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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樂器,在中國消失千年,卻被日本奉若瑰寶

“你知道尺八嗎?”

這句話來自音樂人文紀錄電影《尺八·一聲一世》的片段。導演向路人提問,但沒幾個人能答得上來。甚至,多數人都不清楚這是哪兩個漢字。

直到導演播放起《火影忍者》的主題曲,人們才恍然大悟:哦,原來這種聽著像笛子的樂器就是“尺八”啊。

的確,這種樂器在中國已經“神隱”太久了。

如果要選擇一種音樂,來給焦慮的現代人靈魂一個出口,那一定是尺八。

尺八,竹製,因管長一尺八寸而得名。音色蒼涼深邃,極富表現力,能表現空靈、恬靜的意境。

尺八製作講究,對原材料要求極其苛刻,一大片竹林裡只能挑選出幾根符合規格的竹子,放置 3-5 年後,才能開始打磨、塗漆、鑽孔等製作程序。

尺八入門極難,初學者很難奏出和諧的聲音。

正因如此艱難,才讓尺八更具魅力。

尺八奏法多樣,音色豐富,具有極其豐富的表現力。每位演奏者,經過長時間的訓練練習,會獲得屬於自己的聲音。

今天,由於尺八的聲音多在日本音樂及文化中出現,很多人以為,尺八誕生於日本。

但事實並非如此,尺八實際上源自中國

根據《舊唐書》記載,一位名叫呂才的巧匠,在貞觀三年(公元629年)發明了這種樂器。可到了南宋,尺八就開始式微。明代之後,“尺八”一詞更是逐漸在史書中消隱。

尺八東傳日本,是在奈良時代(710年—794年),最早用於宮廷雅樂之中。到了鐮倉時代(1192年-1333年),普化宗高僧心地覺心在杭州護國仁王寺習得尺八曲,將其融入禪宗修行,把演奏尺八本身當作一種“禪”,也即“吹禪”,非本宗人士禁止使用。

直到明治四年(1871年),日本廢除普化禪宗,尺八才得以脫離宗教,向普通民眾開放,傳承發展至今。

如今,尺八以通融的姿態匯入日本當代文化中,並借著互聯網時代的流通便利,漸漸被中國人重新認識。

不過,電影《尺八·一聲一世》並沒有一板一眼地講述這些歷史流變,而是把帶有溫度的目光,投射於形形色色的、與“尺八”有關的“人”,關於他們對音樂、對人生、對世界的感悟。

透過那一尺八寸的竹管延展開去,不僅有歷史,還有一片寬廣的人間。

《尺八·一聲一世》終極預告

器:匠心

製作尺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首先,竹材就很難找——“一萬根竹子裡,符合要求的就那麽幾根”,需不厭其煩地逐一篩選。

片中的三塚幸彥是一位“尺八名匠”,幾十年間,他親手製作的尺八多達數萬根。在三塚看來,找竹子只是最基礎的一步,之後還需經過五年的晾曬、細致的打磨,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用混了生漆的塗料在竹管內壁塑形,一點一點精密地調音。

每一個環節,都是漫長的時間藝術。

精工細作這麽多年,為的是什麽呢?

傳承。

這不是一項輕鬆的活計,它需要心無旁騖的專注,和堅定的耐心。正因如此,願意做它的人少之又少。三塚的堅守,是為了這門傳統技藝的延續,給尺八留下火種。

有趣的是,這位傳統名匠絲毫不排斥現代技術,他工作室近期的研究方向,是利用3D列印技術實現尺八的批量生產。

三塚絲毫不迷信於手作的“崇高”,他清醒地認為,工業化才是傳承的必由之路。

無獨有偶,一海之隔的台灣,也有一位肩負著“傳承”使命的尺八匠:蔡鴻文。

這位曾經主業是“修飛機”的理工男,半路被尺八“感召”,決心從事這個行業。

比起已有行業傳統的日本來說,尺八在國內近乎一片空白,蔡鴻文想要做的,就是成為那個在空白處寫下板書的第一人。

他自己學奏尺八、自己製作尺八,以孤獨而堅定的姿態。

他在片中講了一件趣事:他曾打造出一支滿意的尺八,寄給了日本的尺八大師海山,對方告訴他:這支尺八已經可以給95分,然後回寄了一支100分的尺八,不收分毫,鼓勵他在這個冷清的行業裡堅持下去,做出100分的尺八。

其實,堅持還是放棄,對於蔡鴻文而言,不是那麽地難以取捨。在他眼中,修飛機是他的職業,為了賺錢和生存;而尺八是他的志業,可能得不到那麽多經濟上的回報,卻能收獲真正的愉悅與幸福。

