這個項目的初衷。

截止2019年1月，為湖南、雲南、陝西、安徽、貴州、湖北、吉林、廣西、深圳9個地區的烈士父母送去超過4000份關懷禮包，為1位獨居烈士母親提供陪伴服務，協助6位烈屬跨越千里掃墓，了卻烈士母親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