他選擇了志業。

如今,蔡鴻文成了國內唯一一位尺八專業的大學教師,在中國的土地上,重新燃起尺八的星星之火。

聲:樂魂

大抵因為多年被用作禪宗法事,在許多日本人的心中,尺八的底色是悲愴的,透著蒼涼的味道。

尺八大師三橋貴風在片中就說,他常常被邀請去葬禮、或是發生了重大災難事故的地方演奏,仿佛是在超度亡魂。

而他的徒弟佐藤康夫,卻致力於打破這種固有印象。他加入搖滾樂隊“六三四Musashi”、參加富士音樂節、為歌舞伎版《陰陽師》《妖貓傳》譜寫主題曲,用尺八與各類流行藝術相碰撞,讓尺八“燃”起來。

也是他演奏的《火影忍者》主題曲,真正使尺八響徹年輕人的耳畔。

與音樂上的活力四射不同,生活中的佐藤是深沉的,神色總是專注且認真。他在片中說:“音樂是有形狀和框架的,但聲音能超脫其中。”

尺八與其說是一件樂器,不如說是一種聲音,不用拘泥,也毋需定性,而是應當自由地吹奏,奏我心,奏我想。

與佐藤的藝術理念類似,海山也是一名自由的演奏者。

他是個美國人,在夏威夷學中國哲學,接觸到尺八後一發不可收拾,把它當成了終身事業。

他開玩笑說,自己前世一定是個尺八大家,老天為了讓他更超脫地發展這門技藝,安排他這輩子做了個外國人。

在他手中,尺八完全是解縛的小鳥,想怎麽玩怎麽玩:可以邊衝浪邊吹;可以當成爵士樂器吹;甚至可以橫著吹、倒著吹。

正是這種“玩心”,給了尺八更大的空間,更多的可能性。

而電影中最動人的演奏場景之一,來自小湊昭尚。他同樣是位尺八界的“資深玩家”:把尺八與民謠相結合,參與偶像團體的巡回演出,還經常為遊戲和動漫配樂。

他熱愛登山的樂隊隊長,在一次登山中遇難早逝。那人從未去過嚮往的長城,所以小湊借著拍紀錄片的機會來到中國,踏上長城斑駁的城磚時,專程為故友吹奏了一曲《晚霞》。

那是一個充滿性靈的時刻:悠揚的尺八聲擊破天光,在山嶺和城垣之間回旋飄蕩,仿佛貫穿了彼時與此刻,洞徹了活著與死亡,在聲音盡頭抵達了永恆的彼岸。

小湊說,他在演奏時,感知到了故友的存在,不是看到他,也不是聽到他,而是感受到了他。

尺八,仿佛成了靈魂的溝通者。

藝:熱望

《尺八·一聲一世》不僅僅把目光聚焦於功成名就的“尺八人”,還用相當的篇幅展現了尺八愛好者的生活。

徐浩鵬,一位河南小鎮中的普通醫學生。因為喜愛佐藤康夫的音樂,他開始自學尺八,從一開始的吹都吹不響,到慢慢能夠吹出一些曲調,再到最後能流暢完成佐藤康夫的代表作《宙》。

這個90後有著異常堅定的眼神,他總是抓緊一切機會練習尺八,在充滿遊戲聲的宿舍、在無人的教室、在空曠的食堂,每一個地方都能成為他的舞台。

因為尺八,平凡的人生變得不凡。

儘管學的是藥學,但他還是希望以尺八作為自己的事業。哪怕目前的他連一支昂貴的竹製尺八都買不起,但熱忱總能抹平羞赧和阻礙。

通過紀錄片的拍攝,徐浩鵬得到了機會近距離接觸自己的偶像,在紀念空海的青龍寺,聆聽佐藤康夫演奏紀錄片主題曲《一聲一世》。

他沒有表現出哪怕一點的欣喜若狂,而是安靜地坐著、聆聽著,仿佛連呼吸都融入了曲調中,一同在古樸的佛堂裡翕動。

這無疑是一個充滿儀式感的畫面,從唐文化傳播者空海,到日本繼承者佐藤康夫,再反哺於中國青年徐浩鵬。樂聲流轉間,是相隔千年的數代傳承,時光和命運在此交錯。

徐浩鵬最後會不會成為職業“尺八人”?答案好像也不那麽重要。尺八,已經給了他最好的人生禮物。

5月31日,《尺八·一聲一世》登陸國內大銀幕。這是國際上首部以尺八為主題的紀錄長片,記敘了國內外眾多“尺八人”的動人故事,凝結了無數尺八推廣者的幕後心血。

目前這部影片已在多個城市進行了點映,諸多五星好評都在告訴你,絕對不能錯過這個在電影院中聆聽千年古音的機會。

尺八,這門神隱千年的中國樂器,終於將重新響徹它所誕生的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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